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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陈登科”

2003-04-29苏多多

清明 2003年4期
关键词:登科文集岳父

苏多多

《陈登科文集》前八卷,历时六年的磨砺,在陈登科辞世四年之后,终于出版了。我手捧样书看着陈登科手持大烟斗的封面照片,禁不住想问:此时他在想什么呢?照片中的他,深深地吸了口烟,抿着嘴笑了,笑得那么甜美;烟斗里冒出缕缕青烟;这是陈登科最满意时的神态。他似乎用眼神对大家说:“谢谢。”

陈登科是我的岳父,我们相识至今已有四十四年了。文化大革命前,岳父在我心目中,不完全像老干部,也不怎么像作家,有人说他像绿林好汉,胆大妄为,仗义疏财。我看他都有点像,但归根结底,如岳父自己用浓重的苏北乡音所说:

“我就是我,我是陈登科。”

我心目中的一个特别的人物。

1965年的一天,当我把自己一篇得意之作,念给他听时,他那发光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我,看得我好不习惯。终于念完了,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笑得我无地自容。突然,他止住笑,又盯住我的眼睛,严肃地说:

“你年纪轻轻,写文章就学会用俗套子,新闻语言。文章开头是你有了思想问题,墓碑前想到烈士,学习毛主席著作,问题就解决了。我写《风雷》时,有人要给我的小说加毛主席语录,否则难以出版。我只好同意了,但是我说,毛主席语录加一点可以,麻油加多了就不香了。你们年轻人要敢于独立思考,敢闯,敢于做前人没有做过的事;要像石头掉进水里,溅起水花,掀起波浪。”

这番话真把我惊呆了,把毛主席语录比做麻油,要是别人说,快够现行反革命了。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们和全国人民一起,共同在苦难中煎熬,但我对岳父的了解更深了。

1968年1月,岳父被江青诬陷为国民党特务后,受到全国通缉,我们一起在上海黄浦江上的小船中躲避。当夜深人静时,我们在不到两米见方的船舱里各睡一边,船舱里黑洞洞的,我看不见他的脸,只有我们两人低低地耳语声和一阵阵水波拍打船舷的浪花声。黑暗中他对我说:

“多多,我已结构好一部反映文化大革命的长篇小说,我一定要写出来留给后人,让后人永远不会忘记,文化大革命给党和人民带来的灾难;我坚信历史会最公正地做出评价……但是,我早晚要进监狱的,会与世隔绝,外边情况会一无所知。你能不能帮我收集这段时期的各种小报,将来我出狱后,看看小报,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似乎感觉到他的眼睛注视着遥远的未来,看到了灿烂的明天,像笼里的鹰,梳理着自己的羽翼,准备迎接飞翔的日子。

那一夜,我们谈得很多,他讲他的过去;他的爱和恨;他的事业;作家的责任……许多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有一句话,我一直记着,因为那句话,我印象太深了:

“我陈登科一生与当官无缘,到现在连个家长都没混上,我对金钱,甚至家庭,都无所谓;谁若是能在事业上帮助我,谁就是我最亲密的人……”

我深深地感觉到,文学事业就是岳父的生命。无论在战火纷飞的战争年代,还是文化大革命中被追捕的日子里,甚至被关在监狱中,都不曾忘记用心中的笔,创作他的小说。

1976年,我们党一举粉碎了四人帮,岳父重获新生。1979年,出版了中国第一部反映文化大革命的四十万字的长篇小说《破壁记》(与肖马合作);中国第一部反映农村,落实农村经济政策的电影《柳暗花明》(与人合作)上映;近五十万字,反映中国土地革命的长篇巨著《赤龙与丹凤》与读者见面(四部中的第一部)。从1974年,岳父跨出牢门,到1982年,岳父完成了三部长篇小说,五部电影剧本,若干中短篇小说和散文等,共百多万字。

1982年夏,我陪岳父住在北戴河,那时我感觉他浑身是劲,我们天天在一起开怀畅饮,他兴致勃勃地给我讲他刚刚动笔的,一百多万字的四部长篇巨著《三舍本传》。他说:

“这几年,我可以说又跑遍了淮北农村,为落实责任田,当‘吹鼓手,摇旗呐喊,几年的生活,我又结构了一部长篇小说。我要真实的把中国农民解放后三十年的命运写出来。写《风雷》时,因为当时的形势不允许我全讲真话,我只有违心讲一些假话,《风雷》才得以发表。《风雷》之所以在当时产生了相当的影响,就是因为小说毕竟讲了些真话,我也因此受了五年牢狱之灾。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可以讲真话了。你知道,解放后农民土改时得到土地,大跃进,人民公社,刮共产风,农民又失去了土地,天灾人祸,使多少农民家破人亡。十一届三中全会,使农民又得到土地。我要把这段历史真实地写出来。这部书是我给中国农民的一个交待。”

