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追踪采访,煤海里托起太阳
1998-03-24
本刊记者
编者按:安徽作家温跃渊的长篇报告文学《托起太阳的人》发表后,在读者和文学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一是在长达15年的时间里,温跃渊咬定青山不放松,跟踪采访刘明善这样一个大起大落又大起的煤炭企业家。二是用长篇报告文学这种少见的文学形式写实地反映以刘明善为首的一群煤炭人矢志不渝的奉献精神。三是讴歌了改革开放在给企业家们带来机遇的同时,也使他们经历了在变革中必定要遭受的种种磨难,以及我们新时代必然出现的辉煌前景。
1998年2月27日下午,省文学界、新闻界、出版界、学术界的70多位知名人士汇集文采大厦,举行了“温跃渊长篇报告文学《托起太阳的人》作品讨论会。”在长达四个多小时的踊跃发言中,大家畅所欲言、实话实说、精彩纷呈。本刊节选部分具有代表性的发言,以期引发读者、学者、作家、评论家、企业家对这一文学式样的兴趣与参与意识。为中国任重道远的改革开放,尽上各阶层人士的绵薄之力。
座谈会由省文联党组副书记杨屹主持。因故未到会的省文联主席沈培新、省委宣传部副部长陈发仁同志给予了书面祝贺。因篇幅所限,不能将所有发言尽悉刊载,尚希见谅。
杨屹(安徽省文联党组副书记、书记处书记):
温跃渊同志是省文联的作家。40年前的今天,温跃渊正式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40年后的今天,我们对他的长达23万字的长篇报告文学举行座谈。跃渊写过小说、诗歌、散文,最后才找到了报告文学这个位置。这部长达23万字的长篇报告文学,在报告文学创作中,像这样的规模,不多。而这部作品,是在长期的大量资料的积累下,又深入到新集煤矿摸爬滚打8个月,又呕心沥血地写了4个月,整整一年时间完成了这部作品。这部作品的思想内容和艺术表现上,它的特点是什么?它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还存在什么样的不足?有待于专家、学者的评判。
鲁彦周(著名作家、省文联名誉主席):
刘明善同志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我认识他是在1985年。在这以前,温跃渊和我省文艺界的不少同志到刘明善所在的谢一矿采访,谢一矿是最早在煤炭战线搞改革的。刘明善遭遇过一段奇特的屈辱。他为了搞改革,为了煤炭事业的发展,也为了安徽省的工业发展,被革职,一度流落在海南。我们省的企业家像他这样的情况不多。这中间所受的屈辱就是一个故事。而温跃渊恰恰抓住这样一个故事,这也是慧眼识人啊。刘明善后来又从海南调回淮南,这也是淮南市领导慧眼识英雄。当时也是形势逼人啊。为了安徽的煤炭事业,必须要上自己的地方煤矿。新集煤矿要上,但就是上不去。于是淮南市委把他召回,委以重任。而且规定一条,对他没有年龄界限。他到处借钱,受了很大的委屈。那么大的个儿,银行行长坐着,刘明善站着,人家起来都不起来一下!刘明善为了发展煤炭,这个委屈也不是一般的,等于白手起家建起了新集矿区。新集是个什么概念呢?年产700多万吨煤,淮南煤矿搞了快100年了,才年产1000多万吨煤。他用六、七年创造这样一个矿区,相当于两淮煤矿的三分之一吧。这是很了不起的。
