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暧昧
2009-03-09凌可新
凌可新
出去开一个不用自己掏钱的笔会,突然就碰上了吴来。吴来是我大学的同学。我们的班叫作家班。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到九十年代初,类似的作家班比比皆是。大学的领导大约是害怕我们这些准作家准准作家把他们本科的小女孩给就近怎么怎么了吧,就不让我们进校园,把我们安排在一个招待所里上课和住宿。那里离为我们冠名的大学有好几里远的路程,想过去一趟得走好一会儿。我们的大学是好大学,在我们省是第一。在全国也是二十名以内的。比别的野鸡类型的作家班的牌子都要硬。
上学时我和吴来不住同一个宿舍,但我们多有交往。有一次还认真地打了一架。随后有日子我不理会他了。他无论怎样我都不理会他。惹得他火起,就又和我打了一架。他一边打架一边说,只要我继续不理会他,他就天天和我打架。我被他的言行弄乐了,也就重新理会他了。而且还成了好朋友。
吴来的小说写得不错。有一次差点儿就被《小说月报》给转载了。那时《小说选刊》不知因为什么停刊了,著名的小说类选刊只剩下了《小说月报》。能被《小说月报》转载一下,对一个小说写作者来说是无比的荣耀。所以那时写小说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无不盼望着能有这么一次机会。
这个消息是吴来的哥哥的一个朋友透露出来的。吴来的哥哥叫吴尧,在省城一家不是文学类的杂志社做编辑,交往自是广泛。吴来听了这个消息后怔了片刻,把手里的一本不知哪个作家的书往地上一扔,说,妈妈的,老子不写小说了!后来他真的就不写小说了,转而钻研英语,毕业后直接考了本校孟教授的研究生。三年后获取了文凭和学位证书,就留在了省城。而我毕业后就又回到了登城。
吴来读作家班前和我一样,也是在一个县城的文化馆里搞文学创作。但一毕业就不同了。再往后就更不同了。在小县城里混是不能与省城里的研究生等同的。吴来读研时我们就不大有往来了。除非我到省城办事或者开会,偶尔地可以碰到他。那时电话联系也不方便,慢慢就不知道他的消息了。
在笔会上碰到吴来,是我们毕业好几年后的事情了。研究生毕业后吴来分到省党报做了编辑兼记者。这事儿我事先听另外一个同学说过。但省级党报的大门是不好随便进的,门口时时刻刻地有持枪的警卫站岗。那时我不知道这些,后来因为一篇稿子要到与省级党报在同一幢高楼里办公的晚报去,才见识到。人家警卫无论我怎样说,就是不放我进楼。惹得我很想把那个年纪轻轻的警卫的蛋儿给用笔戳破了。
毕业后,我基本上是在单位埋头写小说的,一年两年也去不了省城一趟,当然也很难与过去的同窗面对面地交流了。
这次能碰见他,事先我根本想不到。那时我老婆孩子刚从农村搬出来不久,一家三口在单位的五层弄了一间破宿舍进行城市蜗居。白天睡觉,天黑了半天,再下来到办公室里写作。文化馆这样的单位,嘈杂得厉害,你不这样,是绝对不可能写出什么东西来的。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年,直到我写这篇小说时,情况也没有任何变化。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如果有地方邀请我去开个会参加个笔会什么的,单位也不管你差旅费。不管就是不管。我们单位那时的领导是个女里女气的男人,是从外地不知通过什么关系跑过来的。基本上是个不学无术的人物。而且还用女人的眉笔描眼眉,用女人的唇膏涂嘴唇,甚至连脸腮也时不时地抹些胭脂之类的颜料。但偏偏这样的人我们局长喜欢。先当副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扶正了。估计他的过来和当官,都与敢于送有关。至于这女里女气具体到什么程度就不再细说了。以前我写过一篇小说,题目叫《硫酸是一种液体》就以这鸟人为蓝本。这个小说发表在《莽原》上,写得十分真实生动传神。这也不细说了。
这鸟人平常的一个特点,就一个贪字。我们单位是个鸡巴穷单位,文化馆么,想想就知道了。有了这么个有签字权的鸟人把持着,有几年竟然连一份《人民日报》和省报都没订,更别说专业性质的报刊了。为此我还写过一个短文了,叫《文化馆里无报纸》发表在省级党报上。
我碰上吴来那年,鸟人已经当了好几年馆长了,天天看着单位的厕所,怕外人来用。我呢,发表的小说有的已经被复刊的《小说选刊》转载过了,在当地也有一定的名气了。但在差旅费的使用上他就是不松口。而隔年,他自己倒找个借口,回好几千里地外的老家,不知跟什么人厮混了一段日子,车票什么的偷偷地就报销了。
这是闲话了。我想说的是,就我的经济水平,如果开会和笔会什么的需要自己掏包,我是万万去不成的。我没钱。而进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后,免费的笔会也差不多就绝迹了。所以好几年出去不了一次的情况是很多很多的。而碰到吴来这次笔会,刚好是一切免费的。这我就得去了。不去连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了不是?