当谈起1960年,他在农村整社时的情况时,他的眼睛湿润了,情绪特别激动:

“多多,六零年时,安徽淮北的农民惨呀,每当我想到这些,我都心痛呀,我恨自己五八年时,也曾跟着吹牛皮,六零年整社时,也犯过主观主义,工作简单粗暴的错误。”

岳父在散文,旧地重游——阜阳随感《还债》篇中写道:

到阜阳,目的不是重游旧地,而是为了还债。因为六零年,我在亳县工作期间,欠过群众的债,也欠过干部的债,二十年未还,内心始终有些内疚。欠债还债,这是一个共产党员做人起码的道德嘛。

1992年,长篇小说《三舍本传》第一部出版了,1993年,《三舍本传》的第二部《暴尸滩》全部完稿。

1995年后,岳父的社会活动少了,文化大革命中五年的铁窗生活,摧毁了他原本非常健康的身体。心脏病,糖尿病……使得岳父,不得不经常住进医院。

1996年秋,岳父因便血不止,医生检查后,怀疑是癌症。尽管大家都瞒着他,每次检查的结果都不告诉他,可是岳父何等聪明能不怀疑自己患了不治之症?过去经常眉飞色舞慷慨陈词的岳父,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了,岳母梁寿淦非常着急,嘱我多找岳父聊聊,可是聊什么呢?岳母说:“只要你能让他开口讲话就成。”有一次我正侃得起劲时,他突然用无可奈何的目光盯着我,一句一顿,缓缓地对我说:“多多,现在出版社都讲经济效益,出版文集要自己花钱,你知道我一辈子是不要钱的人,你能不能帮我出版文集……”原来他思维挺清楚,他这段时间不言不语,是不是在想出版文集的事?可是这点事,对岳父来说,不应该是件难事啊,他为何会如此踌躇呢?

1980年,省作协举办《黄山笔会》缺少资金,岳父大半夜冲到稻香楼宾馆,找万里书记要钱,马到成功。

1983年,省文联筹建《文采大厦》资金不足,岳父又跑到淮南煤矿找到著名企业家刘明善,举手之间,第一笔资金到账。

1989年,岳父已经从文联、作协的领导岗位上退居二线,省作协要组建《作家企业家联谊会》没有经费,筹资的事又摊到岳父头上,岳父二话不说,决定在全省跑一圈集资。

我这个旁观者实在看不下去了,好好的作家不当,时不时就……我好言劝解岳父:

“爸爸,你已是七十岁的人了,身体也好,这些年,你三天两头为苏北老区找省里要

煤,为蚌埠创建《太阳》文学刊物找企业集资……我真担心您累坏了身体,而且这个年头,钱也不好找,你别……”

岳父瞪了我一眼,不让我继续讲下去,似乎是愤怒地说:“嘁!你懂什么,我也不是给自己要钱,我是要组织作家到企业去,为企业服务,为安徽经济发展办点实事。”

几天后,岳父回来了,我焦急地问他:“怎么样?”岳父板起脸,半扬起头,半眯着眼,用眼睛的余光看了我一会儿,用他浓重的苏北乡音,慢慢地说出五个字:

“我是陈登科!”

不久,《安徽省作家企业家联谊会》成立了;联谊会的《纪实文学》创刊了,岳父主编,百万余字,安徽作家反映经济建设,企业改革开放的四集纪实文学《地层深处的呼唤》、《希望之光》、《波峰浪谷》、《天涯处处》陆续出版了。

岳父在《希望之光》后记中写道:

这本报告文学集,是在不平静的1989年夏天编写完成的,我们……不顾酷暑,白天深入车间班组采访(计三百余人),晚上面壁于海员俱乐部,呕心沥血,铺纸为文,但更重要的是,这里的领导,这里的职工,这里的企业成果,这里的企业精神,这里一串又一串的动人事迹,使得我们感奋不已,唤起了我们的创作激情……不写,我们就失去作家的社会责任感。

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问岳父:“爸爸,你自己出版文集,这事对您不难呀!您写个报告给省委宣传部、省里头头,或者找一些大企业家朋友,多少支持一点……”

岳父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眼神复杂,有不屑于理我,有无可奈何,也有吃惊的目光……终于嘴里挤出五个字:

“我是陈登科!”

