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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的阅读

2009-04-10

百花洲 2009年2期
关键词:亨伯杜拉斯纳博科

洪 烛

《情人》

玛格丽特·杜拉斯 著

王道乾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4年7月版

■杜拉斯的《情人》

杜拉斯拥有漫长的少女时期。或者说,她一直到老到死,都是一位少女。她的一生是少女的一生。她一生都是纯粹的少女。杜拉斯之所以永远给人以少女的印象,恐怕在于她写的那部小说——《情人》。这是一个中国阔少跟一个白人少女在异乡邂逅的故事。这也正是杜拉斯本人的初恋:1930年,16岁芳龄的杜拉斯在湄公河的渡轮上结识了中国富翁之子李云泰,由此展开了他们堪称天造地设的跨越国界、种族、血统的奇妙恋情。两年后,杜拉斯就离开越南回到法国了,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记忆似乎都凝注在这两年里了。这一对著名的情人的分离就像他们的相遇一样富于戏剧性。在这漫长的离别中,他们的爱情不仅没有中断,反而得到更完善的延续。他们在天各一方的状态下继续眷恋着对方的影子。据说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李云泰曾路过巴黎,给杜拉斯挂过一个天外来音般的电话。他对她说,他一如既往,还爱着她。他绝不可能不爱她。他将爱她直至永远。杜拉斯一听到对方的嗓音,在精神上又恢复成那位牵手的少女:“他使我生命中的其他爱情黯然失色,包括那些公开的和夫妻之间的爱。”当然,他们获得了重逢的机缘,却并没有见面,也许出于胆怯:怕破坏了年轻时留给对方的印象。这应该是最可信的理由。李云泰是东北抚顺人,被杜拉斯称为“来自北方的中国情人”。在他心目中(哪怕弥留之际),杜拉斯永远是那位16岁的金发碧眼的白人少女,因为他只目睹过杜拉斯的少女时期——或少女时期的杜拉斯。

1991年,传来李云泰病逝的消息,杜拉斯有心碎的感受:“我根本没想到过他会死。整整一年,我又回到了在永隆的渡轮上横渡湄公河的日子——在这一年中,我沉浸在中国人和‘孩子(法国少女)的爱情当中。”晚年的杜拉斯,又回到了少女阶段的记忆中。要知道,她已是七十多岁的老妇人,却像少女一样感伤、忧郁、惋惜。这个法国女人和这个中国男人的恋爱,只谈了两年,却贯穿了大半个世纪——堪称是世纪之恋,二十世纪最著名的爱情了。这两颗心灵跨越国界与世俗碰撞出的火星,原本是没有结果的花朵,但毕竟还是结出了一颗硕大的果实——一本叫《情人》的书,可见它不仅超越了时空,还超越了生命本身。如今,杜拉斯和她的中国情人都已死了,他们的爱情却仍然活着。故事里的法国少女和中国男子,仍然活着,仍然停留在横渡湄公河的过程中。文学史上的爱情经典,大多是虚构的,杜拉斯却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创造并完成了一部经典式的爱情。她本人既是作者,又是其中的人物。《情人》是1984年问世的,70岁的杜拉斯,过迟地捧出了一颗少女的心,但这正说明她把少女时期的初恋,整整酝酿了一生。一位老妇人的爱情回忆录。一位少女的生命历程。

想起杜拉斯,我就会想起《情人》——她仿佛是为一本书而诞生、而活着直至死去的。同样,一遍又一遍地读《情人》,我就会看见湄公河渡轮上的法国少女——想起她就等于想起杜拉斯,她已构成杜拉斯永恒的化身。杜拉斯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都浓缩在16岁那年了。她的一生,都在16岁定格了——至少这是作为读者的我产生的错觉。我几乎无法想像她会衰老,变丑,步态蹒跚,溘然长逝。很遗憾看到了她晚年的照片——我理解了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国情人过其家门而不入,是明智的。这是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或者说,这令我拒绝相信的杜拉斯。哦,皱纹也会爬上女神的额头,完美的少女,会被命运改造得面目全非。在这位伟大的情人身上,岁月的无情会显得加倍的残酷,简直达到绝情的地步。

