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县半截辽塔地震考古补遗

摘 要：《辽中京半截塔台基覆土及地宫发掘简报》认定，1290年宁城地震使宁城县半截辽塔倾倒成半截状，但对塔的倾倒方向未做研究。为此，特于近几年，我们利用塔北侧二级台基考古发掘的地震遗迹、遗物照片，深入研究此塔倾倒方向并取得共识，即此塔上半部向北偏东倾倒成半截状。

关键词：宁城地震；半截塔；地震考古

中图分类号：K871.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25）01-0007-04

宁城县辽中京故城半截塔，建于辽道宗清宁三年（1057），位于辽中京故城外南侧偏西，今老哈河西北岸1.5千米处。此塔因近代以来世人见塔身呈半截状，故名。2003年维修此塔前，塔似矗立在高约3.5米的圆形平台土丘上。2002年4月，考古部门开始对塔下周围平台形圆土丘进行探沟试掘。2003年进行全面清理发掘，并于2005年发表《辽中京半截塔台基覆土及地宫发掘简报》（以下简称《发掘简报》），认定此塔于1290年武平路地震时倒塌，[1]可惜未能对其倒塌方向做出认定。

关于1290年武平路地震（今称“宁城地震”），《元史》卷十六《世祖纪》有明确记载，地震致7220人死亡。1960年首版《中国地震目录》[2]评估其震级为6，震中烈度九度，震中在宁城县境。而此地震遗迹实物证据，于1983年维修辽中京遗址大明塔时才首次被发现，[3]但远未到位。

“地震考古是采用考古技术研究历史地震的一种方法”，[4]“这项有意义的研究工作目前还仅仅是开始”。[5]地震考古迄今仍处于开始阶段，这对于考古和地震工作者来说都是新问题，考古学教科书中也几乎不涉及地震考古问题。这是20年前未能对半截塔倒塌方向进行研究的一个客观原因。鉴于此，本文利用考古工作者胡廷荣参与这次考古发掘时所拍并收藏的一些照片，认真回忆，核对发掘时的经见，经过最近三年来对半截塔倒塌方向的深入研究，取得共识。

一、《发掘简报》中半截塔台基覆土的三层发掘概况及补充

《发掘简报·一》绘有“02NBT4东壁剖面图”，见图1。

发掘半截塔台基的第一阶段，先在塔下东、南、西、北四侧面中心线各开挖宽3米的探沟。第二阶段在东北、西南、西北、东南四个侧面中心线各开挖宽2米的探沟。（按：沟底到第一级台基面、第二级台基面为止，台基面外侧挖至田野地面）

《发掘简报·一》提道：“第一层（即图1，①），黄褐色土，夹杂有沙石及一些碎砖、白灰渣等，厚0—50厘米。第二层（即图1，②），黑褐色土，夹杂有大量的碎砖、白灰渣等，厚0—85厘米，此层下发现有护土砖墙，出土有椽木、铁铃、瓷器、铁器、铜钱等。”

《发掘简报·三》指出，最上面第一层是1984年维修、加固塔基座时的散落物和废弃物堆积。第二层是元代地震后的维修形成，并对塔下周围“塌落堆积稍加整理，为防堆积向外扩散，还在塔南北各建了一段挡土墙，形成一个新的活动面。此次维修的散落物和废弃物形成第二层堆积”。

《发掘简报·一》提及，台基上堆积的主体第三层（即图1，③）为“碎砖层，直接叠压在砖砌台基之上，厚10—150厘米（按：里侧厚），并夹杂有白灰渣。此层分布不均，塔的东、南两侧堆积较厚，其余两侧堆积相对较薄。兹补北侧台基状况，其堆积反常。出土有柏木枋、椽木、残建筑构件、装饰件、铁器、铜镜、铜铎残件等”。

通过清理发掘此塔台基覆土内的遗物遗迹，基本弄清了塔的半截状成因，即正是（元代）这次大地震，造成半截塔上部倒塌，塌落物散落在塔周围，这就形成了台基之上的第三层堆积。[6]

