盎格鲁——撒克逊时代英国女性的社会地位浅析
2010-06-08姚刚
姚 刚
【摘要】本文从盎格鲁-萨克逊时代英国的社会背景出发,结合对古英语文学作品中《贝奥武甫》以及《妻子哀歌》中女性角色的分析,探究了当时女性的社会地位。
【关键词】盎格鲁-萨克逊;女性;社会地位
盎格鲁-萨克逊时代指的是公元五世纪初到一零六六年诺曼征服之间的历史时期。在这一时期当中,不列颠原来的统治者——罗马人——因罗马帝国的内忧外患而不得不撤离这个岛国。这一历史事件使三个强大的日耳曼部族——源自日德兰半岛的盎格鲁人(Angles)和朱特人(Jutes)以及来自之后称作下萨克森地区的撒克逊人(Saxons)趁机侵入了不列颠,这些日耳曼部落打败了当地的凯尔特人最终统治了这个岛屿。作为战胜者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以及朱特人逐渐地组成了七个小国,它们分别是撒克逊人的苏塞克斯(Sussex,“南撒克逊”)、埃塞克斯(Essex,“东撒克逊”)、韦塞克斯(Wessex,“西撒克逊”);盎格鲁人的东盎格利亚(East Anglia,“东盎格鲁”)、诺森布里亚(Northumbria)、麦西亚(Mercia)以及朱特人的肯特(Kent)。七国争雄达两百年之久,史称“盎格鲁—撒克逊时代”。
克里斯蒂娜·德·皮桑在她《写给爱神的书信》中提到:
她们不会残害他人
也从未打家劫舍
她们不杀人放火
不夺人财产
她们不会为了偷窃金银去投毒
不会为了遗产花言巧语
更不会伪造契约
对于公国,王国,和帝国
她们不会造成最轻微的伤害
女人最坏的行为也不会惹来灾难
即使有个别的例外
也不应据此妄下论断
盎格鲁-萨克逊时代的英国是个战连祸结的国度,内部的群雄争斗与外部的异族入侵此起彼伏。女人们不得不一生都生活在男人们的保护下。出嫁前的女人们生活在她们父亲的家里,并由其父保护。出嫁后她们被送到她们丈夫的家里,由其夫保护。丈夫死后由其子保护。这与古代中国妇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境遇如出一辙。一个妻子要完全地忠诚于她的丈夫,要全心全意地服侍并遵从他,同时为他传宗接代。女子在家庭中的地位是附属于,并听从于男性的。一个丈夫有权教训自己不听话的妻子,只要他不杀掉她。生活在如此男权下的女性,处于弱者的地位,甚至于其社会影响力也是极其地低微。
在盎格鲁-萨克逊时代,虽然女性也能部分的享受与男人们一样的权力,但她们还是生活在一个由男性主导的社会当中。女人们不得不在其生命中一些关键时刻听从于男人们的意愿。通常情况下自由出身的盎格鲁-萨克逊女性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愿选择自己的丈夫。但对于某些贵族出身的女性来说,她们的婚姻被更多的赋予政治意义,而不能做到自由选择。贵族妇女经常被以“和亲女”的名义送到敌对部落来维护部落间的和平,是最好的人质。如塔西佗(Tacitus)所说,盎格鲁-萨克逊女性以她们自己的方式参与到战争中来:
在传说中,有许多次已经溃败或将要溃败的战役都被一些妇女们挽救过来了。这些妇女不断地祈祷着,并且坦露着胸脯,这样便使男子们俨然感到她们之将被奴役,而妇女之被奴役乃是他们所最痛心的事。正因为这样,如果从这些部落中获得出身高贵的少女作为人质的话,更可以使他们矢志不渝。1
此外,妇女因其社会经济地位和婚姻地位,而非从事的职业的不同而被区分,但这种划分并没有统一的模式得以遵循。如今,英语中还保留着对不同婚姻地位妇女的特定称谓——小姐(Miss;未婚女士),太太(Mrs;已婚女士)等等。而对于男子(Mr;先生)则没有此种划分。尽管在国家和社会当中,男女并无平等可言,但基督教教义谈到,在上帝的恩宠和拯救面前,男女并无差别,“并不分犹太人,希利尼人,自主的,为奴的,或男或女;因为你们在基督耶稣里都成为一了。”(《新约·加太拉属》3:28)
本文就从两部古英语诗歌《贝奥武甫》以及《妻子哀歌》中的女性角色入手,试析盎格鲁-萨克逊时代英国妇女的社会地位。
