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玫瑰
2002-04-29耿村
耿 村
我想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天晚上艾一定要拉我去那间酒吧而引发的。阴天,冷冷的雨连成线的直落而下,秋叶簌簌而响。我本来换上浅蓝色的短风衣准备回家,忙碌了两个月的程序调制工作刚刚结束,身心俱疲使我颇想独处,可是艾从机房出来后却无论如何要拉我去酒吧。
“好不容易才忙完,不轻松一下实在对不住自己。”他如此说。换过衣服后又推又拉的将我塞入出租车。雨迹横流朦朦胧胧车窗外都市的霓虹灯看来变幻无常,十字路口大型显示板不知播放着什么广告,整个灰蒙蒙的傍晚只有那块显示板色彩艳丽的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我的头再次疼痛,身边的艾却兴致勃勃,兴奋的与他的年龄及整个季节都不甚相符。出租车也慢慢的划开地面上的积水拐入一条满是苍红落叶的街道,在街道尽头的一家挂着红色灯笼的酒吧前停下。棕黄色的木门上铜把手已被无数人用手摩的锃亮。昏红色的灯光温和守旧的照着门前的一小块地方,我抖落风衣上的水珠推门进去。
酒吧并不是很大,一条可坐七、八个人的吧台,五、六张圆桌,六排火车椅。吧台后面照例是酒柜,几只射灯暖暖的射下来,挂着的一台电视机无声的播放着一场足球赛,唱机里翻唱著名英文单曲的顺子浅浅的吟唱着一首颇熟的歌曲。调酒师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圆桌边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人,标有“包厢”字样的小型走廊灯光昏暗。我也解开风衣的带子随便在吧台前坐下。
“加水威士忌。”我对调酒师说。调酒师微微一笑竖起一根手指表示这就送上,艾也要了伏特加。
“经常到这里来?”浅啜了一口调酒师送上来的酒后我也回头问艾。
艾点点头。
“经常到这里来打发时间。”艾肯定说:“长夜无聊时或者想约个姑娘时。”
“我的好朋友。”他对调酒师介绍我说。调酒师再次在淡淡光晕下对我一笑,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能如愿?”我不经意的问艾。电视上播放的是英超联赛红魔曼联队对另一支什么队。光头的贝克汉姆正持球突破。说实话我倒认为贝克汉姆剃个光头不仅不酷反而傻得够呛,还不如刚开始他理的那个印弟安莫希干式发型,虽然他那个发型差一点儿让他的教练心脏病发作兼以不许上场比赛相威胁。但毕竟贝克汉姆还是剃了光头,说明他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软蛋。赫胥黎不是说:人一刻也不能放弃其最可贵的价值——个性和自由嘛。
“有的时候空手而归,”艾想了想说:“十二点钟后如果还无收获只好收拾香烟、打火机回家了,这种事经常碰到,有的时候倒是水到渠成,可以和姑娘联络联络感情。”
“说白了就是找个地方跟姑娘胡闹吧。”我浅浅的喝去一些杯中的酒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艾闻言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艾怎么样,做为朋友而言也远远达不到要好的地步。但艾却因为几次偶然事件自认与我关系相当不错,加上我又懒得解释,再说又有免费酒可喝,想来个性与酒精还不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也就顺水推舟。室外的雨倒是越下越大,透过窗户看出去只有那红灯笼的暗淡灯光和偶尔掠过的车灯。吧内换了张贝尔克的“潞潞与澳彩克组曲”,听来倒颇适宜。我找调酒师要了二片花生华夫和一小碟杏仁,“咔嚓嚓”的嚼华夫。时间缓缓飘去我又要了一杯双份的威士忌,让醇厚的酒液一小口一小口的滑下喉咙。随着夜色渐浓,酒吧也渐入佳境,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推门进来,坐在一起窃窃私语。从吧台后面的门内也走出一个戴着花格发巾、扎着花格方裙的女孩与那个调酒师一起忙碌。间或吧台远处的投币电话铃响,有人前去接听,又哄又劝又叫的让某人来此处;或者赌咒发誓决不在此处。我摇摇头拎起杯子换了个能更清楚观看电视的位子,其间艾放下杯子熟门熟路的去洗手间。我用手指把玩杯子看酒液沿杯壁缓缓滑下,不久也有人坐在近处,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蕾。进来不久后,她放在吧台上的手提电话便一遍又一遍的响起莫名其妙的音乐,兼之她打开啤酒的声音也大的让人不适,而她又仿佛堕入真空一般死活不肯接那电话,不禁令我侧过头去打量她一眼,长发倒也梳得整整齐齐,却在鬓发边别了只张牙舞爪的甲虫,涂得极重的眼影让我在灯光下分辨了三秒钟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属于哪种颜色,还差点让我以为她的眼珠也是蓝的。黑色口红浓的即使我这个年龄都不会为之欢欣鼓舞。雪青色的贴身棉夹克,双肩背包上挂着一只天才知道是不是万圣节指定饰物的丑怪卡通,骆色长裤,高跟鞋——高跟鞋!只有这双恰到好处的高跟鞋倒还人眼,不至于让我立刻视若无物的转过目光。调酒师再次换上一张雷斯庇基的“巴西印象”。未几艾返回,坐在我与那姑娘之间,曼联其时吃了第二张黄牌。我静静的举杯饮酒,杯内还残余大约一元硬币高度的威士忌,艾也相当自然的绽开他自以为是的招牌笑容去和那姑娘搭话。对方开始毫不理睬,两首歌之后却开始与艾说着什么。“这是奈。”艾也向那姑娘介绍我说:“你是?”他问她。
“蕾。”那眼影姑娘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回答:“领带的颜色不错。”她对我说。
“本来想买条更花哨的。”我笑笑说,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艾也继续和那姑娘说着什么。并且招手为她叫来第二听啤酒。我转过头去不以为然的用手指摸了摸面颊,正听见蕾对艾说:
“你的朋友看上去正经的可以,到这里来寻找什么?”
