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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歧解辑录二则

2009-02-16

现代语文 2009年1期
关键词:李泽厚好色注疏

李 宁

摘要:《论语》作为儒家学派的经典著作,历代以来对它的注疏真可谓汗牛充栋,然而由于《论语》文字的久远,以及各自时代的局限和自身出发点的不同,对《论语》文句的解释在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歧义。本文拟从《论语》编撰者编撰论语的目的出发,对《论语》中“贤贤易色”“犬马,皆能有养”等语句做一点考察与辩证,希望能够作出一些符合孔子一贯主张的说明。

关键词:贤贤易色犬马有养

《论语》作为儒家学派的经典著作,历代以来对它的注疏真可谓汗牛充栋,如《论语注疏》《论语正义》《论语集释》《论语今读》《论语新校释》等等。然而由于《论语》文字的久远,以及各自时代的局限和自身出发点的不同,对于《论语》文句的解释在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歧义。本文拟从《论语》编撰者编撰《论语》的目的出发,并结合各时代《论语》注疏,对《论语》中“贤贤易色”“犬马,皆能有养”等语句做一点考察与辩证,希望能够作出一些符合孔子一贯主张的说明,如有不妥之处敬请方家指正。

一、贤贤易色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日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对此句中“贤贤易色”的解释,历来见解不同,现摘录各家解释如下:

(一)汉·孔安国:言以好色之心好贤则善。邢疏:“贤贤易色”者,上“贤”,谓好尚之也。下“贤”,谓有德之人。易,改也。色,女人也。女有姿色,男子悦之,故经传之文通谓女人为色。人多好色不好贤者,能改易好色之心以好贤,则善矣。故曰“贤贤易色”也。

——魏·何晏注宋·邢昺疏《论语注疏》第8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十三经注疏》(标点本)

(二)梁·皇侃《义疏》:又一通云:上“贤”字,犹尊重也。下“贤”字,谓贤人也。言若欲尊重此贤人,则当改易其平常之色,更起庄敬之容也。

——程树德《论语集释》第31页,中华书局1990年版

(三)清·刘宝楠:宋氏翔凤《朴学札记》:“三代之学,皆明人伦。贤贤易色,明夫妇之伦也。《毛诗序》云:‘《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是以《关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尤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关雎》之义也。此贤贤易色,指夫妇之切证。”陈氏祖范《经咫》、管氏同《四书纪闻》略同。今案:夫妇为人伦之始,故此文叙于事父母、事君之前。《汉书·李寻传》引此文,颜师古注“易色,轻略于色,不贵之也。”《公羊》文十二年传:“俾君子易怒。”何休注:“易怒,犹轻惰也。”是易有轻略之义。又《广雅·释言》:“易,如也。”王氏念孙《疏证》引之云:“《论语》‘贤贤易色,‘易者,如也。犹言好德如好色也。”此训亦通。

——刘宝楠(《论语正义》第20页,中华书局1990年版

(四)杨伯峻《论语译注》在译文中解释为:“子夏说:‘对妻子,重品德,不重容貌。”

——杨伯峻《论语译注》中华书局1988年版

(五)黄怀信:贤贤易色,旧有数解:(1)尊重贤人,改易其平常之色;(2)以好色之心好贤;(3)改易好色之心以好贤;(4)娶妻重德不重色。今人多从后说。今按:后三说皆以“色”为女色,实不可信,后说为甚。贤贤与女色不相涉,色与学无关联,且学者未必皆能“易”色。释前“贤”为动词与古语法可通,“贤贤”即以贤为贤,敬贤也。然而人敬贤未必就能易色,唯有当面见之,方能改易,是(1)说亦不可信。又释“易”为轻,与“贤”不对,“贤”无重义。“易”必是改易之义,故“贤贤”必当作“见贤”。“贤”从“取”得音,“臤”音坚,亦见母字,韵相转,故误。见到贤者而改变其容色,正是见贤思齐、谦虚向善,和好学上进的表现,故日亦谓之学矣。若言女色、妻室,则与“学”无关。

——黄怀信《论语新校释》9页,三秦出版社2006年版

(六)李泽厚《论语今读》将“贤贤易色”译为“重视德行替代重视容貌。”