盎格鲁-萨克逊时代英国女性有时也能在部族关系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因群雄争霸,战乱四起,“血亲复仇”的原则广为遵循。而“和亲女”的到来,尤其是由她们孕育的子女,将本是世仇的两个部族在血脉上联系到了一起,从而做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某种意义上规避了“血亲复仇”的必要性。从而使进一步的冲突得到化解。那些以和亲方式被嫁给敌对部族来平息世仇的女子被称为“frí?webba”(peace-weaver; 和亲女)。她们的使命就是给交战中的双方带来和平,给战争的结束带来希望。这一称呼来源于古英语史诗《贝奥武甫》中赫罗斯伽(Hrothgar)国王的王后威尔特海沃(Wealtheow)。2这位受人尊重的王后既是一位“peace-weaver”. 剖析这位王后的社会地位,我们发现,她处于两国之间的位置,起到缓冲两国矛盾的作用。和亲女子的社会地位不稳定,她的在场可能会时刻唤醒部族宿敌们对昔日血仇的记忆。《贝奥武甫》中的主人公曾预言,赫罗斯伽企图以和亲方式解决两族宿怨的的计划很有可能会落空。当一方的武士穿戴着他们的战利品——从对方一族亲友尸体上剥下来的金饰出席和亲婚筵时,一切美好的和好愿望恐怕也无法实现了。
Frederic Amory在其对《贝奥武甫》中的另一位王后薇色欧的分析当中提到:“早期日耳曼人尊重本族妇女的建议和观点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她们的话语与其说是‘智慧的,不如说是鼓舞人心的。”3但Amory将薇色欧的角色囿于家庭的范围,并未把薇色欧的话语及其敬酒的行为看成有任何的政治意义或者有什么耐人寻味的深意。Amory没能意识到为“和亲女”的女性角色的社会意义,而只是简单地把她们的言谈话语归于家庭主妇空洞的闲谈。从而忽略了,这位王后为“和亲女”的身份,忽略了她的言语中的政治深意。
《妻子哀歌》是仅存于埃克塞特书(The Exeter Book)手稿(115a—115b)中的一首独特的盎格鲁-萨克逊短诗。全诗共记五十三行,是一首对句体的哀歌。此诗是作者哀叹往昔生活和离情丈夫的作品。诗中的妻子很可能就是一位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这从她遭到丈夫所有族人的仇恨中可见一斑。我们还应该注意到的是,当时的女性是与男性享有平等受教育权的,而且她们也能因自己的聪明才智而得到社会的尊重。因此本诗作者极有可能就是一位女性。那时的女性同样在家庭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古英语单词wif (wife, woman;妻子) 就很容易让我们将weave(织布)与之联系起来。织布就意味着做衣服。可见做衣服已成为女性们的日常工作。这从本诗作者的用词中也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例如在诗的首句当中,妻子说到:“Ic ?is giedd wrece ?bi me ful geomorre ( I spin this yarn?from the stuff of yearning )” , “spin”(纺纱) 和 “yarn” (纺线)使人联想到制衣。在准备食物方面,盎格鲁-萨克逊家庭中的食物是由男性奴隶(如果他们有的话)来准备的,否则由夫妻共同准备。但是备酒与上酒则完全是女人的份内之事。然而对于当时女性来说最艰巨的工作并不在衣食方面,而是生育下一代,并抚养其健康成长。当时人们的医疗条件远没有如今这样先进,对于一个女性来说怀孕,流产与分娩都是十分危险的事情。由于医疗知识与器械的匮乏,往往导致一尸两命的情况出现。当孩子顺利出生以后,母亲又要在男人们外出狩猎或战斗时负责照料孩子和家。在战时,有的女性还会拿起武器,成为一名武士,与男人们并肩战斗保卫自己的家园。
《妻子哀歌》中的“妻子”提到她是由她自己的部族嫁过来平息部族间的世仇的。然而从其被流放的结局来看,这场政治联姻是不成功的。也许正是由于她的存在才让她丈夫的族人无时无刻都不能忘记俩家的仇怨。她丈夫的违法行为更是恶化了她的处境,使她丧失了重要的也许是唯一的保护伞。最终导致了她孤独的被流放于荒山野岭。这位妻子是无奈的,她无人去诉说自己的苦衷和冤屈,只能默默的忍受痛苦的折磨,任由他人来摆布自己的命运。这一切都是因为当时的妇女在社会上所受的待遇依赖于她们丈夫的地位与处境,从而使她们不能躲避这种连坐的惩罚。