杜拉斯晚年的照片里有几幅,是跟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合影的。他是杜拉斯的最后一个情人。他叫雅恩,一位崇拜杜拉斯的大学生。他陪伴杜拉斯度过生命中的最后二十年。杜拉斯专门为他写过一本书——《杜拉斯的情人》。少女杜拉斯,有过一位年轻的情人。老妇人杜拉斯,仍然有一位年轻的情人。从这个意义上看,杜拉斯是不老的;甚至晚年,她的灵魂仍未改少女的本色与天性,渴望爱情。爱情仿佛是其生活中不可须臾脱离的空气,是其绵延不绝的呼吸。她的一生,仿佛是为情人而活着,为一个接一个的情人而延续——爱情才是她最本质的生命力,甚至与年龄无关。她跟她的最后一个情人,甚至还超越了年龄的界限。可见杜拉斯的爱情观是无条件的,是超越一切的。这么狂热,这么自我,这么无所顾忌,即使在男作家里——除了歌德,也很少有谁与她比拟。我想起一位女作家形容的:“每次恋爱都像初恋一样。”杜拉斯永远都在初恋。这证明她的心一直是年轻的。肉体会衰老,灵魂却永远是少女。杜拉斯的一生,是在一本又一本书的创作中度过的。而杜拉斯的创作,又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恋爱中完成的——她直到80多岁,还在写作,还在恋爱。她爱情方面的生命力跟她文学方面的创造力同样持久。

大学生雅恩是跟一位老妇人相爱的,但是他从来没把杜拉斯当作老妇人。他眼中的杜拉斯也一直保持着少女般的心态:“凌晨三点,她把我弄醒。我比她累得多。我从来没见过她休息。她半夜三更对我说:咱们去奥利机场看飞机吧!她好像只有18岁。”雅恩也写了一本书,叫《我的情人杜拉斯》。他以拥有过杜拉斯这个伟大的情人而骄傲,他又为自己是杜拉斯的最后一个情人而庆幸……如今,杜拉斯的这段秘密的黄昏恋已向世人公开了。在杜拉斯身上,晚霞与早霞同样艳丽——因为它们是根本没有区别的,它们都叫做爱情。杜拉斯的爱情是没有年龄的,也是最纯粹的。

《百年孤独》

加西亚·马尔克斯 著

高长荣 译

十月文艺出版社

1984年9月版

■马尔克斯的孤独

马尔克斯于1967年写出了《百年孤独》,并因此于1982年获诺贝尔文学奖,他本人也就不再孤独了——或者说,也无法再孤独了。他打破的不仅是个人的孤独、他的祖国哥伦比亚的孤独乃至整个拉丁美洲的孤独,而且还打破了世界的孤独。人类集体的孤独感,造就出勇于反抗孤独的作家——他们在孤独的挤压下,成为一股与孤独敌对(而不是妥协)的势力。马尔克斯更是其中旗帜鲜明的一个挑战者:“面对压迫、掠夺和孤单,我们的回答是生活。无论是洪水还是瘟疫,无论是饥饿还是社会动荡,甚至还有多少个世纪以来的永恒的战争,都没有能够削弱生命战胜死亡的牢固优势。这个优势还在增长,还在加速:每年出生的人口比死亡的人口多七千四百万。他们中的大多数出生在财富不多的国家,其中当然包括拉丁美洲。”他在抗争的同时也意识到,旧的孤独被抵制了,新的孤独还在诞生,并构成更大威胁,“与此相反,那些经济繁荣的国家却成功地积累了足够的破坏力量。这股力量不仅能够将生存至今的全人类,而且能够把经过这个不幸的星球的一切生灵消灭一百次。”可见凡是不利于我们生存与发展的因素(不管它是最落后的还是最先进的),都可能令人备感孤独,都可以用孤独这个晦暗的概念来指代——至少,它是光明的对立面。人类文明的进程其实就是不断地克服以这种特殊的孤独为代表的所有恶势力的过程。譬如说起欧洲的中世纪,我们就会联想到黑暗,联想到束缚人性自由的教条与愚昧,就会感到窒息——哪怕是在一百年以后,一千年以后,那被孤独浸泡过的记忆,仍使后人触目惊心。