那是那年的四月份,开笔会的地点在青岛。青岛离我住的这个小城不远,乘坐公共汽车有五六个小时就到了。开笔会的是省内一家文学期刊,我在那里发表过好几篇小说,被《小说选刊》转载过的小说也是在那里发表的。所以他们的邀请函一来,我就决定好好地去青岛玩几天了。
规定报到的那天早上起来,八点多发车,下午两点也就到了青岛。青岛我去过几次。但再去,又很有了一种新鲜感,也勇于迷路了。不过好在通知上标明了住宿的地点和应该乘坐的公交车的次数,所以尽管迷了一会儿路,还是找到了。只是找到那里时,天色也暗了下来。周围已是灯火一片了。
报了到,草草地洗了把脸,先去吃饭。吃饭就在住宿的那家宾馆里吃。档次不是很高,但也有鱼有肉的,还有酒,青岛啤酒。我们这次笔会来了不到二十个人,凑了两桌。看看多有认识的。也有的不认识,不过一经介绍,差不多都知道名字。毕竟能参加这样笔会的都应该是在省内小有名气的作家诗人了么。当然严格点说,还是有两个女子主编怎么介绍也弄不清楚她们到底发表过什么大作。但正因为如此,也就没有多加理会。得过且过了。
饭后会务组的给我安排了房间。这家宾馆一般是一个房间两张床,住两个人。我进我房间时发现其中的一张床已经被占领了,但人不在里面,也不知道和谁住一起。不过想想肯定是吃饭时那些里面的一个,反正也就三四天的会,跟谁也没关系。我就先冲了个澡,然后斜在床上看电视。
看了一会儿刊物的主编来了。他过来也不过是象征性地问候一句,道道辛苦。他知道今天大伙儿坐车都累,也就胡乱说了两句,就走了。他出门时我问我房间另一个是谁,他说是省党报的一个记者。当时我也没想到会是吴来。想党报的记者来开这种会做什么?没劲。
也是因为乘坐了大半天车的缘故,主编一走,我就有点困了。身子歪了歪,就歪在床上睡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猛地惊醒过来,张眼看去,竟然是吴来的一张面孔在眼前闪闪发光。
伙计,怎么是你啊!我有些惊喜的表情,抓住他的一只手摇了摇,我说,你哥哥的,有五六年没见面了吧?
吴来也笑,九一年毕业,可不六年了么。哥哥
你可是发福了啊。
毕业后我是胖了些。搞文学创作的静的时候多,活动量小,不胖才怪了呢。不过吴来却不见胖,还和在学校时差不多少,黑黑瘦瘦的脸,嘴唇上边留着一抹小胡子。我问他,结婚了吧你?
他嗤地一笑,没呢。光棍一条啊我。
咋还不结?
他又一笑,没时间结。再说结个婚,麻烦。
吴来比我小一岁还是两岁,也该三十好几了。这么个年龄不结婚,一般是要有点原因的。不过我还没想问他为什么。我说,怎么又开始搞文学了?
