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弗罗斯特的生态智慧
2010-02-09刘瑞英
刘瑞英
罗伯特·弗罗斯特的生态智慧
刘瑞英
生态文学是20世纪后期在西方兴起的文学思潮之一。这种针对工业文明和科技发展的文学思潮,有着深刻的社会背景和历史渊源。美国的生态文学从梭罗时代开始,就一直以其数量众多影响广泛而处于整个欧美生态文学的领先地位。弗罗斯特对梭罗崇拜有加,称梭罗的《瓦尔登湖》为“圣书”(sacred book)。他继承并发展了梭罗的生态观,对人与自然的关系有深刻独到的认识。他对现代工业文明进行了犀利的批判,对人类的诗意生存寄托了无限希望。挖掘梳理弗罗斯特思想和创作中的生态智慧,不仅有助于理解弗罗斯特其人其文,而且有助于认识和思考人类面临的生态问题,促进生态文明建设。
弗罗斯特在1939年版《诗合集》序言中提出“一首诗自有其运动的轨迹。它始于欢欣,终于智慧”[1]982。弗罗斯特的诗歌的确在给人美感的愉悦的同时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无怪乎有人称弗罗斯特为哲学诗人。在弗罗斯特智慧的星空中,生态智慧有着不容忽视的光彩。他的大量抒情诗直接描写自然,感悟自然,参透人生。他的叙事诗则间接地涉及工业文明对乡村的入侵,在对个人悲惨命运的叙述中渗透着对现代文明的批判。弗罗斯特称之为“意义之音”的美学理念是诗人用富于个性的口语语气来对治高度组织化的现代社会的僵化和呆板的手段。本文中将从人与自然的关系、工业化和城市化批判、弗罗斯特的“意义之音”理论三个方面分析弗罗斯特的生态智慧。
一、人与自然的关系
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是生态文学关注的核心问题。人类通过征服自然、改造世界,从而实现自我价值,这是工业文明的基本特点和价值观,也是美国文化中最重要的观念“边界”(frontier)和美国冒险精神的根源。从跨越大西洋到西进运动到征服太空,边界的拓展似乎代表了美国人对自然的一次次胜利。与此相对应的是以爱默生为代表的超验主义的自然观:即自然是圣灵的象征,人通过与自然的交流达到崇高的境界。
在人与自然关系的问题上,弗罗斯特表现了独特的生态智慧。首先是弗罗斯特对自然万物的热爱和怜惜。《奔逃》(The Runaway)一诗表现了对初次经历下雪而惊慌的小马的关心和同情。一头马驹独自站在牧场上,看到下雪吓坏了,好像灾难临头似的,逃去又逃回来。它抖动着一身毛皮,仿佛降落在身上的不是片片雪花,而是一群群苍蝇,必须设法把它们打发掉。诗中讲话人密切观察小马的一举一动,语气充满了怜爱之情:“我看那小家伙,见到下雪,是害怕了/他还没经历过冬天呢。这会儿,对他/可不是闹着玩,小家伙是在逃跑啊/说不准,就让他妈妈跟他说:‘赛克,不过是天气变了。’他会以为:他懂得什么!/他妈妈呢?不能让他独个儿待在外边啊。”诗的结尾处,讲话人进一步想到能为小马做些什么:“这么晚,谁还把他放在外边(这时候/别的牲口都已归了棚,站到了槽前)/应该跟他说一声,快来把他牵回去吧。”[2]《暴露的鸟窝》(The Exposed Nest)揭示了两个人帮助雏鸟修复被割草机破坏的鸟巢,又担心鸟妈妈回来后看到变了样的环境不敢接近的复杂心情。首先看看说话人刚发现鸟巢时的情景:“地上是一个挤满小鸟的鸟窝/割草机刚刚从那里咀嚼而过/它没尝尝肉味真是个奇迹/把无助的小鸟留给了灼热和阳光。”尽管担心鸟妈妈回来后会害怕,说话人还是尽力帮助小鸟:“我们看到了行善要担的风险/但尽管做这件事也许会有害/我们却不敢不尽力去做;于是/建起了屏障,还给了小鸟阴凉。”[1]147-148《再见并注意保冷》(Good-by and Keep Cold)则表现了对即将经历严冬的幼小的果树的关切之情:“在天就要黑尽时这么说一声再见/朝一片如此幼小的果林袭来的严寒/都使我想到这远在农场尽头的果林/这片被一座小山与农舍隔开的果林/在整整一个冬季里可能受到的伤害。”[1]295-296
