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城流动对夫妻家庭性别分工的影响研究
2010-08-28张传红
张传红
乡城流动对夫妻家庭性别分工的影响研究
张传红
在我国城市化进程中,大量农民家庭举家流入城市,这种“家庭化流动”对中国城市和乡村的发展及稳定具有深刻影响,但流动对这些家庭本身的影响如何?本研究在流动与性别相关研究理论的指导下,运用访谈和问卷调查的社会学研究方法,对居住在北京市海淀区马连洼街道的89户农民工流动家庭流动前后的性别分工状况进行了研究和分析,从而得出流动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农民工流动家庭的性别分工的结论。
乡城流动;家庭化流动;性别分工
改革开放30年来,经济发展对我国社会和文化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其中最为重要的影响之一就是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流入城市。根据国家统计局农民工统计监测调查表明,截至2008年12月31日,全国农民工总量为22 542万人,其中本乡镇以外就业的外出农民工数量为14 041万人,占农民工总量的62.3%[1]。中国人民大学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人口迁移问题专家段成荣教授分析说,从世界范围来看,流动人口大致有三个阶段,一是先锋阶段,二是家庭化阶段,三是大众化阶段。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我国流动人口开始迅速增长,近年来流动儿童数量的快速增加,说明我国人口流动已经进入家庭化阶段[2]。
家庭化的乡城流动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传统的性别分工。许多女性通过流动实现了户外就业和职业变动,转换了经济身份:如由原来的家庭主妇转变为户外从业人员;由过去的辅助劳动力或纯农业生产者转变为兼业生产者或亦工亦农者。这一历史性的社会身份的变迁无疑将对社会、家庭和个人造成巨大的影响。但是这种影响程度到底有多大?本研究试图从性别的角度来观察家庭化的乡城流动对夫妻性别分工的影响。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外学者就将性别视角作为研究移民或流动的核心原则[3]。其研究主题不仅让我们了解经济更替过程对移民劳动力的需求,同时也鼓励了大家对父权制在组织家庭生活、工作社区协会、法律和公共政策过程中变化动态的研究。大部分关于流动对性别关系的研究结果表明,流动会对性别关系产生影响,与流动前相比,流动后的家庭在家庭劳动分工、家庭权利分配以及妇女的每日活动方面都会更平等[4],[5]273-294,[6];但也有学者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女性工资高于男性的家庭中,流动后的家庭性别关系却更不平等[7]565-576。这些研究使得流动对性别关系影响的研究变得复杂化,且这些研究的研究对象全部为跨国流动家庭。
关于内部流动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四个方面:第一,性别分化的角度,将男性和女性分别进行研究;第二,流动者个人的角度,主要研究动机和流动的限制;第三,流动对家庭影响的角度,主要从社会网络关系在流动中的作用来研究;第四,从部门的角度来研究流动对就业、农业、城市和乡村的影响等。其中关于第三个方面的研究中所涉及的流动家庭是指单个或几个家庭成员流出的家庭,而没有将举家流出的家庭包括在内。帕热那斯对我国南方和菲律宾的流出妇女进行了研究,发现只有妻子流出的家庭,丈夫会承担更多的照顾孩子的责任,而一旦妻子回家,她们不仅会重新接管照顾孩子的责任,而且还会额外承担一些外联工作。[8]而联合国在孟加拉的一项研究却表明,妻子流出并不会影响家庭内部性别关系的变化,因为家庭中其他的女性成员会承担相应的家庭责任。[9]
关于我国乡城流动与性别的研究也涉及上述四个方面,但关于家庭化流动的研究并不深入,如罗忆源、柴定红将流动家庭分为两类:一类为夫妻一方在外打工,一方留守的半流动家庭,半流动家庭又分为“主妇留守家庭”和“丈夫留守家庭”;另一类为夫妻双方都在外打工的双流动家庭,双流动家庭又可分为夫妻双方一起居住的双流动家庭和夫妻双方分开居住的双流动家庭。[10]宋国臣、顾朝林根据妇女在家庭劳动分工中扮演的社会角色,将在北京市的流动人口家庭分为以下四种类型:传统型家庭、互助型家庭、依存型家庭及独立型家庭。[11]