“正经!?”艾回头夸张的看了我一眼:“这家伙是个标准的黑客,有次一个东东骂了他一句,他找上门去黑得人家两个星期没找着回家的门。”
“搞计算机的?”蕾斜过身子再次仔细的看了我一眼。可惜正面看上去我还是没看清她的眼影到底是什么颜色的,或者到底是由哪几种颜色组成的。
“看你眉目清秀,想不到做黑客的。”蕾用不太客气的目光看着我。
搞没搞错?你懂什么是黑客吗?我在心底无可奈何的喃喃自语。“大致谈不上吧。”我简简单单的解释说:“只是有的时候偶尔做个把恶作剧而已。”
“让你快乐?”她问。
“总比别人让我不快乐强吧。”我随便说。虽明白此话听来实在有些自私,但确实希望她就此别再与我说话,再说艾也正在旁边眼巴巴的等着。
“听来十分傲慢?个性如此?”蕾依旧不依不饶的追问。
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摸着额头想了一会儿回答说:“不是吧。个性大致来说还是有些内向的。”
“傻瓜。”蕾脱口而出,就此结束此轮与我的谈话。
电视机里的比赛也渐近尾声,曼联暂时领先,看曼联比赛就是这点不好,几乎没有悬念。
艾看上去也渐渐和蕾打得火热。
时钟划过十点后我打定主意不在此处浪费时间,加上此地看来并无合适我之处,于是决定出去找家面馆吃面,然后回家喝茶重读JD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主意既定我将剩酒一口饮尽取出一张红钞压在杯下,艾颇为惊讶:
“这么早就走?晚上另有什么活动?”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其间蕾不慌不忙的抬起目光,在灯光下凝视了我一会儿。
“很少有人这么早就回去的吧?”她用一种奇特的平静语调问我:“回去晚了是不是影响你的性生活?”
……屏幕上贝克汉姆一脚将最后一个任意球踢向人群。在起起伏伏的人声与音乐中我静静的想了一会儿。
“与我的性生活大致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我平淡地说:“就这样。”
我笑笑与艾握手后离开。推开门之后冻雨直落而下,红灯笼在风中摇来摇去——说实话,我第一次对蕾的印象实在谈不上好。
真的,就像公认任意球专家的贝克汉姆照样放飞机一样。
四周的黄叶也在浓重夜色中无声无息的轻扬而下。
第二天上班时,我在办公室外遇见艾。
“昨夜如何?”我平平淡淡的问他。
艾摇了摇头。
“坐到十一点半,和她一起出来,可她刚出门就像得了失忆症,完全不理睬我,拦了辆出租车自己扬长而去……”
我笑了笑推开机房的门。
接下来的一周里,雨天天下,工作也收尾总结。我借去还光碟的机会约一位相熟的秘书吃饭,她爽快答应。我们约定晚上七点在一家颇有名的日本餐馆见面。细雨如看不见的墨色银粉一般从天空中缓缓而下,将柏油马路染至黝黑。我回家换了件酒红色高领薄毛衣,深银灰色长裤,外套米色短风衣,俱为所谓名牌一类物品,换上双擦得锃亮的柔软皮鞋,收拾好钥匙、钱包、手提电话之类关门下楼拦车去餐馆。一路上依然落叶飘零,仿佛哪部电影里的过场镜头。我透过车窗慢慢看去,路边的湖水在零落长雨中沉默不语,远方的江水正缓缓流去。我匆匆走过细碎的雨幕进入餐馆,服务人员将我带至订好的窗边餐桌坐下燃起细小的蜡烛,又为我端来清茶。我缓缓地一口一口饮着。偶尔凝视窗外行色匆匆打着各式各色雨伞路过的行人,看他们表情严肃的仿佛马上就要发生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抬起手腕看表,怀疑是不是发生塞车之类令人厌烦的事情。约会时间早已过去,我找服务小姐要了一块蟹籽寿司沾上些芥末慢慢嚼着。不远处桌边坐着几个少年又笑又闹,叫的食物之多简直可以帮助一个埃塞厄比亚难民营,不久手提电话铃响,我取出接听。
