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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与“话语”:两种语言哲学视角论略*

2010-03-21王永祥

外语学刊 2010年4期
关键词:索绪尔巴赫金语言学

王永祥

(南京师范大学,南京210097)

随着现代语言学的创立和发展与西方哲学的语言转向,语言问题引发了人们更深刻的思考和更多的关注。有关语言的语言学理论和哲学理论发展迅速,与语言意义相关或相近的术语也应运而生。其中,最基本和最核心的概念是“语言”(language)和“话语”(discourse)。这两个概念代表着两种不同的语言哲学视角:索绪尔的语言观和巴赫金的话语观。

1 索绪尔的语言观与巴赫金的话语观

当百家争议语言、话语、语篇、篇章(text)之时,费尔迪南·德·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1857—1913)和米哈伊尔·米哈伊洛维奇·巴赫金(Mikhail Mikhaǐlovich Bakhtin,1895—1975)发生了直接思想碰撞和深层学术对话,诠释了两种不同的语言哲学观。

1.1 索绪尔的语言观

索绪尔的《普通语言学教程》(Course in General Linguistics)标志着现代语言学的开端。其语言学思想是他经过长期思考和研究得出的对语言和语言学的认识,是他走出历史比较语言学的营垒之后得出的结论。索绪尔对发展到他那个时代的语言研究(包括语言研究的历史和语言研究的现状)很不满意,因为在他看来,真正科学的语言学还没有建立起来。他把在他以前的语言研究分为三个阶段:古希腊人创立的“语法”、语文学和他那个时代的“比较语法”(索绪尔1980:17—18)。他认为,这些语言研究都没有达到科学的程度。“最先是所谓‘语法’。这种研究起初是由希腊人创立的,其后主要为法国人所承袭。它是以逻辑为基础的,对于语言本身缺乏科学的、公正的观点;它的唯一目的是要订出一些规则,区别正确的形式和不正确的形式。那是一门规范性的学科,距离纯粹的观察还很远,它的观点必然是很狭隘的。”(同上:17)然后,索绪尔分析语文学的研究:“语言不是语文学的唯一对象。语文学首先要确定、解释和评注各种文献;这头一项任务还引导它去从事文学史、风俗和制度等的研究,到处运用它自己的方法,即考订”,但是“语文学考订有一个缺点,就是太拘泥于书面语言,忘却了活的语言;此外,吸引它的几乎全都是希腊和拉丁的古代文物”(同上:18)。对于比较语文学,索绪尔先给予肯定:“[比较语文学]已看到了亲属语言的关系可以成为一门独立科学的材料。用一种语言阐明另一种语言,用一种语言的形式解释另一种语言的形式,这是以前还没有人做过的”(同上:19)。但是,“这个学派……还没有做到建成一门真正的语言科学。它从来没有费功夫去探索清楚它的研究对象的性质”(同上:21)。索绪尔对当时的语言研究现状感到非常担忧:“语言学问题会使一切要利用文献的人如历史学家、语文学家等等发生兴趣,那是很明显的……但是,对语言发生兴趣的意想不到的后果是,没有任何领域曾经孕育出这么多的荒谬观念、偏见、迷梦和虚构……语言学家的任务首先就是要揭破这些错误,并尽可能全部加以消除”(同上:27)。“直到今天,普通语言学的基本问题还有待于解决。”(同上:25)那么,在索绪尔看来,什么才是“真正的语言科学”呢?“语言学的又完整又具体的对象是什么呢”?(同上:28)

索绪尔“在言语活动(langage)所代表的整个现象中分出两个因素: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在他看来,“语言就是言语活动减去言语”(同上:115)。他认为,他以前和当时的语言研究的对象是“言语活动”,而“言语活动”并不是语言学的研究对象,它是多方面的、性质复杂的,同时跨着几个不同领域的一种现象。如果将“言语活动”作为语言研究的对象,那么,“语言学的对象就象是乱七八糟的一堆离奇古怪、彼此毫无联系的东西”(同上:29—30)。索绪尔说,要解决语言学研究对象的问题,“一开始就站在语言的阵地上,把它当作言语活动的其他一切表现的准则……语言和言语活动不能混为一谈;它只是言语活动的一个确定的部分,而且当然是一个主要的部分”(同上:30);“语言学的唯一的、真正的对象是就语言和为语言而研究的语言”(同上:323)。