——李泽厚《论语今读》36页,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

此“贤贤易色”有两个分歧点:第一,其中第二个“贤”字,有人将其解释为“贤者”,又有人将其解释为“贤德”。然而从整句看来,讲的都是人,因此解释为“贤者”较为确当。第二,“色”字,有不少人解释为“美色”或“女色”,唯有皇侃《义疏》作神色讲,从整句看来,“竭其力”“致其身”“言而有信”都是讲诚敬的态度,由此作“改易其平常之色,更起庄敬之容”解,更为合适。

二、犬马,皆能有养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

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一)汉·包咸:犬以守御,马以代劳,皆养人者。一曰:“人之所养,乃至于犬马,不敬则无以别。”《孟子》曰:“食而不爱,豕畜之。爱而不敬,兽畜之。”

——魏·何晏注·宋·邢昺疏《论语注疏》17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十三经注疏》(标点本)

(二)清·李光地:如旧说犬马能养,则引喻失义,圣人恐不应作是言。且能字接犬马说,似非谓人能养犬马也。盖言禽兽亦能相养,但无礼耳。人养亲而不敬,何以自别于禽兽乎?

——李光地《读论语札记·为政篇》“子游问孝”章“绿猗堂藏”《无求备斋论语集成》第20函,台湾艺文印书馆1966年版

(三)清·刘宝楠:包氏慎言《论语温故录》:“犬马二句,盖极言养之事。虽父母之犬马,今亦能养之也。《内则》:‘父母之所爱亦爱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至于犬马尽然,而况于人乎?此敬养兼至,故为贵也。若今之孝者,不过能养,虽至于父母所爱敬之犬马,亦能养之,然只能养父母,不能敬也。何以别,谓何以别乎今也。《盐铁论·孝养篇》:‘善养者,不必刍豢也。以己之所有,尽事其亲,孝之至也。故匹夫勤劳,又足以顺礼,歌菽饮水,足以致敬。孔子曰:“今子孝者,是谓能养,不敬,何以别乎?”故上孝养志,其次养色,其次养体。贵其礼,不贪其养,礼顺心和,养虽不各,可也。”此引《论语》以“不敬”句与“能养”句联文,则“别”为别乎今之孝者,此一说也。翟氏灏《考异》引《坊记》之文,谓《坊记》唯变犬马为小人,余悉合此章义。《荀子》云:“乳彘触虎,乳狗不远游,虽禽畜,知爱让其所生也。”束皙《补亡诗》:“养隆敬薄,惟禽之似为子者,毋但似禽鸟知反哺已也。”皆与《坊记》言通,此又一说也。先兄五河君(辑录者按:刘宝树)《经义说略》谓《坊记》“小人”,即此章“犬马”。《公羊》何休注:“言大夫有疾称犬马,士称负薪。犬马负薪,皆贱者之称,而大夫士谦言之。”《孟子》:“子思曰:‘今而后知君之犬马畜仅也。”然则犬马谓卑贱之人,若臧获之类,此又一说也。诸说当与注前义并存。

——清·刘宝楠《论语正义》第50页,中华书局1990年版

(四)李泽厚在其《论语今读》中将此句译为“子游问如何是孝?孔子说:‘今天所谓孝只讲能够养活父母。人也一样养活狗、马,不尊敬那有什么区别?”

——李泽厚《论语今读》56页,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

如上关于“犬马,皆能有养”的解释有二:一是解为犬马养人,这种解释甚有牵强附会之嫌,犬马只能供人役使,怎么能说是养人呢?就此点钱穆先生在其《论语新解》做了如下辨正:“以养字兼指饮食、服饰两义,已嫌曲解。且犬马由人役使,非自能服侍人。果谓犬马亦能养人,则径日犬马皆能养可矣,何又添出一‘有字?”二则释为人养犬马,此义颇丰。从《孟子·尽心上》:“食而弗爱,豕交之也;爱而弗敬,兽畜之也。”可知:由古至今,只是简单地满足人们吃饱穿暖称不上真正的“孝”,方“敬”可也。

除此二例外,《论语》中还存在诸多歧解,如“犁牛之子驿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等句。限于篇幅原因,本文暂不作辑录与辨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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