“喂喂。”对方正是我的约会对象。
接下来的两分钟里她充满歉意的让我得知,在她打扮停当准备出门时,她的一个好朋友湿淋淋的找上门来,言未几句就抱着她泪如泉涌,细究之下才知道她刚与男朋友分手,专程找上门来一诉过去所谓的风风雨雨。所以她百般无奈只好躲在卫生间里拨我的电话,歉意说今晚实在是意外,所以无法前来赴约……
我想坐在卫生间里打电话解释这类问题未免有些凄惨……
“肯定有些恼火是不?”她在电话里温柔的问我。
“本来是有一些,”我老老实实的回答说:“不过听你这么一解释反倒对你充满同情。”
电话中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我试试看抚慰她,如果可以,十一点钟再见如何?”她又轻轻地问我。
我在不远处流水餐台上缓缓移动的日式寿司的五颜六色中想了一会儿。
“倒也不用勉强,”我劝她说:“只是我的手提电话是一直开着的。”
电话那头她温温的笑起来。
“晚上我请喝咖啡。”她说。
“那么再见。”我礼貌的回答说,挂了电话。
在小蜡烛的轻微摇曳中,我将剩酒一口饮尽。可是,我毫不相识的一个女性的失恋与我有何关系?到头来她的失恋却造成我孤单寂寞的一人渡过长夜,对此我不禁感到意外和不知所措。思索片刻后我拿起手提电话招呼买单准备离开,本来准备的三文鱼大餐末了却变成我独自一人喝了一瓶梅酒和只吃了一枚寿司。
一枚!?即使玛丽娅凯瑞都会忍不住惊奇。
无色的看不见的冷雨还是不依不饶的直落而下。我在店外按下手表的夜光键,冷蓝色的发光表盘清楚的显示21:15分。我不禁叹息,头也开始微微作痛,本想就此结束,但想来回家也无非是切柠檬片喝红酒。于是转而走下台阶,拦车直去上次与艾同去的那间酒吧。
雨也自作多情的跟随我而去。
在红灯笼照耀的木门下我拂去黑发上的零碎雨水推门进去。屋内却出乎意料的人声鼎沸。调酒师微微对我一笑竖起一根手指向我打招呼。我点头致意,随便在吧台边找了一张高脚凳坐下,唱机正播放老鹰乐队令人感动的单曲“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调酒师为我放下一枚杯垫。
“威士忌?”他充满善意的问。
“双份。”我笑笑点点头同意道。
墙上的电视机里台湾的名嘴主持人胡瓜正表情夸张的无声地说着什么,现场的观众一起无声地张嘴大笑——确实比一个人在家里读斯坦倍克《愤怒的葡萄》有趣。
在酒吧暗暗暖暖的光线下,我心情慢慢舒畅的喝完第一杯酒,转而叫了第二杯双份,又要了碟阿月浑子果,一边与调酒师闲聊天气啦,NBA啦,西班牙红酒的酒味纯正啦,一边听“纽约时间”啦、“深胡同里的生灵”啦、“放松”啦等等。老鹰不愧为美国乐团史上最杰出的一个,唱片听来令人莫名温暖,即使他们五千万张唱片销量的记录还有迈克尔杰克逊可以相比,可他们的年龄加起来倒真的无人可比。冰块在酒杯中叮叮咚咚不引人注意的融化。我心满意足的剥阿月浑子果,准备在浸透音乐和酒精后便回去等待电话。时间定在21:45分,此时有人冷冷的在旁边对我说:
“独自喝这么烈的酒想来有意思?”
