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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阿特伍德对哥特式小说的颠覆与超越

2010-08-15陈香玉

关键词:恶棍特伍德哥特式

陈香玉

论阿特伍德对哥特式小说的颠覆与超越

陈香玉

哥特式小说作为一个经典的小说类型正逐渐发展和衍变。加拿大“文学女王”阿特伍德承袭了哥特式小说的基本形式,但她不是简单的摹仿和继承,而是颠覆哥特式小说中不合理的因素,如“恶棍式英雄”形象和“古堡”意象。在祛除了哥特式小说中父权文化的偏颇后,阿特伍德成功承袭了哥特式小说的边缘性和颠覆性特征,对社会和人性做了深刻的反思和探讨。

哥特式小说;阿特伍德;“恶棍英雄”;“古堡”意象

20世纪七八十年代,随着后现代主义浪潮的蔓延,通俗文学与经典文学的严格界限逐渐淡化,西方出现了哥特式小说研究的热潮。据统计,自1900-1987年,英、美、法、德等主要西方国家共发表和出版论著1028篇(部)。世纪之交,学术界对哥特式小说的叙事手法、人物形象、美学效应等基本模式有了成熟的研究成果,哥特式小说被确立为一个经典小说类型。目前,哥特式小说的研究持续升温,研究视角拓宽,从单一的“宏观哥特”衍生出“女性哥特”、“男性哥特”、“帝国哥特”等类型,研究对象也延伸到狄更斯、勃朗特姐妹、康拉德、莫里森、福克纳等作家。

我国的哥特式小说研究仍处于起步状态,自1987-2005年,国内出版专著一部:《黑色经典:英国哥特小说论》,发表论文302篇,或运用哥特理论解读英美经典小说,如《〈呼啸山庄〉——一部经典哥特小说》,或阐述英美小说中运用的哥特手法,如《浅谈〈简爱〉中的哥特艺术手法》,或探讨哥特传统的起源和流变,如《哥特身份和哥特式复兴——英国哥特式小说的“哥特式”探源》,但还没有出现专门探讨哥特式小说作为一个文学类型在具体文本中的传承与发展情况的研究成果。本文力求探讨哥特式小说作为一个文学类型在加拿大“文学女王”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小说中的传承与发展情况,阐释哥特式小说中的经典男主角——“恶棍式英雄”及“古堡”意象在阿特伍德小说中的演变。并指出,在祛除了哥特式小说中父权文化的偏颇后,阿特伍德成功承袭了哥特式小说的边缘性和颠覆性特征,对社会和人性做了深刻的反思和探讨。

一、颠覆“恶棍式英雄”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是当今加拿大最具才华和思想的女作家,被誉为“加拿大文学女王”,是当下国内外文坛和学术界关注的热点。作为多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作家,阿特伍德于2000年又以一部《盲刺客》获得英国“布克”文学奖。

阿特伍德一直对哥特小说有浓厚的兴趣,在多伦多大学和哈佛大学读书时对哥特小说作过细致的研究。她就读哈佛大学时的博士学位论文题为:《英国玄学罗曼司》,这个题目与哥特小说有很大关系,哥特小说在她以后的小说创作中打下很深的印记。正如批评家Edina Szalay指出,哥特渗透在阿特伍德笔下所有女主角的思想和生活当中。阿特伍德小说中揉进了很多哥特小说的元素,如恐怖紧张的情节、多重身份、超自然现象等,但她不是简单的摹仿哥特小说,而是不断颠覆它们,实现哥特式小说的发展和革新。

哥特式小说中的男性主人公通常是恶棍式英雄形象,如《奥特兰朗托堡》中的曼弗雷德,《修道士》中的安布罗斯等。恶棍式英雄通常是追逐情欲、金钱和地位的“暴君”,“专横残暴,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这类形象的共同性格特征。”[1]但另一方面,这类人物又“集善恶于一身,同压抑人性、束缚个性的社会体制势不两立,挑战不合理的习俗和体制”[2],因此谓之“英雄”。

