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第二人称代词“你”和“您”的动态交替使用

金顺吉

摘要：现代汉语中的第二人称系统中有平称“你”和敬称“您”，说话人选用哪种形式，表明了交际者双方的关系以及言者对听者的态度。我们借用了语域概念和语用学的理论，对同一语域和不同语域中同一听者动态交替使用“你”和“您”的现象，进行了描写分析。

关键词：第二人称代词称代动态交替语域位势原则亲疏原则

一、引言

汉语中被定义为第二人称代词的只有“你”和“您”两个形式。“你”用于平称，“您”用于敬称。但是具体使用起来却没有这么简单，是要结合适用的语域和位势、亲疏、礼貌原则等进行选择的。

“你”称代平位或下位听者，并用于四大语域，即朋友域、家庭域、工作域、教育域，在具体使用中，主要受位势原则、亲疏原则、礼貌原则的制约。朋友域中，不论是未成年还是成年交际者，“你”是最为普遍常用的形式，体现了关系的平等；工作域中，言者为了体现职位、地位、辈份、年龄、身份等方面高于听者，会不受限地使用“你”称代，处于同一等位的交际者之间，“你”是体现关系平等的常用形式；教育域中，身份、地位高于听者的言者，也会无约束地使用“你”称代；家庭域中，“你”用于下位或平位听者无任何限制，有时还可用于关系亲密的上位听者。

“您”主要用于家庭域、工作域、教育域，是对上位听者的称代。家庭域中的成员彼此之间关系亲密，礼貌原则作用并非很大，但是对于辈份高、年纪大的听者，言者会适度使用敬称的“您”。工作域是等级关系分明的语域，对于在年纪、辈份、地位、身份、地位等方面处于上位的听者，言者考虑到社会交际中礼貌原则和位势原则的严格制约，对上司使用“您”称代，目的在于承认对上位听者的地位和权威，尤其是在政府机关部门，“您”的使用显示出严格的规律特点；教育域中，出于对老师的尊敬，处于学生地位的言者称代老师听者时，使用“您”的情况居多。此外，对关系生疏的同位听者，言者为了体现自己的修养或礼貌，也会遵循礼貌原则的制约使用敬称“您”。

可见，现代汉语第二人称代词系统中“你”和“您”在使用中形成明显对立分式，在不同的语域中人们会有规律地区别使用“你”和“您”。“你”用于四大语域中的同位或下位听者，“您”用于除了朋友域的三大语域中的上位听者。但是由于位势、亲疏等原则的影响下，“你”与“您”同用于上位听者或“你”或同用于下位听者的情况屡见不鲜，如图所示：

图1中，对位势高、关系生疏、关系生疏且位势高的听者，言者以“您”称代，如第二象限，反之，则以“你”称代，如四象限。在第一、第三象限中，“你”和“您”可交替动态使用，即对位势高／低或关系亲密／生疏的听者可交替使用“你”和“您”。为了弄清“你”和“您”的交替使用，我们将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置于更广泛的语域中，考察二者在交替使用中体现出来的意义及功能特点。

二、汉语第二人称代词的动态交替使用

汉语第二人称代词只有两个不同的形式，即“你”和“您”。虽然二者的意义功能和所适用的对象以及适用语域上存在不同的倾向，但也存在共同使用的交叉语域，并在交叉语域中形成了不同形式的交替使用。语言的本质是动态发展的，为了更好地把握两个不同形式的动态特点，我们将从两个不同形式的动态使用进行分析。

(一)同一语域中的动态交替使用

同一语域中汉语第二人称代词随着言者与听者的不同关系，选用的形式会有所不同，即使是对同一听者，随着交际的上下文语境、交际场所、交际情境等因素的变化，言者会选用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称代听者。

(二)同一语域中对不同听者的交替称代

在同一个语域中，言者将面对不同等位听者，而言者要根据与不同言者的关系选用不同形式上的第二人称代词。例如：

(1)佟志：(对母亲)妈，您就别管了。

(2)佟志：(对妻子文丽)你是不是有精神病啊?

(3)佟志：(对女儿)南方，你知道你妈多疼你吗!

例(1)、例(2)、例(3)为处于家庭域的佟志对家庭域中的不同听者所说的话，但有着使用“您”和“你”的不同称代。佟志对处于上位的母亲使用了“您”，而对同位的妻子和下位的孩子均以“你”称代。在一个语域中，言者面对上位、同位、下位等不同等位的听者，必然会择用不同意义功能的形式来称代不同等位的听者，而且对不同的听者，会有不同形式的无标第二人称代词。

同一语域中，对不同听者使用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除了在家庭域、工作域中也极为常见。在三阶立体的家庭或工作关系网中，处于中间的言者会对处于三阶不同的听者使用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但是这种现象，在朋友域和教育域中不会出现。在朋友域中，处于交际关系的朋友之间处于平面的同位关系，即使有亲有疏，但也不会影响一律使用“你”称代；而教育域中，老师与学生的关系一旦形成，二者的两极关系就不会受其他因素的影响，因此，老师对处于学生地位的所有学生使用“你”，而学生会对与自己有关的所有老师使用“您”称代。

综上所述，同一语域中的言者使用不同形式的“你”和“您”称代不同的听者，只见于家庭域和工作域，其中“你”称代同位、下位听者，“您”称代上位听者。

(三)同一语域中对同一听者的交替称代

同一语域中，言者使用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称代不同听者，这并不难理解。但是，在具体的交际中，经常会看到同一言者对同一听者使用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的情况。例如：

(4)a交际场所：办公室；交际情境：二人谈业务

丁翼平：(接电话)喂，荣昌厂。……我就是丁翼平。……您是于科长，刚才失迎，对不起!……是!是!是!……再做一千台水车?……是!您看，刚才管清波来看我，敢情他是您的亲戚。都是熟人，我更得好好地做活儿了。

b交际场所：娱乐场所；交际情境：丁翼平、于大～璋、管清波(于的远方亲戚，丁的生意伙伴)

丁翼平：于科长前者跟我说，香港的手表便宜，我托老邱带了一个来。(掏出美丽的表盒)于科长，你看，真正瑞士造，自动上弦，不生锈，不怕水，不进灰土!

