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深处

王雪莹

蘸着夜色写诗

多么喜欢这黑夜

这无边的寂静深沉与辽阔

这七彩中最纯正的颜色

——如砥如墨

如母亲的胸怀婴儿的眼

说爱说温暖

说自由的星群和果实累累的秋天

那些失落的梦想怎么办

那些结痂的伤口怎么办

那些被风带走的花朵怎么办

无边的大海孤独的航船

深渊之下峭壁之巅

谁可以面无惧色

仍然坚信并且蘸着夜色

写明亮的诗

倾听你的足音

你是梦里来的

必将在梦里离去

就像我是一尾游鱼

只适合在清净的水中栖息

春寒夹着不易察觉的暖意

夜晚的黑里裹着光的信息

守着这一册黄卷

一盏青灯

在岁月的长河里

倾听你的足音

——大寂静里的大喧嚣

大悲哀里的大欢喜

风雨来时仍会有

孤零的叶子被高高地吹起

短暂的三月四月仍会有

桃啊杏啊李啊错过花期

曾经土拨鼠一样躁动的心情

归于一个微笑一滴无声泪

我深埋多年的爱情

——如酒如诗

守护

不走寻常路径

不露首尾痕迹

但是我知道我确信

——那是你

在我熟睡的时候悄悄来过

我识得出你独一无二的气息

——先是黑土地上青草的味道

然后是南中国海隐隐的波涛

微笑沉默深深地注视

你总是那样一如既往

灭顶的灾难和巨大的光环

同样无法改变

秋天的脚步多么迅疾

落日的余辉闪着如此耀目的光芒

哗哗作响的白桦叶子轻轻

抖落掉残存的火焰

哦我微微颤抖的灵魂

我已学会侧身而行

轻轻地避过这即将飞散的灰烬

就这样吧让我们安静地相望

——在彼此遥远的地方

夜行列车

多么熟悉

这曾经被颠沛的命运

描摹至惊颤的场景

——空旷的原野

无边的寂静

身似流萤

在巨大的旋涡里

忘了忘了是起程还是归乡

心如微尘恍然间

已穿越广袤的星空和

忧倦的大地

忧倦的大地啊

梦想与苦难充塞的心房

所有被白昼遮掩和装饰过的

正被黑夜从容地展开还原

露出不容置疑的真相

从无知处来向未知处去

谁可以用滞重的脚步走遍天涯

用沉默说尽荆棘或玫瑰的话

七月七月

我从流火的南方回到北方

从灼热回到微微的寒凉

面对一只莲蓬

是风吗

还是风带来的不安气息

梭巡于梦的边缘

在白纸上写下黑色的字迹

——不是因为孤独

而是因为满溢

也曾怀揣渴念

在背道而驰的路上寻觅

而今我放弃徒劳的奔波

端坐于此时此地

满怀喜悦面对一只莲蓬

面对一只莲蓬

面对一个简单而深奥的开始

——从内部打开美好的事物

让光一点一点扩散

照亮自己阴暗的脸

黑雨

说来就来了

初秋的第一次相逢

是在深夜里

曾经晶亮的雨丝

已被无辜地染成墨色

不是我们寻常所见

不是我们熟悉的

可是谁能说它不是雨呢

大地——天空——大地

你这悲欣交集的泪滴

一路向下的飞翔

如果白是一种姿态

黑也许就是本质

下吧下吧

替我说出那些话

那些混乱的矛盾的

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