恶棍式英雄体现了哥特式小说揭示社会罪恶和反映人性复杂的主题。哥特传统的一大特点就是其边缘意识和颠覆意识,以及对社会中的不公正和人性的罪恶进行强烈的道德批评。然而,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通常“受到恶棍英雄的追求和引诱,还可能遭到他的迫害和囚禁”[3]。女性人物是恶棍英雄欲望的对象,是他们获得权力和金钱的工具化的“他者”,是被奴役和迫害的对象。值得注意的是,女性人物对恶棍英雄表现出复杂的暧昧情绪,“畏惧中流露仰慕,厌恶中夹杂依赖”,而不是绝对反感。可见,恶棍式英雄身上蕴藏了父权制文化把女性工具化、他者化的性别政治,是需要颠覆和修改的一类形象。

阿特伍德突破了恶棍式英雄的局限,她笔下的男性形象不是社会体制和习俗的僭越者,而是同谋,同时还是压制女性人物自我意识的男权主义者。阿特伍德祛除了恶棍式英雄身上的颠覆意识和边缘意识,塑造了一类与社会同流合污的新恶棍,从而在挑战不合理社会体制的同时,质疑父权文化。

《可以吃的女人》中的男主人公彼得具有强烈的控制欲与征服欲,表现出明显的权力人格特征。他对女性怀有强烈的敌意,认为女人只能依附男性而存在,并最终毁掉男人和他们的事业。彼得当着未婚妻玛丽安的面向别人描述自己猎杀一只母兔的过程,对血腥和暴力的场面津津乐道,并多次称这只母兔为“她”。生态女性主义的核心观点认为,女性的被压迫与自然的被统治之间存在着象征性的关系。“那种认可性别压迫的意识形态同样也认可了对自然的压迫。”[4]“男性统治、迫害女性与人类控制、破坏自然之间具有同质性。”[5]彼得的猎杀行为既是对大自然的破坏,又是对女性人格的践踏,他是父权制社会的同谋。彼得对食物和女性身体具有亢奋的欲望,这种欲望与消费主义相呼应。消费文化造成了女性的性欲化、商品化,创造了性功能突出的女性消费品形象,把女性变成男权社会可以消费的一种商品,极大地刺激了男性的欲望。彼得作为消费社会的同谋对女性造成了极大伤害。

《别名格雷斯》中,所有男性在地位和身份上都代表了社会主流,具有恶棍特征:玩弄并抛弃玛丽的少爷﹑把南希当性奴隶的风流绅士金尼尔先生﹑把犯人当靶子让儿子练习射击的狱长史密斯先生﹑企图借研究犯罪心理而强奸格雷斯的巴纳林医生等人。心理医生西蒙对杀人嫌疑犯格雷斯非常友好的目的只有一个——把格雷斯当作实验对象,取得独到成就,为自己的私人精神病院争取捐款。同时,西蒙为跻身上流社会正努力物色贵族淑女。

总之,阿特伍德笔下的男性不再是“恶棍式英雄”——敢于僭越不合理的社会体制,而是与不合理的体制同谋,压迫人,破坏自然,迫害女性。阿特伍德借这类形象彻底批判了压迫人的社会和压制女性的父权文化,弥补了传统哥特式小说中恶棍式英雄形象的偏颇。

二、颠覆“古堡”意象

哥特式小说多涉及凶杀、暴力、血腥和复仇等,故事背景多是“阴森可怖的古堡、潮湿腐朽的墓穴、深不可测的密室和地牢。”“古堡”是哥特小说制造恐怖的经典意象,但“古堡”通常意味着权利和财富,并与身居其中的女性一起成为男性争夺的对象。所以,在哥特式小说中,“古堡”是压制女性自我,內囿女性的牢笼,是需要重新改写的父权文化的象征。阿特伍德的小说里不再以“古堡”为意象,而是通过密闭的空间意象——“地下”、“镜子”等表现女性隐秘的恐惧,制造恐怖气氛。

