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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传说

2005-04-29焦正达

骏马 2005年6期
关键词:明镜行者葫芦

焦正达

行者背着大红葫芦走后的第三天,明镜便离开了村庄。

三天前那个平静的黄昏,夕阳在村前弥漫了一片浓郁欲滴的血气。在这片强烈而又暧昧的背景中,身背大红葫芦的行者出现在村人的眼前。行者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慢慢充满了人们的视线。他眯眼打量这个建立于一座山和一条河之间的小村庄,脸上露出笑容。他愉快地向村头的人们打招呼。

兄弟们,能不能在你们的火堆旁给行者留一宿的位置,能不能给他的葫芦装满清水?

当然,村人的情绪受到感染,脸上也现出一丝笑意来。

村人在村头坡地的村舍里接待了行者。堂上火堆熊熊燃烧,映得村人的脸透出少见的红亮光彩。他们睁大同样亮的眼睛,毫不掩饰好奇的心情,打量这位额头宽宽、头发胡子长在一起的分不清年岁的人。他们围着远方来客打听外面的世界。

外面有比这儿更大的山么?

外面有更大的山,也有更小的山。

外面有比这儿更小的河么?

外面有更小的河,也有更大的河。

外面有很多村庄城镇么?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么?有很多各种各样的人么?

面对村人不间断的提问,行者这样答道:对于你们来说,别的地方是外面。对于别的地方来说,你们是外面。但是行者心中,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只有前面而没有外面呵。

村人似懂非懂地互相看看,一齐点着头,脸上又现出陌生的笑意。当时明镜正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飘摇的火光时明时暗表现着他眉上的忧郁。

村庄的夜晚黝黑而沉静。远处呜咽的山音淡如水光持续传来,拂上人们的心尖。夜色渐深,村人的兴奋便渐同露水一起悄然沉落。在接踵而至露水未干的早晨,他们又将要忙忙碌碌地去重复如前一天的生活,他们必须为此养足气力。于是他们开始缓缓地流动在回家的小路上。他们手中的松明在夜空中显得虚弱而缥缈。行者站在坡上和村人告别。行者从浩荡天穹中收回目光回到堂上,发现明镜仍若有所思地端坐于角落。

孩子,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行者往火上添了几根松枝,火星噼啪闪烁,一如明镜脑中的意念,又像眨动着诱惑的眼睛。明镜的话语飘忽如远方的风声。

你总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吗?

是的。

你感到快乐吗?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行者。

那么孩子,行者顿了顿又说,难道你觉得不快乐吗?

我不知道。明镜说,我真的不知道。我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也许我生下来就这样。

我曾经和你一样,行者取下葫芦喝了一口,说,但我成了行者。在我不停行走的生涯里,只要能喝上一口清水,我就觉得很快乐。

如果你的葫芦在路上喝干了,那怎么办?

不会的,行者摇摇葫芦,我的生命或许随时可能干涸,但葫芦不会,因为葫芦里的不只是清水。

还有什么?

日月。

日月?明镜跟着念道。明镜不由伸出手去摸行者的大红葫芦,在后来很长的时间里,明镜常常回想起此刻触手所及的河流般润泽绵长的感觉,犹如他常常回想一个根深蒂固的疑问和一种跃跃欲试的激情。正是它们,偶然却又注定地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在那个村舍厅堂的火光中,当深夜的潮气如烟四漾,一袭轻纱在眼前慢慢铺展时,明镜内心远方的风景便如梦境般忽隐忽现。良久之后,行者不容置疑的话声把明镜带回现实。

你可以走了。

明镜收回恍惚的神思,他问行者:你走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才算终结?

行者没有回答。行者凝望淡淡云烟,大睁的眼睛幽深朦胧,如无限伸延的道路。行者抬起宽阔而迷茫的额头向着远方微笑。行者说:你不觉得这种话对于行者毫无意义吗?