本研究通过比较流动家庭流动前后性别分工的变化来探讨流动对家庭性别分工的影响;同时,通过对流动后三种类型流动家庭夫妻性别分工的比较,来研究流动后妇女家庭经济地位的变化对家庭性别分工的影响。
一、研究地点选择
2005年北京市1%人口抽样调查资料显示,2005年底北京市外来人口总量达到357.3万,城区为36.4万,近郊区209.2万,远郊区县111.7万。这说明近年来,北京市的外来人口主要集中在近郊区。北京市统计局2005年6月14日公布的“北京市农民工的现状及特点”调查数据表明, 2004年北京市共有外来农民工286.5万人,在外来人口中占66.2%,且在近年来出现连年增长的趋势。1997年外来人口普查时北京市14周岁以下流动儿童有16万人,占全部流动人口的7.05%;而2000年同样的调查表明,流动儿童增加了4万多,流动儿童的比重也提高了2.5个百分点[12]。这说明,流动人口的家庭化时代已经到来。
马连洼街道地处北京市海淀区的北部城乡结合部,辖区面积10.1平方千米,常住人口9.6万,流动人口4.1万,占常住人口的43%,是典型的外来流动人口聚集区①数据资料来源于北京市海淀区马连洼街道办事处。。马连洼街道地处城乡结合部,又紧邻上地和中关村经济开发区,流动人口多,出租房屋多,近来开发迅速。两年前这里曾有一个颇具规模的农贸市场,吸引了大量的外来人口,尤其是到北京来做小买卖的农民。现在,虽然原来农贸市场已经由新建成的百旺商场所取代,但原来在此地做生意的农民工大部分仍然被马连洼村廉价出租房和方便的交通条件所吸引,居住在这里。该地区的特点是:以前均为农村,地处城乡交界处,周围都是高新技术开发区,交通便利,原居民主要靠出租房为主要生活来源。马连洼地区共有出租房屋3 000多户,流动人口41 000余人。本研究中所选择的两个社区,肖家河村和马连洼村,均属于马连洼街道办事处管辖,为外来人口集中居住的社区。肖家河村在五环北侧,是打工者居住的社区,外来人口将近2万人。调查对象的基本情况见表1。
表1 调查对象基本情况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定性与定量方法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对北京市海淀区马连洼街道89户流动家庭夫妻双方进行入户调查,调查者请被调查家庭夫妻双方各填写一份调查问卷。本研究共发放调查问卷200份,回收有效问卷156份,涉及的流动家庭为89户。156份问卷中男方回答的74份,女方回答的82份;67户家庭男女双方各回答了一份问卷,15户家庭只有女方回答了问卷,7户家庭中只有男方回答了问卷。另外被研究的对象大部分集中居住在北京市海淀区的肖家河村和马连洼村,只有6户家庭居住在中国农业大学上庄实验站,因他们受中国农业大学雇佣,所以也属马连洼街道管辖。研究者雇佣社区中的志愿者来分发调查问卷,他们本身为被研究者,跟其他的被研究者相当熟悉,这样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确保调查内容的真实性。
同时本研究还对10户流动家庭的20名夫妻进行了开放式深度访谈,其中传统型家庭2户,互助型家庭4户,依存型家庭4户。访谈内容主要涉及流动前后的家庭背景、对家庭性别分工的看法以及满意程度等方面。
三、研究结果
(一)流动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性别分工模式
在所调查的89户流动家庭中,流动前,全部家庭夫妻双方共同参与生产性劳动,但具体分工有所不同,在一些重体力的劳动活或重脑力的工作方面,男性的贡献率明显大于女性。如对种田和做生意这两项工作来说,80%的家庭认为丈夫对此类工作的贡献率达到70%以上;而对于一些琐碎的工作,如喂养家禽,家畜类的工作,女性的贡献率明显大于男性;在所调查的家庭中,90%以上的家庭承认女性应当承担70%以上的此类工作。有2%的女性在外出打工前有过在本村以外打工的经历,而男性在本村外有打工或做生意经历的比例达到30%。对外出前曾经做过生意的家庭来说,妇女对做生意的参与程度只有10%。但在对双方进行调查时,夫妻双方的回答有不一致的地方。拿种田这一项工作来说,有80%的丈夫认为自己所承担的劳动要比妻子认为他们承担的多,如:对同一个家庭,当夫妻双方被问及他们在种田上的分工时,大部分的丈夫认为70%的工作是由自己完成的,妻子只完成20%,另外10%由其他人帮忙;而妻子认为30%是自己完成的,丈夫完成60%,另外10%由其他人帮忙。而喂养家禽,家畜类的工作,大部分是由妇女来承担,具体情况见表2。
表2 流动家庭流动前生产性工作的性别分工情况