省作协第一次开创作会是61年。那时温跃渊不过20岁。他一直盯住刘明善不放,在刘明善最受委屈的时候,替他打抱不平。他写刘明善下台的那篇文章没地方发,后来发在《法制文学选刊》上。这篇文章不能小看。在那个时候,人家对刘明善避之唯恐不及,包括我们省里曾经为刘明善拍胸膛的负责人说,刘明善为了我们安徽省受了委屈,他的事我们包了。结果并没有人给他讲话,倒是温跃渊,小小一个臭文人给他讲话了。这很不简单。现在给刘明善讲话不稀奇了。那时写这文章得罪了整刘明善的人。现在把尖锐的地方删掉了一些,明善同志强调团结,他建议温跃渊把尖锐的字句删掉。温跃渊从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后期,用了10多年的时间。在矿区蹲了那么长的时间也很不容易。他写了刘明善和他周围的一群人,这部书实际上是煤炭战线的一个收获,我也愿意为他的这部书写序。因为一位作家跟着一个人,跟了这么多年,不管你是胜利时还是不顺利的时候,我都跟着你。至于那些发迹以后我再跟着你,这就有点“傍大款”的嫌疑了;他是在他倒霉的时候跟着他,他没有这个嫌疑。今天大家在这里讨论他这部报告文学,我代表温跃渊希望大家给他不足的地方提些意见。我因为对这些材料比较熟悉,就有点看不出来了。
讨论会选在今天,是他从事文学创作40年,40年,不是一个短的历程,我希望温跃渊40年以后,也应该进入一个新的时期,一个新的目标,新的飞跃。
姜淮安(新集集团办公室主任、文采大厦总经理):
新集是1989年12月开工的,当时,刘明善筹集了150万元来开矿,目前,新集已经达到46个亿,到本世纪末可达到100亿。1997年利润2.6个亿。新集的发展离不开刘明善同志。刘明善在谢一矿时,温老师写《一场没打完的官司》时,我就在谢一矿,给刘当秘书。1985年矿务局免去刘明善矿长职务时,一夜之间,他的头发全白了。那时他显得很苍老。而现在他就显得很年轻了,我很感慨。温老师是我们刘总的好朋友,我们新集发展到今天,他又写出了《托起太阳的人》,我们特别的高兴,特别欣慰。刘明善同志今天不能来参加这个研讨会,要我代表他感谢各位领导、各位老前辈对这部作品进行研讨;同时也希望大家能到新集去看一看。
王多治(诗人、评论家、安大中文系教授):
我非常佩服温跃渊。我知道,他刚开始创作时只有小学程度。几十年后他成为了一个作家,而且有比较全面的文化素养,比如说,他的书法,他的绘画,都有一定的成绩。看来一个人不在于学历,主要在于自己努力。温跃渊取得这些成就,我为他感到骄傲。读了这篇报告文学之后,增加了许多知识。譬如说淮南市能跟淮南矿务局打官司。对我这样一个教书匠来说,不大敢想像的。我们一出去,人家就讲,你们安徽穷,我就不大服气,我们安徽有铜、有铁、有煤,而且是农业大省,为什么还穷呢?后来我才了解,安徽的铜、铁、煤都给国家搞去了。书里的《官司风波》把这个矛盾写清楚了。我下了一次矿井,怪不得许多人不愿干煤矿工人,太苦了!读了跃渊的书后,对煤矿、对煤炭工人增加了许多知识,开阔了眼界。
读了这部书以后,我非常感慨。像这样的书,比每年出版的许多又臭又长的小说要好得多!我们现在写家太多,而作家太少!我们宁愿要温跃渊这样的报告文学,也不要那些又臭又长混稿费的文坛油子!这样的报告文学才能真正地感动我们!反映了主旋律,反映了时代精神!比那些动不动就重复“我爷爷我奶奶”的东西要好得多。我们中国多几个刘明善,多几个新集,中国的现代化就快了。把刘明善这样的人,新集这样的单位宣传再宣传!像刘明善这样的人才真正是中国的脊梁!温跃渊多年跟踪采访,为这样的人和企业树碑
立传,我觉得意义十分重大。
我认为它是一部成功的报告文学。报告文学就是要让事实说话。