于大璋：(接过表盒，端详，管也看)表是真好!

管清波：老邱还有没有?我也想要一个!

于大璋：好!(把表盒递回)

丁翼平：(假装一愣)你是怎么回事?于科长!

于大璋：表的确好，我手里一时可是不宽绰!

丁翼平：(故意作生气的样子)于科长，你既是清波的亲戚，又是我的朋友，我可没拿你当作外人，你怎这么看不起我呢!

例(4)中丁翼平对于大璋使用了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你”和“您”。(4)a中，二者还处于未见过面的生疏关系，而且丁翼平在业务上受牵制于于大璋，因此在称代于大璋科长时，使用能够体现位势关系的“您”称

四大语域中，工作域关系最为复杂，涉及上位、同位、下位听者，受位势原则、礼貌原则、亲疏原则等原则共同制约，因此处于不同语域的交际者选用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首先要考虑在工作域中所处的地位关系。再如：

(9)肖总：你那个老婆太深奥了。结婚的时候我提醒过你吧。好像还得罪了你们俩了，连个结婚请柬都没给哥们儿发啊。现在怎么样!

冯仁：想起以前你说的那此话，觉得还真挺有道理……肖总，我现在有些话，怎么说呢!

肖总：行了，你不说你的难处我也知道。我今天还在想啊，如果有可能真想帮你一把。可惜啊!……老郭那边日子好像好过一些，你可以找他试试。

冯仁：您都婉言谢绝了。(迷雾)

例(9)为处于朋友域和工作域的交际者之间的对话。冯仁与肖总在聊一些家常或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时，通常无标的形式为“你”，但是为了求助于肖总时，冯仁先以称谓语“肖总”将语域转换到工作域，并以“您”称代肖总。例(9)中，“你”与“您”交替称代同一听者，主要是因为交际双方处于不同语域。可见，在不同的语域中各用不同的无标形式，因此随着语域的转换，被选用的人称代词的形式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除此之外，言者对同时处于工作域和家庭域的听者，也会交替使用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并且在不同的语域中有不同形式的无标形式，因此，随着语域的转换要变化使用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言者对同处于家庭域和工作域的同一听者，交替使用“你”和“您”的情况，与交叉于工作域和朋友域、教育域的情况相似，在此不再赘述。

三、汉语第二人称代词交替使用的可行性

汉语第二人称代词的不同形式各具不同的意义功能，但是，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在不同的语域或同一语域中可称代同一听者，不仅如此，在同一语域中，对同一听者，也可以使用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交替称代，目的在于表达言语之外的某种特殊的心理意图。我们将从语言内部原因和社会外在因素，试图解释第二人称代词的不同形式之间得以交替使用的可能性。

第二人称代词的交替使用不仅发生在同一语域内，在不同的语域内也会发生。第二人称代词的交替使用不是随意的，也不是所有的第二人称代词之间都可以交替使用，如在教育域中，对老师就无法交替使用“你”和“您”。可见，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的交替使用也有规律性。

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之间存在着意义功能上的交叉点，即不同形式的意义共性是得以交替使用的内在原因。“你”称代下位或同位听者，可以表示亲密或疏远的心理情感，有时也可以称代家庭域中关系亲密的上位听者；而“您”可用于陌生或关系生疏的同位听者，也可称代上位听者，二者在称代同位听者和上位听者的意义功能上形成了重合，这使“你”和“您”具有了交替使用的内在可能性。

交际者之间的关系重合是第二人称代词得以交替使用的外在因素。以例(6)为例，二人处在工作域时，小罗对胡安称代的常用无标形式为“您”，但也可以使用“你”称代，这是因为二人除了工作关系之外，私下还处于能够使用“你”的亲密关系。由此可见，第二人称代词不同形式的意义功能有不同程度上的交叉，为第二人称代词交替使用提供了内在可能性，而交际者之间的关系重合是第二人称代词交替的直接因素。

综上所述，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能够交替使用的可能性分为内在和外在的，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所具的意义功能重合交叉，动态交替使用的语言具有内在可能性；而交际者之间复杂的社会关系、交际情境包括语境是外在可能性。言者使用不同形式的第二人称代词称代不同语域中的不同听者以及同一语域中的同一听者，就是对内、外在可能性灵活运用的结果。

四、结语

汉语第二人称代词具有不同的形式，它们在意义功能、称代对象、适用语域、适用语境中体现了不同的个性，同时也体现了同一范畴下的共性。由于不同形式所具有的个性使它们有了存在的必要性，同时也使语言表达具有丰富性；而共性使第二人称代词的动态交替使用具有了语言内在可能，出现了以不同形式称代对同一听者表示不同心理态度的表达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