有一秒钟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以确定确实有人对我说话。电视屏幕换为NBA的比赛,犹它爵士队正发动快攻,我侧过目光。旁边刚刚落座的一个姑娘正冷冷的斜着目光看我。我想我这个人大致来说记忆力还不错,因为即使那姑娘没有描上眼影但我从她的黑色唇膏上依旧毫不困难的认出她是蕾。虽然对她说话的口气实在不以为然,但没有涂上眼影的她却显得比上次妩媚了许多。我环顾四周。
“说我?”我心不在焉的问。
她点了点头。
“我认识的黑客不多。”她看了我一眼后转过目光依旧毫无感情色彩的说道。
“我不是黑客。”我心不在焉的抗议说。
蕾摇了摇头用小指拂了拂头发毫不在意的回答说:“反正都一样。”
哪里会一样?我想。但却提不起劲说出来,也许解释到最后得到的最大可能无非是一声“傻瓜。”马龙飞身扣篮,“居尔特之舞”听来如热酒般温软舒适。我转回目光结束谈话。身上酒红色的薄毛衣却在射灯下显出一种玫瑰酒般的和谐颜色。我舒了口气将左手中指上外公外婆为我买的一枚纤秀的男式白金钻戒转正。调酒师与别人窃窃私语。扎着格裙的姑娘手持咖啡壶四处忙碌,未几调酒师再次落下一枚杯垫,灵巧的将一杯酒放在我的面前。我微微一笑抬起目光准备疑问,调酒师露出诚实的笑容。蕾不冷不热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与他无关,是我为你叫的。”
我暗暗吸了口气,虽然觉得两杯双份已
经喝的恰到好处。但一来没有拒绝女孩的先例,二来恐怕也会让调酒师为难,于是稍作思考后便点头称谢。
“一个人左一杯右一杯的喝闷酒?”蕾问:“喜欢还是习惯?嗯?”
“习惯谈不上,喜欢倒也无从谈起。”我回答说:“只是偶尔经过,进来休息一下。”我也看了看蕾面前的一杯加了柠檬片和汽水的红酒。
“你呢?”我问:“一个人左一杯右一杯的喝闷酒,喜欢还是习惯?”
蕾回过头来细细的看了我足有五秒钟,慢慢的微笑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当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微笑,实话实说她笑起来倒颇让人心动,黑色唇彩此刻看上去也不再那么刺目。我轻轻一笑,开始对她有些许好感。
“偶一为之,”她笑着说:“大致与你的情况差不多。”
我抬起头,将自己杯中的剩酒一口饮尽,换过蕾为我新要的酒。斯托克顿远投三分不中。酒吧里一片温柔的低声细语,CD唱机里播放的唱片听来舒心可人,我的头微微有些发晕。蕾正举杯喝她的红酒,“咔嚓咔嚓”声音低微的咬着冰块。
“瞧,我们已经有了个挺不错的开始。”蕾也随口对我说。我点头同意——时间舒缓离去,我与蕾交谈渐浓,自己倒发现她其实是个内涵丰富的姑娘,最起码她读过斯坦倍克的《人鼠之间》,读过茨威格的《六大师》,甚至读过怀特的《小史丢瓦》,令我对她顿生好感。其间我为她再次叫来红酒,她也用手指敲击台面,让那中年调酒师为我的杯中加入新酒。争论中她虽然偶尔露出冷冷的面孔脱口而出:“傻瓜!”但也开始抓住我放在吧台上的手吃吃地笑。她与我争论男人身上都有一些青蛙的影子,黑色唇彩便只在我鼻下四公分处,一阵甜酒、香水和女性体味的混合香味迎面而来……我俩哗然而笑,她坐在我身边用额头轻轻撞击我的肩。
“你是不是黑客当中最笨的一个我不知道,但也许是最可爱的一个。”她对我如是说:“毛衣倒是与你搭配的恰到好处。”
“我外公有一件比这更棒的。”我随口回答说。
优雅的翘着腿坐在我身边的蕾笑得差点从椅上跌下。
12:30分后那调酒师温和一笑,问我们是否还需要什么,我与蕾不约而同的拒绝,我拿出钱包准备付帐,蕾却“啪”的一声将两张人民币放在桌上。
“我请你。”她说。我也与调酒师打了个招呼。大脑温和的一片柔迷,蕾也相当自然地挽起我。夜雨无声无息而下,红色灯笼在风中明明暗暗。走到台阶的拐角处一片淡淡的黑暗与淅淅沥沥总也停不了的冻雨中,我们相拥而吻,仿佛心满意足的舒畅酒后,不如此亲密接吻连艾尔顿约翰都会愤怒无比。蕾踮起脚尖在湿漉漉的雨气中温柔的吻住我,她的唇如此柔嫩细腻,小巧的舌尖细细的舔过我的齿间——她黑发的迷人气息在雨中微微扬起。
在夜的无限寂静中,我与蕾同车回到我的住处。在车上的温温黑暗中,蕾亲密无间的交叉着握住我的手指,走过长长的走廊打开门锁的“咯哒”声清脆可闻……在我颇窄的单人床上我俩必须紧贴在一起才不至于翻落而下,蕾紧贴在我赤裸的胸膛上轻轻而笑,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轻轻地吻着我的颈部。极静谧之时我将丝棉被拉上,蕾赤裸着爬上我的身体,温柔安静的贴在我胸前沉沉睡去……细雨也依然沙沙的跌落窗面。我静静的闭上眼睛……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蕾,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类似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雨依然心平气和的落个不停……
