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他为什么拍出了光明的“文革”

2009-05-09吴海云

凤凰周刊 2009年9期
关键词:尤里荷兰人格斯

吴海云

凤凰周刊:请问,您为何会对尤里斯·伊文思这个人物感兴趣?

希格斯:实话实说,这部片子是别人要我拍的。我本人其实对一位更早的“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感兴趣,那人也是我的同胞荷兰人,叫马林(原名为亨德立克斯·斯内夫利特),是列宁派往中国的共产国际代表,帮助了中国共产党在1921年的成立。我为了拍马林的纪录片,特意到北京的中央新影厂寻找素材,认识了那里的人。后来,他们邀请我拍一部有关尤里斯-伊文思的纪录片。

凤凰周刊:在那之前,您熟悉尤里斯·伊文思么?

希格斯:作为一个荷兰人,我当然听说过他。荷兰人经常会说起他,当然是为了批判。因为他给中国共产党拍的那些宣传片,伊文思在自己的祖国可以说是臭名昭著。

凤凰周刊:我发现,您这部纪录片自始至终,都在关心伊文思为什么会犯下一个“错误”;这是不是因为您受到荷兰对伊文思长期负面评价的影响?

希格斯:我想,他犯的错误是非常显然的,这和我认同什么样的意识形态没有关系。另外,我在片中也没有质疑伊文思的政治立场。我只是奇怪,伊文思作为一个非常有经验的电影大师(他在拍摄《愚公移山》的时候已经70多岁了),为什么会拍出一个光明的“文革”,我甚至探讨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那就是,纪录片这种媒介形式究竟可不可能反映真实的客观生活。

凤凰周刊:在影片中,您对于您提出的问题没有给出答案,私下里呢?在您看来,伊文思为什么拍出了这样的《愚公移山》?

希格斯:我分析下来,可能有三方面的原因。首先,伊文思不会中文,因此他无法跟他拍摄的对象——那些普通的中国人——做直接的交流;第二,他在进行拍摄工作的时候,他真正的中国朋友都不在身边,而在他身边的人又不敢告诉他真相,而第三条理由,也是在我看来最重要的一条,伊文思是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在斯大林搞的那套社会主义失败的情况下他认为毛泽东发动的“文化大革命”是共产主义理想最后的希望、最后的救赎。他太想去亲眼见证一个成功的革命,以至于自动放弃了批评。

凤凰周刊:作家白桦在您的纪录片中说,伊文思在知道真相之后,感到非常的羞愧和痛苦。然而,伊文思本人在那之后的行为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愧疚。对于这一点,您如何去理解?

希格斯:你说的这一点,正是我对于伊文思最为困惑不解的一点。要知道,他很长寿,一直活到1989年。他完全可以去更正他所创造的“文革”影像,或者去拍一部新的纪实影片、做一种忏悔式的救赎。然而他没有那么做,相反,他拍了《风的故事》,一部关于中国神秘主义的片子,只关乎文化和传统,不关乎政治和当今。我只好这么理解,他对中国实在有着言之不尽的钟情与厚爱。

凤凰周刊:这部纪录片花了您多长时间?拍摄过程中,您所碰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希格斯: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最大的困难,当然是取得那些曾经和伊文思共事过的中国人的信任。尽管我相信,他们在这些年里都对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有一定的反思,但把那些反思跟我这样一个外国人诉说还是一件挺难的事情。更何况我们要谈论的是“文化大革命”,这在今天仍然是一个禁忌的话题。

凤凰周刊:如果让您用一个词来形容您心目中的尤里斯·伊文思,那个词会是——

希格斯:信仰。伊文思无疑是一个拥有信仰的人,他相信,自己可以用拍摄的电影来创造一个更美好、更公正的世界。在他事业的初期,他竭力通过摄影机来展现世界的不公正,在这一点上,他做得极为出色:然而,当他开始试图展现“公正”、“美好”的时候,问题出现了,他犯了错误。从这个角度来说,伊文思是一个悲剧人物。他如此信仰真实和公义,但正是这种信仰把他引上了错误的道路。

编辑 晓波 美编 黄静

1958年伊文思来华,时任文化部电影局副局长司徒慧敏(左)到机场迎接。

猜你喜欢

尤里荷兰人格斯
春水涨又停
“小气”的荷兰人
《荷兰人》:袒露流浪者的灵魂
尤里的漫游之旅
福格斯公园逃生记
福格斯不安的一天
尤里告状
会治病的鱼
荷兰人买自行车年花10亿欧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