第二,弗罗斯特强调的是自然的精神意义而不是其知识意义。自然的知识意义表现为力量,即知识给我们以征服自然的力量,认识自然是为了改造自然;而其精神意义在于快乐。[3]在弗罗斯特那里,人与自然的关系不是一种科学的认识关系,而是一种精神的联系,是一种审美的关系。这种关系跟利用自然、征服自然的人类中心主义相对立。弗罗斯特喜欢带着孩子们在山林中游玩,喜欢在临睡前仰望星空,因为他在自然中体验到了特殊的精神意义。弗罗斯特强调艺术家应该模仿自然。在1916年的一次访谈中,弗罗斯特说:“你知道加拿大伐木者顺着木纹的曲线削切斧柄,既牢固又漂亮。艺术应该模仿自然的线条,像斧柄的纹理一样。虚假的艺术在没有曲线的事物上添加曲线。”[4]19热爱自然,以自然为师,与自然为伴,而不是掠夺甚至破坏自然,这就是自然的精神意义之所在。
然而,如果仅仅停留于对人与自然亲缘关系的认识,这种思想就没有超越以华兹华斯为代表的西方浪漫主义诗人的思想境界。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人与自然的关系越来越复杂,简单的二元对立和一元和合都不能真正说明问题。在这方面,弗罗斯特有着独特的视角和独到的思考。
弗罗斯特重视自然对人的精神影响,同时也强调人的主体性与外部世界的关系。在弗罗斯特看来,人对自然可以产生有利的影响。在《目的是歌唱》(The Aim was Song)一诗中,诗人指出“在人类开始正确地吹气之前/风的吹拂方式也曾没有教养/它狂啸怒吼,不管白天夜晚/在它所吹拂的任何莽原大荒。”[1]290-291是人将风变成了有板有眼有词有曲的歌声。然而过分强调人的主体性,强调人与自然的对立,强调人对世界的征服,就会导致人类生存基础的破坏;因此他对人类干扰自然进程、征服自然的行为进行了批判。《架线工》描写了田野里为架电话线而竖起的线杆:“他们像拓荒者一样打这儿经过。/他们留下一溜可烂不可砍的树林/他们为活人种下一棵棵死树/又用一根活线将死树连成一串。”诗的最后点明这是藐视荒野的行径。[1]187-188
在《缅因森林》里,梭罗对登山者渴望征服地球所有高山顶峰的企图发出了谴责。他说:“山顶是地球未造完的部分,爬上那地方,刺探神的秘密,考验它们对人类的影响,这是有点侮辱神明的。也许只是胆大妄为、厚颜无耻的人才会去那里。原始种族,如未开化的人,就不会去爬山,山顶是他们从未去过的神圣而神秘的地带。”[5]弗罗斯特的《山》中的农夫对山顶有一种很自然的尊重,他认为不应该为了爬山而爬山。根据当地传说,山上有一眼冬暖夏凉的泉水。虽然他从来没见过,却对此深信不疑。他宁可保留这种神秘感而不去爬到山顶探个究竟。《蓝色的碎片》(Fragm entary B lue)指出,正是因为天穹的纯蓝离我们又高又远,才更加令人向往。《匆匆一瞥》(A Passing Glim pse)列举了不喜欢火车轨道和隧道的各种花儿,由此联想到布莱克的“一花一天堂”。最后一句指出只有那些不刻意刺探自然秘密的人才能获得天堂一瞥:“天国往往只在某些时候偶尔闪现/即当观者位置只能远看不可近观。”[1]319
在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上,弗罗斯特主张“战略撤退”,强调人不能一味地探索自然的奥秘,利用和征服自然,而应该保持与自然的距离,还自然以尊严和神秘。正如弗罗斯特在《后退一步》中所写,在狂暴的自然力量面前,退让一步就能避免灾难:“在这场全球危机中/我感到脚下的地在摇动/但凭着后退一步/我避免了坠入深渊。”[1]471退一步海阔天空,只有人类适当的退让才能维护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才能使人类在自然中长治久安。
二、工业化和城市化批判
