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伤寒论》中的将息之法
2010-02-09苏晓梅袁素民李怀斌
苏晓梅,袁素民,李怀斌
(1.河北省承德市承德钢铁集团职工医院,河北 承德 067002;2.河北省承德市宽城县中医院,河北 承德 067600)
《伤寒论》是我国第一部理法方药比较完善的著作,为中医临床医学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多为后世医家所推崇,或循原书而加以阐解,或以法类证等。而在将息之法(服药后的调养之法)方面的论及较少,殊不知《伤寒论》每方之后必言其将息之法,如原文14条桂枝加葛根汤方有“……覆取微似汗,不必啜粥,余如桂枝法将息及禁忌”之说,足见仲景对服药后的调养之法的重视。本文以著作的条文为基础,从煎服之法、药食相辅、药后观询、药后调摄四个方面,对《伤寒论》中的将息之法进行理论探讨,以期对现代中医临床服药后的调养起指导作用。
1 煎服之法
仲景指出:“凡作汤药,不可避晨夜……如或差迟,病即传变,虽欲除治,必难为力。”要求侍疾调护者须态度认真,工作勤谨,无论晨夜都要按时煎药供病人服用,不得有丝毫懈怠和差迟。为此《伤寒论》在每方之下均详述煎法、服法。原文大承气汤方载“先煮二物,取五升,去滓,内大黄,更煮取二升,去滓”之煎法,取苦寒之大黄气厚味重,煎煮之后,使其走肠胃而起泻下作用,而治疗阳明腑实证。原文154条大黄黄连泻心汤方有“上二味,以麻沸汤二升渍之,须臾,绞去滓”之煎煮方法,以此煎法取二药之气,薄二药之味,使之利于上部无形邪热,而不在泻下里实,从而治疗中焦有热,痞塞不通之证。可见同一味药也应根据不同的证治采用不同的煎煮方法。
服药的次数也视病情轻重缓急之异而亦有不同。①一煎分多次服用:一般是病情较轻、药力缓和的药物,需要持久治疗而不间断者用此法。如五苓散“日三服”。亦有病情较重或病情复杂者,为使药力在体内持续作用而昼夜兼服。如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日服四次。③一煎顿服:适应于病情严重,病势危急之症。大剂顿服可达到解急救逆,迅速发挥药效的目的。如干姜附子汤“顿服”,主治太阳病下后复汗致阳气暴虚、阴寒独盛,残阳欲脱以致白昼烦躁不宁,夜晚精神萎靡不振的危重证候,采用顿服之法,集中药力,取干姜、附子直捣之师,急救回阳。③根据病情缩短或延长服药:如桂枝汤,“若一服汗出病瘥,停后服,不必尽剂。若不出汗,更服依前法。又不汗,后服小促其间,半日许令三服尽。病证犹在者,更作服。若汗不出,乃服至二三剂。”中病即止可防止汗出过多,真气随之外泄,正气不足之后发生变证或易复感外邪。
2 药食相辅
《伤寒论》的治则始终贯串着“保胃气”、“扶阳气”和“存阴液”的基本精神,因此仲景用药既恐药力太大而耗气伤阴,又怕药力不足而攻邪不尽,故常采用药食相辅的方法,使邪去正复,共达正胜邪退,邪祛正安的目的。《内经》曰:“谷入于胃以传于肺,肺主皮毛,汗所从出,啜粥充胃气以达于肺也。”原文12条桂枝汤证有“上五味……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适寒温,服一升。服已须臾,啜热稀粥一升余,以助药力”之论。原文21条桂枝去芍药汤方亦提及“将息如前法”。桂枝汤证为外感风寒表虚证,其病机为卫强营弱,应以解肌发表、调和营卫,即祛邪调正为治。通过啜热稀粥,一者可助药物之力;二者助卫阳、益中气、滋汗源,祛已入之邪,拒将入之邪,从而发汗不致亡阳,止汗不致留邪。再有原文152条十枣汤证所言:“上三味……若下少病不除者,明日更服,加半钱,得快下利后,糜粥自养。”方中甘遂、大戟、芫花均为峻下逐水药,三药合用,药力尤猛,虽用大枣而调和诸药,但本方仍属峻剂,药后下利,需糜粥自养,保养脾胃,补养正气,使攻下而不伤正气。此外还有原文141条三物小白散证“上三味……以白饮和服……不利进热粥一杯”,此为寒实结胸,非辛热不足以开化水寒,非峻攻不足以破其凝结。方中以巴豆为君药,大辛大热,泻下冷积,散寒逐水,破结搜邪。由于巴豆对胃肠有强烈的刺激作用,吐下又易伤胃气,故用白饮(白米汤)和服;巴豆为大辛大热之品,同气相求,加强泻下作用,亦用热粥调节,其目的都是借水谷以保胃气、存津液。可见适当使用药食相辅有事半功倍之效。
3 药后观询
3.1 药后观汗
