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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大师同行

2009-12-31

台港文学选刊 2009年6期
关键词:信宜郑愁予雨丝

紫 鹃

刚刚踏入社会工作时,我在印刷公司上班。每天面对的客户群,就是唱片公司及电影制片厂或艺术画廊。接触心灵熏陶的层面,远比一般印刷业要来得多。从印刷机使用的铝版到PS网版,从卡带、唱片进步到CD唱盘,我一点点地守候坚持着,从而也得以拥有第一手印刷产品的最先阅读机会。

就这样郑愁予教授《雨丝》这首诗歌,就那么反着字体,躺在铝版上,安安静静地等着我用手触摸,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入心坎里。我看着印刷师傅,在每次印刷后,冲洗网版时,拿着一条水管冲刷铝版字体,每一次,就像《雨丝》的诗乐那般:斜斜地,斜斜地织成淡的记忆/而是否淡的记忆/就永留于星斗之间呢?/如今已是摔碎的珍珠/流满人世了……

我听着“阳春”似的收录音机传来唱片公司送的试听卡带,心里想着,恋爱怎能这么苦?我一定不要让恋爱变成遗憾。只是经过几次感情的挣扎之后,原来《雨丝》从没有在我的心湖停落过。我阅读大量郑愁予的诗集,唱着《偈》,我的心依然在流浪,幻想自己是他诗中的“牧羊女”,然后发现那达达的马蹄一直是个“错误”。诗歌原是天大的误会,让我在当时,那懵懂的年纪中,不停地摔伤,不停地自怜自己。

最初的接触,并不等于最后。终于,我也写诗了:为着许许多多的记忆而写诗。就在前些日子,我有幸参加香港大学中文系、武汉大学文学院、徐州师范大学、女子诗报、广东信宜市宣传部、信宜市青年文学协会联合主办的“闻一多与郑愁予二十世纪华文文学研讨会”,暨“2005年中国女性诗歌年度奖颁奖大会”及《和谐人生》新书发表会,进而认识了郑愁予先生及其夫人余梅芳女士。

这段时间,郑愁予正在港大客座,我与颜艾琳抵达香港的班机误点,让他们夫妻俩及香港大学中文系和香港圆桌诗社的朋友,等我们等到晚间九点才开始吃饭,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不过,一经寒暄问候,我生为晚辈的怯生感渐渐消除。大家彼此话匣子一打开,欢乐的气氛也蹦了出来。原来名人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难以亲近,原来名人过的生活也是同平凡人一样,离不开生活的现实点滴和心酸。

那天在香港初相识的夜晚,我们几个人乘着电车,在电车里聊天。郑愁予却自成一派,坐在我们的对面座位上,他说这样像是在课堂上讲课一般:让我觉得他很幽默。不一会儿,他又站了起来,拿着一本自己的著作,认真地看了起来。那模样煞是好看,我不由自主地拿起相机朝他猛拍。电车行进中,轮轴与铁轨摩擦,我们也与诗并行。恰如后来他在信宜市亲笔写下的手稿《火炼》:焚九歌用以炼情/燃内篇据以炼性……那时诗人不甚满意,充分地显示了艺术家的性格,始终对自己的创作要求尽善尽美。

我在香港与大师郑愁予同赏太平山夜景,于十四日经罗湖过关到大陆深圳,再从深圳坐大巴士卧铺到广东信宜。在过海关到深圳时,正逢复活节假期,许多香港人都前往大陆探亲或旅游。根据电视新闻报道说,那天人群不亚于春节。我们一群二十多人,全被挤散开来,只剩我及港大的研究生温羽贝,每一步都寸步难行。

放眼望去,人海茫茫。人群、行李壅塞一团,活像在逃难,原本十五分钟可过的关口,花了三个多小时才通过。再度看到失散后的郑愁予夫妻及其他同车的痖公(痖弦)、颜艾琳、白灵、萧萧等其他同车伙伴,我惊喜得热泪夺眶而出。也足足让大陆诗生活网站的莱耳等,在深圳香格里拉饭店等候好几个小时,我心里又急又慌,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惜磨难并未结束,我们晚间十点上大巴士卧铺到信宜时,我终于体力不支,在车上晕了过去。

休息了一天,隔日即是研讨会。论文中,诸多前贤辈后对于郑愁予诗作的孤独感都有所论述,我却觉得这些仅是郑氏诗作的其中一个表象。因为在这几天短暂的相处中,我感觉到郑教授就像是一只不愿被驯服的“兽”,他释放出的孤独感,只为说服自己那颗骚动不安的心性。其实这像是个障眼法,那个流浪的因子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时候,他即像个诗歌顽童一样,藉由诗歌安抚着自己可能“即将”蠢蠢欲动的渴望,来乞求别人的认同与了解。当然,这只是我片面的想法,毕竟不能与发表论文的诸位前辈一样有那么透彻的观察。

晚上的诗歌朗诵会中,郑教授展露了他磁性的嗓音,朗诵了《殒石》等几首诗作。大家如痴如醉地欢聚一堂,席问,他还露出了许多逗趣的表情,实在是童心未泯。不过诗人呀!如能保持一颗稚子之心,就得以纯粹了,不是吗?我们漫步信宜的风景名胜,有镇隆古城里的大洪国王府、让人洗涤身心疲惫的西江温泉度假村,还有大仁山及苗寨。郑教授与穿着苗族服饰的年轻男女跳圈舞、玩跳竹竿,活力与年轻人相当,让站在一旁只会干瞪眼的我,实在是太羡慕了!

数日的相聚,太匆匆。这期间,郑教授知道我身体虚弱,也不时地问我:行不行?还好吗?等等关心的话语,让我倍觉温馨,觉得他是一个慈祥的长者。回到台湾,我即忙着进医院检查身体,空闲时,才整理上星期从信宜拍回来的照片。其中有一张照片,正是在香港地铁车厢拍的。我将照片用电脑绘图软体,制作成粉彩,但愿像多年前在印刷公司上班那样,成为下一件属于自己的创作被制作成网版,准备等待印刷。其实不管记忆可否一再鲜活,我想,惟有文字、音乐或图画才能永垂不朽。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与大师同行。在四月末,多雨的季节,写下了关于《雨丝》的美丽印记。

选自台湾《乾坤诗刊》2006年秋季号

责编宋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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