搞个鸡巴文学。我早撂下啦。吴来坐边上的一只皮凳上,慢慢从怀里摸出一盒将军牌的香烟,我一支他一支,点上吸了口才说,是老汪找我过来的,说是想让我在报上给弄个消息出来。我打听说是你也过来,就想来看看你。要不然这样的破笔会,换哪个记者他也不会有兴趣。况且一想起小说啊什么的我就头痛。就是想再搞也心有余了。
这个我能理解,如今的世道,但凡有点能耐的早就不和文学沾边了。搞文学的都是一些心比天高,社交能力极差的人不得已的选择。如果我能找到一条成为百万富翁的途径,只怕我也不埋头写什么鸡巴小说了。吴来当记者,自是比当作家要滋润得多。我就笑了一下说,不搞就不搞吧。解脱了不是。
吴来想了想说,也不全是这个原因。主要是伤了。
他指的是在学习期间那件事吧。这我就不再说文学小说之类的文字了。胡乱地聊了些这几年的经历,以及同学们的境遇。说到一个叫马全利的,吴来说,这小子如今疯掉了。说都是叫女人给闹的。
马全利在我们那个班属于比较特别的一个。这种特别不是说他的小说或者散文什么的有多么地好。是说他这个人。这小子其实写东西不行。他到班上纯粹是为了混一张文凭好回去继续到小学当教师的。但他又对女人特别地敏感。有一次另外一个已经结了婚的同学搞了个女孩子。那女孩子是一个大学的本科生,长相还可以吧。不知怎么叫马全利给瞅上去了。有一次那同学出去了,这女孩子来找他扑了个空。马全利见势拦住人家,认真地说,你别跟周挺在一起了。他家里都有老婆了,孩子也好几岁了。我呢,还没有女朋友,你就跟我算了。说着就抓住人家的手要亲嘴。那女孩子当时吓坏了,尖叫着逃将出去。结果叫周挺的同学回来,把马全利好好地收拾了一顿。一时成了笑谈。
吴来说毕业回去后,马全利还是那样,整天把大学的毕业证书捧在手中,见了一个女孩子就先亮出毕业证书,然后就拉人家的手亲人家的嘴。说自己是著名的作家,是著名大学的著名的作家班毕业的著名的高材生。让人家跟他结婚,共同享受文学的美好味道。如此地还能有好?挨了几次揍后,也就干脆地疯掉了。吴来之所以知道这事,是因为马全利在他到省党报做了记者后,给他寄了一篇稿子,稿子的题目叫《论一个成功的男人怎样追求美丽的女孩子》,里面举了了几个成功的例子,例子的一方都是他个人,另一方则花红柳绿。吴来打电话到马全利的单位了解,结果知道他疯掉了。
我叹了声,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停了停吴来又说,你知道吕老师的情况吧?他说他要死要死的,纯属蒙人呢。
吕老师是我们班上到第二年时的班主任。前一年的班主任因为八九年学生运动的牵扯被更换了。更换上来的就是吕。吕别的毛病没看见,但他和我后来遇到的单位的小领导很有相同之处。我们在学校时,时不时地发表个小说什么的。稿酬也常常有些过来。但有一次我发表在青岛的一家杂志上的小说都过去了大半年也还没见到。我写信问人家编辑部的老师,那边说早在某月某日就寄出去了,一共是一百零多少元的,而且已经被领取了。当时我很懵,先到中文系去查,只查到确实已经汇过来并被领取了,别的信息一点也没有。我不甘心,又去邮局查。费了好些口舌才在人家的档案室里查到那张汇款单。上面除了有中文系的公章外,竟然还有我的签名。那签名与我的字尽管很像,但我还是发现了不同之处。同时呢,我还查出了我们班的另外几个同学的稿酬汇款单,上面也有中文系的印章和签名。我是个细心人,对比了一下这几张单子的印章,发现它们是同时盖上去的。因为印章的一处边缘被印泥弄胀了,这几张汇款单上的印章竟然统统一样地胀着个小肚子。
回去问那几位同学,他们也都表现出无比的惊讶来,都说这笔稿酬他们没有收到。事情叫吴来知道了,他也很感兴趣,与我一起分析来分析去,一致认为是班主任吕冒领了。因为只有他才可能把班上好几个同学的汇款单一起盖章,至于各自的签名,他也可以照着我们笔记本上的签名摹仿。
那时吴来与班主任吕小有矛盾,他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我们一起去找吕,吕坚决不承认有这事。不承认的同时还苦着一张脸说自己刚刚查了体,说是肺部有阴影,弄不好恐怕是癌。当时我们都明白他的潜台词是他快要死了,让我们放他一马。可那时我自费读书,没有充裕的生活来源,一百块钱能生活一个月多呢。就跟他较上真儿了。后来元旦回家,我就给吕留了一封信,限他于某月某日之前把我的稿酬寄给我,否则我就报案。结果吕真的在我给他的期限前把钱寄给我了。