公刘(著名作家、诗人):
长篇纪实作品《托起太阳的人》的主人公刘明善先生,写这部作品的作家温跃渊先生,都是值得赞扬,值得学习的人。我和刘虽然接触很少,但他在谢一矿和新集矿创造的业绩显著,大名鼎鼎,人所共知。至于温,那就更不消说了,谁都知道,小温是多面手,创作、编辑、书法、绘画,都拿得起来。不但兴趣广泛,而且胆子不小,“四人帮”垮台前,他正在合肥市独自一人编一本名叫《文艺作品》的刊物,刊物虽小却相当有骨气。正是冲着这份骨气,才吸引我给他远道投稿。后来,我从山西来了安徽,他也调进了省文学院,我们开始有了直接交往。有一年,他告诉我,他下决心要自费去西藏,这件事,让包括我在内的不少人深感惊讶和钦佩。有一年发大水,他又自告奋勇,深入到被洪水围困的凤台;水灾平息了,他也因而更受人尊敬了。这类事,在精明人看来,肯定是“傻”到家了。那么,到底是什么刀量,支持温跃渊去干这样一些“傻事”的呢?我以为,主要靠的是他的人格,靠的是作家的良知。今天是精明人过剩的时代,像小温这样的作家,在安徽,怕也是屈指可数了吧。眼前,他的这部连生活带写作历时一年,篇幅长达20多万字的大型报告文学,又提供了一个例证。这部作品,直接反映了中国举步维艰的改革事业,描写了煤炭战线上“条条块块”间的诸多矛盾冲突,并且介绍了解决它们的某些成功经验,讴歌了刘明善和他手下的一百单八将,以及那些被称为“黑户”的英雄矿工。我认为,单凭这一点,“热爱矿工的人”之类的光荣称号,也理当归在温跃渊的名下。时下不正在大力提倡艺德么?作为作家的小温,心幻群众,脚踏实地,艺德无疑是高尚的。我甚至还认为,既然提倡主旋律,那么,这部《托起太阳的人》,就完全有资格进入鲁迅文学奖的评选序列。
我简单谈谈读后感。首先,它使我对刘明善的坎坷经历、坚毅性格和顽强作风,有了一个总体印象。看来,刘明善是真正的改革家,没有私心的改革家。同时,我对原先自以为比较熟悉的小温,也增添了几份敬意。首先,他能长时间的坚持追踪一位有争议的人物不为流言所惑,这是一般人很难办到的。其欠,他能在对方倒霉的时候仗义,在对方风光的时候进言,这就更加难得了。事实上,所有为煤炭事业付出心血汗水的人,都是托起太阳的人,不过各人的分量不同罢了。话说到这儿,我忽然想起了发生在淮南八公山下的那场“淝水之战”。当时,苻坚统兵南下,东晋王朝气数将尽,百姓们普遍盼望谢安出山,挽救危局;于是有了“斯人不出,奈苍生何!”这样一句充满感情的话,一直流传到今天。事情也真巧,今天再说淮南八公山,这句话就不妨借用到刘明善身上了:“斯人不出,奈煤炭何!”温跃渊在书中写到,当上级决定新集矿上马时,让谁来挑大梁?煞费考虑,最后还是看中了刘明善。因此,我相信,经受过考验的刘明善,今后也该同样能经受住新的考验,把新集矿区建设得更好。
再说说我个人感到的三点不足,供作者参考。第一,无论对人对事,细节的运用都嫌不足。我们知道,细节不足,人物形像就很难丰满,故事也就不耐读了。第二,也许,由于作品用的是编年体,因此线条粗了些,也少有文采;尽管其中穿插了不少诗篇,但也没能增色多少。最后,也是最当紧的一点,作品对某些人和事似乎有所回避。比如,刘明善主动拜会杨宗震的场面,本来很能说明刘的大将风度,可惜,内心开掘不深;另一方面,杨宗震也写得太“平”了。当年他对刘搞突然袭击,不“告”而诛,表面上是“文革”思维方式的后遗症,可实际上真正的要害是:究竟该怎样管理煤炭工业,才能适应当今市场经济的新形势?我觉得,作家应该有勇气正视这个问题。
小温从事写作四十年了,愿他能通过这部作品,对自己作个小结,扬长避短,“而今迈步从头越”,那边风景会更好!