“在跟今天一样的一天,我的导师威廉姆·福克纳曾站在这个地方说:‘我拒绝接受人类末日的说法。如果我不能清楚地意识到三十二年前他所拒绝接受的巨大灾难,自人类出现以来第一次被认为不过是科学上的一种简单的可能性,我就会感到我站在他站过的这个位置是不相称的。面对这个从人类发展的全部时间看可能像个乌托邦的令人惊讶的现实,我们这些相信一切的寓言创造者感到我们有权利认为,创建一个与之对立的乌托邦还不很晚。”这是马尔克斯在获诺贝尔奖演说辞《拉丁美洲的孤独》中的表白——以真正繁荣的理想,来改变貌似繁荣的现实。可见他跟福克纳一样,对未来都是乐观主义者。这样的人应该越来越多。在马尔克斯所臆想的那个“新型的、锦绣般的、充满活力的乌托邦”里,谁的命运也不能由别人来决定(包括死亡的方式),爱情是真正的爱情,幸福有可能实现,甚至“命中注定处于一百年孤独的世家终将并永远享有存在于世的第二次机会”。所以,《百年孤独》与其说是一部孤独之书,莫如说是一部反孤独之书——以自己的语法、词汇和结构反抗着孤独的暴政。马尔克斯与其说是一位因孤独而出名的作家,莫如说他是因谴责孤独而出名的。甚至我们,与其说是一群孤独的读者,莫如说渴望通过阅读打破自身乃至群体的孤独。在此之前,我们被孤独的阴影笼罩着,却不知孤独为何物,更不知孤独属于存在还是虚无——人类已在孤独中麻木了一百年,一千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孤独有时候比死亡还要可怕,还要漫长,还要腐朽与神秘——虽然它们同样是不可知的,没有感觉也没有期限。与个体的死亡相比,孤独更容易在群体、种族、国家乃至不同的社会阶级之间传染,如同《霍乱时期的爱情》(马尔克斯的另一部书名)。该到了给这味古老的麻醉剂寻找解药的时候,帮助人类从中毒的噩梦中醒来。

马尔克斯在努力地提醒人类,孤独是一种异乎寻常的现实,一种每一分钟都发生在世界范围内的实验。“这一现实不是写在纸上的,而是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它每时每刻都决定着我们每天发生的不可胜数的死亡。这个非凡的现实中的一切人,无论诗人、乞丐、音乐家、战士,还是心术不正的人,都必须尽量地求助于想像。因为对我们来说,最大的挑战是缺乏为使我们的生活变得可信而必须的常规财富。朋友们,我就是我们的孤独之症结所在。”无知会造成孤独,自私会造成孤独,竞争与比较同样会造成孤独,而贫穷更是一种孤独,是孤独中最刻骨铭心的一种——甚至可能使一个落后的民族沉沦或枯萎。孤独是文明真正的敌人,不管它是来自主观的还是客观的。但孤独究竟为何物,仅靠马尔克斯一人,无法解释清楚。马尔克斯的意义在于吸引更多的人来关注这个问题,关注自身的命运以及别人(哪怕发生在另一个国度、地区或另一半地球)的命运:“如果不具体地采取合法的行动支持那些幻想在世界的分配中享有自己的生活的人民,仅仅同情我们的梦想不会使我们对孤独的感觉有所减少。”马尔克斯所谓的孤独,主要是建立在贫穷的基础上的。其实,物质上有限的孤独,导致的是精神上无限的孤独——孤独这个概念比马尔克斯所理解的还要广大。不管怎么说,人类虽然还无法详尽地解释孤独,但毕竟开始尝试着解剖孤独——逐渐意识到孤独的存在及其危害,在这样的努力中,孤独会变得渺小的,至少不再那么可怕。