天微明时我感觉身上的她轻轻一动,我依然的闭着眼睛假装睡着。我感觉她极轻的从我身上抽身而去,悄无声息的滑出被子,赤脚走在地板上的轻微声音。不久卫生间传来细微水声,门轻轻的关了又合,不知从何而来的凉风穿室而过。我仍静静的闭目躺在床上。一会儿有人轻轻走近我,在我额上轻轻一吻。唇的冰凉几乎使我想立刻就睁开眼睛。我微微眯起眼睛,正看见她极轻的拎着高跟皮鞋离去的最后一个娥娜背影——门锁轻轻一响。我本能的侧过身体,枕上,却有丝丝缕缕她的长发……我再度闭上眼睛,四周围仿佛还残存着她的气味。我暗暗思索,她的黑色唇彩在记忆中清晰的仿佛永难磨灭。
清晨未停的雨中,我换过衬衫和内衣,湿湿粘粘的雨雾中我套上墨绿色的高领羊毛衫和牛仔裤,在切片面包中涂上芥末三口两口吞下肚去。下楼搭巴士回去上班。办公室的门口,昨夜的约会对象正若有所思的站在走廊上看着窗外蒙蒙的雨,看见我走来充满歉意的对我一笑。
“真不好意思,”她道歉说:“昨晚的事。”
“没什么。”我回答道。内心深处却奇怪的泛起另一种感觉令我不禁微微有些难以形容的尴尬。
“这样的事情偶尔我也会遇到,”我安慰她说:“下次挑个不会有人分手的日子再约你可以吗?”
“昨天晚上11:20分左右我拨过你的电话,但无人接听,我想你已经睡了。”她看了我一眼温温的告诉我。
我稍微愣了一下,从外套的口袋中取出手提电话。昨夜如她所说的时间内确实有未接电话,也许灯红酒热中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听见,不禁让我内心深处更觉难堪。如果接了她的电话,今天清晨会是如何也许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她见我沉思也在无人时刻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手指。
“睡了?”她问。
“大致来说是因为酒喝的不少,”我不太好意思的解释说:“所以睡的颇早。”
她充满同情地点了点头。
“周末一起去喝咖啡?”她柔声问我。
“当然。”我笑着说。
后来的半个月内我去重庆出差。将手头工作处理完毕后在山城四处游玩了一番才搭机回来,其间一个人在山城的路上缓缓慢步时却颇有些难以察觉的想起蕾,这种感觉令我奇怪。我有的时候想,也许自己是很想再见到她的……
快下班时我去艾的桌子一边翻报纸一边装作无心的样子问起他最近做了些什么?
“读书、看DVD、泡吧喽。”他无所谓的回答我。
“有新发现?”我问。
“老发现都消失无踪。”他叹气说。不过马上就邀请我晚上同去喝酒。
我略作思考。“上次去的那家?”我问。
“可以啊。”他回答说。
我点了点头。
傍晚与艾一起搭车而去时夕阳还算迷人,湖面上水波不兴,加之风清云静,倒是恰如其分的一个深秋之日。晚间我与艾在酒吧内喝掉一瓶当比尼城堡干红,至23:40分,艾毫无收获,我也没有看见蕾,至此结束。分手时艾约我过两天再来,我点头同意分头拦车回家。
天气预报说近日将有霜冻。
白日在办公室内依然的处理一些实在说不上重要但又必须要有人去处理的杂事。我本想继续去约会那秘书,细想起来那秘书漂亮温柔,加上人又体贴,兼之对我印象良好,因此无论任何方面来说都无不适之处,或者她也在等待我开口去约她。但总是临到关头,我便心回意转,放弃了之,想来甚至令自己奇怪。
又到周末时我与一帮同事一同出去吃
饭,饭后又结伴出去打保龄球。五局下来时间已经不早,艾却意犹未尽,再次拖我去酒吧。
“喝两杯回去睡觉正好。”他如此说。我也不再反对。夜酣之处正是酒吧人气最旺之时,推门进去我便一眼在淡淡的青色烟雾中看见穿着一件苹果绿色薄呢外套的蕾正独自一人坐在吧台边静静的小口喝着一杯红酒。我走近坐下,艾也热情的与蕾打招呼。
“我们见过,记得不?”他问。
蕾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也立刻看见了我。依旧用那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目光凝视了我有三秒钟。我发现她又一次涂上了极重的眼影,唇彩倒是换成了一种颇深的玫瑰色。说实话我对她的眼影实在谈不上恭维,加上她这副化妆确实让我有些失望,于是也就轻轻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艾为蕾重新叫过红酒,自己要了杯沙之舞曲,我点了杯血腥玛莉。调酒师露出整整齐齐的笑容向我致意,英国歌手邦尼泰勒唱着一首八三年的冠军老歌“心之全融”,我用左手托着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对面酒柜里的各式酒瓶,不久蕾离开座位拿着她的红酒杯挤到我身边坐下。我扭头看去,艾正满脸笑容的与一个陌生姑娘说着什么。我看了看蕾。
“最近常来?”她换了种平静语调问。
“有时候。”我淡淡回答说:“你呢?”