元旦回去后,就搞毕业典礼了。之前他又把另外几个同学的稿酬退出来了。但据说还有好几个同学的稿酬直到毕业也没能到手。估计还是叫吕占了便宜。
这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我没跟谁说过。不过现在吴来说吕活得好好的,根本就没有死或者病得不行了的事情发生,我就悲哀了一下。但我愿意吕继续好好地活着。只是不要再这么做了。因为记得吕还对我说过,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都没有查出来。现在我想,那些没有查出来的被冒领了汇款的事情,大约也是他做下的吧。
吴来吸烟时,我想起晚上他没在这里吃饭。问他,他说出去吃了。说是一个朋友请客。说其实他来青岛就是为了看同学会朋友。
接下来吴来冲了个澡,出来直接上了床。他把屋子里的灯关了,只留下一盏落地灯。落地灯挺暗的,把房间弄得迷迷糊糊一片。吴来说,咱哥俩难得一见,就好好聊聊吧。我在这笔会上也不能陪到底的。他说,当个记者啊,坏处是事儿多。有时候想想,还不如老老实实坐在一间屋子里写小说呢。
我知道他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我们班大约有五十个人。但真正爱好文学的不到一半。余下的不过是去混张文凭罢了。当然混文凭的都是公费。像我这样自费的就是真正爱文学的了。到我遇到吴来时,剩下的那一半不是混文凭的,还在坚持着的已经很少很少了。我曾经统计了一下,能有十个人就不错了。我们班发生过许多事儿。我写了两件也就不想再写下去了。前面似乎已经跑题了,再写那些,就离题千里了。那样不太好。我知道。
就不乱写了。
下面的是这篇小说想主要表现的部分。
聊天时提起同学汪洋,吴来忽然很有点愤怒的味道了。他说汪洋可不是个好东西哩。他差点害死了我。
因为汪洋是我们共同的同学,我们之间的关
系也都不错,他这么说倒叫我吃惊了。在班上汪洋比较风流些,但文人天性风流,谁也说不到哪里去。吴来这么说,显然是他被汪洋伤害过了。同学之间谁伤害谁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的。但汪洋比较温文尔雅的外表,他会怎么样伤害了吴来?
吴来就说了。
原来吴来读研时发生了一件事。
有一次汪洋从他工作的城市到省城来办什么事儿,就住在吴来那里。吴来说他当时在校外租了个套间。里面有床,外间也有床。那段日子就他一个人住在那里,所以汪洋来了他挺高兴的。那天晚上两个人出去吃饭,喝了点酒。回来时吴来碰到了一个女孩子。这女孩子跟他认识,但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女朋友。以前也发生过性关系吧。这次女孩子也想再和他发生发生。
在大学里,男女之间发生这种关系基本上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了的。吴来就跟汪洋说,你在外屋睡吧,我到里屋。汪洋说动静少点,要不我听了心里乱。
汪洋也是结过好几年婚的人了。吴来没在意,就到里屋,把门关上后,关了灯,就和女孩子上床了。他没说他们的动静大了还是不大。这个可能也与事情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们做爱了。做过了女孩子不想回学校了,想在他这里睡到天亮。一做爱吴来就把外屋的汪洋给忘到脑后面去了。就想睡吧睡吧,在哪儿都是睡觉嘛不是?那女孩子好像挺累的,说睡就睡了。吴来听见通往外屋的门响,才突然想起汪洋在那里呢。不过他也没在意。
但汪洋却小声地喊他,叫他过去,说是有件事情想和他说。
吴来下了床过去,开了门,汪洋一拽把他拽出去。关上门后汪洋说,你做爱真猛烈啊。我都听见地面也跟着抖动了。我和我睡的这张床就像是汪洋中的一条船。我的心乱极了。我的心化成一汪水被蒸发了……
吴来不知道汪洋想要表达什么,就在黑暗中笑了一下,说,你又不是没搞过女孩子。反应用得着这么强烈吗?
