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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语汇体系构拟的新思考

2009-02-16刘丽梅

现代语文 2009年1期
关键词:惯用语语汇熟语

刘丽梅

摘要:本文以温端政先生“语”和“语汇”的概念为基础,逐一分析、甄别有争议的语汇各子类的特征,确定其身份,从而形成构拟语汇体系新的思路:即依据语体色彩标准,将语汇体系的外延首先划分为口语体语汇和书面语体语汇,口语体语汇包括惯用语、歇后语、谚语、口语习用语;书面语体语汇包括成语和格言。

关键词:语汇体系口语体语汇书面语体语汇

一、“语”“语汇”“熟语”

“熟语”是20世纪50年代末从俄语引入汉语的概念,也是一个存在争议较多的概念,直至温端政先生(2005)改用“语”代替“熟语”,使之成为表意清晰的科学术语。在温先生看来,二者虽所指相同,但“熟语概念的模糊性和实际使用中的随意性和不确定性使它失去作为科学术语的必要条件。同时,汉语的“语”,并不存在生熟问题。它的存在只能产生歧义”。因此,“语”即“熟语”,是“语言里大于词的、结构相对固定的、具有多种功能的叙述性语言单位”,与之相应,“语汇”“就是语言里语的总汇”,与“词汇”共同构成汉语的语言建筑材料。这看似简单的一字之差,解决了多年纠缠不清的概念问题,为语汇学的科学发展奠定了基础。

二、语汇体系成员分析及认定

传统语汇研究对“语”的分类方式可谓驳杂,有四分的,如张志公、邢福义和张清常等;五分的,如胡裕树、张斌、孙维张等;还有多分的,如刘叔新,他首先区分了“语言的固定语”和“言语的常言”,继而在固定语之下划分出10种小类……语汇类型则主要包括成语、惯用语、谚语、歇后语、俚语(俗语)、专门用语、准固定语,名言警句(格言)和习用语等等,其中成语、惯用语、谚语、歇后语已经取得了大多数研究者的认可,成为语汇系统的典型成员,其余有争议的主要包括三类,以下分述之:

(一)专门用语

专门用语作为一种术语性组合具有和其他语汇明显不同的特征:它往往是事物的专有名称,代表的是专有概念,是在对某一特定事物命名时产生的、有明显的指称作用,如“辽东半岛、本草纲目、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等。相当数量的专名语有缩略格式,有的甚至可以缩略为双音节词,如“本草、政协”等。所以有的学者认为,可以把它看作复合名词,而不是语。在语法功能上,专门用语也是“词的等价物”,其作用相当于名词。除了具有语的多音节形式之外,专门用语在其他方面都跟词更为接近,所以,将其划出语汇圈是理所当然的。

(二)格言和俚语(俗语)

1格言:虽然大多数研究者都列出了格言一类,但温端政先生认为应该把格言从语汇家族“驱逐出境”。他的理由是:“格言、名句跟谚语,从形式上看都是句子,从内容上看都具有表述性,它们之间的最大区别在于格言名句是作家的个人言语行为,其功能主要表现在被引用;而谚语则是群众所创造的,除了被引用之,还可以充当句子成分,在句中可以作主语、谓语、宾语、定语、补语等,是语言的建筑材料。”

从其产生来看,格言的确是在修辞的层面被临时引用的,但很多经典的格言已经作为一个整体被储存在现代汉语基本语汇中,并且被作为语言单位来使用,从而失去了个人言语行为色彩。在北大现代汉语语料库中检索出的有关“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22条语料中,除了以插入语形式引用的之外,有9条是在句子中作定中结构的定语或中心成分,例如:

(1)徐地山则是以儒家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为中坚,以佛学的虚空为内,以基督教的博爱为外。

(2)这也就是李泽厚所时常提及的:那种“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儒家进取精神。

至于那些形式比较短小凝练的格言,除了充当定语以外,还可以充当句子的主语(其后常常加复指成分)、宾语。如:

(3)其实,“知识就是力量”的神话始终见不得“秀才遇到兵”。

(4)“知识就是力量”是屡试不爽的人生真谛。

(5)理性告诉我“知识就是力量”,现实教训我学了知识也枉然。

当然,这些格言都是大于词的单位,同时又是失去了句调等句子独立性表征的单位,这样的单位非词非句,如果再被踢出语汇家族,那又将何处容身呢?况且,格言和其他语汇的子类存在着诸多的家族相似性,实际上,它是语汇范畴中一个非原型的成员。

2俚语(俗语)