索绪尔区分外部语言学和内部语言学,为的是在给语言下定义时,“把一切跟语言的组织、语言的系统无关的东西,简言之,一切我们用‘外部语言学’这个术语所指的东西排除出去”(同上:43)。外部语言学研究的是与语言有联系的语言的外部要素,这些外部要素当然不是语言本体,因此外部语言学不是索绪尔要研究的内容,不在他的真正的科学的语言学的范围内。与其对立的内部语言学包括言语的语言学和语言的语言学两个部分。如前所述,索绪尔认为,语言才是语言学的唯一的真正的对象,因此语言的语言学才是他的“真正的科学的语言学”,是他的语言学思想的核心。索绪尔又将语言的形态区分为共时态和历时态,“共时态和历时态分别指语言的状态和演化的阶段”(同上:119)。这样语言的语言学又被分成共时语言学和历时语言学。前者是索绪尔“真正的科学的语言学”,“研究同一个集体意识感觉到的各项同时存在并构成系统的要素间的逻辑关系和心理关系”(同上:143)。

1.2 巴赫金对话索绪尔

显然,索绪尔的语言学研究的是一个自身规则一致的语言体系,作为个人行为的言语则被他排除在外。他以牺牲言语,以牺牲语言使用者为代价,过于强调系统,几乎将语言等同于数学符号系统,这是典型的抽象客观主义的思维方式。巴赫金分析索绪尔的这种语言观的思想来源,认为它可以追溯到17和18世纪的哲学家笛卡尔的唯理主义和莱布尼茨的普遍语法(universal grammar):“语言的约定俗成和任意性思想以及将语言比作数学符号系统,是整个唯理主义的典型特征。唯理主义者的数学头脑所感兴趣的,不是符号与它所反映的现实活动之间的关系,或者与产生它的个人之间的关系,而是在已经被接受和允许的封闭系统内部的符号与符号之间的关系。换言之,他们感兴趣的只是符号系统本身的内部逻辑,正如在代数学体系中那样,完全独立于给予符号以内容的意识形态意义”(Bakhtin/Voloshinov 1986a:57—58)。

而被索绪尔排除的言语或巴赫金称之为表述(utterance)的东西,正是巴赫金感兴趣的:“语言学从活的语言中排除掉的这些方面,对于我们的研究目的来说,恰好具有头等的意义”(巴赫金1998第五卷:239)。索绪尔的语言体系完全排除语境和语言使用者(说者和听者),排除活生生的具体语言的某些方面,是一种纯粹抽象的语言本体内部的规则体系,没有了个人的因素。“确实,语言是作为无可质疑的规则的体系,如果我们离开对立于它的主观个人意识,如果我们真的客观地看待语言,也就是说,从旁边或者更准确些,站在语言之上,那么任何不变的自身规则一致的体系,我们都是找不到的。相反,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语言规则的不断形成过程”(巴赫金1998第二卷:411)。此处,巴赫金要从旁边,或者说,要站在语言之上看待语言,这就是他的超语言学思想。他认为,“如果从真正客观的角度来看,如果以一种完全独立于任何具体时刻的任何具体个体眼中之语言的方式来看待语言,那么,语言呈现出来的是一个不断形成的画面”(Bakhtin/Voloshinov 1986a:66);“对于站在语言之上的客观观点来说,不存在着它能够建立共时性语言体系的现实因素”(巴赫金1998第二卷:411)。巴赫金以他的超语言学观对索绪尔的静态共时观予以批评:“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共时性体系与历史形成过程的任何一个现实因素都不相符。”(同上:411)