浓重的苏北乡音依旧。

我躲开他的目光,低下头。我又想起1968年1月,上海黄浦江小船上避难时的他,因为没有钱,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岳父曾感慨地说:“我挣过不少稿费,从来没当回事,除去捐献和帮助朋友外,大多都和朋友吃掉了,我从来没问过钱的事,我是要红旗不要金钱,要是当初留下一点,咱们也不会困在这里。”几天后,岳父就被捕了。打倒四人帮后,岳父再度出山,1981年的一天,他和全家的孩子们说:“你们都大了,要靠自己生活,若《破壁记》得了奖,我有了钱,是要全部捐献给文学馆的,我的藏书也要全部捐献的。”现在,年近八十的岳父,怀疑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生命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又因为没有钱,而不能实现毕生最后一个愿望:将自己五十年,用心血写成的书,汇编成集……

岳父为什么不愿意借助自己的影响,求助于社会呢?就是因为他自己常说的一句话:

“我是陈登科!”

1997年初春,我把岳父出版文集的想法和中宣部出版局的领导张小影谈了,她非常热情地表示支持,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岳父时,平日少言寡语的他,立刻兴奋起来,说:

“走,到文联找韩瀚,研究编目。”

我按老习惯打电话,找文联要车,却被他制止了:

“不用要车,咱们自己打的去。”

他急切兴奋的模样,真是难以言表;眼睛里焕发出奇异的光彩和青春的热情,讲话都透着童贞气。这时我才明白,他平时每天吃那么多药,还不如出版文集这一点点近似渺茫的消息,对他起作用,使他真有点返老还童的感觉。

1997年11月,岳父到深圳来避寒,我到机场去接他,当我看见他走出机场大厅时,觉得他又老了些,头发、胡子更白了,步履蹒跚,每迈一步都非常吃力,两脚不离地,半步半步地移动。但是,他手里却抱着一捆沉甸甸的字画,见面便交给了我。

几天后,我们两人去一家小店吃狗肉。那是他的嗜好,从新四军战士到年逾古稀,岳父一直喜欢吃狗肉,烧狗肉也在行,所以他才能在《风雷》小说里,特别生动地描写羊秀英卖狗肉,使读者过目不忘。那天,他破例又喝起了白酒,这也是他吃狗肉的规矩。吃狗肉喝烧酒,三杯过后,浑身热乎乎的。他喜欢酒酣耳热时谈事,充满激情;他喜欢青梅煮酒论英雄;他喜欢李白斗酒诗百篇。今天,他似乎显得心情有点沉重。喝了几杯酒后,目视远方,若有所思,操着苏北乡音,用低沉,叹息的语气对我说:

“多多,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来深圳了。”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酸酸的,忙说:

“不可能,你身体棒极了……”

他对我的话毫无反映,仍目视远方,继续说:

“现今不花钱出版文集是很难的,你最近经济状况也不好,你把我带来的字画卖掉,把我的文集快点搞出来。”

他转过脸,用坚定的目光盯住我的眼睛,用不容商量的语气继续说:

“就这么定了,来,咱们干一杯!”

没什么条件可讲的?就这么定了?可我心里很不舒服。无奈地望着岳父,他那双渐渐泛起喜悦的眼睛,似乎已经见到将要出版的文集了。

岳父酷爱字画。他在《画中情》中写道:

我不是画家,不会画画,也不懂画,我喜欢画,爱画,更爱藏画……几乎每幅画中,都含着一往情愫,都有一段友谊的故事,每当夜深人静,爬格子劳乏之时,环顾四壁,潜心鉴赏这些画友佳作的时候,就会忆起一桩桩往事,常常感到其味无穷。

这次带来的几幅字画,都是他的最心爱之物。刘海粟作的《铁骨红梅》,更是他的宝中之宝。他在《画中情》中记述:

这些藏画中,尤以刘海粟老送我的那幅《铁骨红梅》最使我感受深刻,它是我劫后余生,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收藏的第一幅画。画中那枝干如铁,梅朵如血的铁骨红梅,多少表达了我与刘海粟老,以及中国所有正义的文人,在那非人折磨的境遇下,所表现的一点心志吧。

那是1974年,岳父出狱不久,以治病为名到上海,偷偷溜进仍被造反派监管的刘海粟大师的寓所。两位离别多年的难友,述说离别之情,各自的遭遇,指点江山,开怀畅饮。刘海粟写《铁骨红梅》并赋水龙吟以寄意云。

1998年10月9日傍晚,我用轮椅推着岳父出去散步。此时他大病初愈,身体更虚弱了,讲话非常吃力,声音沙哑,细微,只有常在他身边的家人,才能从他的口形中,辨别出他在讲什么。我尽量给他讲些宽慰的话,甚至还说,要安排他到普陀山一游。他笑笑,会意地点点头。突然,他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握住我的手,眼睛盯住我的眼睛,眼眶里闪动着晶莹的泪水,费尽很大力气,憋出几句断断续续的话:“快——快点——点把我的文集搞出来。”