蕾转过头去平静的想了一会儿:“对我的这副模样不太满意是吧?”
“谈不上呀,”我依旧淡淡回答:“大致来说化妆一事应该是属于私人范畴内的问题,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回答。”
蕾有些迷惑的用手指揉了揉眼窝,不引人注目的叹了口气。“我说,”她转过目光看着我:“别以为我用了这么重的彩妆就是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即使清纯少女也会偶尔有反动的时刻,我只是为了到这里来喝上一杯才特意如此的。”
这回轮到我充满疑惑。
“这又何苦。”我问。
“第一,我只有到这里来才敢化这样的妆,即使我早就想疯狂一下,但在别的地方,比如说工作单位啦,街上啦,我不敢!而且觉得这妆与这里颇合适。你见过清纯姑娘在这里喝酒?”
“你该不是电视广告看多了吧?”我摇头说。
“第二,这样认出我的人会较少的吧,我不想被熟人认出,也不想别人打扰。”
“第一,见过清纯姑娘在这里喝酒。”我叹气说:“但都是跟着男朋友来的,第二,你这样打扮更容易招人打扰。”
蕾静静的从侧面看了我有二十秒。
“如此?”她问。
“千真万确。”我无可奈何的点头回答。
“这样说来清纯女孩也能来此处饮酒作乐?”蕾意味深长地问。
“当然可以。”我将杯中的酒喝去二分之一厘米。
“你带我来?”蕾在音乐中不露声色的问。
四周忽然一片静谧,我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静静思索片刻。
“毫无疑问。”我点头同意道。
蕾微微一笑,不引人注意的在人声中贴近我的耳边低声说:“我可有顶可爱的浅色唇彩呐。”
“简直等不及要看。”我淡淡笑了笑转过目光仔细看着她。
室内正是酒意渐浓时。
“工作者合唱团”吟唱完之后我道歉说去洗手间,其间再次考虑与蕾这种令我不知所措的关系,短暂的时间后我想我还是决定暂时接受,毕竟她有一种让我神秘期待的原力。考虑至此我洗净手回到吧堂,吧台边围着几个人。我慢慢走回去正看见艾推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戴眼镜的男人。
“都已经说过不认识你了。”艾老实不客气的对那人说:“干什么呢你!?”蕾也一脸愠色。“怎么样?”包括那眼镜男人在内的两三个人拥着艾,我也走上去将其中一人从吧台边上推开。“干吗?”我问艾。“惹事。”艾不太高兴的回答我。“惹你怎么样?”其中一人汹汹的对我们说。
“你说呢?”我也回头打量着那人,不太客气的对他说。这时调酒师走过来,大概类似的事他也见过,所以平静的劝住我们。那几人悻悻的转身离去,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我们。我与艾、蕾重新坐下。调酒师过来在我们的杯中分倒人酒,微微一笑离开。我问起原由,艾说我离去的那会儿那戴眼镜的男人上来搭讪,说是约蕾去宵夜。蕾想都没想就予以拒绝,那男人继续纠缠,蕾回答便不太好听,那男人出口不逊时艾过来过问,谁知他却一口咬定蕾是他的女朋友,让艾少管,争执时正好我出来。
“活脱脱从哪里跳出来的丑陋猴子。”蕾闷闷不乐的说。
我回头看去,坐在圆桌边的那几个人也正不善的看着我们,温转的灯光下我与艾的深色西服正反射着沉稳的光线。
“算了。”我劝他俩说:“哪里都会碰见这类无聊人物的。”
“可是,真的会遇上这种丑八怪!?”蕾依旧摇着头气恼说。我与艾相视而笑。“怎么以前都没有遇见过?”艾随口问。蕾闷闷的想了一会:“两个月来只来过这里五次,在这之前从没来过这类地方。”她说。
“听起来像‘罗马假日里偷溜出来的公主。”艾笑言。我也在酒的透澈颜色下微微笑了起来。
“走吧。”艾提议说:“我请宵夜去不去啊?”他问。“还没想好。”蕾说。“我是去的。”我笑起来说。艾捻了个响指招呼人来付了酒帐。我和蕾,加上艾约的另一个长发姑娘共同起身离去。我与那姑娘点头互相招呼,她也好看的一笑。走出酒吧的大门外准备拦车时我偶然看见几条人影跟上来,不以为然的回过头时,却一眼看见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我想开口提醒艾已为时过晚,艾莫名其妙“啪”的一声倒在路边。那长发女孩一声惊呼,我看见一个人迎面而来。因为实在不愿像艾那样“啪哒”一声倒在地上,加上现在和他们说道理好像也不太合适。我退后一步干脆踹倒了一个迎面而上的男子,接下来一片混乱,我用余光看见那长发女孩惊惶的退回酒吧,蕾退到一棵树下。七年前心不在焉的学过的一点跆拳道此时总算派上了用场,我颇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好好学来着。我们五个人打做一团,我几次被打倒又爬起来,就那么“乒乒乓乓”打得尘土飞扬,最后我相当结实的一拳打在那戴眼镜男人的鼻子上,他仿佛有些吃惊的捂着鼻子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叭哒”倒下,我弯腰喘了会粗气,在人堆中找到艾伸手拉他起来,“啪”地和他击了次掌。