《洛丽塔》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著

主万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5年12月版

■纳博科夫的《洛丽塔》

曾经以为,纳博科夫写作《洛丽塔》时使用第一人称,是一种勇气——他毫不在意别人会把作者跟书中的男主人公亨伯特混淆在一起。他似乎刻意强调这是一部真实之书,是“白人鳏夫的自白”——“这部不同寻常的回忆录在出版时是完好无损的”(在书中的引子里甚至有这么一句话)。纳博科夫疯了,还是世界疯了?难道他一点预感不到这部未来的“禁书”将令读者疯狂?不管是亨伯特还是洛丽塔,都将名列道学家们的通缉令——恨不得打入地狱之中。他们会再度流浪,从欧洲到美国,为了寻求一个能得到暂时容纳的地方。至于作者本人,也别指望推卸“教唆”的责任。更多的人会从被审判的亨伯特身上,指认作者的影子——说他们是一丘之貉,因为他在塑造这个人物时流露了自己的同情。

后人不知道,纳博科夫也是凡人,也是有顾忌的。他将这部书稿交付出版商时,连真名都没敢署。而这个中年男人与未成年少女的畸恋故事,在屡遭拒绝后,果然被包装成色情小说的模样面世了。纳博科夫却躲了起来,躲在书的后面。《洛丽塔》成了在社会上引起争议的一个“私生女”。或许正因为这样,纳博科夫在描写时才会那么大胆——许多人在写匿名信时,也会表现出类似的胆量。他只忠实于自己的男女主人公,而不再对其他负责任。他作为隐形人,介入了亨伯特与洛丽塔的秘密生活。正因为这样,《洛丽塔》才成了一部非道德的经典。“非道德”容易被误解为“不道德”,其实它是指道德之外的。总有一些东西,应该是不受世俗的道德规范制约的——譬如艺术。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洛丽塔》天生就是脱俗的。那种脱俗的美感是难以模仿的。永远忘不掉《洛丽塔》的开头:“洛丽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是谁赋予的这种激情,使它贯穿了这部书的始终?这是一个多情者的伤心史,一个妄想狂的忏悔录——但是连伤心与忏悔,都沉浸在难以冷却的激情里了。洛丽塔,一个小仙女,一个小妖姬,既使人变得单纯,又使人想犯罪。亨伯特是幸运的,每时每刻都在折磨他的幻想终于寻找到了替身。他又是不幸的,遇见了自己的“克星”——洛丽塔,促使他迈开了走向地狱的第一步。“我知道我已经永远地爱上了洛丽塔,但我同样知道她不可能永远是洛丽塔。一月一日她就要十三岁了。再过差不多两年,她就不再是小仙女,而会变成一位‘年轻的女郎,然后,成为‘女大学生——失望连着失望。‘永远这个词是仅就我自己的感情而言,是仅就那个注入我血液中的永恒的洛丽塔而言。”亨伯特时刻能体会到一种恐惧,一种对洛丽塔成长的恐惧。所以他以争分夺秒的态度,展开了自己的畸恋,展开了对少女青春的劫掠——仿佛洛丽塔长大后他就会死一样。这种对时间的恐惧,增添了他的饥饿感,也增强了他的占有欲——必须牢牢把握住洛丽塔童贞的影子才能放心。可惜,他可以限制一个少女的行动自由(以爱抑或暴力),却控制不了时间的流逝——甚至也无法阻止少女的演变。亨伯特是个一开局就注定了的失败者,但他的一番徒劳也颇具观赏价值:没有什么比赌徒的激情更疯狂的了——尤其这是个不甘认输的赌徒。他把洛丽塔奉若生命案头的一尊盆景,可实际上这是一只羽毛未丰的雏鸟——到时候就会飞走的。而他自己也逃避不了幻灭的期限。

