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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辞向度小说之翻译

2009-04-29赵辉辉

理论月刊 2009年2期
关键词:象征典故翻译

赵辉辉

摘要:小说世界错综复杂而异彩纷呈,作家出于文学表现的需要,为了真切动人地表现丰富的客观现象,淋漓尽致地抒发复杂的情感,常借助于修辞。本文从三种最基本的修辞格——隐喻、象征、典故切入,以经典文本为例探讨了小说修辞翻译的相关问题及策略,帮助读者更好地领略异质语言文字之妙。

关键词:小说修辞; 隐喻; 象征; 典故; 翻译

中图分类号:I04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544(2009)02-0116-03

小说是语言的艺术,小说家要提高语言技巧,创造神韵俱出的语言艺术,自然离不开修辞。对小说家而言,具备敏感而丰富的语感、高深的修辞学问可谓创作的必备要素,因为小说作品本身就是一个珍贵的修辞宝库,而文学作品则是修辞现象的大海洋。陈望道先生在《修辞学发凡》中说,修当作调整或适用解,辞当作语辞解,修辞就是调整或运用语辞。“修辞”英译为“rhetoric”,有两层含义:一是表示使用语言的艺术或语言本身的格式,二是指对这种意识或格式的研究。修辞在亚里士多德时代曾担任一种能在任何一个问题上找出可能的说服方式的功能,到了16、17世纪,修辞从演说技巧转变成对词的风格与词格的研究。

小说修辞与一般所讲的修辞概念不尽相同。著名美国学者韦恩·布斯以亚里士多德的《修辞学》、《诗学》为经典文本抽绎、归纳出关于小说修辞的基本范畴,但他在本书中始终未给出明确的定义,而是在自己的文学批评实践中逐渐显示他对小说修辞的基本观点的。他的小说修辞观念与亚里士多德的修辞理念一脉相承,微小的区别之处在于:和美国20世纪50年代的新亚里士多德主义学派相仿,他将修辞看作积极的而非消极的行为,一种旨在说服人们、而不仅仅是陈述一个事实的自觉活动。另外,布斯的“说服”有更为确切的含义,他创造性地将亚氏修辞的理论运用于对小说艺术的研究和分析。他认为,小说修辞就是小说家通过自己在小说中的存在和介入,通过显示作者的主观评价态度和明确目的的手段、技术和策略,来“说服”读者接受作者在小说中所塑造的人物,所宣扬的价值观念,以便控制读者的反应,最终形成作者与读者心照神交的契合性交流关系。在《小说修辞学》出版21年之后,布斯为其再版所写的跋文中,从两个层面对小说修辞作了界定:一方面,小说修辞是作家为帮助读者而介入小说的种种手法和技巧;另一方面,整部小说本身就是修辞性的,它因实现作者与读者的交流这一根本目的而存在。

艺术审美与艺术再现是小说翻译的突出特点,在小说的翻译中,修辞手段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从理论上讲,小说修辞翻译不仅仅应当译出原文文本的意义,更重要的是传达出原文的韵味,使译文与原文形神毕肖。修辞是一种言语的艺术、关于美的艺术,小说修辞的翻译在最终意义上是小说译文对最佳修辞效果的追求。译者常常需要对源语文本孤心苦诣、费尽心思,以求“情欲信,辞欲巧”(孔子语,意为既求真求善,又求美)。下面,我们将以隐喻、象征、典故为例探讨小说修辞翻译问题。

一、 隐喻的翻译

隐喻(metaphor),相对于明喻而言,本体和喻体之间的关系不直接说明,是一种更深层次上的情感移位,赋予读者更广阔的想象及阐释空间。例如:

原文:Passion was to go to sleep in the presence of Mrs. General and Blood was to change to milk and water. ( Dickens, Little Dorrit )

译文:在杰纳勒夫人跟前,一个人的激情会变得麻木不仁,热血也会变成掺了水的牛奶。

这句属判断型隐喻,在表层结构上没有点明其中的比喻关系而将其暗含句中,从而更突出本体和喻体之间的神似。因而在翻译时一方面须从上下文理解中得出其真正寓意所在;另一方面形象保留并不重要,关键在于把握比拟的精神实质。因为根据符号学(semiotics)和语义学(semantics)原理,在比喻喻体和喻义两者之间,喻义处于首位,其次才是喻体。在任何情况下,喻义都应当保证首先传译,如有可能,译者应设法保留原喻体形象。大致上我们可采取下列方式处理隐喻翻译中的喻体问题:

1. 直译法(literal translation):适用于双语中喻体相同意义对等的情况。例如:

Joe, a clumsy and timid horseman, did not look to advantage in the saddle, "look at him, Amelia dear, driving into the parlour windows. Such a bull in chinashop I never saw.(Vanity Fair)

乔胆子小,骑术又拙,骑在鞍上老不像样。“爱米丽亚,亲爱的,快看,他骑到人家客厅的窗子里去了。我一辈子没见过这样儿,真是大公牛闯到瓷器店去了。”

此句在汉语中存在与英文比喻形象和意义相似的说法,因而可直译。这种英汉比喻形象的简单对等不存在理解上的障碍,但仅是一定范围内的巧合,使用频率不高。

2. 换译法(substitution):适用于隐喻含义相同但隐喻方式和形象不同的情况。例如:

近日宝玉弄来的外传野史,多半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物上撮合,或有鸳鸯,或有凤凰。(《红楼梦》第三十二回)

In the romances which Baoyu smuggled in to her and of which she has nowadays an avid consumer it was always some trinct or small object of clothing or jewellery - a pair of Lovebirds, a male and female phoenix.

“鸳鸯”意指 “爱侣”, 是中国文化的特有内涵,在西方并不引起“爱侣相随相伴”的联想。若用对等译法翻译为mandarin duck, 就会使带有独特民族色彩的喻体内涵信息尽失,译文读者不知就里。其实,有同样喻体意义的鸟在英语中应为lovebirds (相思鸟)。因此此处译者用换译法,弥补了因民族文化差异造成的语义缺失,暗合了西方的民族习惯用法。

3. 省译法(omission):适用于由于民族文化、传统文化差异形成英汉隐喻使用方法上的空缺现象,因不相对应只能舍弃原文的比喻形象,捕捉其真正内涵即相似点将其译出。且看下例:

袭人等笑道:“他奶奶病了,他又成了‘香饽饽了,都抢不到手。”(《红楼梦》第六十回)

His-jen and the others commented jokingly, “With her mistress ill she's in such great demand, everyone's trying to grab her.”

“香饽饽”在英语中找不到适当的对应词,译文选用自然、贴切的叙述性语言替代了原文的隐喻,较委婉地表达出了原文的内涵。

二、 象征的翻译

小说中,象征与隐喻是同样重要的一种微观修辞。尤其是现代小说,当作者直接的修辞性介入被取消后,象征就被用来替代传统小说中作者直接介入的说服性修辞。正如布斯在《小说修辞学》中提出的,现代小说中用来代替议论的象征,其实和最直接的议论一样,是充分介入的。沃伦认为象征“具有重复与持续的意义。一个意象可以被转成隐喻一次,但如果它作为呈现与再现不断重复,那就变成一个象征。”例如:哈代小说《苔丝》中“火”这一意象,出现的章节顺序如下:

(1)Tess, her cheeks on fire, moved away furtively, as if hardly moving at all. (Chapter XIX)

苔丝像被火烤一样满脸通红,好像根本无法移动一步,就悄悄躲在一边。

(2)The girl's cheeks burned to the breeze , and she could not look into his eyes for her emotion. (Chapter XXXIII)

苔丝姑娘的面颊在微风中烧得发烫,情感荡漾,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了。

(3)Moreover, his affection itself was less fire than radiance , and , with regard to the other sex, when he ceased to believe he ceased to follow...(Chapter XXXVI)

而且,他的热情本身与其是烈火,不如说是火焰,而对于女性,他一旦不再信任,就不再追求……

(4)The pair were, in truth, but the ashes of their former fires... it seemed as if nothing could kindle either of them to fervour of sensation any more.(Chapter XXXVI)

说实在的,他们两个人先前像一团烈火,现在只剩下一堆灰烬了……他们两个人的热烈感情,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把它们重新点燃了。

(5)His fire, the tumultuous ring of his eloquence, seemed to go out of him. (Chapter XLV)

他的火一样的热情和滔滔不绝的辩辞似乎从他身上消失了。

通过联系上下文语境,不难发现,“火”的意象指向情感。同是“fire”,王忠祥、聂珍钊先生却巧妙地运用不同的字眼来处理:“火烤”、“烧得发烫”、“火焰”、“烈火”、“火一样的热情”。这些隐喻意象的反复出现、次第变化,形成一种特定的象征,象征着主人公内心情感的变化过程,此译文准确、贴切、传神。