20年前判定此塔上半部倾倒的证据：除塔呈半截状形态的显而易见的因素外，在南侧面大砖地面发现两大块塔上崩落砖砌体；塔南侧二级台基面上，贴近塔身一级台基外立面根脚的13米多的长砸坑（图2，东西走向）；塔上掉落的一些建筑构件和饰件，其中铁制风铎15件。

当时认为，此塔因地震倒塌的新说，纠正了过去“此塔为未完工塔”的误说。由于清理发掘的主要目的是恢复塔基座周围原来形态，对地震致使此塔上半部倾倒也有了明确判定，当年地震工作者和考古部门对塔体上半部的倾倒方向未做进一步研究。2021年，由地震工作者胡廷荣发起，利用其当年拍摄的一些现场发掘照片，与当年全部参加此塔台基覆土发掘的几位考古专家合作，深入研究此塔上半部倾倒方向，对原《发掘简报》作补充。下面分述。

二、塔北侧二级台基面大面积被砸沉及修补时的挡土墙

（一）北侧二级台基面及其上的反常堆积

清理北侧第③层堆积物时，发现其堆积与其侧面有很大不同。由西向东清理，起初可见20余厘米厚的堆积层下有大砖地面。再向西清理，是厚20—30余厘米的堆积层，主要是暗褐或灰褐杂土，夹少量石灰渣和碎砖头，偶见建筑小构件。向西到北南向中心线附近时，除台基面里侧少许残裂地面砖上有少量掉落物堆积外，向外不见大砖地面，几乎全是人工回填的暗褐或灰褐杂土，夹少量石灰渣及碎砖头。这个“二级台基面”只是高度与其他侧面同，所见物质组成以回填堆积为主，大部分堆积无层理，除里侧外，也不见台基面。这层所谓的“台基面”接近北侧外缘处即连接挡土残砖墙上沿（图3）。

（二）挡土墙的特征及其作用

《发掘简报·一》提道：“护土砖墙。仅在塔北、塔南两侧各发现一段，北侧砖墙距塔基6—6.5米，残长6.2、宽0.63、残高0.38—0.72米（按：护土砖墙上沿近于平，砖墙脚下底面西端高，向东渐低），略呈东北—西南向（按：近东西向），砖墙直接砌于台基砖面上，用残破砖块砌成。”南侧台基护土砖墙长仅半米，堵小豁口用，略。

这6.2米长的护土砖墙，图4西（左）侧和图5东（右）侧皆可见其残留的东段，两照片镜头朝向相反。图4朝东下，以致本是近水平的东北侧大砖地面看起来似缓倾斜状；图5朝西偏下，近处的斜坡坎倾向与镜头朝向接近，斜坡便不如图片4明显。

残砖墙外墙脚向外是宽约1米不完整的、有残裂的台基大砖（已裂）地面，近东西走向，长6米多，与砖墙走向同，并同步相连。据挡土墙外侧底部大砖地面所见，从北面二级台基面接外缘的中心线附近始见，向东达接近北侧面外缘的东端。从其北侧向南观看，这近东西向的挡土墙和连带的墙外条形大砖地面，呈现挡土墙横挡在大豁口北敞口近外缘的景观。此局部挡土墙的功能，显然是为补堵二级台基局部出现的“大豁口”。图中下蹲人后约6×4.5米区多为元代地震后回填，人前为2003年清理后未回填的砸陷区，照片下部是被倾倒塔体砸出的北侧面边东界大砖地面斜坡。

向北过挡土墙外约1米宽的残大砖地面后，可见二级台基面外缘斜坎，斜坎外连接被人为扰动过的废土、残砖头、石灰渣等废物堆积，表层呈向外下倾斜坡状，其堆积含②③层，人为扰动已混杂。其向北延伸约4米至耕地。

