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彭年与莲池书院
2010-03-22王浩,张倩
王 浩,张 倩
(河北大学 历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我国书院最早始于唐朝,兴盛于宋元,衰败于明朝,复盛于清朝。清朝1664年入主中原,定都北京。由于受明末书院风气的影响,一批志士如王夫之、顾炎武等便号召广大汉族人民反清,这些有识之士在鼓动民间的反清运动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使最高统治志者感到强烈恐惧。随着清朝的统治日益稳固,清统治者改变了文教政策,大力发展书院教育。清之季世著名之书院,浙则有访经精合;粤则有学海堂及广雅书院;宜则有天津之学海堂,保定之莲池书院……皆专识古学,人才蔚起[1,p34]。莲池书院在清朝书院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一、莲池书院的历史
元代张柔重建保定新城之后,到了清代康熙八年(1669),便把直隶的省会由正定迁到保定。河北是畿辅之地,保定又是畿辅省会,这里教育发达,人才辈出,但是在建立书院方面却落后于其它郡县。莲池书院建成后,实际上成为了直隶的最高学府。由于直隶的特殊地理位置,书院建成后受到清统治者的重视,无论是皇帝还是历届直隶总督常来巡视,清高宗曾撰诗:“不必有花识君子,所幸此地育英贤。”[2,p5214]清仁宗赐直隶总督温承惠诗:“修文敷教化,讲武寄干城。……莲池一泓水,疏浚本源清。”[2,p320]
书院与官学的基本区别在于书院将教育与学术研究活动结合在一起,正如日本学者稻叶君山所云:“官学是专为科举考试而设的、供人获取利禄的捷径,而非真正的学问研究所,而真正的学问研究所,却在书院。求道文学,非在书院不可。”[3,p50]书院没有统一的组织模式,书院常见的职位有院长(山长、主讲)、监院、副讲、堂长等。评价一个书院最主要看有过多少重量级学者和培养出多少对社会国家有用的人才,而这其中学府的最高领导者起着重要的作用。院长关系着整个书院的名誉与人才的培养,所以书院的院长一般都是由知识渊博、品行端正和威望崇高的学者来担任。莲池书院为直隶最高学府,院长的聘任自然也是十分严格。担任过莲池书院的院长既有清初大儒章学诚,也有曾门弟子张裕钊。由于历史上的庚子之难,莲池书院的档案资料遭到了严重的破坏,现在可以查到的担任过莲池书院院长的人,一共有十三人,计十四任院长,黄彭年是唯一一位两次担任莲池书院院长的。
二、梅开二度主莲池
黄彭年(1824-1890),字子寿,又号陶楼,晚号更生,谱名邦镇,原籍湖南醴陵,祖经林公始迁贵筑。道光二十五年(1845)贡士,在这次考试中,先生与伯父斗南公应恩科会试,同榜中进士。在这次会试中举十人中,其他八人来自长沙,余下两人便是黄彭年伯侄二人。曾国藩评价这次会试:“应榜十进士,同榜三名元。”[3,p13]二十七年任翰林院庶吉士,散馆后授以编修,历任武英殿协修、国史馆协修、功臣馆纂修等职。黄彭年在法律和教育尤其是地方志上的成就颇大。黄彭年廉明刚毅,博学多通,所至,以陶成士类为国储才为己任,主讲莲池及在吴时设学古堂,成就尤众[4,p,14043]。其主要著作有《畿辅通志》三百卷、《东三省边防考略》、《金沙江考略》、《历代关隘津梁考存》、《铜运考略》、《陶楼文集》等。光绪四年至八年(1878-1882),黄彭年担任莲池书院院长,从此这个书院进入了鼎盛时期[5,p79]。
(一)教研结合畿辅通志局
