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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记》平和审美价值取向的礼的意义

2010-04-10杨玉春

关键词:乐记礼乐儒家

杨玉春

(中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乐记》平和审美价值取向的礼的意义

杨玉春

(中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乐记》在孔子之前和孔子及儒家的“中和”之美思想基础之上,多层次论述了乐的基本审美评价准则——“和”,将“平和”之美作为乐的最高审美价值取向。但是《乐记》所追求的平和的审美价值取向,并不是纯粹的美学意义上的价值取向,而是与礼密切相联,具有深厚的礼的意义。本文试探讨《乐记》追求平和审美价值取向的礼的意义。

乐记;平和审美价值取向;礼的意义

《乐记》是先秦儒学美学思想的集大成者,其丰富的美学思想,对两千多年来古典音乐的发展有着深刻的影响,并在世界音乐思想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但是,由于先秦深厚的礼乐文化传统、礼乐不分家、共同为维护等级秩序服务的事实,《乐记》中对于乐的论述不是纯粹的艺术上的论述,乐也不是今天所说的音乐,而是与礼密切相关的乐,所以,《乐记》平和审美价值取向也就不是纯粹的美学意义上的追求,其本质上是为了实现乐的教化功用,具有深厚的礼的意义。基于此,本文在研究《乐记》追求平和审美价值取向表现的基础上,通过探析二者之间的内在联系,试论《乐记》平和审美价值取向的礼的意义。

一、《乐记》追求平和的审美价值取向

《乐记》在孔子前和孔子及儒家的“中和”之美思想基础之上,多层次论述了乐的基本审美评价准则——“和”,将“平和”之美作为乐的最高审美价值取向。《乐记》崇尚中和、平和之美,平和审美价值取向贯穿全文。

第一,从天地观上为《乐记》“平和”审美价值取向寻找哲学依据。“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百物皆别。乐由天作,礼以地制。过制则乱,过作则暴。明于天地,然后能兴礼乐也。”儒家赋予天地以至高的地位和意志,人文是天文和地文的表现,即“天人合一”,作为人文的礼乐理所当然应该是仿照天地的秩序而制定,所以拥有毋庸置疑的最高意志。而“地气上升,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奋之以风雨,动之以四时,暖之以日月,而百化兴焉”,天地化生出和谐的万物,用以表现这种天地和谐的乐当然应该是“平和”的。这便从哲学层面赋予乐以应有的“平和”的审美价值取向。

第二,从乐自身的特点出发说明《乐记》追求“平和”的必然性。“凡奸声感人,而逆气应之”,“正声感人,而顺气应之”。这是因为“万物之理,各以类相动也”,世间万物的道理,都是同类相应而动的,这是典型的意象思维,有其合理之处。儒家认为世间万物同类相感,同类相动,所以人必须接受纯正和顺的音乐,才会产生和顺的情绪,进而成就善行。否则就会“感条畅(涤荡)之气,而灭平和之德”,乐如果不“平和”,就会感发起人们逆乱的情绪,灭绝人们平和的德性,君子鄙视这种音乐。

第三,从乐与礼的作用出发,论证乐“平和”的必要性。“乐者为同,礼者为异。通则相亲,异则相敬……合情饰貌者,礼乐之事也”。总体看,礼作为符号和中介,着重于人文制度的成长的意义;乐作为中心直接的抒发,侧重人心的安顿平和。礼之要在彰显人之本心与自然本能的张力,消解鲁野与粗鄙;乐之要在发自中心的本人之情,以消减涤荡虚情假意,还其本来面目[1]。二者虽起作用有所不同,但却彼此配合,都是为了维持等级制度下的和谐。其中,乐是使人内心平和,使人与人之间在原有人伦关系上互相亲近,要做到这种“上下和矣”,则需要“乐文同”,即乐的形式需统一,包括和谐的旋律、庄重适宜的舞蹈等,这些都是平和的表现。