张斌(2003)、刘叔新(2001)的分类提到了“俚语”,周荐先生概括了徐宗才、应俊玲(1994)等人的观点说,“俗语”所指的应是俚俗的语句,与雅正的语言成分相对。能够归入雅正的熟语范畴的主要是成语,而能够算作俗语的熟语却有歇后语、谚语、惯用语等类。

上述说明使人觉得俚语、俗语、熟语三者之间是交叉甚至是全同的关系,其实俚语、俗语只不过是对语汇的语体色彩的描述和分类,把它们和成语、惯用语、谚语等按照具体结构形式分得的子类并列,是在一次划分中使用了双重的标准,这样分类显然是不科学的。笔者认为,语汇的语体色彩是导致语汇内部分化的重要原因,我们可以把它作为分类的首要标准,在这个标准作用下,语汇被分成口语体和书面语体两类。格言是属于书面语体中的一个子类,与之相对的口语体的部分,不应该叫做俚语或俗语,而应该是具有俚俗色彩的、具体的语汇形式,如谚语、惯用语之类。

(三)口语习用语、准固定语

1口语习用语

常玉钟(1989)明确地将“我说呢”“又来了”“有完没完”之类作为固定语的一种类别——“口语习用语”提出,并把它的特点归纳为“定形式、定语境、定语义”。如“本来嘛”“彼此彼此”“不怎么样”“不知怎么的”“当一回事”“等着瞧”“放A点儿”“管它呢”“话又说回来”“看你说的”“没的说”“哪儿啊”“哪里的话”“哪里哪里”“去你的”“什么(A)不(A)的”“说到哪里去了”“我说呢”“有的是”“真是的”等等。

由于这类固定语的结构形式和用字都很不起眼,所以长期以来没有受到应有的关注。然而,它们在实际言语交际中操作价值极高,长期以来都是留学生汉语学习和交际中的难点和弱点。笔者认为和成语、谚语、惯用语一样,习用语是语言中大语词的单位,具有定形式、定意义的特点,但又具有和成语、谚语、惯用语不同的特征,所以应该看作是语汇体系构成中一个独立的不可忽视的子类。

2“准固定语”(类似的名称还有“类固定短语”“准成语”“俗成语”):

“准固定语”指的是介于固定短语和非固定短语之问的一种言语类型。张斌(2003)所说的“类固定短语”是:“汉语中经常有一些四字短语,从形式上看,很像成语,可它们是根据交际需要临时创造出来的。这类仿造的成语,其含义可以根据字面来理解,这与一般短语无异;但它们又有特定的格式和功能,跟某些成语近似。这类词语,可以称之为‘类固定短语。”

张斌所说的“类固定短语”只限于四字短语,因此

张军香(2004)认为把它们叫做“准成语”更为恰当。如“一上一下、一瘸一拐、一生一世、不偏不倚、不上不下、前思后想、前呼后应、闲言碎语、胡言乱语”等。而刘玉凯、乔云霞则把这些不是来自历史文献,不是历代人民群众集体口头创造的四字短语叫做“俗成语”,并编写了专门的词典。

刘叔新(2001)提出了“准固定语”:“准固定语一如所有其他固定语,意义所体现的是个概念,结构形式上采用句法结构,也是个有定型性的词的组合体:结构成分在某种程度上是稳定的,不能起语法变化,不同的结构成分之间一般不能插入别的成分,他们的组合关系和排列顺序都是固定的。不同于其他固定语之处,只在于结构成分的稳定程度较低。”

仔细分析刘先生的例子,笔者认为,他所说的“准固定语”都可以分别归入不同的语言单位之中,“小小说、小老婆”等普遍被认作三音节词;“大恚、大恸、大悦、大喜、一瞥、一程、不乏、不克”等这类书面语色彩极为浓厚的,笔者认为是由古语定型而来的词;还有“不敢当、不见得、小玩艺儿、不消说、不要脸、不得了、不像话、不景气、不是味儿”等是今天大多数人所说的“习用语”。刘先生的例子中唯独没有“准成语”或叫“俗成语”,在刘先生的体系中,这些不具表义双层性的单位,是被称作“惯用语”的,但刘先生的惯用语与人们语感中的认识相去甚远。笔者以为,所谓“准成语”“俗成语”倒不如直称其为“习用语”更明了、更准确,因为这正好概括了它们由非固定短语向熟语转化的根本原因——因习用而凝固,但却不具备成语的典雅色彩,不能叫做成语。这些单位也正符合常玉钟先生所描写的语义体现为一般义的口语习用语。