幸好在这部余温尚存的书里,洛丽塔是长不大的。我们几乎想象不出成年后的洛丽塔抑或衰老的洛丽塔会是什么模样。就像无法想象天使会长出皱纹一样。她的稚嫩,她的纯粹,终于在印刷体的文字间得到保留。洛丽塔的美之所以无法替代,有一半是基于她的无知,另一半则基于她的早熟。奇怪的是,两者之间并不相互矛盾,简直是水乳交融。在她身上,甚至无知都是一种健康,一种可爱。仔细分析一下,它也正是最能撩拨起亨伯特情欲的地方。洛丽塔,不要长大!这与其说是亨伯特隐秘的呼吁,莫如说还暗合了读者的期待。

这部书虽以“洛丽塔”命名,通篇都洋溢着亨伯特的影子:他的语气,他的心情。这是一个男人视野里的洛丽塔,记忆里的洛丽塔。一个男人的捕获与失落。亨伯特虽以洛丽塔的保护人自居,可他敏感脆弱的心其实却在乞求未成年美少女的庇护——那是他的光明,也是他的晦暗。在玉璞天然的洛丽塔面前,他更像个弱者。洛丽塔,会使许多人发现自己内心的虚伪——虽然这并不是她亲自揭穿的。

我是很多年前打开这本书的,至今也不急于合拢。它曾经令我震惊,震惊于洛丽塔的美,也就等于震惊于小说家纳博科夫的才情。在文学人物的殿堂里,洛丽塔是没有姐妹的。她是一个具有彻底的野性的“私生女”——虽然在书中她是美国寡妇黑兹太太的女儿。你简直找不到可以跟她进行比较的对象。一个既淫荡又圣洁的未成年少女——被引诱的天使,被摧残的花苞,她的堕落既像是无知的,又像是自觉的。纳博科夫没有任何说教的意思,他只是让洛丽塔活在一个自由的空间里,游戏、追逐抑或逃跑……哪怕他笔下的亨伯特一会儿沉溺于罪孽的狂欢,一会儿又在声泪俱下地忏悔。作者似乎并不乐于担任裁判,更像是作为男主人公的同谋而存在。他清醒地写下连篇累牍的陶醉文字。我们几乎猜测不出他真实的态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对亨伯特的精神(或许还包括行为)抱有不易察觉的同情。因为这部以第一人称写作的书,在自责中又不无自恋的感觉。与其说亨伯特在暗恋着生活中的洛丽塔,莫如说他在暗恋着自己的想象——他想象的世界中,才是真正的洛丽塔,才是他畸形灵魂的归属……作者并不反对笔下人物想象力的放纵,似乎还充斥不无鼓励的意味。《洛丽塔》的辉煌正基于此。这个写实的故事里充满了超现实的感觉。

很久以后,我又看到了根据原著改拍的电影,叫做《一树梨花压海棠》。这精心修饰的片名有一丝色情的味道。我已记不清看完之后,是感到满意还是失望了。但不管怎么说,与小说相比,电影肯定会大大削弱想象的空间。尤其对于《洛丽塔》而言——洛丽塔是属于想象的,不管她属于亨伯特的想象,纳博科夫的想象,还是属于我乃至所有读者的想象。想象中的洛丽塔永远只有十几岁,是不会长大的。当然,更不会衰老。她是时间之外、道德之外、情欲之外的精灵。

《洛丽塔》,小说中的“恶之花”。

请允许我以小说的结尾作为本文的结尾吧:“我正在想欧洲的野牛和天使,在想颜料持久的秘密,预言家的十四行诗,艺术的避难所。这便是你与我能共享的唯一的永恒,我的洛丽塔。”

洪烛,原名王军,1967年生于南京。现任中国文联出版社文学编辑室主任。出有诗集《南方音乐》、《你是一张旧照片》,长篇小说《西栖人》,散文集《眉批天空》、《梦游者的地图》、《游牧北京》、《抚摸古典的中国》、《北京的前世今生》、《拆散的笔记本》、《颐和园:宫廷画里的山水》等数十种。其中《中国美味礼赞》、《千年一梦紫禁城》等分别在日本、韩国、新加坡、中国台湾出有日文版、韩文版、英文版及繁体字版。

责任编辑杨剑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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