第四,从乐与政治的关系来说明乐“平和”的重要性。《乐记》中说:“声音之道与政通矣”。儒家认为,音乐的道理,是和政治相通的。具体表现在,“凡音者,生于人心者也……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如果乐平和而不混乱,那么就说明国家政治清明、社会安定,否则,就说明国家政治黑暗、社会动乱、国家生存就会受到威胁。“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为事,羽为物,五者不乱,则无怗懘之音矣。宫乱则荒,其君骄。商乱则陂,其宫坏。角乱则忧,其民怨。征乱则哀,其事勤。羽乱则危,其财匮。五者皆乱,迭相陵,谓之‘慢’,如此,则国之灭亡无日矣”,说的就是上述道理。可见,乐追求平和的审美价值取向,很大程度上或者说本质上是为了追求和谐的社会、清明的政治,审美已不单纯是审美的,更多是为了“善”。

《乐记》平和的审美价值取向还表现在其它很多方面,这里仅列举几个典型的方面。本文重点在于论述《乐记》平和审美价值取向的礼的意义,重在其教化功用方面,《乐记》中直接提到乐的教化功用,“然则先王之为乐也,以法治也,善则行象德矣”,即先王制乐,是为了提供一种治理人民的方法,乐教施行得好就能使人民的行为符合德行的要求了。

二、《乐记》平和审美价值取向的礼的意义

礼乐是先秦时的政治制度,与宗法伦理紧密联系在一起。乐制实质上是礼制的附庸,与礼制相互配合,共同为维护等级制度和统治秩序服务。《乐记》被收入进《礼记》就说明了这个道理。《乐记》有许多篇章都在围绕礼与乐的关系来阐释乐,乐的平和审美价值取向具有深厚的礼的意义。

(一)《乐记》平和审美价值取向体现礼的内在要求和原则

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儒家文化认为,整个宇宙和世界都处于“和”(和谐)之中。在博大精深的中华传统文化中,“和”的思想一直占据着十分突出的地位。中华传统文化视“和”为宇宙万物本然的状态,把“和”作为最高的价值、最高的政治目标和最高的道德境界。

儒家文化把“中”和“和”并提,形成了“中和”学说。“中和”,本义是指中正、平和,后引申为符合“中庸之道”的道德修身境界的一种原则。儒家认为,“人道”应师法“天道”,则天而行、法天而为。因此,“和”也被儒家认为是“人道”追求的最高目标。“和”的思想贯穿于儒家的整个思想体系,不管是伦理道德还是政治生活,不管是人际关系还是心灵世界。儒家学者理想中的社会,是一个和谐、团结、和平的社会。

因此,礼以“和”为原则和目的。孔子说:“夫礼,所以制中也。”(《礼记·仲尼燕居》)正是“礼”,使人的言行合乎“中”标准;如果不合乎“礼”,言行必然走向其反面,“敬而不中礼谓之野,恭而不中礼谓之给,勇而不中礼谓之逆”(《礼记·仲尼燕居》)。孔子的弟子有子也说:“礼之用,和为贵。”(《论语·学而》)礼的作用,贵在任何事情都能做到恰当,即“和”。在孔子的思想体系里,“和”与“礼”是互为表里,相辅相成的。“礼”是一种既定的政治秩序,维持这个政治秩序的稳定,是儒家政治思想的要义。“礼”固然要符合“和”的原则和精神,而“和”更是维持“礼”稳定的重要手段,“和”不仅是目的,也是手段。

由此,可推断,“和”是礼的内在要求和原则,作为与礼相配合的乐,固然也应该以“和”作为自己的价值追求,或者说,《乐记》的平和审美价值取向体现了礼的内在要求和原则。《乐记》中有很直接说明这个道理的言论:“论伦无患,乐之情也;欣喜欢爱,乐之官也。中正无邪,礼之质也;庄敬恭顺,礼之制也。”意思是说和谐而不丧失原则,是乐的精神;使人欣喜欢爱,是乐的功用。中正无邪,是礼的本质;庄敬恭顺,是礼对人的节制。无论是乐的精神,还是礼的本质,都是“和”,都是为了维护等级制度和统治秩序的和谐。