巴赫金还认为,索绪尔的语言学以自身规则一致的语言体系为研究对象,其实就是以孤立的独白表述为目标,这样,整个研究都在该表述的范围内进行;表述的外在活动的一切问题,超出该表述界线的所有联系都留在了研究视野之外;语言学思维无法超出构成独白型表述的要素,复合句的结构成为语言学能研究的最高极限;至于表述整体结构,语言学将它留给了其他学科,如修辞学和诗学,语言学本身却缺乏对整体结构的研究方法;在表述成分的语言形式和表述整体的形式之间没有过渡,甚至根本没有任何联系。巴赫金据此提出,“我们只有从句法中跳出来,才能涉足整体结构问题。这是绝对无法避免的,因为构成一个表述整体的形式,只有置于其他表述的背景中,只有置于同属某个意识形态领域的其他表述的背景中,才能感觉和理解。例如,文学表述的形式——艺术作品——就只有置于文学生活的统一体中,只有置于与其他文学形式的牢不可破的联系中,才能被理解。如果我们将文学作品贬黜为作为体系的语言史,如果我们仅仅视其为语言文献,那么我们无法将其形式作为文学整体的形式研究。是将作品置于语言体系中还是将其置于具体文学生活的统一体中,这两者之间天壤之别;而这种差别以抽象客观主义为基础难以克服”(Bakhtin/Voloshinov 1986a:79,巴赫金1998第二卷:427)。这里,巴赫金表达了他要建立超语言学理论的理由。

索绪尔在自身规则一致的形式体系内部研究语言,而巴赫金则在语言之上或者在语言之外研究语言。在《陀斯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中,巴赫金明确了自己的语言研究方法:“这一章我们题名为《陀斯妥耶夫斯基的语言》,指的是活生生的具体的言语整体,而不是作为语言学专门研究对象的语言……我们在下面所作的分析,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语言学分析。我们的分析,可以归之于超语言学。”(巴赫金1998第五卷:239)。超语言学“研究的是活的语言中超出语言学范围的那些方面”(同上:239),“不是在语言体系中研究语言,也不是在脱离开对话交际的‘篇章’中研究语言;它恰恰是在这种对话交际之中,亦即在语言的真实生命之中来研究语言”(同上:269)。

当然,巴赫金并没有完全否定语言学的研究。他认为,作为语言学专门研究对象的语言,“是把活生生具体语言的某些方面排除之后所得的结果;这种抽象是完全正当和必要的”,“超语言学的研究,不能忽视语言学,而应该运用语言学的成果……两者应相互补充,却不该混同起来”(同上:239—240)。巴赫金说,“不该混同”指的是超语言学和纯语言学的研究对象不同,不可相互混淆。

那么,巴赫金超语言学的研究对象是什么呢?

当索绪尔将语言系统确立为他的语言学的唯一合法的研究对象时,巴赫金却认为言语(而不是语言系统)才是语言的实际存在方式。他提出超语言学的研究方法,从而区别于索绪尔的纯语言学。关于两者研究对象之间的关系,李曙光这样类比:“正如抽象的语言体系构成了索绪尔语言学的合法研究对象,具体的话语(活生生的具体的言语整体)构成了超语言学的合法研究对象”(李曙光2007:22)。“如果费尔迪南·德·索绪尔被看做语言学之父,那么米哈伊尔·巴赫金就应被视为话语之父”(Podestá 2001)。

在一个语言被设想为抽象的(语言符号)系统的时代,巴赫金高度强调语言的交际功能,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于使用中的语言(language in use),即话语(discourse)。尽管今天的人们都明白语言系统和话语对于语言研究都必不可少,但在巴赫金那个时代,人们普遍接受的观点是将语言视为体系的理念。巴赫金却从文论角度对语言产生这种独特的理解,在肯定索绪尔语言学观的基础上提出他的话语观,不乏过人和伟大之处!

综观学界,不同学者、不同流派、不同学科对话语现象有不同的理解视角和研究方法。巴赫金超语言学中的话语指的是什么?