仲景通过观察服用解表方剂后汗出与否、汗量多少,来了解病情是否减轻及变化,且仲景对汗法作了详尽的分析:“取汗之法,当取其自然,不宜急暴,但服以汤剂,盖令温暖,使得津津微汗。稍久之,则手足稍周,遍身通达,邪无不散矣。若一时通之,即使如淋如洗,则急遵问,卫气已达,而营气未周,反有不到之处,且恐大伤原气,非善法也。”原文12条桂枝汤证论及“……微似有汗者益佳,不可令水流漓,病必不除。若一服汗出病差,停后服,不必尽剂”之论。取微汗主要通过温服、温覆、啜热稀粥或白饮、多饮暖水等方法获得。发汗太多,不仅大伤正气,每每导致亡阳之弊。仲景于《伤寒论》原文38条大青龙汤证提及如何止汗及过汗之后的变证即“汗出多者,温粉扑之。一服汗者,停后服。若复服,汗多亡阳,遂虚恶风,烦躁,不得眠也。”
3.2 药后询渴
了解病人服药后口渴与否,来判断津液损耗、药物疗效情况以及向愈之机。原文71条“太阳病,发汗后,大汗出,胃中干,烦躁不得眠,欲得饮水者,少少与饮之,令胃气和则愈。”此为发汗太过,损耗津液,胃中阴液一时不足,津液不足自欲饮水以润其燥,故只需每次少量,频频与服汤水,至津液恢复,胃气调和,诸证自除。原文41条“伤寒,心下有水气,咳而微喘,发热不渴,服汤已渴者,此寒去欲解也,小青龙汤主之。”寒饮不化,里无邪热,故病人本无口渴。服药后,何以反渴?因发热之后,温解之余,一时津液不足,反映寒饮得以温化,病有向愈之机,说明小青龙汤对此证确有疗效。只需少少与饮,以滋其燥即可自愈。切忌大饮,更忌冷饮。
3.3 药后观便
仲景常用下法、消法通利二便,祛邪疗病。凡服用泻下、利水之剂,需密切观察二便,便通即止。因此类方药多有泻下、荡涤、攻逐之用,若攻伐太过,往往损伤胃气,发生诸变,故便通即止。如“伤寒,医下之,续得下利清谷不止”,此为过下之害。
首先,通过察二便,了解邪祛之情况。二便通利,使邪气自有出路。如原文106条桃核承气汤证中言“当微利”,此证为外邪化热入里,与血结于下焦,服用攻下之剂,则瘀血自下,邪热随瘀而去,病证向愈。抵当丸“晬时当下血”,则更说明有形瘀血之出路。茵陈蒿汤治疗阳黄,小便不利,方后云:“分三服。小便当利,尿如皂荚汁状,色正赤。一宿腹减,黄从小便去也。”说明药后小便通利,湿热得除,黄疸自退。其次,通过察二便,判断攻邪之力量。邪气盛实,药力不足,二便不通,则继续服药,以通为度。原文131条大陷胸丸证“一宿乃下。如不下,更服,取下为效”。抵当丸“取七合服之。晬时当下血若不下者,更服”。再次,药后泻利不止者,须立即停药,并采取相应的医护措施,三物小白散证方后言“利过不止,进冷粥一杯”。巴豆为斩关夺门之品,攻下之力极猛,可出现泻利不止。为缓峻下之力,用冷粥调节。因巴豆为大辛大热之品,服用冷粥,取其性凉,与巴豆性味相畏,而缓解巴豆泻下作用。
4 药后调摄
大病过后,气血未复,正气尚虚,余邪未尽,若四时不顺,起居无常,饮食失节,均有引起疾病复发的可能。天人合一,人在生命过程中,随时都会受到自然界的影响,正如《伤寒论》所云:“夫天布五行,以运万物,人禀五常,以有五脏;经络府俞,阴阳会通;玄冥幽微,变化难极。”《素问》有“虚邪贼风,避之有时”之说。仲景亦以“不令邪风干忤经络”的治疗与调摄原则示人,故《伤寒论》各方的将息多以服药后温覆之法,以避邪气防止复感。如原文中的桂枝汤证、麻黄汤证提及的“温覆”,以及原文386条理中丸证“服汤后,如食倾,饮热粥一升许,微自温,勿发揭衣被”。新瘥之体,正气未复,余邪未尽,应注意摄身调养,促进康复,避免过劳,暂忌房事以防疾病复发。《辨阴阳易差后劳复病脉证并治》一篇中提及因劳及房事而至疾病复发。饮食与健康息息相关,仲景对此颇有卓识,主张内调饮食“凡饮食滋味以养于生,食之有妨,反能为害”。《伤寒论》大多数方为温服,且饮热粥、暖水等,另有饮食禁忌,以祛邪寓保胃气、扶正顾护胃气、补益匡扶胃气,如12条服桂枝汤,“禁生冷、粘滑、肉面、五辛,酒酪、臭恶等物。”乌梅丸,“禁食生冷、滑物、臭食等”。药性升发者,则忌食粘滑、渗泻之味。药性温热者,则忌食生冷难化之物。大病初愈,脾胃虚弱,不能消谷,此时应适当节制饮食,燮理调脾胃,则其病自愈。原文389条论及“病人脉已解,而日暮微烦,以病新瘥,人强与谷,脾胃气尚弱,不能消谷,故令微烦,损谷则愈”,此处傍晚时分所见的微烦,乃为大病初愈,其人脾胃机能尚弱,消化力差,因勉强进食,食不能消,积而生热,而致微烦,故不须服药治疗,只要适当节制饮食,即可自愈。因此药后调摄与健康的恢复与疾病的复发密切相关。
从《伤寒论》原文可以看出,仲景通过观察病情,在实践经验积累的基础上总结出“医养合一”的诊疗方法。按照仲景的理论,应以整体观念为指导,在辨证的前提下进行,每一个病证都应有各自的调摄方法。顺四时调阴阳,避时邪养形神,用药调护,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亡作劳,则“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