“还好还好。”我喘着粗气说:“我们没他们喝的那么多。”
黑暗中有人躺在地上哼哼叽叽。
“两个打三个。”艾呼哧呼哧的回答:“可以一吹。”
我们俩上气不接下气恐惧而又兴奋的笑起来。
“看不出来,”艾双手扶在膝盖上一气一顿的说:“你文质彬彬的样子,打起架来倒还不错。”
我尚未说话,却听见后面一辆车在路边嘎然而止。我回过头去,几个警察正从一辆蓝白相间的“依维柯”警车上下来。
“妈的。”我低下头去低声说。
……我们六个人被塞进警车,他们三个,艾、我、蕾。……警车拉着警笛而去——这是
我第三次遇见蕾,第一次被警察带进公安分局。
在公安分局我们被分带进两间办公室。蕾默默的坐着无言无语。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警官打了个哈欠走进来坐下,仔细的看了看我们。我不引人注意的微微叹了口气将领带扶正。那警官沉默了一会儿打开抽屉取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我,我莫名其妙的接过,在他的目光示意下用它擦了擦嘴角,才发现上面沾了鲜血,随即才感到嘴角剧痛——不对,其实全身上下哪儿都感到痛。
在嗡嗡作响的日光灯下,我回答诸如姓名啦、年龄啦、家庭住址啦、工作单位啦、为什么在那儿喝酒啦、为什么在那儿打架啦、与蕾什么关系啦等等等等。身份证也被拿去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的查看。
“他们五个就为你打架!”那警官声色俱厉的对蕾训斥说。蕾面无表情的沉默不语。我闻言不禁绝望的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时间一分一秒流过,所有一切终于结束。那警官拿了口供材料出去,换进来一个年轻警察,艾问起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谁也不许回去!”那年轻警察汹汹的回答说:“明天再做处理。”
……我闻言本想搬出治安处罚条例和公民权利等等等等质问,但一方面实在有气无力,另一方面也真怕他们为此搬出什么48小时留置权之类的玩艺,为此事实在不甚值得,于是一言不发。不久那年轻警察带我们下楼,在值班室门口的一问小房间推我们进去,咣(口当)一声锁上门扬长而去。我站在铁栏杆门口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连问都不问清楚便把我们一关了之,即使我们打了人那也是迫于无奈呀。良久之后我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一进门便坐在水泥地面上将脸埋入膝盖的蕾,有气无力的问她:
“那个女孩都跑了,你为什么不跑呢?”
“傻瓜!”蕾带着一丝哭音脱口而出。我摇了摇头看了看靠在墙上鼻青脸肿的艾,他正在口袋里四处摸索着找出一包一塌糊涂的香烟,小心的抽出一只皱巴巴的叼在嘴中。
“真在这里熬夜?”他带着一丝怀疑自问自答:“会冻坏的呀。”
我摸了摸痛的够呛的脸,抓着铁栏杆想着……气温也在夜深处直降而下……
“算了吧。”我终于摇头失去信心,从口袋里取出手提电话,它没被打坏真的令我惊讶。我试了试之后还是在夜里二点多钟拨通了一个在法院工作常常到父亲家去玩父亲甚为喜欢的一个学生的电话。铃声响了好久之后我才听见他睡意朦胧及有些不悦的声音。
“我是小奈。”我无可奈何的说。
“小奈?”他充满奇怪的问。我叹了口气简单的将事情经过说完。“有人打你!?”他再度惊奇,我再度叹气:“大致说来我也打了人,不过现在还在公安分局里。”
“现在?”他在电话里莫名其妙的问。“别怕别怕,”他安慰我:“哪间公安分局?”我也将公安分局的名称告诉他。“别紧张,没事的。我先打电话给他们分局长,我马上就到。”他立刻在电话里说。
“对不起。”我由衷的低声道歉说。
“说什么呀!”他着急道:“你的事我不管谁管,怎么不早点打电话来。”
大约四十分钟后我看见父亲的学生匆匆的与一个高级警官上楼,他们没看见关在小房间的我们。一会儿之后那年轻警察与父亲学生及那高级警官下楼,打开铁门的锁。
“怎么把你打成这样?”父亲的学生一见我就大吃一惊。
“上面关着的三个人被打的更惨。”那年轻警察挺小心的插口说。
“黄局长,你看……”父亲的学生转头向那高级警官。
