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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心理学与文学的游戏精神

2009-01-12孟繁华

西湖 2009年1期
关键词:女性主义婚礼小说

孟繁华

说镕畅是个文学新人也许不大妥当,此前她已经出版了两部长篇小说《花影》和《2008》,还有一些中短篇作品刊行于世。但我读过了她的中篇小说《寻友启事》和短篇小说《婚礼》之后,一种新鲜的阅读经验油然而生。当下的小说创作——从长篇到短篇,不能说乏善可陈,但能够感到眼前一亮的作品凤毛麟角也是事实。其中的原因也不是什么秘密,一是作家写的普遍疲惫,几乎都“著作等身”;一是文学想象力普遍下降,小说越来越复杂,承担或要解决的问题越来越多,小说阅读的快意全没了踪影。如果是这样的话,小说不被阅读不仅难以改变,可能还会愈演愈烈。

这样的铺垫不是为了说镕畅的小说就如电光石火石破天惊,就是当下最有阅读快意的小说。我要说是,镕畅的这两篇小说确实显示了她对小说的别样理解、不俗的想象力和语言能力。镕畅是女性作家,按照时下女性主义的路数,软性的是“姐妹情谊”,硬性的就是“颠覆男性”。但时至今日攻势凌厉的“女性主义”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话语方式,还是用逆向的性别歧视对付男性。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女性主义的话语失败,是不是这个潮流的穷途末路。但镕畅的小说不是女性主义的路数——她反其道而行之的是,以女性的视角深入剖析了当下女性、特别是中青年女性日常生活的心理。小说中的这些心理大都不那么健康,诈骗虚荣、无所事事、涂脂抹粉、好逸恶劳又充满心计。她们虽然不似男人那样有更大的舞台,有更可怕的罪恶心理和行动,但这些无关宏旨的趣味和行为,如果渗透到了日常生活的各个角落,该有多么可怕是难以想象的。但小说毕竟是小说,镕畅在书写和呈现这一切的时候,文字轻松流畅奔涌无碍,字里行间充满了幽默、反讽和戏虐,一种游戏的态度溢于言表跃然纸上。

《寻友启事》缘起于年轻的主人公洋溢的一份网络文字游戏:

洋溢,北方女子,八十年代人,

偏爱蓝色,寂寞固执。

想找一个朋友,

一个长相类似的女孩子,

在冬天飘雪的炉火前,

穿棉睡衣、拖鞋,一起烤火。

这本是时尚的网络游戏,是小资分子打发寂寥的形式而已,但这个由头却引发了系列的奇遇和故事。陈异、狄惠、涂娜拿、庄小妆以及那个匿名的香熏按摩女等逐一出场。真诚地渴望朋友的洋溢就这样遭遇了不曾想象的市井人物们。在举重若轻的叙述中,洋溢以平行视角带领我们见识了世俗社会的众生相。最后,洋溢被那个再次出场的香熏按摩女“白刃一闪”倒了下去。洋溢的寻友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被伤害的过程,是期待不断幻灭的过程。这个虚构的故事可以生发出微言大义,但小说中的玄疑、写实、写意的交织往复,即意味无穷又令人兴致盎然。小说有明显的存在主义的遗风流韵,但它又不是现代派小说时代的愤懑、反抗和决绝的斗争,没有“愤青”的怒火和仇怨。在耐心的叙述中,从容不迫款款道来,显示了镕畅的叙述能力和掌控小说节奏的能力。

《婚礼》几乎就是一篇“后现代”小说。婚礼即将举行的前夜,新郎石拓突然跑到新娘叶千雅家里。石拓不是来商量如何举办婚礼的事情,“他没理发,也没刮胡子,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又邋遢”,根本不像第二天要做新郎的样子。果然,他是来取消婚礼的。理由是“我这样做,并不是想要打碎你有关爱情和婚姻的梦想,我只是,还没准备好,你知道,做丈夫和父亲需要很多素质,我今年二十八岁,对,明年二十九,但心智还停留在二十三,或许是二十四岁,也就是说,我没成熟到结婚担负妻子孩子责任的地步……”。这个荒谬的理由会使一个即将出嫁的女人歇斯底里失去理智。但叶千雅平静如水风范依然。然后就是两人商量如何体面地取消婚礼,如何在保有女性面子的同时也实现男人的目的。一切都达成了共识,石拓以为一切如愿以偿。但就在石拓庆幸自己的如意算盘时:“来宾都到齐了,司仪兴致勃勃地走到主席台上,这时,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起来,冲着门口注视鼓掌,叶千雅左手挽着父亲的臂弯,右手轻轻搭在婚纱上 ,四顾微笑着,从容而轻盈地步入婚礼现场。”那打碎的计划又恢复了原样,石拓的心理和表情可想而知。婚礼照常,因为没有他们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内情。婚礼结束后,一对新人照例被拥上了蜜月旅行的火车。

小说中的石拓并不出奇,他是一个我们熟悉并能够理解的人物。但叶千雅就不同寻常了。在石拓试图掌控一切左右生活的时候,叶千雅并没有让他的如意算盘得逞。她处乱不惊运筹帷幄,终于将婚礼进行到底。而且自信地将婚纱收起,要“留给咱们的女儿或儿媳婚礼时穿”。小说类似一个情景喜剧,结局完全在我们的意料之外,叶千雅的“颠覆”行动大获全胜。但这也不是一个女性主义小说。按照女性主义的方式,叶千雅不必处心积虑地嫁给石拓,一个朝秦暮楚举棋不定的男人有什么可爱的?独立自主的女性完全可以重新开始或独自生活。但叶千雅还是四两拨千斤,以静制动,一定要得到这个奇怪的男人。说到底,叶千雅还是爱着石拓。因此,这还是一个有趣的、有后现代意味的爱情故事。

我惊异镕畅奇异的想象。小说说到底还是虚构的艺术,它不那么现实,和生活没有完全的同构对应关系。但它又处处和生活有关系,它的隐喻性质决定了与生活的相似性和相关性。镕畅的这两篇小说的优点也正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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