(二)“平和”之乐可治心以修身,越礼行为自然少

《乐记》中说:“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自然少。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乐记》认识到乐是“由人心生”,反过来也会对人心产生影响,乐能塑造人,即是乐可“治心”。同时,《乐记》也认为不同的音乐对人会产生不同的影响,“宽裕、肉好、顺成、和动之音作,而民慈爱;流辟、邪散、狄成、涤滥之音作,而民淫乱”,由此可见,“治心”之乐不是所有的乐,而只能是“平和”之乐。

关于乐可“治心”的观点,《乐记》中还有多处提到。如“乐也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又如“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平和,移风易俗,天下皆宁”。

从中可以看出,乐可“治心”的观点体现了儒家政治理想的最高境界——“内圣外王”。所谓“内圣外王”,即由“内圣”而至于“外王”——通过内在的修身养德以具备圣人的才德(“内圣”),对外施展抱负以成就外在的事功(“外王”)[2]。“内圣外王”一词并不是直接出自儒者之口,它最早见于《庄子·天下》篇,但这并不妨碍用“内圣外王”来阐释儒家的最高政治理想境界,后世学者无一例外将其归于儒家的主要思想。在儒家的观念里,“内圣”和“外王”是相互贯通的,是和谐统一的。“内圣”是“外王”的基础,“外王”是“内圣”的目的。只有内在的不断修养,才能成为“仁人”、“君子”,才能达到“内圣”的境界;也只有在“内圣”的基础上,才能够治国安邦,达到“外王”的目的。同样,“内圣”只有达到“外王”的目的才有意义,“外王”实现了,“内圣”才算最终完成。《乐记》“治心”即是用乐来提高内心的修养,成为仁人、君子甚至圣人,逐渐达到“内圣”的境界,从而达到“外王”——“移风易俗,天下皆宁”。孔子十分重视乐的功用,从人格完善的角度,把其标志归之于“乐”。在孔子看来,理性认识必须取得情感支撑。这是孔子一个很重要的思想,故他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知”,是理性认识,“好”与“乐”却属情感。所以孔子行礼,一直强调行礼之时的情感投入,也正为此之缘故,他十分重视“诗”与“乐”对人情感的作用,故他说“兴于诗”、“成于乐”。可以这样说,在孔子看来,若没有诗乐对人的情感的培养,行礼也就失去了意义,若不理解到这一点,就无法理解孔子及其后之儒家为何把“乐”与“礼”等价而视之,为何儒不同于墨、法、农、名、道诸家而十分重视文学艺术[3]。

总之,乐可“治心”,从浅层面来讲,内心平和,修养提高,越礼行为自然就少了,不但如此,它还会使人们自觉接受礼的约束,使人的言行举止自觉地合乎礼的规范,这便是乐可“治心”的礼的意义。从深远层面来讲,它的意义又不只如此,而是如《大学》里说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即“外王”之道,《乐记》说“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平和,移风易俗,天下皆宁”就体现了这一深层意义。

(三)“平和”之乐可以配合礼制的实施,共同治理天下

乐从根本上讲是礼的附庸,所以它的最根本的目的还是要配合礼,与礼相互配合,共同维护等级制度下的和谐,共同治理天下。《乐记》中有明显的论词,“乐者,先王之所以饰喜也。军旅斧钺者,先王之所以饰怒也。故先王之喜怒,皆得其侪焉。喜,则天下和之;怒,则暴乱者畏之。先王之道,礼乐可谓盛矣”。孔子之所以重视诗乐,并不是把诗乐与仁混同了起来,而是出于古代的传承,认为诗乐有助于政治上的教化[4]。