刘祖慈(诗人、作家,安徽文学院院长):
我想讲我不如跃渊的地方。我跟跃渊是好朋友,认识很早了。我比跃渊参加文学队伍晚一点,也有四十年了。我不如他那么热爱生活,对生活充满激情;也不如他那么锐意进取;还不如他什么都敢于尝试,比方书法,比方画画。我总觉得这些东西我不能去沾。而跃渊就敢去“玩”,而且玩得很愉快,还玩出了名堂来。我觉得,这都不简单,没有一种精神是不行的。有位作家讲,文学不是参与,跟奥林匹克精神不一样,奥林匹克跑到最后还有人给你鼓掌,文学跑到最后没人给你鼓掌。不对。我觉得文学也是参与。人生就是参与。他这本书出来之前,我只知道刘明善打官司,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官司?我不了解。我总认为这些企业家的是是非非,总是钱的问题,或是生活问题。因为我没有去关注这些事。而跃渊居然用15年时间,去盯一个人。去观察他了解他。他不仅对刘明善如此,对王吉鹏也是。在我们的朋辈当中,对跃渊有一件事情,大家都交口称赞,就是他对资料的收集。文革时期的《红旗报》,他一期不少,《安徽八二七》也是一期不少,不管你是极派屁派。他并不是留下十年动乱的记录,而是想在这里面发掘文学。不仅如此,《人民文学》他也一期不少。他是一位非常有心的人。资料工作做得非常之好。跃渊说合肥晚报教会他采访的“绝活”。但其实这是苦活、累活、细致的活。他对生活充满激情,热情洋溢。搞二十几万字的报告文学,用一年时间,深入八个月的生活,写四个月。还要看书,还要搜集材料,我真是不如他。他写了以刘明善为旗帜的一个群体,而且这个群体非常不简单。像洪志光,周总,丰工等等。虽然有人曾对刘搞突然袭击,搞“不告而诛”,但还有很多人围在他身边,愿意到淮南的西北拐子,那个很困难的地方开天辟地,如果他人格上没有魅力的话,是不可想像的。刘明善在短短的七八年时间,在那样一个艰苦的条件下建起了一个年产700万吨煤的矿区,不能不令人敬佩。刘明善的几起几落,实质上是反映着中国从计划经济过渡到市场经济,从中央的高度集权到地方的分权,从旧的经济体制到现代经济体制转变所引发的一系列矛盾。有很多更深刻的东西可以挖掘。如果站在杨宗震的立场上你也会同情他。实际上杨宗震是给计划经济“拷”上了,是给旧经济体制“拷”上了!值得挖的是两种经济体制存在的磨擦,我过去看过跃渊很多报告文学,尽管也有揭露但揭露不深。从《托起太阳的人》里我们可以看到他创作的变化。
第二点,这部报告文学引用了许多日记和笔记,这使跃渊的报告文学具有强烈的真实性。这是好的一面,但缺乏取舍,使文字不够简练,给人一种琐碎感。
第三点,角度是放在叙述上,没有着力放在描写上。对刘明善缺乏细节描写。有些描写把握不准,删去繁琐的文字反而会使整个作品显得饱满。塑造人物形象在报告文学中
很重要。增加文学性和文采,是值得跃渊深思与加劲的。刘明善去见杨宗震,那是大将风度啊,但是,你没有去写,可惜。我希望我的朋友百丈竿头,再进一步!
苏中(著名文艺评论家)
这部书是当代文学中一部别开生面的书。最近几年当代文学发展非常繁荣、活跃和多彩;同时当代文学中又弥漫着一种现象,一种哀怨的声音,卿卿我我的声音,花花世界。这种文学作品实在是太多了。打开一看,往往就是“过把瘾就死”!中国人难道已经到了“过把瘾就死”的程度了?让我抱一抱啊抱一抱,让我亲个够啊!在当代文学这种红灯绿酒、纸醉金迷、声色弥漫的同时,出现了另一种声音,一种雄浑的男中音,它赞颂一种精神,一种企业家开拓探索的精神,企业家的人格魅力,敢于冲破阻挠改革的精神。这种精神在文学创作中是有很大难度的。因为人们正在被另一种威胁吸引着潜移默化着,所谓都市文化。而跃渊的这部书他歌颂英雄,歌颂当代人最需要的精神,我觉得非常了不起。因为中国建设今天也好,过去也好,将来也好,都得靠建设者来建设,不是靠“过把瘾就死”。对中国人来说,对大多数读者更需要的是对国家、对民族、对下一代能够起到推进作用的精神。刘明善这样的人物,就有这样的精神。跃渊同志歌颂了这种精神。因此我认为在目前文学中,是个别开生面的东西。
