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扶

曲文学

几年前我在一家派出所工作，我包片的辖区内有一五保护王大爷和张大娘，老两口都是军人出身，退休后没有回到关里老家，一直居住和生活在渤海湾畔的这个小渔村，王大爷倔强少言，张大娘开朗健谈。老两口由于没有生育，晚年生活多有不便，全靠政府救济维持，村里为他们盖了两间平房，加上一个小院，老两口就在这里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我在下管区的时候，经常来到二老家看看，王大爷大多时候沉默不语，张大娘愿意多说几句，谈谈生活上的事情，对于政府给予他们的照顾非常满意，还说他们虽然无儿无女，可有很多人都在关心照顾他们的生活，因此说晚年的生活是幸福的了。王大爷偶尔发一句半名的牢骚，都被王大娘打住。我大多的时候是关注墙上镜框里镶满的黑白照片，那些发黄的照片几乎都是战争年代留下来的。具张大娘讲，他们是在抗美援朝战场上认识的，当时王大爷是连指导员，张大娘是卫生员，战争结束后他们即组建了家庭。我在欣赏照片的时候好像听到了连天的炮火，这一对从战火中走出来的老人使我倍加敬重。

二老自然的成为我们派出所的帮扶对象，逢年过节的我们都拿些慰问品前去看望，赶上老人过生日了就把二老请到派出所食堂里，备上生日蛋糕和酒席，气愤很是浓烈。每当这时，二老总是感动的热泪盈眶。张大娘体弱多病，我就一次次的开车送她去医院，帮助老人挂号看病，我为老人捐款，老人执意不肯，说政府救济的钱够用了。为了迎合上级号召的扶贫帮困工作，派出所将我关心照顾二老的事迹整理成文，渲染了一番，报了上去，没过几天，来了几名记者现场采访，然后我的事迹材料和一幅我与二老倾心交谈的照片就堂而皇之的上了市报的醒目位置，我把这张报纸送给二老，留做纪念，张大娘风趣的说，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上了报纸呢，然后就把报纸和军功章放在一起收藏起来。就在这个年度，我被评为人民满意民警，戴着大红花走上领奖台。

第二年春天我被调到城里工作，距离那个派出所远了很多，为了尽快适应新的工作环境，我加倍的努力钻研业务知识，心里时常牵挂二老的状况，却无暇光顾，只在中秋节，带了些礼品去看望二老，张大娘紧紧握住我的手，对我掉转工作以后还能挂念他们表达感激之情。我发现张大娘的身体远远不如以前了，张大娘患有严重的心脏病，言谈中知道她最近多次住进医院：王大爷还是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语的，坐在一旁默默吸烟。我有了一些内疚，觉得自己对二老照顾的少了，良心上有些过不去。临走的，我将一张名片送给二老，告诉他们如果有困难就给我打电话，张大娘让我安心工作，不用惦记他们，生活上有人照顾。我与二老握手告别，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滋味。

这年春节前夕，上级再次掀起轰轰烈烈的爱民月活动。农历腊月二十七这天，我与单位的几位领导，还有电视台等新闻媒体的记者若干人，带上慰问品，一起乘坐一辆面包车直奔二老家中，车刚停稳，电视台的记者肩扛摄像机首先跳下去，然后把镜头对准了我们。我和其他同志抬着米、面、豆油等慰问品来到二老的大门前，发现大门上了锁，我隔着木头栅栏的大门向那两间平房望去，房门同样锁着，一种不详的预感掠过我的心头，我放下东西，来到二老前院的邻居家，邻居家一位中年妇女见到我之后眼角便有些红润，哽咽着对我说：二老已经双双过世了，先是张大娘心脏病发作，抢救无效去世的，没一个月，王大爷也紧跟着去了……

我有些木然，内心翻江倒海一般，我发现那个肩扛摄像机的年轻记者，无声的放下机器，神情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