在巴赫金著作的中译本中,“话语”一词译自俄语слово.在巴赫金的原著中,слово 与 высказывание(表述)、текст(篇章)都是常用术语。其中,слово 是巴赫金语言哲学思想的核心概念。有学者认为,巴赫金有时使用这些术语所指相同。这种现象的确存在于他的作品中。例如,在《马克思主义与语言哲学》一书中,слово与высказывание经常混用,典型的例子“他人话语”和“自己的话语”都各有两次:чужое слово,чужое высказывание和 своё слово,своё высказывание(凌建侯 1999)。巴赫金本人也承认,“我喜好针对一个现象使用变通的多样的术语,采用多种的角度”(巴赫金1998第四卷:424)。俄语中,слово本身就是个多义词,该词在英译本和汉译本中有多种译法(discourse和 word,语言、语词和话语等),而且它与 высказывание经常混用,结果导致人们对这些概念的误解与混淆。关于текст,巴赫金称为“脱离开对话交际的‘篇章’”(1998第五卷:269)。凌建侯认为,“它[指 текст——笔者注]是以书面的形式记录下来的,往往更容易被人当作可以‘重复和复制的材料’,忽视它本身包含的个人独一无二的方面,即它的整体涵义(смысловое целое)以及它在整个言语交际活动(属于该文本所在的那个文化领域)中的唯一性。这可能是巴赫金对术语текст不满的主要原因”(凌建侯1999:56)。至于术语 слово 和 высказывание,我们认为,在巴赫金那里,前者获得了新的特殊意义,它指“活生生的具体的言语整体”,即作为超语言学研究对象的“话语”(与索绪尔的语言系统相对),而后者则视为前者的单位,即“表述”是“话语”的单位。他的这种观点在《〈言语体裁问题〉相关笔记存稿》中以及在《言语体裁问题》一文中都表达得非常清楚:“表述是言语的基础单位”(巴赫金1998第四卷:192);“把表述作为言语交际的实际单位来研究,还有助于更准确地理解语言(作为系统)的单位,亦即词语和句子的本质”(同上:149,Bakhtin 1986b:67)。于是,巴赫金不仅区分“话语”与“表述”,而且区分作为话语单位的表述(utterance)和作为语言单位的词与句子。

因此,索绪尔语言学中的“语言”(langue)是“语言-言语”总体中构成形式体系的部分,而巴赫金超语言学中的“话语”(discourse)则是“语言-言语”总体中个人的言语活动及其总和;语言单位是句子(sentence)和词(word),而话语单位是表述(utterance),是具体的言语事件,是个人某一言语事件。

1.3 巴赫金的话语观

读完《马克思主义与语言哲学》,不难看出,巴赫金是站在哲学高度,以马克思主义社会学方法理解和阐释话语(使用中的语言)的。我们将从符号和意识形态入手,展示他独到的话语观。

巴赫金指出,“与自然现象、技术对象以及消费品一起,存在着一个特别的世界——符号世界”。符号不同于一般的物体、生产工具或消费品,符号即意识形态,因为“符号不只是作为现实的一部分存在着的,而且还反映和折射着另外一个现实……对待每个符号,都有各种意识形态评价标准(虚伪、真实、正确、公正、善良等等)”(巴赫金1998第二卷:350)。反过来也一样,“它[指意识形态产品——笔者注]代表、表现、替代着在它之外存在着的某个东西”(同上:349)。这样,符号的领域饱含意识形态,“哪里有符号,哪里就有意识形态。符号的意义属于整个意识形态”(同上:350)。

符号的存在至少需要“两个社会地组织起来”的个体,需要一个集体,需要社会性的(而非自然的)“个体之间的境域”;“符号的存在不是别的,就是这一交际[社会交际——笔者注]的物质化”(同上:353-354)。

巴赫金强调符号的社会性和交际性,也就是强调话语的无所不在的社会性(social ubiquity)和交际性(communication),因为“在话语里实现着浸透了社会交际的所有方面的无数意识形态的联系”(同上:359),“符号的特性和交际的全方位的制约性,任何领域都不可能像语言那样,表现得那么清楚和充分。话语是一种par excellence(独特的)意识形态的现象”;不同于其他任何符号,话语是最纯粹的社会交际手段,话语的一切现实都体现符号的功能;“话语里没有任何东西与这一功能[指符号功能——笔者注]无关”(同上:354)。这就是巴赫金要阐释的话语的纯符号性(semiotic purity),也是他赋予“话语在意识形态科学中最重要的位置”的原因。

不仅如此,作为最典型、最纯粹、最具代表性的符号,话语还是普遍适应性的符号(a neutral sign)。在符号世界里,除话语以外的其他符号材料都专门化了,都只能运用于意识形态创作的某一特定的领域;形成于这一领域的意识形态材料无法运用于其他任何领域;简言之,专门的符号材料具有专门的意识形态功能。然而,与其他符号材料不同,话语普遍适用于任何一个具体的意识形态领域,话语“可以承担任何的意识形态功能:科学的、美学的、伦理的、宗教的”(同上:355)。话语的这种普适性是其他任何符号材料都无法比拟的。

