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海风从早刮到晚

2025-03-05友来

福建文学 2025年3期
关键词:狮山树杈民工

我回去的时候

我回去的时候

天依然很亮

夜晚和白天一样

有谷种在发芽

——这世界真大呀

一路上,有两只白色的猫

和我并排走着

我们都努力不发出声音

尽量给安静空出更大的位置

——在夜晚

所有睡着的事物

都拥有一双自由的翅膀

山上的野草在长

山上的野草在长

从岩壁,从林木,从虫子的鸣叫中长出来

祖先的坟荒芜一片

——“冢中枯骨还成泥土”

心上的野草在长

从悲伤,从喜乐,从爱恨情仇的罅隙间长出来

来势汹汹呀来势汹汹

淹没了一茬又一茬的人世间

没有人能从梦中抽身

按住这动荡的时间

并且从中取出闪电和岩浆

取出波涛和霹雳

和一块石头的对视

愤怒显得多余。在你的呜咽里栽一株海棠

在背阴的峡谷藏下一些刺

层层伪装的深渊更需要虚假的赞美

心上的涟漪又起了

是地球在摇晃。你无需任何表情和手势

瞬间将我庞杂如大海的情绪

收纳进你零度的胸膛

在尘世我需要反复练习

要如何穿越苍老,去抵达澄明

但某一刻我情愿你开口,哪怕一个暗示

以至于我动用常识就能辨别

这是陷阱,这是吞噬

瞧,那只纸糊的蜻蜓仅仅站立着

已经用尽全力,那些纸糊的游魂飘荡着

仅仅在辨认出一个归途

你 们

你们耳语、争论、决策

拒绝时代的命名

在一个器官里活了这么久

你们培养了语言,沉默如铁的

两个人的语言

你们稚拙、陡峭

由两声啼哭壮大而成

轻松地将时代弃置一旁

直到被声音的雾吞没

你们是时代脚掌的秘密

海面恢复纯净。不晴朗,也不阴寒

海风从早刮到晚

那么多嘴唇突然张开

美是暂时的

在吐尽泡沫之后,黑暗来临

而孤独异常深刻。一个村子

被称为小白鹭,因此飞翔是它的命运

飞不动也是它的命运

像我现在,不得不把肉体逼上针尖

并把这种疼称为亲情

我的灵魂

还没有找到可以安放的沙滩

村口那个补渔网的农妇

想不起是我前世的妻子或女儿

一阵波涛让她更加结实

她今生的丈夫,一个寡言的渔民

向着大海越走越空阔

失 眠 症

在深夜一只乌鸦没有选择飞

一只乌鸦沿榕树底部向上走

它漆黑而费劲的表情从脚趾头开始

终于,某一根枝干上

一只乌鸦停下来,从自以为树杈

到成为树杈,是黑夜到天亮的一段距离

我恰巧从一具肉体上离开,回头望望

床上还有一摊人形的痕迹

它的性别,和床更接近

我不想成为睡眠,从自由进入自由

一只乌鸦想,争斗和嘲讽在信念的

针孔里止息。明晨钟声不会准确地降临

一截树杈,显得比树皮还要久远

我只是对黑夜的一小块斑点进行描述

或许忽略饥饿,但饱含良心

到石头中去

去看海,不如到石头中去

去登高,登珠峰;坐火箭,一览众星小

不如到石头中去

还要走多远?要走得多深?才能

看得清自己的人生,顺带照见

众多的狼生、猪生和狗生

那是一样的泡影呵

粗粝的苦难已消歇

晨雾中传来蝴蝶煽动露珠的声音

那根吐着蛇芯子

把你摁在地上摩擦的手指已碎为泥渣

到石头中去

身为城,时光是门

在人间大梦一场然后在石头中醒来

匍匐的最终挺直脊梁

坚固的更加坚不可摧

路遇一民工

烦恼如顽石,饥饿却如荆棘

老民工走下彩虹桥

躬身的样子让人想到

心窝处有一团幼鼠在暴动

湖中央的喷泉努力营造开放的美学

桥底石滩上,三只乌骨鸡慢悠悠啄食

倦了就踱进小木屋休憩

老民工把身体轻轻

放在枯黄的草根上

我想起古人在绝境时会做什么

要么鼓琴,要么击筑

肯定都要放声大歌

这时候饥饿就成了灵魂的归属问题

老民工眺望一眼远处的鹰背山

露出了笑容。我知道

他与生活迄今还是相安无事

命里的狮山

山中无业火,命里有镰刀

明月也有明月的脾气

最凶猛的咆哮封印在一枚松针里

假如说猛虎的血肉是明月的投影

我一定怀疑此时身在何处,我又是谁

沿着羊肠小道,穿过松林就是下山的路

可以回到记忆中的灶台

往南是出海口,太平洋里有鲨鱼和珊瑚礁

而凤岭公路往上,是东街头村

一座废弃的小学孤零零地趴在草坡上

顶上黑黢黢的星空那么

无遮无拦地敞开着像我的心

此时我的心上耸起这座命里的狮山

并且生出另一个我

这一世我们就是两只山鼠在狮山中

绕行了一辈子。一只山鼠喘息着说

出发的地方就是归宿

另一只山鼠说:从未出发,何来归途

责任编辑 韦廷信

猜你喜欢

狮山树杈民工
树杈上的小绒球
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区狮山实验学校
树杈
寒冷冬夜 地下通道睡滿待業農民工
坐上树杈上的月亮
坐在树杈上的月亮
桃园,狮山春天的构想
指点江山 还看狮山
狮山这十年
浅析“新闻民工”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