三、 典故的翻译

典故(allusion),《辞海》释义为“诗文中引用的古代故事和由来历出处的词语”。Webster's New Collegiate Dictionary 解释为:“an implied or indirect reference, esp. when used in literature.”典故同隐喻、象征一样是一种修辞技巧,是蕴含丰富内涵的文化负载词(culture-loaded words or phrases),含蓄、洗练、深邃和富于联想是其意义共切部分。典故大体分为神话典故、历史典故和文学典故,要对其进行恰当地传译,必须精确把握其传统历史文化,并运用恰当的翻译方法和策略。

《圣经》是一部包罗万象的古代文化百科全书,涉及神话、历史、文学、民俗各方面,成为世界上广为流传的众多文化和典故之源。英国古典主义时期作家约翰·班扬(John Brown)在《天路历程》(The Pilgrim's Progress)中多次引用经文典故,以下以英国长老会(English Presbyterian Church)来华传教士宾威廉及王汉川的两个译本为参照,略谈这部基督教作品中的典故翻译。

原文:“No, I am upon my life, and the Avenger of Blood is behind me.”

王译:“不,杀人不见血的复仇者就在我们的后面,我保全性命要紧。”

宾译:“我逃命要紧,不能耽搁。”

“Avenger of Blood”典出旧约《民数记》35:19,耶和华晓谕摩西:报血仇者必须杀死故意杀人者,误杀人者可以寄居逃城受到庇护。因此“Avenger of Blood”是指为受害者报血仇的最亲近的人,而非“杀人不见血的复仇者”。总体而言,两种译法都有不尽人意之处,宾威廉的意译淡化了典故的意义功能,而王汉川先生的直译在一定程度上易导致读者对典故意义领会的偏差。

原文:No , not I, said the other, because I have laid my hand to the plough.

王译:“不,我决不回去。”基督徒说,“因为我已经走上了我该走的路。”

宾译:“一定不肯,我已经手拿着犁耙,不能回身瞧后头。”

“put his hand to the plough”典出《路加福音》9:62,耶稣说:“手扶着犁向后看的,不配进神。”其后半句为“look back from the plough”,全句意为开弓没有回头箭,要坚持到底。班扬将put 改为lay,对中国读者而言,此典故应该比较陌生。宾威廉直译为“手拿着犁耙”,接着又补了后半句“不能回身照后头”,如此归化可谓形神兼备,补缺了典故的文化内涵;而王汉川先生虽意译出基本含义,在原文传真效果上却有所失真。

我们再以《红楼梦》的杨译本和霍译本中对联的翻译为例作以讨论:

原文:新绿涨添浣葛处

好云香护采芹人

The green tide fills the creek where clothes are washed

Clouds of fragrance surround the girls plucking water-cress

Emergent buds swell where washerwoman soaks her cloth.

A fresh tang rises where the cress-gatherer fills this pannier

这是贾宝玉为稻香村所题的一副对联。“浣葛”典出《诗经·葛覃》,写是新妇浣净葛衣才回娘家,暗喻元春省亲。“采芹”典出《诗经·泮说》中“思乐泮水,薄采其芹”。泮水指泮宫之水,泮宫又指学宫,后人将中秀才叫“入泮”或“采芹”。这里暗指贾府群儒。杨译、霍译均省典,只译出表层含义,译语读者会对宝玉吟成之后获赞声一片感到云里雾里,因为中国作家引用《诗经》,其中蕴含着深邃的历史文化积淀,其他民族往往难以全盘领悟。

综上所述,小说修辞,微言中有大义。在翻译的过程中,一者要求译者对修辞所包涵的寓义和语境有见地的理解和确切的把握,二者要求译者能动地使用等值翻译的策略,成功地将原语移植到译语中。

参考文献:

[1]Hawkes. The Story of the Stone [M]. London: Penguin Books,1977.

[2]Hardy, Thomas. Tess of the d'Uberville [M]. Penguine.UK. 1978 .

[3]Newmark,Peter. Approaches to Translation [M]. Oxford:Pergamon, 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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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

[7]刘宓庆.文化翻译论纲[M]. 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

[8][英]托马斯·哈代.德伯家的苔丝[M].张谷若译.北京:人民文学院出版社,1984.

[9][英]约翰·班扬.天路历程[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0.

[10]王克非.翻译文化史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7.

[11]王希杰. 修辞学通论[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6.

[12]新旧约全书[M].南京:中国基督教协会印, 1992.

[13]许渊冲.文学与翻译[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责任编辑 张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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