三、语汇系统分类标准的探求

纵观各家之说,分类的标准不外乎三种:语法结构、表达功能(叙述性)和语体色彩。

(一)语法结构

长期以来,以结构形式为外在表征的语法功能一直是我们研究现代汉语词汇的一个重要准绳,对词的传统定义(能够独立运用的最小造句单位)如此,对语的界定也是如此。但是,这个标准在运用中面临着一系列尴尬的问题——从语法结构上说,成语是词组形式的还是句子形式的?歇后语又该如何归属?习用语怎样划分?如果让“江郎才尽、叶公好龙、记忆犹新、事与愿违、身临其境”和“身败名裂、斩钉截铁、纷至沓来、嬉笑怒骂”这两组成语,在分类的第一层面上,分属句子型和词组型,实在有点不合情理;歇后语的两个组成部分有时是词组形式,有时是句子形式。如“兔子的尾巴——长不了”“电线杆子上绑鸡毛——好大的胆(掸)子”,该如何归属?口语习用语中的“我说呢、你看你”“真是的、差点儿”等等,照此标准也将面临尴尬的的局面。因此,这只能是个辅助的标准。

(二)叙述性标准

温端政(2005)另辟蹊径,把叙述性看作“语”区别于“词”的最重要的特征,他把固定词组里的专有名词(或称专名语)、各行各业的专门用语(如“电子计算机”“能量守恒定律”等)和格言、名句跟“语”分开。继而“采用形式与意义相结合的原则”,首先把形式上有明显特征的歇后语分出来,称为“引述语”,然后根据语义的性质把非歇后语分为表述语和描述语。

这种分类看上去简明清晰、令人耳目一新,但其中也隐含着一些问题:第一,温先生所划定的“语”的范畴相对较窄,对一些已经有了初步研究成果但比较复杂的现象采取了回避的态度,而且界定过窄,势必给语汇学的发展留下空白甚至隐患;第二,根据逻辑学的观点,一次科学的划分只能使用一个标准,但温先生将形式和语义的标准同时作用于一个层面,显然是不太合适的。笔者注意到,在后来的《汉语语汇学》一书中,温先生用了“语的叙述性特征”作为分类原则,但他对表述语、描述语和对引述语的解释角度明显不同。他说:“表述语的特点,是具有知识性。内容十分广泛,既有对客观事物的认识,也有在社会实践中形成的经验。谚语属于表述语。”“描述语的特点,是描述人或事物的形象和状态,描述行为动作的性状。惯用语属于描述语。”而对引述语却仍然是从形式角度解释的,“引述语的特点,是由引子和注释性叙述两个部分组成,它的惯用名称是歇后语”,反映出来的标准仍然是双重的;第三,根据表述性原则将成语在第一层级上分割为描述性的和表述性的两大部分,明显割裂了成语的整体性。看来,我们还必须在这个标准之外寻找更能令人信服的原则。

(三)语体色彩

周荐先生阐释了语的“经典性”问题,“所谓经典性,是说某个熟语单位出自权威性的著作,由于该熟语所析出的著作具有权威性,熟语本身也具有了一种权威性。有些熟语源出于权威性著作,有些熟语不源出于权威性著作而出自普通的作品或干脆就是一种口头创作,由此显示出两者的区别:前者古朴、凝重、具有经典性,后者通俗、直白、不具经典性”。

他认为成语和惯用语、歇后语、谚语之间的不同主要决定于是否具有经典性。

“经典性”在语汇分类问题上具有较强的解释力,那些有经典性的语汇绝大多数具有鲜明的书面语体色彩。此外,一些出处不可考证,但也具备古朴、雅正风格色彩的语汇也具有书面语体的特征。成语和格言就是具有书面语体色彩的语汇,而惯用语、谚语、歇后语和口语习用语这些不具备经典性的语汇则具有鲜明的口语体特征。所以当人们运用成语进行交际时,会被认为是“有文化”的,而运用惯用语等进行交际时,则会被看作是亲切的、通俗的、活泼的、有趣的。至于那些所谓的“俗成语”.如“满不在乎、一不留神”之类,因为在使用过程中经常会被质疑“这也算成语吗?”,才会被加上“准”或“俗”的标记,它们只是在形式上和成语类似,从产生、语用的特征看,还是应被归入口语习用语的范围。语体色彩标准应该可以成为语汇分类体系的首要标准。

四、语汇体系的新构架

依据语体色彩标准,可以得到一个子项各自具有整体性和鲜明特征的语汇分类体系(如下图),至于其中每一个子类的界定,则是我们需要研究的下一个课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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