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蹊
2004-04-29王改娣
王改娣
五月的一个下午,明亮而悠适。一番闲谈后,慈祥而不失学者风范的Wood教授送我出来,和我一同欣赏她小花园中的宠儿。
那斜依在栅栏上的蔷薇开得正盛,粉红中透着白。想起我们坐在洒满阳光的客厅,这些美丽的蔷薇正好映在那颇具西洋风格的大窗户里,当时感觉真像置身画中。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秦观敢是看到了和我一样的情景呢。
昨天刚好读了莎士比亚的一首十四行诗,其中“I haveseen roses damasked,red and white"这一句可不就是写的眼前的蔷薇么!本来在英文中,玫瑰、月季、蔷薇都是Rose,因此我的牵强也不算违逆了莎翁的本意。
月季也开的正好,这可是中国土生土长的美丽。我生活的城市就以她为市花。每年这个时候,月季就开满了城市的各个角落,让我很有些熟视无睹,再加上有些半红不红的月季老让我有种塑料花的感觉,因此对她的妖娆总是淡淡的,没有什么深刻的感动。可是,在这个小花园的一个角落、一个破旧的花盆后,却羞怯地伸出一枝淡黄色的花朵。纯净到透明的花瓣,静静而温柔,犹如英国十七世纪骑土派诗人罗伯特·赫里克(Robert Herrick)在那首柔情小诗《劝女于归》中浅吟低唱着“Gather ye rosebuds while ye may,/Old time i3still a-flvinm/And thls same flower that smiles today/Tomorrow wfil be dying',细细诉说着如花美眷的似水流年。
还有那三叶梅,她多美呀,就像风姿绰约的May Queen。在英国,每到五月来临时,乡村男女就会聚在一处,采花,歌舞,选出最美的少女,为她戴上花冕,封为“五月花后”。在我的眼中,这株三叶梅就是那位花后了。她娇嫩的红色花朵藏在三片同样红色的,微微合拢的叶子中。花和叶水乳交融,不分彼此。红得那么纯正,却又那样妩媚,让人叹为观止,觉得再美的人儿与她比也俗了。
在一处栅栏旁,笔直挺立的是几竿竹子,挺拔而修长。最初我读老杜的诗句“天寒翠袖薄,日暮依修竹”时,总也想不通为什么那位佳人非要靠在修竹上,普通的竹子依一下不就行了么?!后来到重庆西师开一个学术会议,校园里就有很多修长的竹子,美丽极了。同行的师弟是道地的南方人,他指点我这就是修竹。蓦然间,杜甫的诗句在我心中融化开了,我似乎真的看到了那个迟暮佳人修长而哀怨的身影。现在,在一个美国老教授的花园中,我竟也看到了这种竹子。看来,旅居中国的她也慢慢浸染了中国文人的习气。我笑问她是否读了苏轼的“町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Wood教授含笑不语。
我们走着,品赏着,赞叹着造化的神奇,缓缓来到了大门旁。
这时,我脑海中蓦然跳出了一首杜甫的绝句:“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多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不过我还是别说出来了,一向学者气质十足的Wood教授要知道我叫她“黄四娘”,大概心中会很不以为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