“事情基本是清楚的,我们会依法处理。”那高级警官回答说:“这三个年轻人可以先回去,康处长,这件小事还要你亲自来。”他笑着对父亲的学生说。
“他是我弟弟。”父亲的学生指着我笑着回答说:“当然要亲自来。”
“噢,这是这是。”他们寒喧着笑起来。
……在极深夜色中我在公安分局外再次向父亲的学生道谢。
“这倒没什么。”他对我说,却充满疑惑的看了蕾一眼:“全是为了她?”他问。
“我也想知道。”我呐呐地回答说。
沉默片刻后他拍了拍我的肩:“小奈,你们家可是书香门第啊。”
霜降之夜里艾在路边微一踌躇,也告辞而去。我与蕾站在路边沉默无语。寒冷像秋水一样涌来涌去,我想了一会儿问蕾到何处去。
“回家。”她低声回答我:“上次在你那里害得我在父母面前解释了一个星期。”“送你回去?”我问。“不用。”她简单回答。——不久我俩各自拦车离去。第二天上班之后我与艾的狼狈相当然引起大批同事窃窃私语。上午多管闲事的上司还专门关上门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略一沉思顺口说因个人原因与艾打了一架,加之酒又喝的不少。上司充满同情的点点头。从他房间里出来正碰上艾从洗手间出来,艾莫名其妙的问上司找我干吗?我一一作答,相视片刻后我俩忍不住吃吃笑起来,艾伸出手与我握了握。
“我们俩打架?”他笑得泪光四溢:“听起来就让我高兴。”
那会儿门声一响,上司莫名其妙的探出头来,那种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让我和艾回到办公室内笑成一团。
“妈的。”我抱怨说:“都被打成这副惨样还开心成这德性。”
“比哭丧着脸要强。”艾好不容易止住笑:“生活如此嘛。”他说。说的倒也在理。下午下班后单位的秘书也在电梯口等我。不声不响的拦车一起去我家。在我家中她脱去外套从包中取出酒精、纱布及足以抹遍大象全身的各色药膏,在阳台边的夕阳里为我一一擦拭处理伤痕。一时四处寂寂无声,她替我处理完淤伤后又不言不语的将我室内一一打扫,各式电脑杂志放成一叠,体育报纸全部装入塑料袋,将我随处乱放的书籍一一整理好,咖啡杯洗净,把酒杯内残存的约两厘米高的红酒倒掉,清洁各处,打扫地板。不一会儿我的地板便又露出久未谋面的亲和光泽。将这一切全部完成后她又走进厨房为我煮方便面,其间并未与我说过一句话。我便坐在阳台上静静的看夕阳离去,城市陷入淡淡黑暗,周围燃起各色灯火……我忽然想,也许我真的该恋爱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经常的与那秘书在一起。我从来没带她去过酒吧,即使约会吃饭也都在相当正规体面的餐厅。那秘书也确实是心地善良温柔可人的姑娘,但我总是会在无人注意之时偶然想起,想起蕾……
春暖花开的季节里艾有时依然的约我去玩。我大部分予以拒绝,内心深处却颇矛盾,艾依然的自由快乐,不过他从来没有提起过蕾……
三月的桃花如雨。傍晚的远方金红色阳光极淡的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之上,我换过西服准备下班。从电梯出来走过大堂时值班人员上前来说有人在等我。我奇怪的向拐角沙发处望去,只看见绿色的大型盆栽植物。我称谢后走到沙发处,一个清丽照人的素面长发女孩抬头对我微微一笑。
“我是蕾。”她轻浅一笑说:“好久不见。”
我顿时心跳加速。
“完全没有认出来。”我歉意说。
“大部分时间我都如此。”蕾依旧淡淡的笑着:“你曾经看见的只是我隐藏内心深处的时刻。”
我笑起来点点头表示理解。
“怎么找到我的?”我问她。
“艾曾给了我一张他的名片。”蕾清纯的一笑回答我:“找你不是很困难。”
……大厅里人来人往中我们一时四目相视,无言无语,稍倾蕾轻轻的一拨秀发。
“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她问。
“有啊。”我想了想点点头回答说。
“我考虑了很长时间,”蕾在渐渐离去的迷人夕阳中平静的对我说:“或者我们该有一个新的开始。”
——在翠绿的盆栽植物间我沉思良久,其间蕾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凝视蕾足有三分钟……也终于明白我心中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也是吧。”终于,我定下决心舒了口气肯定说。
蕾沉默片刻,轻浅温婉的对我一笑,慢慢的从身后露出手来,递给我一枝美丽的新鲜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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