另一个别开生面,温跃渊不愧是条硬汉子,有阳刚之气!这是现代文学中相当缺少的。我们打开电视一看,我们的改革家后面都站着一个“靓女”,漂亮的“白领丽人”。我们的改革家靠她们,靠她们能喝酒,酒量超过武松,已经达到醉打蒋门神的程度;辩才,超过诸葛亮;出谋划策,超过张良;靠这样的“白领丽人”盗窃情报,靠“白领丽人”把对方灌得晕晕糊糊,靠说说笑笑把生意谈成。而刘明善那里可不是白领丽人,而是靠一些老头子,从65岁到77岁的老头子。刘明善靠这些老专家、老煤矿、老工程师,靠这些人建设一八新煤矿。现在新集矿区是比较接近国际采煤的现代化煤矿。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八的力量。它才是成功的因素。刘明善不仅是采掘煤矿的专家,也是采掘人才的专家。温跃渊在这方面把握的相当成功。刘明善找到了这么一批人才的矿藏,这给人很大启发。温跃渊发掘了刘明善这个特点是很重要的。所以我说这部书别开生面。
这部书也有不足之处。比如写人,都是一个方法,那么多人没变化是不行的。写作万法单调了。再一个意见,写人物的时候,不管怎么宏观,你要走进他的私人生活,走进他的精神世界,走进他的内心世界。这一点比较欠缺。过程写得多,感情世界写得少。在写到“官司”时,“官司”本身可以如实描写,但“官司”的要害,实际上是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矛盾。作品在思辨色彩上过多地同情地方,同情我们所亲近的人,而缺少更深层次的思考,就是体制本身的问题。实际上,我们把新集矿和张集矿作一比较就看出来了。张集搞了14年哪!国家投了几十个亿!而新集3年见煤!张集1万1千人,年产不足160万吨,而新集是800人年产是三、四百万吨煤!体制不解决矛盾就解决不了。作家应该在这方面开掘开掘。而不在于“官司”本身谁对谁错。
贾梦雷(省文联副主席、省作协副主席):
我们这个会议有两个肯定:一个肯定是我们觉得刘明善真是个了不起的创业者,我们通过这部报告文学对刘明善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这个人的确了不起。再一个肯定是这部书,它代表一种创作倾向,这部书树了我们时代的正气!写了我们时代前进的节奏!展示了我们的改革开放,展示了我们时代的希望。跃渊同志和他书中的人物共命运,跃渊还会有更高的目标,还会写出更加轰动的作品。
曹玉模(著名作家):
温跃渊已出了四五本书,每一本都反映了社会一个重要侧面。《托起太阳的人》给我一个最鲜明的感觉,就是跃渊对煤矿有一种执着的追求,一种不断“掘进”的精神,没有事先大量的采访。哪会有这么一本沉甸甸的厚书呢?
这本报告文学,具有特殊意义的还是跃渊的日记,日记成了这本报告文学的精辟之笔,它开掘了历史深层次“矿石”,点缀了文章的文眼,许多地方用一段日记相衬,两个历史时期对比,成为塑造刘明善这一煤矿事业中的“王铁人”的精彩一笔,恰到好处地说明了许多问题,由此可以看出作家是一个有眼光的人,是个有思考、有默想的人,积多年的写作准备,调动多方面的积累,才使这本报告文学达到如此感染力。
第二个感觉是,作家在塑造刘明善这一英雄人物时,并没孤立地去写他,把他当个大侠客单身独往,而是把他放在众星捧月式氛围之中。写他处处关心人,写他时时考虑别人,对工人爱护比对自己爱护更深。写他赏罚分明,原则事毫不放过,生活事又处处体贴人。有一股锐意改革进取的精神,吃苦带头,享乐在后,种种。就是这人格力量,才使他具有无限的凝聚力,才使他能有从海南归来重开新集煤矿时无以伦比的威信。一群老专家、老工程师、老技术员,与刘明善有着血肉般的联系,有共享胜利的荣耀,也有共患难,有一群实实在在敢打硬仗的血气方刚的汉子们,众星捧月。这么多“星”的描写要耗费多少心血,要和多少人谈话、采访、记录,《托起太阳的人》可算是一部群像图,星光灿烂,是一部真正煤海放歌。
作为报告文学不能与长篇小说相比,有人主张“虚写”编造故事,我觉得不能这样写,那就失去一种粗犷美、原始美,煤矿工人就是要有煤矿工人的气魄、精神风貌,粗一点才更像煤矿工人。
总之《托起太阳的人》是我省一部力作,值得庆贺。
钱念孙(省社科院研究员):
