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反思与重构
2010-08-15陈静
陈 静
(荆楚理工学院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湖北荆门448200)
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反思与重构
陈 静
(荆楚理工学院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湖北荆门448200)
从德国古典哲学开始,主体性问题一直在西方哲学认识论中占据中心位置,这种极具时代象征性的主体性哲学在历史上成功地引导了现代工业的文明,也失败地造就了人与自然关系的二元对立。弗里德里克·费雷认为,世界“既不是一个有待挖掘的资源库,也不是一个避之不及的荒原,而是一个有待照料、关心、收获和爱护的大花园。”这位后现代主义学者恰当地言说了人与自然关系的走向:两者的和谐共存在于爱的渗透和情的注入。
人与自然;主体性;移情
在这个意义世界中,人是意义和价值的赋予者,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和主体。康德指出,“形形色色的自然界生命不论安排得如何巧妙合理,没有人类就毫无目的和意义可言”,世界因为有了人而有意义。自然仅仅是一面镜子而已,它如实地折射出人的影子,当我们用一种功利主义的态度或者一种实用主义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说明人具有自私自利的特征;当我们用一种审美的心情去看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又会发现,人还有审美的情趣,具有爱美的特性。依次类推,这个世界就是人的世界,是人眼中的世界,世界并不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存在,反而,物随心动,世界的样子取决于人如何去看它。一般情况下,各个不同的世界,各个不同的意义并不是我们可以随意选择的,而如果能够挣脱自己受制于过去和自然条件的生存方式,作为实在来生活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通过自由地选择自己而自由地赋予对象以某种意义,从而进入在知觉上自由选择的境界。
实现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飞跃,实现功利地使用到自由地审美,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势必经历一个由低到高的认识过程,这个过程既是历史的演进也是逻辑的延伸。下面,我们就从认识之纬、实用之纬和审美之纬三个纬度来全面揭示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及其走向。
一、认识之纬的理论关系
对于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逻辑层次的揭示,直接关系到我们能否实现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飞跃,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
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个人类与自然浑为一体的时期。在这个时期,人直接就是自然存在物,人既没有自我意识也没有对象意识,人同自然的“关系”完全像动物同它的“关系”一样。人盲目地受到自然力的支配,屈从和拜倒在自然界的威力之下,人与自然表现为一种原始的统一。过去,人们在探讨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历史演进的时候,往往把人与自然的原始统一当成是这种历史演进的起点。其实,在这种原始统一状态中,人与自然之间甚至都不能构成真正哲学意义上的关系,至多只有一种尚没有自我意识与矛盾对抗的和谐假象。因为“凡是有某种关系存在的地方,这种关系都是为我而存在的;动物不对什么东西发生‘关系’,而且根本没有‘关系’;对于动物说来,它对他物的关系不是作为关系存在的”。人类只有打破了这种近似动物的和自然没有矛盾与区别的和谐假象,即只有自然作为人的对立物而存在、人从动物世界超升出来之后,人与自然的关系才真正被建立起来。这是我们讨论人与自然之关系的逻辑层次首先必须确立的一个前提。
人类社会历史的进步必然打破人与自然之间这种原始的统一状态,把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建立或展示出来。而在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逻辑构架中,我们最容易见到的是人与自然之间的认识关系。人与自然之间的认识关系是指人类凭借自己的主体意识努力地对环绕自己周身的自然奥秘和规律进行科学研究而与自然发生的理论关系。这是文明时代以来人类对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理性表达。这是一种“科学”自然观。这种自然观把人类对自然之间关系具有的丰富的逻辑层次抽象或简化为技术理性对自然的统治,把自然界只是当成了人类理性实行技术统治的对象。这种自然观为了“确保”认识的绝对客观性,拒绝人的价值情感的介入,池田大作就曾说过:“科学包含着这样的性质,即对一切事物都客观地审视,摒弃感情,用理性的‘手术刀’解剖。