在美国从杰斐逊时代起,就存在着对机器的怀疑,杰斐逊认为人的种种美德与土地紧密关联,机器代表玷污人的品性的力量。19世纪以来,人类的工业生产与科学技术飞速发展。然而,工业和科技的发展并不都表现为正确认识自然、合理利用自然、在自然能够承载的范围内适度地增加人类的物质财富;在很多情况下,却表现为干扰自然进程、违背自然规律、破坏自然美和生态平衡、透支甚至耗尽自然资源。在以工业文明为基础的现代化发展过程中,许多思想家和文学家表现出忧患意识和批判精神,弗罗斯特就是其中之一。铁路和火车是破坏了自然美的工业文明和科技发展的象征。梭罗曾把穿过瓦尔登湖畔森林的铁路称作一支飞箭,而瓦尔登湖就像一个靶子“被一支飞箭似的铁路射中”。他认为火车“玷污了‘宝灵泉’,吞噬了瓦尔登湖边所有的树木”。梭罗在《瓦尔登湖》中对火车和它所代表的不安分的世界表示了反感:“我不愿意让自己的眼睛受到火车烟雾的搅扰,也不喜欢听到它发出的嘶嘶声。……火车连同它承载的烦乱不宁的世界呼啸而过,池塘中的鱼儿们不再感到隆隆轰鸣,我又可以享受孤独了。”[6]104-105弗罗斯特则在《蛋与机器》中表达了对以火车为代表的机器的仇恨:诗的主人公狠狠地用脚踢铁轨,用石块和木棒击打铁轨,甚至试图“像折树枝一样把某段铁轨弄弯”,然而火车依然喷着热气向他冲过来,他只好躲开。他发现一窝海龟蛋,便把它们想象成待发的武器,冲着铁轨说:“你们最好别再来烦我,……/……我已有了打仗的武器/下一列火车有本事再从这里过,/我要让它的玻璃眼珠沾上蛋浆。”这种以蛋击铁的做法有一种独特的悲悯的力量,反映了个人与自然在机器面前的微不足道。
弗罗斯特对现代工业文明的忧虑、对工业化和城市化的批判主要表现在他的诗作中。《熄灭了,熄灭了——》、《谋求私利者》和《孤独的罢工者》是其中的代表。《熄灭了,熄灭了——》讲述了一个锯木厂的童工在即将收工时被锯掉一只手,悲惨死去的故事。在《谋求私利的人》一诗中,主人公的名字没有在诗中出现,他被称为“受伤者”。“受伤者”在锯木工厂事故中腿脚受伤,既无法继续在工厂谋生,又无法追求自己的业余爱好——到野外采集兰花标本。“受伤者”对机器采用了拟人化的叙述手法,并用人格化的代词“他(him)”来代替非人格化的“它”来指称。他想象着机器在没有他的情况下依然正常运转:“他现在口尾相接圈圈旋转/掠过银色滑轮时左偏右滑/没我在那儿一切如常。”(笔者译)“受伤者”意识到在现代化的生产链条上,个人是可有可无的。《孤独的罢工者》中的主人公是另一个落伍于现代速度的人,他是纺织厂的工人,因为迟到而被关在工厂门外并被解雇。工厂里弥漫着羊毛的粉尘,纺织女工在其间忙碌,将拉断的线头连接。与此相对立的是山林的气息,在那里“枝叶的呼吸会混合他的呼吸”。这首诗用“神祗”之类的词来比喻机器和工厂,从侧面反映了当时机器对人的统治。
弗罗斯特对西方工业文明和现代社会的批判也是基于对工具理性的批判。《谋求私利的人》(Self-seeker)中的“受伤者”无奈地承认:“有用意味着失去美”(pressed into service means pressed out of shape)。弗罗斯特认为现代社会的机械化使人的人格发生扭曲,人性被异化。埃里克·弗洛姆(Erich Fromm)这样阐释“异化”:“对于‘异化’的人来说,世界(包括自然、他人、他自己)与他是格格不入的。世界(包括他自己创造的产品)凌驾于他之上并成为他的敌人。‘异化’就是被动地接受世界和自我,同时主体与客体分离。”[7]弗罗斯特叙事诗中的人物面对机器的入侵及伴随而来的事故,显示了“异化”的状态。《谋求私利的人》中的“受伤者”和《熄灭了,熄灭了——》中的男孩都似乎没有拒绝机器的伤害,他们只是被动地接受机器时代命运的安排,目睹不幸的村民们只能放下同情和悲哀,无奈地接受现实。《熄灭了,熄灭了——》最后两行描写了男孩死后,人们“……都转身/去忙各自的事,因为他们不是死者”。莫德凯·马克斯(Mordecai Marcus)认为这两行的语气是讽刺(sarcasm)和坦然(stoicis m)参半。人们只能去忙自己的事,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8]80他这样叙述机器的噪音:“你仍能听见小锯低鸣(弗罗斯特译成低声唱歌),大锯则/向村子周围的山岭发出呼喊,/当它们锯木的时候。那是我们的音乐/你应该像个好村民那样喜欢它/它无疑具有一种兴旺繁荣的声音/而且它是我们的生机。”言外之意,如果你想做个好村民,就必须闻机器轰鸣如闻乐音,必须容忍,甚至喜欢这种噪声。
弗罗斯特在对工业文明的批判中表现出一定的生态意识,揭露了工业化对自然美和诗意生存的破坏。比如上面引用的破坏乡村宁静的机器噪音,代替了大自然中鸟儿的乐音,打破了乡间的和谐美。