跃渊作品中的主人公、我们安徽的改革家刘明善及新集人的艰苦创业和拼搏奉献精神,令人感动,并由衷敬佩。同时,也为跃渊深入生活的韧劲和钻劲深深感动。他不仅追踪采访刘明善长达15年之久,写出《一场没有打完的官司》这样仗义执言、轰动一时的作品,而且为写这部报告文学两次去新集煤矿,在那里深入生活长达8个月。我前不久为写一部作品也曾下去采访,到那里估计素材搜集差不多了,赶紧就想往回跑。像跃渊这样能在生活中沉下去,很不容易,值得我好好学习。
正因为跃渊能在新集矿沉下去,所以这部作品具备了报告文学最基本也是最可贵的品格,即写得真,写得细。作者既详细描绘了刘明善白手起家创起新集矿,几起几落成大业的坎坷而辉煌的历程,又较生动地刻画了围绕刘明善周围的二十多位新集人的英雄群像。作品多处引用采访时的日记,增强了真实感和现场感,同时又使文体叙述产生变化,是作者的可贵尝试。另外,我以为作品中精彩的理性锋芒和艺术升华稍嫌欠缺。这也许是我的苛求。
孙叙伦(《艺术界》杂志主编):
我衷心地喊出向跃渊兄学习。跃渊多少年孜孜不倦,刻苦以求,正可谓“骐骥一跃,不
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关于作品,我想谈谈结构、人物和语言问题。
一、结构:基本上采取纵横交叉,先聚后散的手法,总体上感觉是成功的。先写“新集会战”,刘明善出场;接着是“官司风波”。我以为这部分写得过多,因而与全书相观,反不匀称。不如淡写,即消除“热剩饭”之嫌,又可腾出笔墨写些刘明善离安徽下海南的闯荡生活。将这部分文字写出“历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情调来,而自己千万不要参与进去。
由《托起太阳的人》我想到了《水浒》。《水浒》采用纵横交错一法,横向写来,每出一人,则腾挪一笔,纵向写去,写出其人其事,最后百川归海,奔上梁山。而《托起太阳的人》应紧紧把握住这样一个逻辑:奔向新集。背景是刘明善开发、发掘、利用、网罗人才这样一个大主题。如果以这样一个主题作统领,严密把住这样一个逻辑,则全书不但放收自如,反而主脑鲜明,多去闲笔。
第二个问题,是人物形象的刻画。我觉得跃渊兄和刘明善这个人相处太久,相知太厚。他忘记创作中的一个距离感。创作应该是近距离地相处、观察,然后远距离地来写人物,这样,才不会失之偏离。跃渊兄笔下的刘明善出来了。但是,再换另外一个作家,就会出现另一个刘明善。所以,我觉得在以刘明善为主的一批人物形象刻画上,成在于斯,误也于斯。
第三点,在语言的驾驭运用上,跃渊兄是个多面手。当你仔细阅读的时候,就会发现,俗语、口头语言,他运用得恰到好处。但用什么来形容时,恰恰不会。跃渊兄在运用这些语言的时候,驾轻就熟。但有时候在写到关键处,却又显得不够,所以,我感觉到,人生应当有两个阅历,一个是人生的实践阅历,一个是人生的读书阅历。这两个方面如果能够齐头并进,我说,跃渊会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唐先田(安徽省社会科学院副院长、文学洋论家):
我有三点感受。第一,这是一本非常热情的书,对生活充满了热情,和时代脉搏非常贴近,也是跃渊对生活热爱的具体体现。这本书的写作,15年追踪采访,积累了一百多万字的资料。后来又深入生活八个月,这才写出了刘明善。没有一点吃苦精神,没有对生活的热爱,很难做到。跃渊对生活的热爱,给我很深刻的印象。有一次我到临泉去处理胡台庙事件。老百姓集资盖了一个很大的胡台庙,连河南那边都跑来烧香。省里很重视,派我去处理。跃渊当时自费去采访,这是非常难得的。有人认为作家只要凭敏感,不必到生活里面去。而跃渊长期深入生活,才写出了有血有肉的作品来。这些作品,是跃渊多年来热爱生活、深入生活、扑向生活的一个丰硕的成果。
第二,这部作品充满了阳刚之气。刘明善为了煤炭事业,到处借钱。现在的作品,卿卿我我、脂粉气、娇作气非常突出。而这部咋品有一股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一股使人奋发向上的精神。当然,阳刚之气不是文艺作品的唯一要求,但它是我们创作中不可忽视的方面。
第三我觉得这部作品有历史的真实感。总之,这部书,还是很有教益的。
方君默(国家一级编剧、著名诗人):
跃渊的作品,我都看过了。可能也有五六本。百万多字了吧。