这几句断断续续的话,我完全听懂了,顿感自责,我此时才真正体验到,岳父是多么急切想见到自己的文集呀。因为岳父在文化革命前二十年,所写的几百万字的文学作品,都被四人帮视为禁书,焚为灰烬。他多么希望把自己毕生的心血,汇编成集,献给社会。我用忏悔的心情回答他:

“爸爸,我马上办,你放心,你会见到文集的……”

我当时确实相信,他的身体会恢复的。在我的心中,他是福将,他是硬汉子,多少艰难险阻,他都闯过来了。可是,有谁会想到,三天后

的这个时候,当我再握着他的手时,他的手越来越凉,我用面颊温暖他的手,可是他的手,还是越来越凉,他已经再也不会对我们说:

“快点把我的文集搞出来。”

难道只有文集能温暖你的心吗?

他没有回答,安祥地睡着了,带着未了的心愿,难言的遗憾,飘然而去。一生从未向组织,朋友,为自己提出过任何要求的他,就这么走了……

你不能醒醒?不能再等等?等到文集出版之日?

泪水也冲刷不掉我们心中的悔恨:

爸爸,你醒醒……

千百次呼唤你,你听见了吗?李准(作家)的诗音:

我爱陈老大,千锤百炼人,

雄奇藏浑厚,磊落见天真,

潇洒江边树,淡泊岭上云,

何时携书剑,茅屋共结邻。

爸爸,你听见了吗?

岳父智慧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从容,安详的面容依旧,花白的胡须飘洒在胸前。

岳父走了,往日高朋满座,开怀畅饮,谈古论今的“桐荫书屋”,成了告别灵堂。挽联挂满了厅堂,鲜花布满了庭院。络绎不绝的人流,拥进院子,缓步走进灵堂,送别他们的陈登科。此时,我才真正知道,岳父在人们心目中是什么样的人。文学评论家苏中,在挽联中写道:

泥土中走出,战斗中锻炼,铸就了民魂正气胆;

小百姓视角,大作家胸怀,谱写出千古醒世文。

岳父走了,人们写文章纪念他。此时,我才真正明白,他在安徽文艺界,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影响是什么,地位是什么:

他是安徽新文艺的开拓者,他是江淮作家方阵的排头兵,他是百姓的作家。他把他的一生都献给了党的文学事业,成为当代文学史上的“陈登科现象”——文盲也能当作家。

岳父走了,他未了的遗愿,出版《陈登科文集》怎么办!我感到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如果仅靠我们家人,是很难实现岳父的遗愿的。岳父昔日的老战友,老同志,老朋友不约而同地提出:鉴于五十年来,陈登科在安徽文艺界的作用,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中的特殊地位,需要成立一个陈登科文学研究会,专门收集,整理,研究陈登科的作品,编辑出版《陈登科文集》。这使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却又使我想到:岳父在世时,如果他自己向组织和朋友,寻求支持出版《陈登科文集》,也许在他有生之年,就可以目睹自己的文集了。当然,岳父是不可能这样做的,这就是陈登科的性格——奉献,而不索取。

在安徽新老作家,岳父的老战友的努力下,在省委宣传部、省文联的支持下,经省民政厅批准,《安徽省陈登科文学研究会》成立了。《陈登科文集》(前八卷)整理、编辑出版了。我真想说点感激的话,但是又觉得不妥,岳父走后,我越来越深深地体会到:陈登科和他的作品,不是属于他个人的,不是属于我们家庭的,出版《陈登科文集》也不是陈登科家庭、个人的私事。陈登科是在中国民族解放运动中,应运而生的,是党和革命先烈培育造就出的作家,是一个时代的产物。陈登科始终是为推动民族解放运动和社会主义建设而创作,是人民的作家,他的作品,当然是党和人民共有的文化遗产。成立《陈登科文学研究会》,收集,整理,编辑,出版《陈登科文集》,是发扬革命传统精神,保护一个时代的文化遗产的需要,是在为社会、历史,为后人做一件极有价值的事。但是,我怎能忘记……四年来,研究会的同仁,辛勤工作,无私奉献;还得到了那么多朋友,单位的鼎立支持;每当遇到难以克服的困难时,安徽省委宣传部、省文联都伸出热情的手帮助解决难题,我们还得到了北京燕山出版社的全力支持。没有这些支持,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还是情不自禁的,要对那么多辛勤工作,无私奉献,促成这件事的叔叔,阿姨,同志,朋友道声谢谢,因为你们圆了陈登科全家人的梦。如果岳父在天有灵,他也会向各位老朋友,老战友道一声谢谢;因为,你们也圆了他最后未了的梦。他在天国里满意地笑了。

谢谢……

责任编辑陈晓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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