弗罗斯特还表达了对城市化可能给人类带来灾难的忧虑。《城中小溪》(A B rook in the City)描写了城市化带来的后果。诗的开篇间接揭示了城市化整齐划一消灭个性的特点:“那幢农舍依然存在,虽说它厌恶/与新城街道整齐划一,但不得不/挂上了门牌号。”接着叙述者回忆起那条曾经“像手臂环抱着农舍”而如今却被抛进了石板下阴沟的小溪。他这样描述曾经与小溪的亲近:“作为一个熟悉那小溪的人/我知道它的力量和冲动,我曾经/把手伸进溪水让浪花在指间跳舞/我曾经把花抛进水中测它的流速。”虽然“六月禾(一种花)可以被坚硬的水泥覆盖/在城市的人行道下再也长不出来/苹果树可以被塞进壁炉当作柴烧。”小溪在臭烘烘的黑暗中却依然奔流不息。叙述者担心被强行改造的自然可能对人类进行报复:“除了旧时的地图没有一个人知晓/有这样一条小溪。我真想知道/是不是由于小溪永远被埋在地下/其记忆就不可能冒上来重见天日/使这座新城没法干活也没法休息。”[1]299-300
生态文学的另一个特点是提倡物质生活简单化。这是与工业化和城市化导致的消费文化相对峙的生活方式。梭罗反复呼吁:“简单,简单,简单吧!……简单些吧,再简单些吧!”“根据信仰和经验我确信,如果我们愿意生活得简单而明智,那么,生存在这个地球上就非但不是苦事而且还是一种乐事。”弗罗斯特在《门洞里的身影》(The Figure in the Door way)赞扬了这样的生活:“他远离尘嚣独自住在这山沟,/荒野里的生活他显然能承受。/他安然站立,或许面容憔悴,/但那未必就是物质匮乏所为。/他有那些矮栎供他照明取暖。/他养的鸡和猪我们也能看见。/他有一口井,他还可以接雨。”[1]371在对话体叙事诗《蓝莓》中,讲话人谈论着靠野蓝莓为生的洛伦一家人:“谁在乎别人说啥?那是种生活方式/只索取大自然愿意给与的东西/不用犁杖钉耙去强迫大自然给与。”[1]87而这正是梭罗所提倡并在瓦尔登湖畔身体力行的生活方式。
三、回归自然,寻求和谐:弗罗斯特的“意义之音”
如果说高度现代派诗人用自由诗来表现现代社会的无序状态,弗罗斯特则用韵律和口语的语气语调来对治高度组织化的现代社会的僵化和呆板。这一点主要体现在弗罗斯特称之为“意义之音”的美学理念中。
何谓“意义之音”?早在1913年的美国国庆日写给约翰·T·巴特利特(John T.Bartlett)的一封信中,弗罗斯特首次正式提到“意义之音”:“在用英语写作的作家中,只有我一直有意地使自己从我也许会称为‘意义之音’的那种东西中获取音乐性。”在他看来,这是英语口语的抽象活力,是独立于字词的纯粹的声音表达意义的潜力,也是成为一个作家的先决条件。在这封信中,弗罗斯特指出,获得抽象的“意义之音”的最佳场所是一扇门后传来的说话声,所用的词语因为门的阻隔而难以辨别,但我们却能领会对话的大意。此后的书信和访谈中,弗罗斯特开始进一步解释他所谓的“意义之音”。1914年1月在《致锡德尼·考克斯》的一封信中,弗罗斯特写道:“一首诗最有活力的部分是蕴含于语言风格和文句意义之中的语调。它是一首诗最富于变化的部分,同时也是最重要的部分。没有语调语言便会失去活力,诗歌也会失去生命……”因此诗人应该到口语中寻找那些未曾入书的各种语气,弗罗斯特说自己的成功之处在于以别的诗人认为不能入诗的语气写诗。不妨说意义之音的核心就是语气语调。
弗罗斯特认为“意义之音”不是任何人创造出来的,也不能任意增补,它们与生俱来,存在于人的口中,是最原始的东西,甚至先于词语存在。诚如华兹华斯所言,最初的口语与诗歌语言都是从一个源头涌出,现代文明污染了诗歌语言,所以必须返回口语,从口语中获取有生命力的滋养;而乡间口语更加有生命力,更加具有哲学意味,因此也最具诗意。[9]对于弗罗斯特来说,新英格兰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一花一鸟,无论多么卑微,都充满了诗情画意,都蕴含着深刻的哲理;而新英格兰的口语,带着泥土的气息,如同鸟类的鸣唱一样有着千变万化的音调,是真正的艺术语言。作为自然的一部分,语言有着内在的节奏和韵律。在弗罗斯特眼中,英语语言只包括严格的抑扬格和松散的抑扬格及后者的变体。他认为自由诗故意破坏形式,拆裂节奏和韵律,因此不可能达到和谐的效果。以抑扬格五音步为特点的无韵体最适合英语口语的自然节奏,而且构成最灵活、最适应讲话的不同格调。[10]弗罗斯特的诗歌主要以无韵体写成,在他的诗中,英诗格律与新英格兰口语语气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实现了艺术与自然的珠联璧合。这种对韵律的倚重,对和谐的信念,表现了弗罗斯特对人类诗意地生存的理想。