同治十年(1871),先生编纂畿重修畿辅通志。[3,p79]同治九年(1870),李鸿章接任直隶总督,即向同治帝上疏,奏请重修《畿辅通志》,即直隶省志。李鸿章重修《畿辅通志》是出于统治的需要,但是由于“溯查畿辅通志成於雍正年间迄今四百十年”[6,p119],重修《畿辅通志》当然需要修志方面的专家。李鸿章为晚清重臣,幕府的队伍自然很庞大,但其幕府学人不多,和老师曾国藩比起来有不小差距,在文史方面不能相提并论。李鸿章将修志的任务交给了黄彭年,聘黄彭年聘为总纂,劳乃宣、王树枏分纂[7,p160],志局设在保定府治南莲花池[3,p37]。畿辅通志局成立后,黄彭年便开始着手《畿辅通志》编纂工作,他在《畿辅通志代序》中说道:“昔在有明畿辅之地直隶六部殊於诸省,故诸省有省志而畿辅无志……臣黄彭年设局重修招集招集成学嗜古之士相与讨论。”[6,p642]讨论之后,制定了“凡例”28条,正式开始重新编纂《畿辅通志》。经过16年的努力,耗银12万两,修成《畿辅通志》300卷。此次修成的《畿辅通志》与前两次比较,体例更加完备,资料更加准确,资料来源清晰易查,而且纠正了原来史志中的一些错误,特别是这次修志保存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给后人对畿辅地区的研究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畿辅通志局在编纂《畿辅通志》的过程中还陆续刊刻了一些其它书籍[8,p152]。畿辅通志局的成功也为晚清出版的发展做作出了贡献。其中劳乃宣在天津南皮县做知县的时候,创办了直隶官书局。直隶官书局初设保定,清代末年分设天津和北平。民国23年(1934),设在天津的直隶书局曾编过一些书籍。后来,政府停止拨款,撤出官股,分设于保定、天津、北平的书局成为私有[8,p420]。畿辅通志局还为晚清培养了一批编纂志书的人才,其中盐山县人贾恩绂一人撰成《直隶省通志》,是旧省志中质量较高的一部;傅增湘后成为著名的藏书家,而王树枏于民国初年曾参加编修《清史稿》,并有《畿辅先哲传》、《陶庐文集》等传世著作。
(二)创设莲池学古堂
由于受科举制度的束缚,书院实际上成为了培养科举考试机器的场所。对此问题,莲池书院的一些院长也有所认识,但是在科举考试的指挥棒下,也只能服从。章学诚指出,精通八股文的学生“多好为大言,若举一切天人之学俱不足以当其一盼,盖其末流弊也”[9,p180]。黄彭年在光绪四年重新主掌莲池书院后对书院进行了一些改革,对书院以后的发展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黄彭年在《莲池书院记》中写到:“光绪四年,与始重领书院讲席,合肥相国置书二万余卷,是诸生得纵观,增课经古,以时奖劝,于是远近来学者日众。”[6,p235]黄彭年是非常反对旧式科举教育的,他希望自己的学生端正学习态度,做到学以致用,反对空谈理学。他在《莲池书院记》中明确提出:“诸生之来居于此,为其可以习举业而科第登显要乎?则揣摩以求合……古今政治之盛衰得失,不考则不知。”[6,p236]正是看到书院教育的落后,黄彭年于光绪四年在万卷楼前创办学古堂,并分斋讲授古学,组织学生阅读万卷楼的藏书,展开学术研究。民国甲戌年《清苑县志·教育》记载,黄子寿先生创设学古堂,立有学规九条。其七八条,诏示读书之法,至为切要,兹并录之:看书有“三法”而记诵不与焉,一曰论著:或独抒己见,或折中众说……以上三条,看书之法略具[10,p48]。同时黄彭年还提出要博览群书,还要做到融会贯通,学以致用,提出读书不可存门户之见。门户不可太分,门径则不可不识是所谓殊途也。欲征文献,则观《通典》……取材则有《佩文韵府》、《渊鉴类函》、《子史精华》诸书[10,p49]。莲池学古堂的成功创办,为黄彭年在江苏正谊书院创建学古堂提供了宝贵的经验。苏州《学古堂日记》学风全承诂经精舍,而在学习制度上采用河北莲池书院读书日记之法,融合两家书院之长,其学术研究亦具特色[11,p475]。从现存文献看,苏州学古堂致力于经典之考索[11,p114]。