“地下”是阿特伍德小说中最常出现的空间意象,潜入“地下”是贯穿阿特伍德作品的情节线索。“地下”是制造恐怖气氛的空间,也是女性人物逃避父权迫害,回归自我,重建主体的重要场所。拉康认为,孩童在处于镜像阶段时,与母体他者融合的愿望会在阉割情结的威胁下被压抑到无意识当中。处于象征秩序中的女性是男权社会规定的他者,“在女性原始自我中凡是能扰乱男性权力的成分都被压制到无意识当中。”从某种程度上,女性无意识是与菲勒斯中心的象征秩序相对抗的力量。“地下”是女性无意识被压抑的场所。因此,潜入地下,实际上是女性人物对象征秩序的反抗和对自我的追寻和回归。

《可以吃的女人》中,玛丽安躲在莱恩房间床下逃避彼得的威胁,其实就是“潜入地下”意象的表现。玛丽安潜在床下,“我把他们看成是在上面,我自己是在地下,我给自己掘了个小窝,我觉得很安逸。”她暂时逃避了来自彼得的男性世界的威胁,获得了安全感和归宿感。这里的“地下(床下)”是玛丽安的无意识所在,是她逃避乃至反抗父权威胁的力量源泉。《使女的故事》中,奥芙弗雷德总感觉到,这个花园的“地下”具有某种神秘力量,“有一种颠覆性的东西”。在神权、父权至上的基列国,女性是他者,而使女更是他者中的他者,她们遭受层层压迫,反抗意识被压抑在无意识深处,“花园地下”就是使女无意识潜藏的地方,因而具有“颠覆性”。大主教的妻子乔伊内化了父权文化的价值标准,是父权力量的代表,她总在花园挖地、埋葬,从象征意义讲,她要把女性人物对父权社会的反抗意识埋葬在萌芽状态。因此,“花园地下”是使女们恐惧的来源——她们的反抗意识被乔伊审查并埋葬,但同时也是使女们对抗菲勒斯中心主义的根据地所在。

“镜子”是阿特伍德运用的另一意象。“镜子”是造成女性人物恐惧的重要意象。《可以吃的女人》中的玛丽安总试图看清镜子中的自己,但最终总为镜子中自己的形象支离破碎而惶恐不安,这意味着玛丽安在父权象征秩序中呈现一种破碎的、不完整的自我,作为男性他者的父亲和丈夫从未把她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来认同。《浮现》里,大卫把妻子当做性玩物,竟然当着“我”的男友乔的面,要求安娜脱掉全部衣服,让他们拍照,否则就把她扔进河里。面对摄影镜头,安娜百般无奈,备受伤害。这里的镜头是父权社会把女性“性欲化”的工具,也是男性对女性“凝视”和“迫害”的工具。“在异性恋被制度化的社会体制中,妇女必须使自己成为男性的客体和猎物……女性永远站在男性权威的凝视和判断之下。”[6]在男权社会的“凝视”下,女性精神受到巨大伤害。

阿特伍德承袭了哥特式小说的基本形式,但她不是简单的摹仿和继承,而是要颠覆哥特式小说中不合理的因素。如对女性做“天使”与“魔鬼”的划分,女性和权力、财富一起被物化而最终成为恶棍英雄争夺的对象等。阿特伍德不断颠覆这些偏见,“揭穿传统哥特式小说在女性形象塑造上的刻板和失真以及给女性带来的误导和伤害。”[7]阿特伍德在祛除哥特式小说中的父权文化的偏颇之后,成功地发扬了哥特式小说的边缘性和颠覆性特征,对社会和人性做了深刻的反思与探讨。

[1]李伟昉.黑色经典:英国哥特小说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132.

[2]高万隆.论英国哥特式小说[J].浙江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3).

[3]薛冰莲.解读阿特伍德小说《预言夫人》对哥特传统的戏仿[J].作品研究,2008(12).

[4]金莉.生态女权主义[J].外国文学,2004(5).

[5]张燕,杜志卿.艾丽斯·沃克小说中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刍议[J].当代外国文学,2009(3).

[6]佩吉·麦克拉肯.女权主义读本[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300.

[7]陈香玉.性别身份的焦虑:女性的梦魇:女性哥特理论视野下的阿特伍德的小说[J].宜宾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3).

I106.4

A

1673-1999(2010)09-0124-02

陈香玉(1983-),女,湖北钟祥人,硕士,绥化学院(黑龙江绥化152000)中文系讲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2009-12-30

绥化学院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R09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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