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风的诗 [组诗]

一朵花

一朵花

没有看一看

周围的花美不美

就开了

没有闻一闻

周围的花香不香

就开了

没有注意一下

周围花的眼光态度

就开了

它甚至想都没想

就开了

午睡的海

下午两点

我们来到海边

海面平静得

就像一块碧蓝无边的

钢化玻璃板

没有海鸥翱翔

也没有鲸鱼戏水

第一次见到大海的点点

在我耳边

小声而神秘地说

嘘——

海在午睡呢

四重奏

一只鸟在飞翔

也可以说

是一双翅膀在飞翔

是一根羽毛在飞翔

一座森林在喧哗

也可以说

是一棵树在喧哗

是一片树叶在喧哗

一条大河在流淌

也可以说

是无数小溪在流淌

是一滴水在流淌

一个人在尖叫

也可以说

是一颗心在尖叫

是一滴血在尖叫

梦游者

两个梦游者

在午夜的街头聊了很久

还互相留了电话号码

醒来后

他们给对方打电话

听筒里提示音说

“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睡梦中”

鹤

瘦

傲

清高

一根

会飞的

竹

幸福的时刻

马的一生都在站着

也算是世界上

最辛劳的动物了

但我也见过它

最幸福的时刻

那是在马厩的小窗口

当它把头

伸到窗外的时候

它东张西望地

忽闪着长长的睫毛

像个好奇的孩子

马的脸上

虽然没有表情

你也能感受到此刻

它满满的幸福感

但是它的幸福

往往都太短暂了

只一会儿就把头

又缩了进去

不然它还能

再幸福得久一些

水 杉

夏天的水杉

像一把把尖刀直插天空

冬天的水杉

像一把把生锈的尖刀

直插天空

来年

水杉在春风里

只需要轻轻蹭几下

马上就能恢复它

碧绿碧绿的锋芒

走钢丝的人

那个一辈子在高空

走钢丝如履平地的人

下台阶时却一个趔趄

摔死了

纪事·1991

殡仪馆工作人员

把父亲推走后

我们就站在院子里

等骨灰

大家都不说话

却不约而同地

把目光投向

那座高高的烟囱

回 忆

回忆

就如同搔痒

搔到的地方

比搔不到的地方

还痒

结果

越搔越痒

独 舞

你

常常

在梦中

起舞

错把周围

此起彼伏的

鼾声

当作

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