诗中的“妻子”称她的丈夫为“lord(主人)”和“friend(朋友)”,而这两种称呼一般并不用来称呼丈夫,也不是用来表明一个男人在婚姻当中的位置。玛莉琳·戴斯蒙德(Marilynn Desmond)认为这两个称呼在英雄社会里被用来指明一个男人在军事和政治领域的地位。4 妻子这样称呼丈夫是在把自己比作他的扈从,视其为主。如此用语表明了在盎格鲁-萨克逊时代已婚妇女在家庭当中的从属地位。《妻子哀歌》中的“妻子”不仅为自己的孤独处境而伤心,更为了她与丈夫的分离而难过。尽管她和丈夫之间存在种种芥蒂,以及分离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妻子还是服从于她的丈夫的。妻子在诗中吟到:
My lord commanded me to take up my dwelling in this sanctuary. 5
我的主人命我居住于此。6
诗中她称其夫为“ lord (主人)”,并听命于他。可见彼时的夫妻关系类似于主仆关系,妻子从属于丈夫。
本诗中“妻子”的遭遇告诉我们,盎格鲁-萨克逊时代的妇女是受制于当时武士文化的,也就是说,社会要求她们也要具有某些坚忍克己的品质。当时这一特定历史文化背景有助于我们理解为什么“妻子”不得不随丈夫的流放而移居,她说到: “我的主人命我居住于此”。这样随她在人们视野中的消失,也就没人会因她而激起复仇的欲望了。然而,我们不应该忘记我们是从“妻子”口中获悉的这一切,虽然她怀疑她丈夫的族亲们密谋拆散了他们,但是却不能肯定这一点。由此,我们似乎可以推断她的丈夫也许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而故意在自己离开时而将她置于这一荒僻之地的。《贝奥武甫》中的威尔特海沃王后更多的是从保护自己孩子的角度来婉转提醒身边人应该效忠于她的两个王子,而不是基于个人的喜怒哀乐。与之不同,《妻子哀歌》则开始从妇女自身情感经历出发,来表述她们内心的声音,显示了她们自身的人生意义和强烈的自我意识。
总之,受制于她们所处的社会经济地位,及其在婚姻中的从属地位,盎格鲁-萨克逊时代的女性实际上很难左右自己的命运,而往往沦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更因血亲复仇的这一根深蒂固的传统而难以在根本上平息部族间的仇杀。
【参考文献】
[1]塔西佗:《阿古利可拉传 日耳曼尼亚志》,马雍,傅正元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年,第59页。
[2]长篇古英语史诗《贝奥武甫》是以英语创作的最古老的伟大诗篇,她的创作时间尚无定论,但学界一般认为她创作于八世纪上半叶。全诗共计三千一百八十二行,是最长的一首古英语叙事诗,约占现存盎格鲁-萨克逊诗歌总量的十分之一。
[3]Amory, F. and Pat Belanoff. 1990. “The Fall of the Old English Female Poetic Image.” PMLA, special topics. 105.3 (May). p.533 JSTOR.
[4]Marilynn Desmond, “The Voice of Exile: Feminist Literary History and the Anonymous Anglo-Saxon Elegy,” in Critical Inquiry. 16.3 (Spring) (1990) 586.
[5]S. A. J. Bradley, trans. &. ed., Anglo-Saxon Poetry (London: Everymans Library, 2000) 384. 后文出自同一著作的引文,将随文标明出处页码,不再另行做注。
[6]本诗中文部分由本文作者译,下同,不再标注。
作者简介:
姚 刚(1978.6--),男,汉,吉林省公主岭市,上海政法学院外语系,讲师,英语语言文学硕士,研究方向:古英语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