汪洋停顿了一下,问吴来,她是你女朋友吧?你们之间是恋爱关系吧?
吴来说什么女朋友啊。也就是在一块做做爱而已。明天一早她走了,以后还能不能认出我来我也不敢保证呢。简单。她需要了,恰好我也需要了。简单吧?
汪洋说,是真的啊?我怎么觉得你们像是恋人关系啊?
吴来打了汪洋一下,你婆婆妈妈的干什么啊?我骗你有什么意思吗?他给汪洋一支香烟,自己点上一支。
汪洋说,真不是?
真不是。
汪洋说,要不这样你看好不好?你在这屋睡,我进去睡。
吴来惊了惊,你什么意思啊?
汪洋说,反正她也不是你女朋友。你做过了,让我也做一回吧。刚才你们在里面那么疯狂,弄得我都干柴烈火了。
这吴来就全明白了。原来汪洋是想和那女孩子也发生性关系啊。这样的事情他可不能干。他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同学接着他继续睡这个女孩子呢?当时他就有些恼怒了,他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啊。这事儿我要是同意了,人家不把我骂死了才怪了呢!不行,干脆不行。人家又不是个妓。
结果事情就僵在了这里。他的拒绝使汪洋万分地难为情,面子上也万分地尴尬。结果吴来怎么看汪洋怎么别扭。结果天还没亮汪洋就悄悄地走掉了。
事情其实挺简单的。吴来和一个不是他女朋友的女孩子做爱,同学汪洋也想趁机做一回。但吴来很生气,拒绝了他的要求。结果两个本来挺好的同学之间的关系差不多就要破裂了。
吴来跟我说,汪洋怎么可以这样啊。要是我顾着同学的面子让他出去做了,人家女孩子肯定会把我骂死了的。
你跟汪洋还有来往吧?
没了。一想起来我就生气。这不好几年过去了,一说这事儿,我还别扭着呢。
那你跟人家女孩子做爱就是正当的了?
你愿意我愿意。有什么啊?
后来我也不知道当时我的动机是什么,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在当时,我就是想调解调解吴来和汪洋的关系。同学了两年多,为这么一件破事弄僵了,我觉得似乎是挺可笑的。就算是吴来不愿意,也不至于不搭理汪洋了呀不是?人谁没有个色心啊?见色起意的也不光是汪洋一个人吧?多了。就我们单位那个女性化厉害的小领导,因为与当地的一个女干部有过一腿,还经常性地津津乐道呢!
我想我是得调解调解的。
我就说,你拒绝了汪洋,他没有打昏了你进去把人家强奸了吧?
这个倒没有。
那说明汪洋的本质还是不错的。他不过是跟你商量。你愿意了他再进去和人家女孩子商量。人家女孩子如果愿意了,他就做一回。不愿意呢,估计他也不会霸王硬上弓吧?
这个他也不会。女孩子一喊,他肯定得哆嗦了。人一哆嗦,就软成一团泥了,还干个屁啊!
这不就结了吗?你生什么气啊?
问题是我要是不拒绝他,等那女孩子一看是他在她身上忙活,她还不得把给我骂死了啊?那我的颜面何存?以后我还有脸再见那女孩子吗?吴来躺在床上,叹了一声。
你就是怕那女孩子骂你吧?
我就怕她骂。让自己的同学跟她睡,这事儿……嘿,这事儿她能不骂我?
我嗤地一声笑了,我说,你心里是这个结打不开啊?其实挺简单的。
简单什么啊?复杂极了。你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我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可要是一说啊,真的挺简单的。我说,你换个位置想想,看看是不是简单?
怎么换?