这本书,我感到很亲切。1952年,我作为新华社驻淮南煤矿记者在那里采访了整整3年。以后又在华东地区许多煤矿采访,井上井下几十次之多。因此,这本书我看得好快,两天看完。我从来没有这么快就看完一本书。一方面我对煤矿熟悉,另一方面我对书中写到的一些人和事也熟悉。如《丰工丰功》一章里提到的柴登榜,他当时是淮南煤矿的总工程师,大通煤矿的劳动模范。我睡床上“过电影”,是这些人物把我吸引了。刘明善把这些人,一个一个地吸引过来,充满阳刚之气。这本书的文笔也很流畅,所以我一下子就把它看完了。
不足之处,我同意刚才许多同志的意见,他们分析得很深刻。我看刘明善大起大落也好,那些从谢一矿跑过来的工人也好,我总是想在什么地方停下来,沉思一下。但是没有这个余地。没有给我这个时间。我甚至想在什么地方我能够掉泪,这个地方再写上几笔,我不就掉泪了吗?没有。他就过去了。像风风火火赶路一样,把我推着往前跑,推着往前跑!今天许多老同志都给他提出来了。
最后讲一点我的联想。我在这本书中最喜欢看的是哪一部分呢?我今年77岁了。我最喜欢的是《老兵新传》。这些老同志他们到了新集之后,嗨呀!一个个变成了这样,一个个拼命地干!不能用一般的什么“老有所为”的概念来说明。托起燃烧的煤,托起太阳的人。他们像太阳一样地光辉!我曾经这样想过:哎哟,太阳下山了。一刀切过之后,夕阳已经下山了。不!它在西边下山了,但它在东边又日出了!夕阳和朝阳,同是一个太阳!
人生的太阳什么时候出来?青年人的太阳,中年人的太阳,我们老年人的太阳什么时候出来?跃渊给我们说:“老年人的太阳,在新集!出来了!出山了!”
我对这个章节,非常喜欢!因为它在某一点上,代表着一种挑战的意味。
跃渊是个很勤奋、很刻苦的人。他对人也是非常质朴的,没有什么虚虚假假的东西。对这样一个好同志,大家对他提了这么多美好的意见,说明同志们对他的关心,我甚至把它当成了对我的关心,也能指导我今后的写作。
黄邦铎(合肥工大副教授、作家):
跃渊过去的作品,我们差不多都看了。给我们的感觉是什么呢?他可以讲一个非常生动的故事。那些栩栩如生的人物,丰富感情的表达,过去在他的作品里面,处处可见。他过去作品的弱点在什么地方呢?那怕一个比较长一点的东西,从整体上看,驾驭能力就比较差了。看不到一个比较大的社会背景。看不到一个比较沉厚的历史感。
看了跃渊这一部作品。我第一次感觉到跃渊的作品里面有了时代感!有了社会发展这个过去薄弱的东西。通过刘明善这个人,一二十年来的起伏,由于经济体制转换中两个板块的碰撞,冲撞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这种磨擦的声音,他过去的作品里没有。他把握了一个很好的时期,选择了一个非常恰当的人物。一个比较好的体制,可以让一个能干的人,做出一番了不起的事情来;相反就会丧失许多创造社会财富的机会。有人说某某人非常大胆。可大胆没什么了不起。最大胆的人可以喝农药。大胆大在什么地方?过去,皇帝老子板子一拍说,你大胆!干什么?和封建的东西发生碰撞了。那么现在这个刘大胆的所有挫折,实际上是和旧体制碰撞而造成的一个结果。我不相信将来的文学作品里面还有多少了不起的大胆。是一种新制度被刘明善创造出了不起的成绩。像刘明善这样的人,只要在一个比较好的制度下,他完全可以创造出中国的财团,他今天是40几个亿,只要制度再好些,他还可以创造400亿的美金!我还喜欢书中所写的刘明善这一代和他儿子刘谊,这父子俩,是完全不同的人了。我感觉不
到刘谊是另一个刘大胆。而是写他的科学头脑,写他按规律办事。这就是中国的进步。跃渊的作品我还有另一种感觉,那就是把他过去的长处,非常生动的东西减弱了。我过去看跃渊的作品,他写在农场里面的一个长篇,写一对男女,有一种感情上的爆发,两个人在躲雨的时候,在城门楼里那一段,尽管作品没出来,那一段我到现在还恋恋不忘,那是一部好东西,有很好的场景!但是,在《托起太阳的人》里面,我觉得它弱了。按理说,原来你的作品有这样的长处,而在这部作品里面却没有体现出来。这部作品很可爱,是你的新起点,我想,你把这两者结合起来,可能会创作出一部你朝思暮想的叫做长篇小说的好作品来。
王宗法(安徽大学中文系教授):
记得70年前,有人建议成立一个说实话、说真话的“实话党”。今天参加这个会,听了大家的发言,我觉得今天发言的,都可以成为“实话党”的党员。因此我为跃渊同志感到高兴。你很幸福!