明镜有点不知所措,他胡乱地摇摇头。

你知道终结意味着什么?行者又说,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明镜,明镜不安地说。

不,行者说,你不是明镜,没有人是明镜。你知道真正的明镜是什么吗?行者喃喃地说,真正的明镜,我只听说是一块神奇的石头,它看起来和所有的石头一样,它隐藏于其它石头之间,如果有人得到它,那么这个人所有的愿望就会立即实现。

那么行者,明镜站起身来说,你是在找这块石头吗?

行者沉默不语。明镜久久站立行者身边,期盼一种回音。直到火光黯然扑闪,就要熄灭之时,行者才拿起树枝笑了笑,说:我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只是一个行者,你明白了吗孩子?

山下的村庄似盘膝而坐的老人,一条小河狗一般静卧村边。天已经亮了,明镜背着一只青灰色的葫芦爬上山顶,踏向通往山外的一条曲折小径。

太阳正在升起。太阳的光芒如洪水迎面扑来,迅疾淹没明镜面前的莽莽原野。远处有一片黑魆魆的树林,如同暗礁阻拦明镜的视线。走到近前,环绕林外的路的痕迹如激流中的旋涡,阴恻恻飞旋的引力,吸引着明镜双脚别无选择地涉入。

太阳随着明镜的脚步悄悄转移,明镜被旋涡扔到树林的另一面之后,他眯眼看看太阳,又看看千篇一律的树木杂草,心头不禁迷惑。明镜坐在地上取下葫芦喝了一口水,一袭清凉沁入肺腑,明镜对着迷惑无声一笑。明镜想到自己还远不是一个合格的行者,真正的行者走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有片刻犹疑。这时太阳转到明镜背后,斜长的光线揭露坡下茅草中两条蛇一样的诡秘小道。

左边小道游走在一片荒凉的平原上,一片同样荒凉的平原铺展于右边的视野中。明镜折下一根树枝往空中抛去,他以树枝分杈处的主干来指示方向。结果明镜走上左边的小路。

这条小路断断续续,长得没有尽头。明镜投入荒凉的怀抱。天气暗暗发生着变化,太阳隐去了,整个天空呈现出一派葫芦似的青灰色。青灰色的天空笼罩着一切,包容着一切,这时明镜想天空就像一只很大的葫芦。天色渐渐黑下来,明镜生起一种即将被葫芦装进去的感觉。明镜找了一处厚软的草地坐下,此刻他才觉出腰酸脚痛,浑身沉甸甸的有一种坠落之感。他喝了些水,然后抱成一团躺倒,他的上下眼皮訇然撞击,一阵阵五色光圈闪烁,明镜在訇然余韵与闪烁光环消失之前便睡着了。

第二天的太阳仿佛格外温柔。明镜蜷如葫芦般的身上露水未干,就被温暖而柔软的阳光抚弄醒了。睁开眼睛之前的一瞬间,明镜还以为自己睡在家中软和的床上,窗外鸟声啁啾,外间母亲正无声而又无处不在地忙碌,他即将起床,开始一天的生活,今天与昨天毫无二致,并与以前甚至以后所有的日子也毫无二致。对于他的村庄来说,日复一日的生活和阳光一样陈旧。然而明镜双眼睁开之后,立时就明白此刻已是自己开始行者生涯的第一个早晨。明镜瞪大眼睛回想以前,已变得遥远的记忆良久之后才开始显现。

饥饿的感觉冷冷地提醒明镜现实的处境,他站起来拍拍衣襟,仿佛把以前的时光和灰尘一齐拂去。他吃了一些遍地生长的野果,又继续一个行者的旅程。

明镜独自一人穿行于苍茫的天地之间,无数昼夜过去,无尽道路扩张。寥廓的背景显得他的身影无比渺小,但相反的是他的心境变得浩渺而空旷,一片淡如云水的光芒自在飘飞。明镜第一次随心所欲漫游自己的方向,每一种方向所决定的每一种命运,却丝毫无滞于他的心灵,他变成一种风一般的虚空,他仿佛已不存在,又仿佛充满每一个角落。但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影响他的痕迹绵绵不绝从荒芜中流过。