话语的又一特征是生活交际的参与性。巴赫金注意到,大部分生活交际的材料是话语,也特别重视这一不属于任何特定意识形态范围的意识形态交际领域:生活交际的领域,因为“一方面,它直接与生产过程相连,另一方面,它联系着不同的固定的和专门化的意识形态范围”(同上:355)。应该说,话语生活交际的参与性是它最基本、最初始的功能,话语在日常口头交流中履行的就是这一功能。

话语的另一个重要特征是其成为内部话语的功能性(ability to become an inner word)。当然,符号环境只能形成于“两个社会地组织起来”的个体之间,话语符号的现实存在也存在于众多的个体之间。但是,“话语产生于个体的各种手段之中,不需要无论是工具或者躯体以外的材料的帮助”(同上:355)。这就意味着,话语可以成为个体意识(个体内部生活)的符号材料,成为内部言语。这样,话语可以作为内部运用的符号而存在,作为个体进行内心思想意识活动的材料而存在,不必从外部表现出来。话语在这里所发挥的是意识媒介功能。

正是由于话语具有充当意识媒介这一独特功能,话语才能作为任何一种意识形态行为的伴随现象而必然存在。任何领域的意识形态创作都离不开话语。如果是言语符号领域的意识形态创作(如文学创作),这一点更好理解。即便是非言语符号领域的意识形态创作(如绘画、音乐等),也需要话语参与。这至少可以从两方面解释:第一,“没有内部言语的参加,无论哪一种意识形态现象的理解过程都不会实现”;第二,“一切意识形态创作的表现,一切其他的非话语符号都被言语因素包围着,处于这些因素之中,不可能完全与它们分离”(同上:356)。

当然,不能因为话语的所有这些特征而认为它可以取代其他任何一种意识形态的符号。我们只是说,在符号世界中,话语更为特别,更为重要。的确有很多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话语无法精确传达音乐和绘画作品所带来的美妙的感觉,可资佐证。

最后,巴赫金将“话语”的全部特征概括为“纯符号性、意识形态的普遍适应性、生活交际的参与性、成为内部话语的功能性,以及最终作为任何一种意识形态行为的伴随现象的必然现存性”(巴赫金1998第二卷:357,Bakhtin/Voloshinov 1986a:15)。

巴赫金眼中的话语之所以具有这些特征,是因为他的语境观。他尖锐地批判以索绪尔为代表的抽象客观主义将意义从语境中剥离出来的做法:他们通过比较话语的各种不同语境,确定其使用的一致性因素;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把话语从各种不同的语境中解脱出来,然后赋予它以语境之外的确定性,也就是从中创造出词典意义。巴赫金认为,“话语的涵义完全是由它的上下文语境所决定的。其实,有多少个使用该话语的语境,它就有多少个意义”;“使用同一个话语的不同语境常常是相互对立的。同一话语的不同语境的这种对立的典型情况,是对话的应答。在这里,同一话语出现在两种相互冲突的语境之中”(巴赫金1998第二卷:428—429,Bakhtin/Voloshinov 1986a:79-80)。

2 结束语

索绪尔的语言观与巴赫金的话语观体现着两种不同的语言哲学思想,引领着不同的学术潮流。包括结构主义和转换生成语法在内的形式主义语言学思潮继承了索绪尔的衣钵;而强调语用、重视语境的功能主义语言学思想是对巴赫金语言哲学的发展。

巴赫金.巴赫金全集[C].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李曙光.巴赫金超语言学理论的重新语境化及其在书面新闻语篇分析中的应用[D].南京师范大学,2007.

凌建侯.试析巴赫金的对话主义及其核心概念“话语”(слово)[J].中国俄语教学,1999(1).

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Bakhtin,M.M.,Voloshinov,V.N.Marxism and the Philosophy of Language[M].Matejka,Ladislav& I.R.Titunik.(trans.).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6a.

Bakhtin,M.M.Speech Genres and Other Late Essays[C].Emerson,C.& M.Holquist(eds.),McGee,V.W.(trans.).Austin: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1986b.

Podestá,Adriana.A Tribute to the Father of Discourse[OL].From http://www.shareeducation.com.ar/past%20issues2/SHARE%20154.htm,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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