流动后,在89户家庭中,除6户家庭为传统型家庭外(约占被调查家庭总数的6.8%),其余的流动家庭中夫妻双方都参与生产性工作。其中48户家庭为互助型家庭,约占被调查家庭总数的56%;35户家庭为依存型家庭,约占被调查家庭总数的39%(见表3)。在互助型家庭中,有27户男性和女性的生产性工作时间基本相同,约占被调查家庭总数的30%,9户互助型家庭的女性生产性工作时间高于男性(因为男性失业的时间高于女性,或女性从事自由职业,如卖保险和小时工等),约占被调查家庭总数的10%;其余12户家庭中男性的生产性工作时间要高于女性,约占被调查家庭总数的13.5%(见表4)。
表3 __89户流动家庭流动后三种家庭类型分布____情况
表4 互助型流动家庭夫妻双方工作时间比较
案例1 H和W来自内蒙,1996年到北京。现在夫妻双方在某一小区内的一个露天摊位上工作,丈夫H修鞋,妻子W缝补衣服。丈夫H每月平均收入1 000~1 200元,妻子W每月平均收入600~800元。丈夫H不在时,W既可以维持自己的工作,也可以帮丈夫补鞋,避免顾客流失。来北京之前,家中有0.27公顷(4亩)地,生有一男孩和一女孩。农闲时,丈夫在外面给人修鞋,妻子在家喂猪、养鹅。虽然妻子也能修鞋,但从来没有出去过,即使是在丈夫身体不好(有胃病)的时候。当被问及为什么不让妻子出去修鞋时,他们回答:出去修鞋需要早出晚归,对女人来说,不安全。再说,男人呆在家里,让女人抛头露面,人家会笑话。当被问及为什么现在妻子可以出来跟自己一起做生意时,H笑着说:这里谁都不认识谁,再说,夫妻一起出来摆摊的不只我们一家。
案例2 G为某大学外语系打字员,10年前,因丈夫在该所大学的科技园开车,于是G将三岁的女儿寄养在姥姥姥爷家中,自己到京城来投奔丈夫。在结婚前,她和丈夫均为家乡镇上某百货公司的临时工,后来,百货公司倒闭,她就在家带孩子。刚来北京时,经丈夫的朋友介绍在该所大学的校医院做清洁工,月工资300元。半年后,经人介绍到外语系工作,并学习电脑操作和打字的本领,成为该外语系的打字员,月工资从一开始的400元左右到现在的每月1 000元左右。并且在此期间,G靠自学完成了自考的大专学业,取得了大专毕业证书。G说:虽然自己很辛苦,因为临时工(外来人口和农民工)的身份使得自己干再多的活也不能与正式的工作人员相比,但自己毕竟能养活自己,还能为孩子提供一个更好的环境(去年G已经将上初中的女儿接到北京来上学,母女俩晚上就在办公室搭一张折叠床,因为当时丈夫正下岗,G一人的工资不够租房和供女儿上学),并且自己已经掌握了一技之长,相信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二)流动后女性的收入增加,但平均收入仍然大大低于男性
流动前,不管是从显性的薪金收入,还是隐性的经济获益(在所居住地所获得的社会保障及福利)以及潜在的经济资源占有(从夫居所带来的丈夫对房屋的天然占有,以及以丈夫名义储存的存款等)来看,丈夫在收入上要远远多于妻子,妻子在家庭中处于经济弱势;而流动后,虽然从总体来看,大部分流动家庭中女性的收入低于男性,但与流动前相比,其显性收入和隐性的经济获益都有所增加,特别是互助型流动家庭。
但是,从调查结果来看,流动并没有改变工作场所中性别不平等的状况。从女性从事生产性工作的劳动时间看,有79%流动家庭的女性从事生产性的劳动时间高于男性或与男性相当,但从收入来看,只有8户家庭中女性的收入高于男性,只占被调查总数的8%左右。24户家庭中男性和女性的收入差不多,约占被调查总数的27%,其余57户家庭男性的收入均高于女性,占被调查家庭总数的65%,具体情况见表5。
表5 流动后男性与女性的生产性劳动时间和劳动收入
同时,流动前W从事生产性工作时间要比H多1~2个小时,但从家庭收入上看,H每月收入平均400元,而W在退掉各种生产资料的费用后,每月仅收入200元左右。虽然她工作的时间多于H,但她对家庭财富的贡献率却要低于H。流动后,W和H的工作时间基本相同,但H的工资仍然高于W。上述统计结果和案例均表明:流动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夫妻双方的生产性工作的劳动分工情况,将农村家庭妇女从恶劣的工作条件和工作环境中解放出来,减少了劳动妇女的工作时间;但从全社会来看,流动并没有改变妇女在工作场所受歧视和不公平对待的情况。女人和男人都从事生产性工作,但并不是所有工作都被赋予同等的价值和获得同等的认可和回报。
案例3 F在外打工多年,是一位装修工人,妻子Z因为担心F一人的工资不能同时供两个儿子上大学,去年在第二个儿子住校上高中后也决定出来打工;但出来后才发现,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Z只有小学文化程度,又从没离开过家乡,身体也不是很好。几次碰壁后,Z说,只要我一年能赚到2 000块钱,我就知足了,在家我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也拿不到2 000块。后来,Z经人介绍到一家纺织厂去做女工,月工资600元,Z觉得自己很幸运。