终于有一天,明镜发现地平线的尽头有一团光影努力出现,渐渐强烈。一种预感将他的意识压迫得隐隐作痛,眼前仿佛是大地尽头般的淼茫大水,水边有一棵粗壮绝伦的老树,树冠如蓬,树下一个老者磐石一般守望于荒凉与渺茫之间。久已淡漠的人世意识仓促回归明镜心中。

老者,能不能在你的树下给行者留一宿的位置,能不能给他的葫芦装满清水?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明镜记忆中响起,像一滴水珠沉落大海,显得虚假而空幻。当另一个真切如粮食的声音随即落实到明镜耳中时,明镜才能确证先前的虚空正是自己内心存在已久的感觉。

我等的就是你。

明镜心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他脱口说出,你是要告诉我明镜石的故事吗?

不,不是。老者说。我只听说明镜是一块石头的虚幻影像,它在阳光下通体透明,在夜幕中一片混沌,它只会与有缘者的灵魂撞击出美丽的歌声。那歌声会令人在不知不觉中把过去遗忘,一切又从头开始。但我等你并不是为这个。

为什么?

我等待一个后来人。老者满足而安详地叹息一声。我要等一个人来听我诉说我想要说出的一切。我终于等到了。

那么,明镜向老者微微一笑,你不必告诉我了。然后他又说,难道你不想试试走下去?

沿岸是无望的遥远和凄凉,湖水对于我这样的老人又是深沉莫测。老者忧伤地说。猛然他目光炯炯抓住明镜的手,所以我要给你以力所能及的帮助,你具有世上最伟大的力量,你是多么年轻。

当晚老者带着明镜在老树巨大的洞穴里歇息。明镜睡得香甜欲溢。这种深渊般温馨睡眠带来的勃勃生机,后来长久激励明镜疲倦的身心,它和以后其他种种注定的机缘一样,使明镜的行者旅程得以如河流般婉转绵延。

第二天,老者和明镜合力伐下一根粗壮的枝干,一条独木舟的生命便从孕育到成长终至瓜熟蒂落。不同形式的生命更替的规律,在任何地方都无可抗拒。

水汽浸透棉花般地浸透明镜全身。水的气息在明镜心中氤氲生长。明镜看见自己手上青筋颤动,犹如一道清澈溪水涓涓流淌。明镜随着水流悠悠荡荡不着边际地漂浮,他感到自己似乎已化在水中。

然而终于有一天,明镜感受到宿命般的碰撞。明镜在最初踏上土地之时只觉身在云端。他俯伏于地久久不动。他贴紧着大地,他似感觉一种亲切的血液的生气在泥土中滋滋作响,心脏在地底深处顽强振动。明镜扑在地上,如地上生长的一块苔藓。后来明镜终于挣扎爬起,悬浮水上的行程已如半睡半醒时做的一个短暂的梦,他醒来时已是一个新的早晨。当他站立成一尊旺盛的姿态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使他迥悟,他此刻深切感受到大地对于行者的重要。

明镜打开心扉释放视野,一种鼓涌不安的绵密混响刹时把他覆盖,他悠长的目光在庞杂的铁石堡垒中疲软成强弩之末,转眼便失落无踪。往事已退入深渊,一座崭新的城市以它炫丽多变的景象冷漠地诱惑着明镜,明镜被自己惶然而新奇的视线击穿。

城市内部街道店铺密集如森林。人群像狂风卷起的沙尘汹涌泛滥。每张面孔所显示的苍茫空洞让明镜触目惊心。不同的衣着上相似的面孔匆忙来去似乎无聊而又滑稽。但明镜却无法展示笑容。明镜被一种强烈的浑浊气味逼迫得全身僵硬,他感到自己昏头涨脑地被卷来甩去着。明镜在漫长行旅中磨炼成树一般结实的躯体一时苍白无力。

明镜下意识地退到一角,鸟似的紧缩成一团,他逐渐发花的眼前影影憧憧,如无数蝙蝠在飞舞。明镜一阵口干舌燥,他勉强举起葫芦灌了一气冷水,清凉的山野水流抚摸洗涤他的身心,他感到如释重负般的快意。

就在明镜身边,一个人影此时慢慢凸现,一个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静静站立,漫天黄尘之中他一袭清影丝毫无染,他一副既超然而又混迹的淡漠神情令人着迷。男子散漫的目光在明镜身上凝聚时,一道奇异的光彩闪现,一个充满沧桑的声音响起:

难道我看到的是传说中的行者么?