泰勒·霍夫曼指出弗罗斯特诗歌中人们的口语语气使得弗罗斯特能够逃避(尽管是暂时的)工业化灭绝人性的影响,重新恢复个人在面对机器时的尊严[11];Richard Poirier则指出个性化的口语语气代表超越各种外在“他者”强加的限制的力量[12]。因人因时因境变化的语气语调也是弗罗斯特反对现代社会标准化和一致化的表现,是对抗压制个性精神的现代社会的手段。
生态危机本质上是人类文明的危机、人性的危机,必须从人类文明和人性等文化角度切入,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整体和谐是生态主义追求的目标,也是诗人弗罗斯特的理想所在。这种整体和谐来自于爱,包括人类之爱,也包括人对自然万物的爱。读弗罗斯特的诗歌,不能不体察到其中对芸芸众生的难以遏制的融融爱意。基于此,弗罗斯特立足于对工业文明批判基础上的生态诉求,对于后现代的生态文明建设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作者系中国政法大学讲师,北京师范大学外文学院博士生,邮编:102249)
[1] 弗罗斯特.弗罗斯特集—诗全集﹑散文和戏剧作品.曹明伦,译.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2
[2] 弗罗斯特.一条未走的路——弗罗斯特诗歌欣赏.方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54-55
[3] 侯传文.生态文明视阈中的泰戈尔.外国文学评论,2009(2):129
[4] Lathem E C.Interviews w ith Robert Frost.New York:Holt,1966:19
[5] 梭罗.梭罗集.陈凯,译.上海:三联书店,1996: 715-716
[6] Thoreau H D.W alden,or Life inthe W oods. 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5:104-105
[7] Marx L.The M achine in the Garden:Technology and the Pastoral Ideal in Am erica.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4:177
[8] MarcusM.The Poems of Robert Frost:an explication.Boston:G K Hall&Co,1991:80
[9] Words worth W.Preface to the Second Edition of Lyrical Ballads.Critical Theory Since Plato.Beijing:PekingUniversity Press,2006:482-483
[10] AbramsM H.A Glossary of Literary Ter ms.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24
[11] Hoffman T.Robert Frost and the Politics of Poetry.Hanover and London:University Press ofNew England,2001:27
[12] Poirier R.Robert Frost:The W ork of Knowing.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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