可见,流动并没有改变女性在工作场所受歧视的社会地位,在家庭中,大部分女性在经济上仍然依附于男性。
(三)流动后家庭家务劳动量与流动前相比有所减少
流动后,由于夫妻双方生活的环境以及从事的工作性质的改变,农民工流动家庭流动后家庭再生产性工作的总量与流动前相比明显减少。这主要表现在做饭、洗衣和建造或维修住所方面。流动前,全家人聚在一起,做饭以及洗衣的任务很重,而这些任务几乎全部由家中女性来承担。同时, 98%的流动家庭在外出打工前都有自己的固定住所,建造或维修住所是他们再生产性工作的一项很重要的内容。而流动后,大部分流动家庭租房或者夫妻双方分别在所在工作单位居住,在被调查的流动家庭中,只有一户是跟丈夫的母亲一起居住,但也仅限于在寒暑假期间,大部分流动家庭人口仅为夫妻双方和学龄子女,家庭人口数量与以前相比也大大减少,所以,流动后家务劳动量大大减少。
(四)流动后丈夫参与家务劳动的程度提高,但女性仍然承担绝大部分家务劳动
在本调查中,流动前,93%被调查家庭除建造和维修住所外,其余80%以上的再生产性工作都由家中妇女承担。只有在特殊情况下,如妻子生病、家中有劳动能力的女长辈去世或特殊场合下(如有家庭重大事件时,会聘请有烹饪技巧的人来帮忙做菜,男士可以帮忙买菜,照顾孩子)男士才会承担洗衣、做饭、扫除以及看护小孩等事务。在上述案例中,W说,她的丈夫H只有在家里买肉的时候才会下厨房炒菜,因为他嫌W炒的肉不好吃。
案例4 Y先生和S女士是一对同在海淀区某小区工作的夫妇,Y先生为此小区的保安队长, S女士在小区内卖冰淇淋,儿子在本小区附近的小学读书。流动前,丈夫在部队,偶尔回家时,也从来不做家务,在照顾孩子方面,也只是把孩子当作玩具,从来不管孩子的吃喝拉撒睡。平时洗衣、做饭照顾孩子的工作全部由S女士承担。Y先生只是在S女士坐月子期间才帮忙做家务。
流动后,从总体来看,丈夫对家务劳动的参与量明显增加,但女性仍然承担大多数的家务劳动,尤其是传统型家庭当中,流动不仅没有使丈夫更多地参与家务劳动,反而增加了妻子所承担家务的比例。流动后,妻子不仅没有工作,也完全失去了原来在农村时的社会网络,丈夫和孩子已经成为她生活的全部。她们所承担的家庭再生产性工作占家庭总家务劳动工作量的86%。而在依存型家庭当中,女性承担的家务劳动的比重仍超过家庭总家务劳动工作量的68%。改变最明显的是互助型家庭,47%的互助型家庭男女承担家务劳动的比例分别为60%和40%,与流动前80%和20%的比例有一定的变化,具体情况见表6。
表6 夫妻自述家庭流动前后女性承担家务劳动的情况
(五)流动后三种不同流动家庭类型家务劳动分工不同
女性承担再生产性劳动最多的流动家庭为传统型家庭,其次为依存性流动家庭,承担家务劳动最少的为互助型流动家庭,这三种类型家庭中女性承担家务劳动占家务劳动总量的百分比依次为93.8%、67.5%、53.6%。
案例5 T某和S某为某居民小区做生意的夫妇,来自河北,Y先生负责卖水果的摊位,S女士和其儿子负责卖蔬菜,在北京谋生近10年。在来北京之前,丈夫在外面跑运输,妻子在家干农活和料理家务,农闲时,妻子曾提出要和丈夫一起去跑运输,但都被丈夫拒绝,认为“那(跟车跑运输)不是女人干的活”。10年前因妻子哥哥的关系他们来北京做生意。女儿还在老家上高中。他们每天早上五点钟开始上班,到菜农那里去采购新鲜蔬菜和水果卖给居民,晚九点下班,中午在外面吃盒饭,晚上七点钟儿子回家做饭。当被问到为什么让儿子回家做饭时,丈夫说:孩子年轻,饿得早,让他盯在这里,他也烦了,沉不下心,没准会得罪顾客。
可见,对依存型家庭和互助型家庭来说,流动后,家务劳动已经不再被看作是女人的专利,家务劳动的分工不再是基于传统的社会观念,而是家庭理性和社会现实。
四、结论与讨论
家庭化的乡城流动把流动家庭夫妻从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观念中解放出来,使他们的思维更理性和现实,他们不再过分关注别人对他们的看法,家庭利益最大化是他们考虑一切问题的出发点。流动使农村妇女走出家门,参与到社会劳动中来,她们可以和男性一样,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得到社会的认可和肯定。在自己的子女心目中树立威信,体现自己的社会价值。同时,她们也得到自我发展的机会,对自己和将来更充满自信。上述分析结果表明,在外出打工前,农民家庭的生产性工作的性别分工并不是按照能者多劳或能者能劳的原则进行分配的,他们的分工受到传统文化和世俗观念的强烈影响。这种世俗偏见使得已婚女性只能从事工作时间长、收益低下、被束缚在家庭附近的、依附性的工作。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男性对女性的一种照顾和保护,实际上,这完全是传统的男权社会体制对女性劳动的束缚和压制。这一点,可以从流动夫妻外出打工前夫妻双方的劳动时间的长短来揭示。而在外出打工后,夫妻双方在家庭中生产性工作的劳动分工相对公平,这可以从夫妻双方分别从事生产性工作的工作类型和劳动时间上反映出来。除少数传统型家庭外,大部分农民工流动家庭的女性都可以在工作中独挡一面。