我就是行者。明镜回答说。明镜在这个清澈明净的男子面前,与生俱来的羞怯感竟如家乡一样遥不可寻,一片懒洋洋羽毛般的阳光在心头荡漾。

能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而成为行者的吗?

也许是一个念头,也许什么也不是。

也许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念头,男子说,可是所有的念头都是那么相似或相反,但人们早已对它安之若素,不愿付诸于无际的漫寻。灵魂早已死去,躯壳充如敝履。你看见我的丧服了么?我是在为这座行将衰竭的城市,为我的同类和我自己服丧。

也许你说的是事实,但它也无法改变这世上还有人愿意成为行者的事实。

男子点点头,为此,我愿帮助行者越过陷阱继续前行。

男子挽着明镜的手臂,穿梭斡旋于城市风景之中。明镜见男子面如深渊凝重的样子,便轻声问道,你知道明镜石的故事吗?男子笑了笑说,谁都知道这是一个古老而美丽的传说。据说它通达世上万物的道理,超脱人间烦恼之外,只有有缘的人才能找到它。

你知道有缘者的灵魂是什么?

就是真正有心者的心。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人才有真正有心者的心?

也许是所有人。也许没有人。

明镜皱起眉头。男子也不再说话。

男子的沉默如夜色笼罩下来,但男子眼中的一点光芒在迷离的氛围中微弱地闪烁。男子目光定格在明镜脸上时,明镜在面前微光如镜的折照中看见一团朦胧的景象。这个景象在随后的日子里一直在明镜心中若隐若现不可捉摸。明镜怀着这种疑问,向下一个不可知的地方飘去,

明镜看着镜中似曾相识的景物,一个头发胡子长在一起的分不清年岁的人,背着一只褐亮发红的葫芦,瞪大的双眼显得幽远莫测。明镜一时惊疑不定。

你明白了吗?青年女子说。

这是谁,我是谁,我在哪儿?明镜喃喃地说。

你就是你,行者。

青年女子返身放回镜子。镜子移开的一瞬间,灯烛折射的光穿透明镜的记忆,照亮他心中的混沌茫然。他若有所悟般地自语道:我是行者。

然后明镜又说,你听说过关于明镜石的传说吗?

我的祖父曾告诉我,明镜石浓缩了所有人生经历,如果有人得到它,就会看到生活的本来模样,过去、现在、未来就会在同一时刻呈现。也许人们终有一天能找到它的隐秘之处。那么行者,你就是寻找明镜石的人吗?

我只是行者。

如果你找到明镜石,你会怎样?如果你找不到明镜石,你又会怎样?

我不知道。明镜说,我只知道做一个真正的行者就当循着行者的方向走完该走的路。现在我只想作暂时的休息。

那么,我会让你得到充分的休息。青年女子低声说。

在这个夜幕笼罩的小镇旅店,青年女子张开预谋已久的胸怀,使明镜陷入另一种深渊般香甜睡眠。混沌的夜空中充满一片如热血倾泻的生机。生命欲望在明镜身上得以恣肆体现,生命气息在青年女子体内洋溢回味。在这个小镇平常的夜晚,生命规律于明镜和青年女子身上同样无可抗拒地淋漓体现。