1997年的文学界也是不平凡的一年。在多少年背向现实的潮流当中,开始面对现实,出现了几部相当重要的作品。一个是电视剧,叫《长河入党》,这是为当代农民改革家立传的一部描写新时代社会主义农民英雄形象的作品;第二部是周梅森的长篇小说《人间正道》,是共产党的正气歌;第三部就是《托起太阳的人》。我感到,这也是一部面对现实的作品,参与了当前整个文学回归现实的潮流。而且写的也是我们安徽的人,我感到特别的亲切。跃渊同志我对他了解不多。但从今天同志们发言来看,这是一个靠勤奋、靠发奋、靠自己顽强的钻研走上文学之路的人。取得这一成果是他为了文学事业顽强拼搏的结果。在人格上与他作品中的主人公是相通的。这个作品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写出了托起太阳的人。是一片群山,群山当中有一个主峰,主峰就是刘明善。在整个报告文学中纵中有横,纵的就是刘明善,横的就是老兵新传,百鸟朝凤,再创辉煌!这老兵新传,是科学家;百鸟朝凤,是普通工人;再创辉煌,是他的儿子。从几个侧面写出了一个真理:就是刘明善以自己的人格魅力,把这些人吸引到自己的周围。他的构思也是独特的。在报告文学中,也是独特的。像这样长的报告文学,从本世纪初以来我见到的第一部,叫《震撼世界的十天》,是美国记者里德写的。我是1962年才看到的,印象不深,但当时只有10万字,你这部却有20多万字,你的构思决定了你的篇幅比较长。长是你的优势,但也带来了弱点。从刘明善这个人物来讲,这部作品给我的直观印象,前面松了后面比较紧凑。报告文学的文学性不够,表现在对人物的塑造上。刘明善吸引那么多人来,靠的是他的人格力量。一个是无私,他把工资奖金拿来捐款,这是无私;今天我们所缺乏的,不仅仅是无私,而是一种关心人,关心自己的同志,关心自己的部下,关心到当作自己的亲人,当作上帝来关心,这是真诚、彻底的人。这是共产党的本色。这一点写得不错,虽然还不充分。陈明华到新集来了,很快就芡挥作用。仕为知己者死。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今天,中国社会主义事业也需要理解,需要尊重,自己需要人格,同时也要尊重别人的人格。刘明善做到了。这就了不起嘛,跟过去报告文学不同。这是你的贡献。
这部书也有明显的不足。胆子已不是决定改革命运的最后因素。胆者,勇也。但光有勇是不行的,还要有智,智慧。靠眼界,眼界就是对人类命运的了解,就是对国家民族的了解。过去有句话叫“立足本职,胸怀世界”。你写到一个煤矿要10多年才能投产,一个煤矿不能失败,失败就要杀头。于是就慢慢拖,这不仅在苏联,我们国家的体制也是如此。如果你把他放到刘明善的思想当中来考虑,效果大不一样。就把他的眼界写出来了。没有现代化的眼界,哪来现代化的改革?写事实多,写思想少。人是有思想的。改革的人没有思想哪有改革?为什么我们的改革曲折这么多,缺少思想,缺少理论指导。而真正的改革家,一定要有思想。这一点写得还不够,非常遗憾。第二点,你写到刘明善爱读书。他读书不是为了消遣,是为了事业。他的读书怎么和事业结合起来,也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进入人物的内心世界,人物的灵魂,托起太阳的灵魂,首先他的灵魂是太阳。这一点,你又放过了。还有,不高明的东西宁可不用。就这两个地方没抓住,很遗憾。这部作品,事实有余,文学不足。这部作品还可以上升到更高的高度,与托起太阳的人吻合起来。
上面的同志说了很多很好的意见,所以我为你感到幸福。祝愿你在托起太阳这个高的起点上,为安徽文学事业,为中国文学事业,在你不算年轻也不算年老的壮年,再写出更好的作品!
责任编辑:何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