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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体的母亲与记忆碎片

2004-05-21车建全

雕塑 2004年2期
关键词:维利记忆人类

车建全

这是我们身处的时代:金钱与物质崇拜统治了一切,地区性战争永无停日,爱滋、SARS成为人类生命不断更新的敌人,以美国为代表的所谓现代生活方式在冲击遍及世界各地区原有的文明与禁忌,哲学的精神已经彻底丧失了,与此同时也意味着人类丧失了自我判断和批判的能力,更不用说还有能力用诗的思维去回忆未来。虽然,人们也在怀疑在这个被工具理性掌控的星球,科技并不能给我们一个人性化的未来,但现代以其资本、权力、技术确立的“世俗统治”却如离弦之箭,你能改变它的方向吗?或许没有人有空停下来,冷静地凝视着充满危机的显示,或许他们已被快速飞逝的生活画面,清空了回忆的大脑,而无暇再追问生存的意义,或许这种质疑本身就无意义,人类的灾难、危机、甚至毁灭不一定就发生在这个时代,这个世纪或现在正拼命活着的人的生命之中,或许这才是最令人痛心的事情。人类在表面上,清除了一切天敌,而最大的危险却存在于自身的创造之中,当我们已经被物欲冲昏头脑而在集体无意识中丧失了对自然的恐惧,在张扬人性而摒弃神性之时,人类正在面临种群的失落。我们需要诗人,需要荷尔德林那样的诗人带领我们“在神圣的黑夜中走遍大地”。

杰潘·德·维利埃尔斯即是这样一位具有诗性思维的艺术家,他创造的世界超越了物质化的现实,摆脱了艺术自身的束缚,清醒地勾勒出一个远离尘嚣的图景,在那里人类依然怀有纯真与敬畏,他们期待全体的母亲庇护他们神秘的存在。

他创作的神秘人物将我们带到时光河流的上下游,以记忆的碎片方式整合出一个先于铁器、青铜器和石器时代的文明,揭示出黑暗的根源,原始的思想,大地的歌唱和初始的梦想,这种文明被法国著名批判家亨利·龙塞称为“树时代”文明,在这个被维利埃尔斯追忆的时代,人类生存于原始繁茂的森林之中,以树枝和树叶为生,他们了解死亡的仪式,戴着单一的面具,狩猎劳作,最后学会了书写语言并尝试在天空中飞行。

这些作品很难简单的称之为雕塑或装置,因为其构成材料非常奇特和个人化,维利埃尔斯开列了一个诡异的材料单:树根、各种树叶、鸟的翅膀和语言、书写的木板、青铜、铁器、粗陋的木箱、麻绳、粗麻布、粘土、灵芝、石头、沙子、树皮、自制面具,这个材料单非维利埃尔斯作品的全部,但正是这些奇异的散发泥土特质和森林气息的材料展现出关于树时代的记忆片断。

他的作品更像原始的手工作品,保持着古朴纯净的特质,那些自制的古老弓箭、奇异的战车、保存记忆的时光木盒、纪念亡灵的仪式书写、简陋的弹弓、象征存在与流逝的时光之舟、代表巫术的头顶枝蔓,无不体现出纯粹手工制作的天真意趣和手的智慧。传达出对宇宙间一切生命的内在品质的尊重。其作品本质是针对物质主义和科学实用主义的问题,提出了一种相反的主张,即以诗性的方式看待世界,追求超越个体关怀的宇宙生命境界,从而建立一个超越物质享用之上的以人文精神的传承和创造为生命目标的新文明。

他创造的森林世界和精灵人物传达出的正是生命的诗意性和神秘的宇宙无限性,或者说借助神性实现了对万物的超越。他令人物直面死亡,揭示其渴望不朽的冲动,通过惊惧的双眸,展现了生命循环不息的神秘秩序。

初识维利埃尔斯的作品是2002年春,在巴黎蒙马特高地的疯人美术馆(此美术馆的展览宗旨是推出非专业艺术家),当时正在举行维利埃尔斯新作展览的开幕式,这些作品置于不同的神奇光线之下产生出巨大的精神力量,仿佛在上演一幕幕来自另一星球的戏剧。看着这些小小的奇异作品,心里暗自惊讶这世界上毕竟还有人如荷尔德林所言,敢于并能够“在神圣的黑夜中走遍大地”,也许只有艺术家,极其少数的艺术家依然保持着对现世的警醒,并有能力催醒已被物化的空洞灵魂。他依然相信:人类的心灵的母亲,带领我们劳作与歌唱,令我们崇敬亡灵的世界,庇护个体的惊恐与畏惧,珍视生命留痕的记忆。他创造了这个母亲,一个悲悯至上的存在,在她的怀中,人类进入纯真的安眠。我一直在想,如果把维利埃尔斯的作品安置于20世纪现代艺术馆或考古博物馆里,效果会怎样?或许它会成为每一个拥有它的城市的骄傲。

或许在很多年以后,森林完全消失了,那时的孩子们在这些作品面前聆听着这样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到处都是深深的密林,人们生活在一个有母亲庇护的时代,每到冬夏二季就聚集在一起歌唱,敬仰神灵和向死亡致敬……。人们也逐渐忘却了维利埃尔斯,只保留了一个关于森林精灵的永恒记忆。

维利埃尔斯的一位诗人朋友这样形容他的作品:“不是苹果掉了下来,而是树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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