因此,用科学的眼光看自然界时,自然就成了与自己割裂的客观的存在。同样,当科学之光照在人的生命上时,人的生命自身就成了与医生的精神交流中断的客体。这当然就引起了人类生命的‘物质化’。”显然,当人与自然之间处于认识关系的层次上时,不仅自然成为“知识霸权”统治的对象,而且人也变成服从于物质世界的客观规律的动物,变成一架没有情感生命、自由意志的机器。因此,丹尼尔.贝尔警告道:“历史的列车,在知识加速度的推动下将要脱轨。人类越来越无法解决它与日俱增的问题,因为变化步伐中的加速度正把我们推进能量的极限,我们将无法对未来的挑战做出创造性的反应。这样,在技术世界里,我们从进步开始,而以停滞结束。”话说得这么绝对,绝非危言耸听。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认识之维把“知识就是力量”这个曾经鼓舞人心的口号变成了一个可悲的真理,也使认识之维自身在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逻辑层次上注定不会占据最高的位置。
二、实用之纬的功利关系
从逻辑层次来讲,实用之纬在人与自然关系当中应处于认识之纬之上,是认识之纬的提高和升华。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一般以行为对象的实用意义为中心,我们人类有一种根本欲求,就是要把自己周围的事物以及包含它们的世界纳入到自我之中,有条理、有秩序地加以把握。一旦对自己周围的事物以及世界感到迷惑不解,就会非常恐惧不安。这尤其表现在原始人、古代人身上,因为他们还没有本领防御诸多于己有害的事物,所以格外不安和恐惧,于是产生了对事物最主观地理解。例如,先祖们总是以形象来把握事物,在他们看来,打雷是天上雷神所为,雷神发怒便打雷;闪电是电母所为,电母生气便闪电;先祖们靠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具体经历和具体事物的形象来解释事物,因此,还谈不上站在实用意义的角度对自然进行审视。
到了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尽管人们仍然敬“天”、畏“天”,甚至将生活当中一些偶发事件与冥冥中的“天”或“神”联系在一起,认为世事皆“天”所为,生老病死都是命里注定,依靠自身的力量是无法改变的。但是人们已经不再像远古时代的先祖们那么害怕大自然,人们已经逐渐将大自然的资源为我所用。有资料为证,“取之有时,用之有节”,“山林泽梁,以时禁发”,使动植物“不灭其生,不绝其长”,如此才能使“鱼鳖不可胜食也”,“林木不可胜用也”。这多少反映了人类在其成长的道路上开始“功利地”使用自然资源了。但是由于生产力的落后,人们对大自然的利用仅仅停留在“现成的使用”上,而远远没有达到“创造性地使用”。
人类对自然的“创造性使用”发生在近代,随着近代主体性哲学和二元论哲学的确立,科学技术得到了迅猛发展,人类也因此迎来了物质繁荣的工业文明。根据二元论,一个是作为思维实体的精神,一个是作为延伸实体的物体,两个实体的泾渭分明,使自然界的对象化、客体化以及被加以数学理性分析都全面成为可能,因为当自然界——即物体被还原到具有长宽高的空间延伸时,就只能成为脱离开精神的数量化世界,这种二元论成为贯穿西方近代史的重大原理,在思想上,政治上,科学上,技术上都带来了众多革新,甚至可以说正由于二元论,才使近代的西方对全人类都具有特殊的意义。
毋庸置疑,二元论哲学创造了工业文明,因为二元论哲学帮助人类把自然看“透”了,看“穿”了。现代人在“二元论”思维方式的引导下,不断冲破自然的“神话”,他们把自然看成“被看者”,使被看者与看者双方发生分离,即认识的客体与主体的分离,或者叫客观与主观的分离。当被看的大自然同看的人分离之后、被对象化之后,它便真正成了物,成了物体;而另一方面,看却失去了物质性,成为精神。而且,由于被看的只是物体,因而在它固定化的同时,还对之加以无限分割和分析,这也发生在被看的事件、被看的现象中。因而可以说,不仅仅被看的东西,连具有时间性的被看的事件与现象,也在被固定化、被分割和分析。人们开始这样认为,整体是由各部分加起来构成的,事件与现象是在线性和因果关系中发生发展的。
持这种观点的近代哲学与近代科学,对人类知识的扩大、精确化以及技术进步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被看与看之间的分离也造成了另外的结果:一方面所有被看的东西在知识世界里都被物体化、抽象化;另一方面,“看”变成了一种冷漠的目光,身不由己地支配被看的东西,并使之物体化。
总的来说,人类对大自然的“看”经历了一个由“不看”、甚至“不敢看”到“看”,进而到“热切地看”的过程。虽然“热切地看”已经变成了一种“冷漠的目光”,但是这个看的过程仍然忠实地反映出了人类的特征,即功利性或实用性。
三、情感之纬的审美关系
情感之纬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占据着最高的位置。
“人的一半是野兽,一半是天使”,用这句话来概括人在自然这面镜子中的形象最恰当不过了,“野兽”即指人类借着科学的东风不断开发、进而破坏自然的形象,这时候,人是刽子手,自然则是屠刀下的羔羊;“天使”即指人类移情于自然物时,将自己客体化,并与自然物交融为一体的情状,这时候,人是自然物,自然物也是人。形而下的实用关系和形而上的情感交融关系真实地反映了人与自然之间的一种张力。这种张力忽远忽近,远的时候,人的眼睛能看出自然的“美”;近的时候,人的眼睛则只能看出自然对人而言的实用性。其实,美和实用对人类来讲,都是必不可少的。人类实用性地观察、开发自然促成了物质的丰富和工业文明的到来;人类用情感去和自然物融为一体的时候,又洗去了身上的世俗,净化了内心世界。这就是人与自然之间的本然关系,即本来如此的一种关系。但是,“美”的关系相对于“实用”的关系来说,是二者最本真的关系,也是人与自然之间最真、最和谐、最高的关系。