明镜继续着漫长的行旅。

浩渺群山中明镜便如一只蚂蚁无迹可寻。但他的旅程一如行云流水从无停滞,他陷入天地巨大的背景中已无方向可言,他只是一如既往凭惯性移动脚步。千峰万谷原始的寂静震得他的耳鼓轰鸣不已,回音从高空掠过,更显出天地的昊大和心灵的空明。莽莽森林草木生长,峻岭危崖百兽率舞,长风起处云移鸟飞却无一丝尘埃。明镜渐渐不知时光之流逝,不知身之所在,似乎自己便是这山峦草木、鸟兽云风。

明镜毫无目标地漂荡,在天之涯地之极之间循环往复无所归依。当明镜有一天登上一座高峰绝顶,脚下但见万山朝拜,头顶惟有朗日当空,一时便有天地光阴仅此一刻而已的感觉。明镜张口欲呼,以吐出胸中潮浪,却没有发出声音。明镜默默站立,博大与虚空的感觉同时从他身上扩散开去,如同一片天空。明镜又一度深入一个幽谷,峰环崖绕使山谷如一只葫芦的形状。仰首一片光芒炫目,世间万象都如从此谷中喷涌而出,或都将被吸入谷中而没。一种生生灭灭生生不息的感觉将明镜卷入无限天宇,只留下他的一副可有可无的身影踽踽独行。

明镜摇摇晃晃走着一条如历史一般漫长而又不可确定的旅程。有时偶然回顾,却觉这一旅程短暂如昨天开始。但疲劳困顿之感终于慢慢像影子一样与他相伴,他的意识也渐趋萎顿。他的树一般强壮的感觉,他的跋深涉险的经历,他身后的一切风景已模糊如梦境。他感到一阵恍惚,恍惚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向他暗示,他力量的日渐消耗,终将要影响旅程的持续。时间感这时显得无与伦比的强烈。他开始与时间争夺时间。这样直到有一天,他忽似感到有一个熟悉的背影在前面行走,他拄杖紧紧追逐,却总不能赶上。于是他愈加奋力赶去。又不知过了多久,在又一个彻夜的奔波之后,明镜梦游般的双脚虚弱不堪地和一座村庄不期而遇。

黎明悄然而至。村庄上空一片浓郁欲滴的血气弥漫开来。这种依稀相识的气息将明镜引入遥远而广阔的记忆。明镜眯眼打量着这个和一座山一条河相偎相依的小村庄,脸上不禁浮现一丝暧昧的笑容。

太阳照常升起。太阳在东方一角天空奋力挣扎,如产妇正在生育婴儿。她憋红的脸上展示着生死之间无声而凶险的争斗。太阳终于升腾而起,天地间光明浩荡。明镜长长吁出一口气,挥袖抹抹额头的汗珠。这时一个孩子向明镜走来。这时明镜看见一个孩子向他走来。孩子走到明镜身边,毫不掩饰好奇的神情,上下打量明镜。

你是谁,能告诉我你从哪儿来吗?

我是行者,明镜答道,我来自走过的地方。

能告诉我那些地方都有什么风景吗?

有你能想到的,还有想不到的。

那么,你什么都知道,是吗?

明镜微微一笑,明镜取下背上的葫芦喝了一口水,然后才说,孩子,你能不能给行者的葫芦装满清水?

孩子轻柔抚摸这只红如太阳的葫芦,满脸茫然和虔诚,犹如在抚摸一个悠然神往的传说。孩子抬起明亮如镜的眼睛说:

你的葫芦能装很多水吗?

是的,明镜愣了一愣,一个久别重逢的声音在他耳际响起:还有,日月。

孩子轻轻呵了一声,余音如琴弦久久漾动。

孩子的面容在强烈的红色背景中迷离不清,明镜面前一片苍茫。记忆中悠远的时光千丝万缕隐隐约约开始倒转。忽然,明镜心中如一道闪电照亮,过去和现在霎时沟通,倏忽来去,反复数番,但这一切只在瞬息之间发生。明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动。一种悲喜交集的感觉在心中拨响,一种儿歌般单纯而明畅的旋律在旅途上回荡,仿佛这个早晨的阳光一样充满整个天空。于是一个声音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你知道明镜石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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