乐有配合礼制的必需性。首先,“兴于诗 ,立于礼,成于乐”,是孔子教育思想的总纲领。诗教激励人的志向,启发人的情感,但诗教所兴起的情感必须加以理性的约束。礼教培养人遵守行为规范的理性精神,然而克制情感必然产生消极情绪,更严重的后果是,表面上以礼作文饰,暗地里追求欲望的满足。乐教则可以救礼教之敝:在更高的层次上回到情感品质上去,达到情感与理性的和谐统一,塑造一个理性的情感本体。其次,礼应时而生,“维护传统社会的等级结构,成了统治者的合法性来源”,礼相对于乐来说,具有强制性,表现为各种礼仪规章制度;而乐则显得舒缓温和,但却不可或缺,辅于礼,达到礼乐治政的目的。再次,统治阶级内部和庶人都受礼的约束。所谓“礼不下庶人”,并非庶人无礼,只是说庶人限于财力、物力和时间,不能备礼,更重要的是贵族和大夫的礼不适用于庶人。例如庶人无庙祭而祭于寝。而乐由心生,具有普遍性,可以弥补礼的不能到达之处。

《乐记》较大篇幅都在讲礼和乐的不同功用和相同目的,二者功用特点都不同,但目的是一样的:“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人为之节……礼节民心,乐和民声,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礼、乐、刑、政四达而不悖,则王道备矣”。《乐记》认为,人初生无情欲,受到实物影响才会产生情欲,进而产生好恶、欲望、叛逆诈伪心理,出现淫逸作乱的事情。因此,先王制定礼乐,是使人们用来节制自己的情欲的,用礼来节制人心,用乐来调和人的声音,用政来推行治理国家的政策措施,用刑来防止不轨行为。礼、乐、刑、政畅通四方而不违背,王道政治的要求就具备了。由此可见,乐和礼都是统治者实习王道政治的举措,他们与刑和政相互配合,共同为治理国家而服务。

礼和乐目的相同,具体的作用却是不同的,《乐记》深谙这一点,对礼和乐的各自作用做了明确区分,又将二者有机统一在一起。“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乐胜则流,礼胜则离。合情饰貌者,礼乐之事也。礼义立,则贵贱等矣。乐文同,则上下和矣。”乐起合同的作用,礼起区别的作用,合同使人互相亲近,区别使人互相尊敬,乐强调得过分会使人们过于随便而不知敬,礼强调得过分会造成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而不相亲,使人与人感情融合而仪表又庄重,就需要礼乐的共同作用了,礼仪确立了,贵贱等级才能区分,乐的形式统一了,上下关系才能和睦。《乐记》还指出,“乐由中出,礼自外出。乐由中出故静,礼自外出故文……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即乐是从人的内心发出的,因此能够使人安和平静,礼从外貌上表现,因此有种种仪节规定。乐教达到要求就没有怨恨,礼教达到要求就没有纷争,能使人们互相谦让而天下得到治理的,就是礼乐。

三、小结

总之,“礼”、“乐”在社会中分别起着不同的功用。但它们却有着一致的根本目的,它们的同异决定了它们形成相辅相成的关系,它们相互依赖、相互渗透,共同维护了统治者的政治统治。所以,“乐”平和审美价值取向最根本的意义在于其“礼”的教化功用。

[1] 龚建平.意义的生成与实现——《礼记》哲学思想[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432.

[2] 舒大刚,彭华.忠恕与礼让——儒家的和谐世界[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8:45.

[3] 陈祥波.礼乐与缪斯——孔子文艺思想浅论[J].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2):98.

[4] 宋雄华.中国艺术的美学追求——尽善尽美[J].三峡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3):44.

责任编辑:王飞霞

Meaning of Politeness within Neutral Oriented Aesthetic Value in“Yue Ji”

YANG Yu-chun
(School of Literature,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South-central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Wuhan 430074,China)

On the basis of Confucius and Confucian ideology “neutral”beauty,“Yue Ji”intensively illustrates the aesthetic criteria——“He”(harmony),and regards“neutral”beauty as the highest aesthetic value orientation.However,the neutral aesthetic value orientation in“Yue Ji”is not the absolute value orientation in the sense of aesthetic meaning,it is closely related to politeness and with profound polite meaning.This paper attempts to investigate the meaning of politeness within neutral oriented aesthetic value in“Yue Ji”.

“Yue Ji”;neutral oriented aesthetic value;meaning of politeness

I01

A

1004-941(2010)05-0109-04

2010-08-23

杨玉春(1987-),女,硕士,现主要研究方向为文艺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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