(三)改革教学方法,提出“化乡酬世”的教育理念
黄彭年在第二次担任莲池书院院长期间,看到了在教学方法上的一些弊端,提出了一些很有建设意义的见解并亲自实行。黄彭年在《莲池日记》中写道:“先圣垂教,博文约礼。湖州设规,经义、治事,厉士以学;末试以文。学海、诂经,彪炳近代,斐然成帙,著作以林……拘之以篇幅,惧其辞不达也。”[6,p773]黄彭年认为北宋胡瑗在苏州、湖州倡导的分科教学可以“厉士以学”,可是对学生“不试以文”是个缺陷。清代阮元创办学海、诂经两书院采用课试、命题、限篇幅的方法有很大的弊端,在一定程度上抹杀了学生的主观能动性。为此黄彭年在莲池书院首次提出学生记日记:“积日而求之,逐事而稽之,知其所亡,无忘所能……途有程也,匠有矩也。”[6,p773]要求学生把自己在每天学习过程中,将读书的进程、体会以及读书所遇到的问题记载下来,每十天将读书笔记上交,每月由教师讲评一次。书院将每月从日记里选出一部分出版,书名为《莲池日记》。日记教学方法改变了书院原来教师主导、学生被动接受的学习风气。正如黄彭年在《莲池日记序》中序言所写:“汇而存之,刻而布之,得失自知也,长短共见也。匪惟旌之,为学者勖,为来者劝。”[6,p774]
科举考试本是为国家选举栋梁之才,但是经过一千多年的演化,结果却适得其反,培养出了一批空疏无用的人。黄彭年认识到了这一点,提出了教育的目的应是“化乡酬世”,他在《莲池书院记》中提出:“善则相劝,过则相规,学之成也。穷则以孝悌忠信化其乡,达则以经济文章酬乎世。”[6,p774]莲池书院随后的二十年正是朝着“化乡酬世”的经世致用的方向发展的。
(四)“聚书为巢,若蚕在茧”,大力发展书院藏书
藏书,是书院的功能之一,这是书院以前的传统私学所没有的。书院的藏书楼是教育机构功能完备的表现。书院藏书的来源主要有皇帝赐书、官款购买、统筹购书等方式。
黄彭年第二次担任莲池书院院长时,提倡古学。“冀省荒陋,少见古书。黄怂恿定县富豪王灏刻畿辅丛书,计先印书二百二十二种,一千五百多卷……用款不过白银一万两,收获却不可计量。”[1,p88]黄彭年还提议直隶总督李鸿章,筹措资金购买图书。他在《莲池书院记》中写道:“合肥相国置书二万余卷,使诸生得纵观。”[6,p234]黄彭年在万卷楼建成之后,在当地士绅的建议下,亲自撰写《万卷楼藏书碑记》,希望守候补之,藏书的本意是博观而约取之[6,p236]。黄彭年在江苏任布政使期间,创建学古堂,购置万卷书供学生阅读。正谊书院学生为感谢黄彭年的教诲,将其画像供在堂中,永为师表。从黄彭年《学古堂小像自题》一篇记述中就可以看出黄彭年对书的热爱。他在文中写道:“是人也,少无他嗜,唯耿坟典,聚书为巢,若蚕在茧。及其老也,兴复不浅,置诸藏书之楼,聊比瑯嬛之犬。”[6,p1077]琅嬛,天帝藏书之所,而黄彭年把自己比做琅嬛之犬,足以证明他对藏书的热爱,也就不难理解他在书院时期重视书院藏书的措施。
黄彭年在莲池书院所采取的种种措施,不仅改善了书院的学习风气,还使其它书院效仿。劳乃宣在吴桥担任知县,便效仿莲池书院的规章制度,“仿黄子寿先生将莲池书院时成法命诸生读书各作笔记……附以黄子寿莲池书院学规三则余后以示诸生。自黄子寿先生主莲池讲席,始以稍教实学,课诸生写日记,试词章,规抚渐具。武昌张濂亭先生,桐城吴挚甫先生相继主讲于此,河北风气,因以大开,于是占揣摩之所,一变为储才研籍之地矣”[12,p37]。由于黄彭年在任时期的种种措施,莲池书院开始进入它的鼎盛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