究竟什么叫美呢?美作为主客体之间人性与物性、有情与无情矛盾的解决,实质上是主体对客体的拟人化或移情,客体本来是无情物,在审美过程中却成了有情的、合乎人性的东西,美的对象是因为它具有人情和人性的特征,移情或拟人化是一种普遍的心理现象,它是指人们在带着某种思想、情感、意志去观察外界事物时,主动把自己的生命活动移入或灌注到对象中,使对象具有人的某些类似的特征并与之产生共鸣,从审美活动的过程来看,美正是主体对客体的移情,在审美活动中,主体和客体的统一没有导致主体对客体的认识和实际占有,而是导致了主体对客体物性的超越以及自身情感的净化、陶冶和升华,从而在有情的人和无情的物之间实现了交流和沟通,克服了二者的对立。审美活动的结束意味着主客体矛盾的最终解决,意味着主客体统一的最后实现。美的概念已经向人们指出了人与自然克服对立与矛盾,实现和谐与沟通的有效途径,即移情,也就是审美。
通过审美,人们对自然的关注便离开了实用意义的束缚,而升华到了美的体悟。其实,东方也好,西方也罢,人们总是通过自然景物来折射自己的内心世界,来表达自己的内心情感,换句话说,就是人通过大自然这面镜子来映照出自己潜意识或下意识(与生俱来)的审美情趣,之所以说下意识,是因为审美不受任何外在条件的约束,比如肤色、种族、知识和阶级等等,所以审美活动是一种自由的境界。
人们对自然美的发现和探求往往遵循这样一种途径:寻求自然界中能与人的审美心情相契合并能引起共鸣的某些方面,具体方法就是爱屋及乌、推己及人、触景生情和借景寓意。一方面,自然扩展了人的精神世界;另一方面,我们也获得了更多平凡的、自由的愉悦,获得了与自然和谐的关系,体现了人与自然同一的伦理价值观念。
自然可以随意识流动:“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孟浩然《与诸子登岘山》),又如“鸟鸣山更幽,蝉噪林愈静。”自然还能够知人冷暖,与人同悲共乐: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可见,一个内心充满伤痛和悲苦的人,他眼中的花草也定会流泪;一个心情快乐的人,他眼中的鸟虫也定会歌唱。流泪的花草反映的是伤感的人,歌唱的鸟虫反映的是快乐的人。这便是美学中的移情现象,即情景交融,高兴时,仿佛太阳在笑,悲伤时,又觉得雨如泪,风如烟……借助感官、听觉和嗅觉在时间和空间的运动,大自然名副其实地成了人们精神的家园。
美学认为,审美不是按人的理念去改变自然,而是强调主客体之间的情感契合点,即畅神。它可以起到沟通审美主体和审美客体之间的作用。从更高的层次上看,还可以通过移情的作用把客体对象人格化。审美也决非简单的再现或模仿自然,而是在深切领悟自然美的基础上加以萃取、抽象、概括、典型化。这种创造却不违背蔼然的天性,恰恰相反,是顺应自然并更加深刻的表现自然。
可见,只有通过“移情”才能达到人与自然相交融的和谐状态,这种人即物、物即人的物我两忘状态从根本上破除了人和自然之间的对立,消除了人和自然的矛盾,进入了精神上的真正自由境界,使自然成为内在于自己的东西。这种意境在人与自然的逻辑关系当中显然居于最高的层次,也注定是人与自然关系发展的合理走向。
[1]余谋昌.生态伦理学——从理论走向实践[M].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2][日]池田大作,[英]汤因比.展望21世纪[M].荀春生,朱继征,陈国梁译,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9年6月第2版.
[3]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人民出版社,2000.
[4]何怀宏主编.生态伦理——精神资源与哲学基础[M].河北大学出版社,2002.
[5][美]大卫.雷.格里芬编.后现代科学——科学魅力的再现[M].马季方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
[6]王正平.环境哲学——环境伦理的跨学科研究[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7]曹孟勤.人性与自然:生态伦理哲学基础反思[M].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8]刘湘溶.人与自然的道德话语——环境伦理学的进展与反思[M].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9][法]塞尔日.莫斯科维奇.还自然之魅——对生态运动的思考[M].庄晨燕,邱寅晨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5.
[10][日]中村雄二郎著.活着、思考、知识、明天的哲学[M].魏常海,孙宝印编辑,辽宁大学出版社.
[11]丹尼尔·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M].三联书店,1976.
责任编辑:董 柯
B82-058
A
1009-1890(2010)03-0018-04
2010-07-08
陈静(1980-),女,湖北荆门人,哲学硕士,荆楚理工学院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教师,主要从事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和中国哲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