就家务劳动分工而言,虽然流动后丈夫参与家务劳动的比例增高,但是流动并没有改变夫妻之间家务劳动分工的模式。流动家庭中女性仍然承担高出男性数倍的家务劳动,但在照顾和辅导子女功课方面,流动后男性的参与明显增加。从流动前后夫妻自述的妻子承担的家务劳动比例的变化来看(流动前,丈夫所述的妻子所承担的家务劳动从总体上看,要高于妻子自己的自述,而流动后,情况恰好相反,丈夫所述的妻子所承担的家务劳动低于妻子自己的描述),说明丈夫已经从心理上接受了自己应该在家庭中承担更多的家务劳动的现实,而妻子也对丈夫承担过少的家务劳动表现出不满。这就说明,虽然流动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夫妻之间家务劳动分工的模式,但流动却使得夫妻双方的性别意识有所提高。
三种不同类型的流动家庭家务劳动分工一方面说明男女在婚姻家庭中性别角色的分化源于社会制度结构,不完善的社会就业制度维持了男性的家庭主导地位和女性对男性的依附程度。女性所承担的家务劳动的多少与她对男性的依赖程度有关,女性对家庭经济支持力度越大,她所承担的家务劳动量越少,男性参与家务劳动的比例也就越大。流动后,“从夫居”状况的改变使女性有了独立的身份。从总体来看,大部分女性走出家门,在经济上减少了对男性的依赖程度,所以,她们所承担的家务劳动的比例与流动前相比有所降低。
该研究第一次将关于流动与性别的研究拓展到一个比较独特的社会群体——乡村举家流动家庭,且研究对象既包括留守家庭中的妻子,也包括丈夫。研究结果支持了大部分学者对国际移民的研究结论,流动会在一定程度上促进性别平等,这说明单纯的文化差异并不是造成家庭性别分工变化的根本因素;同时,本研究通过对三种不同类型流动家庭的横向比较发现,女性生存空间的扩大和经济地位的改变才是促进家庭地位和性别意识提高的根本。这一结果对今后我国构建合理的人口乡城流动模式,提高女性家庭和社会地位,促进性别平等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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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During the process of urbanization in China,many surplus rural laborers have to leave the rural area and seek urban employment.Recently,rural-urban migration of entire peasant family has become the new trend of this tide.In this article,how the rural-urban migration challenges the traditional gender and patriarchywas examined based on the empirical study on 89 rural-urban migrant households in Beijing.We conclude that rural-urban household movement has to some extent changed the pattern of gender-based division of labor.
Key words Rural-urban migration;Rural-urban migrant households;Gendered division of labor
(责任编辑:连丽霞)
The I mpact of Rural-urban M igration on Gendered D ivision of Labor in Rural-urban M igrant Households
Zhang Chuanhong
2010-06-30
本研究得到国家科技支撑计划项目资助,项目编号2007BAD57B02。
张传红,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讲师,博士研究生;邮编:100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