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爱智慧” 的教师

王本陆

课堂是每个教师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不过，正因为熟悉，就容易对某些教学现象熟视无睹，也恰恰可能缺乏对课堂本真的用心体察。古诗有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可谓传神地表达了这种困境。作为一个教师，我们注定身在课堂中，而只有识得课堂真面目，才能“以其昭昭，使人昭昭”，做个真正自觉的好教师。

课堂虽小，还真有不少博大精深的思想。大而言之，何为文化，何为人性，何为教育，何为成才？小而言之，如何创设情境，如何激发兴趣，如何引导思维，如何明确概念，如何养成习惯？扪心而问，对这些大大小小的问题，我们是否认真地考虑过？是否有了自己的答案？假如没有用心思考过，那么熟悉课堂教学就只是表面现象。

一个真正的教师必然是课堂的主人。作为课堂的主人，就必须对课堂教学既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也就是《学记》早就强调过的“既知教之所由兴，又知教之所由废”。所谓知其然，主要是指掌握课堂教学的具体任务要求、方式方法、流程结果等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所谓知其所以然，就是明白课堂教学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背后所包含的看不见、摸不着的道理。这道理，我们称之为课堂哲学。一个严肃认真的教师，不仅应自觉掌握系统的教育教学技能，而且应积极探索课堂哲学，建立自己独立的教学思想。

也许，一看到探讨课堂哲学，不少老师马上头就大了。是啊，哲学那么抽象、晦涩、高深，这是专门学者做的事情，我们哪搞得懂啊！大家这么想，也不无道理，像康德、黑格尔、胡塞尔等哲学大师的鸿篇巨制，有几人真能啃得下来呢？不过，这并不是哲学的全部。哲学的本意是“爱智慧”，即理性地探究世界和有智慧地生活。从广义上说，哲学是流淌在实际生活中的智慧，是可以在生活中感知的道理，是指导行动的合理原则。比如，我们常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就是一种因果论的哲学思想。这种层次的哲学，每个人都有一套。再比如，我国有句古话叫“半部《论语》治天下”，《论语》所阐发的儒家哲学思想，如内圣外王、性近习远、以身作则等，仔细想想，在我们身上不都有所体现吗？应该说，这些哲学思想是与生活水乳交融的，是在生活中显现的智慧。体系化、概念化的哲学，是对生活哲学的提升和抽象。我们探讨课堂哲学，不是从体系化、概念化的哲学入手，如什么是后现代主义、什么是回归生活世界等，而是从课堂教学的实践活动入手，从课堂教学现象中探索、感悟和發现课堂的本真，明白课堂教学的道理。真正的道理从来都是简明的、人人可以体会和理解的东西。

课堂哲学究竟应关心些什么事情呢？总体来说，就是关注、反思课堂教学实践背后的理论问题。在课堂教学中，教师要处理的问题大体有三种类型：一是课堂教学是什么的问题，二是课堂教学为什么的问题，三是课堂教学怎样做的问题，简单说，就是课堂教学的事实问题、价值问题和技术问题。这三类问题，又常常是交织在一起的。举例说，有人认为，“没有教不好的学生”，有人则认为，“朽木不可雕也”，这就是两种不同的学生潜能观。究竟哪种观点更有道理，更符合教育精神呢？再比如，曾经有种流行的说法“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现在则兴起了一种小孩读经运动，这都涉及教学价值观问题。对于中小学生来说，是学好数理化重要，还是掌握传统文化重要？又比如，有人坚信“一招鲜，吃遍天”，有人则主张“教无常法，贵在得法”，这表达了两种不同的教学策略观。在教学中，是应强调方法的新意，还是强调方法的实效？在诸如此类的问题上，古人和今人、洋人和国人均有多种多样的探索，形成了不同的解决路径，有时还存在着激烈的思想交锋。先哲说得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看得更远。我们进行课堂哲学思考，非常重要的是先要了解他人曾经是怎样思考的，进而形成自己的观点。

探讨课堂哲学不是为了故作高深，而是为了更好地亲近课堂，驾驭课堂。我们形成了独立成熟的课堂哲学，不仅可以享受思想的乐趣，更可以发挥思想的效用。一种好的课堂哲学，会给课堂教学一种思想的智慧，使我们在处理复杂的课堂问题时游刃有余，“乱云飞渡仍从容”;更重要的是，能够理性地分析自己的经验，在纷繁复杂的现象中把握课堂教学的精神内涵，真正成为课堂的主人。（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