这么说吧。我侧脸看了吴来一眼。他也正在看我。我说,你吴来呢还是你吴来。这个不用换。比如说吧,某一天你遇到了两个挺可爱的女孩子。其中一个啊你认识,而且似乎还曾经发生过那种关系。你们三个呢,在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回到你的住处了。你呢,让那个你认识的女孩子和你睡在一起,让另外一个女孩子睡一间屋。然后你们做爱。然后另一个女孩子心动了,她通过你认识的女孩子,想也和你做一回爱。你认识的女孩子跟你商量这事儿。面对另外一个你不熟悉的女孩子的美好请求,你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你会把你认识的这个女孩子给一口气骂死了吗?
我说,你先别回答。想想。你想想。
吴来没有想想,他马上就笑起来。他说,哈,这不美死我了啊。有这样的好事我能骂人?不会吧?
我也笑了,你不会,难道那天晚上跟你发生关系的女孩子她就会?
这么说是我想岔了?
我不知道。我说,不过我却知道苏童的那部有名的中篇小说《妻妾成群》的题目的来历,苏童说他的灵感来自于一句诗,叫什么每个男人都有一个梦想——妻妾成群。这是人之常性。当然说的时候最好是把灯关上。光天化日下是不好说的。但是人啊,谁没有赤裸着自己的时候呢?人家汪洋不过是赤裸了一回。你自己赤裸的时候你怎么看不见你的裸体了呢?
我说,其实我也有一种梦想。
吴来说,是我想岔了。人应该是平等的,应该对等。
我就不说什么了。
吴来说,这事儿我放下了。
第二天笔会正式开始。吴来拍了两张照片,要了些有关材料,然后坐在一边听主编和当地的几个不知什么级别的领导讲话。我们离得很近。
他把头向我凑了凑,悄悄说,我睡了个安稳觉。我得谢谢你呢。要不啊,我还是放不下。
谢我干什么?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说啊。
中午大家一起喝酒。吴来能喝。很快把自己喝高了。我们其实都喝高了。主编看看说下午干脆自由活动好了。想讨论就讨论,想逛街就逛街。明天再集中开会。后天哩,爬爬崂山,逛逛栈桥什么的。反正来这里也是玩儿的,没有任务。
我就把吴来扶回房间。吴来躺在床上瞅着我笑。他说,今晚我就得回济南了。不过能见到你我真高兴。其实我去年去过你们登城一回。是你们那里有些人给我们报社写读者来信,反映你们文化局长轧姘头公款买私房。报社就派我和另外一个同事去调查。当时我担心这事儿与你有关,就没敢去见你。结果什么也没查到。不了了之。
我笑了,说,你真该见见我。因为我们那局长的事儿我都听说过了。有些还亲眼见到了。比如信上说的姘头。不过写读者来信的事儿跟我无关。我不会写那样的东西,不痛不痒,写了也白写。要是换了我啊,我直接就去找市长谈了。当然话说回来了。找市长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在登城啊,像我们局长那样的,也就算是小儿科吧。弄的那些事情,不上档次。做坏事,哪能让下属抓了把柄呢?
吴来还是笑,我去也没白去。我在登城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呢。她说她竟然认识你。至于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就不知道了。那女孩子真不错。味道十足。要不是路途太远,恐怕我还能过去呢。他抿了抿嘴,味道,妈妈的味道十足啊。
我不知道他说的这个女孩子是谁。我想问问她的名字。可我克制着没问。我怕一旦问出来了,一旦那名字是我熟悉的,我会受不了的。起码也得吃一回醋啊不是?
我睡了一觉起来时,吴来已经走了。他走了这个房间就我一个人住。快半夜时分,一个电话打进来,我接了,里面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她说,先生你寂寞吗?要不要我过去陪陪你啊?价格好商量的。免费呢也不是不可以的。
我知道她是个妓。我就说,不要不要。我们是两个人住一个房间呢。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当着别人的面做呢?
她在里面吃地一笑说,先生是一个人的。跟先生同房间的那位先生已经走了啊。她说,实话跟先生你说了吧,我就在楼里。而且是先生同房间的那位先生代你订的我啊。订金……啊对了,他已经付了订金了啊。要是你不答应,我可就占便宜了呢。
在我犹豫着的时候,我忽然听见电话里哈了一声。我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我说叫你身边的那个人说话。要是他在我这里,我马上就扁了他。
这女孩子也吃地笑了一声,把电话砰地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