（三）塔向北偏东倾倒砸陷台基出现宽大豁口

北侧台基面东段清理后呈现出东部台基砖面显著下沉的形态（图5蹲者身前），似下窄上宽的北偏东走向的长三角“坑”（图5），其实是大豁口的东半部大体形状（里端未清理到位），其中东面（北与北东面交界线西侧）砸出的大砖地面斜坎坡特别醒目（图4）。从这砸击出的长斜坡坎（见图4，北偏东走向）来分析，只有强地震烈度（≥九度）方能导致塔上半部向北偏东倒塌砸下，才会砸出这样的大豁口及较顺直的长斜坡坎。砸出下陷的大砖地面与东段挡土墙里侧根部相连接，其西面半段挡土墙已被清理出的杂土、碎砖等废物掩埋，照片里下蹲者身后的大面积堆积，应该多是地震后元代回填大豁口的堆积，其表层即清理完以后保留并用铁耙搂平后的表层，其上准备这次维修铺大块水泥砖。其下面是地震后形成的不对称宽大豁口，深可达20—70厘米，外侧深里侧浅，东侧深西侧浅，西边坡缓长，东边坡较陡短，大豁口的表层即被砸陷的元代地震前铺地残裂大砖。与图3即其东面清理后揭露的似长三角“坑”底部残大砖地面相连一体。复原这大豁口上沿的形状，其平面似梯形，台基外侧宽约7米（比6.2米长的挡土墙稍长），里侧（距一级台基外脚约1米处）宽4米多，南北长6米，豁口上沿面积约33平方米（图6）。

可以肯定，倾倒砸到北侧台基面上的塔体（可能分裂成几大部分）体量，远比南面台基面里侧砸出长砸坑的塔上掉落砖砌体大得多，其堆积也一定高出其他侧面的震后掉落物堆积许多，且多是塔体砖。从当时民众宗教或民俗信仰来说，震后灾民经过一些年的重建家园后，自然要对塔下周围因地震造成的杂乱堆积做处理，要整理出新的活动面，以方便香客和游人。但其处理方式不是完全恢复原貌，而是将已存在诸侧面杂乱堆积进行整理、填补，形成靠塔身顶部宽3米、再向外为斜坡（图1、2）的围塔基圆环状较大土台。清理北侧面特大体量塔砖后，面对这两侧不对称的宽大豁口，必须回填，使之填后形态与这圆环状大土台协调一致，即回填到二层台基面后还须再加高，使之与两侧一致，成为以回填物组成的北侧面东半部的第②厚层。于是，豁口部位的第②层近外侧总高约1米，在其接近外缘处加筑一道挡土墙，这是确保填充二层台基面大豁口砸陷区并使外缘斜坎稳定的有效办法。

（四）关于南、西南侧闭合的长砸坑成因

由塔南侧西半部向西延伸至塔西南部的二级台基大砖地面上，后期清理出一条东西走向的封闭形长砸坑（图2），长13.4米（按：《发掘简报》误为1.34米），南北最宽可达4.7米，最深处达0.7米，坑口面积约17平方米。此长坑口北侧较顺直，南侧近弧线，《发掘简报》所写4.7米宽，是指坑中段南侧一局部横向南突部位，并不影响长坑形态大势，其平均坑口宽约1.3米。坑内有塔上较大坍塌砖砌体堆积，坑底及坑侧坡面大砖均被砸裂。坑东端里侧紧靠第一层台基外侧立砖墙底脚，一小段立砖墙上半部砌砖多被砸断，坑外（南）侧大砖地面多已开裂，但多在原位。这表明此长砸坑是塔上局部呈东西向长条形的砖砌体崩落，砸击大砖地面而形成。如是上部塔体的主体倒下所砸，大砖地面的砸坑外侧应为敞口形。故可以推断，掉落于南偏西侧长砸坑中的长砖砌体，是塔体中上部主体向塔北偏东侧倒塌时，在其背面（塔南偏西侧）将受张力松动的塔身横长砖砌体撅出掉下的，其砸下后已分解为许多块。

二级台基面东南侧两端的第③层堆积中，各有一大块长1米左右的塔上掉落砖砌体，但都未直接砸击到台基面，似为主震后15天的强余震时掉落，因主震时塔上半段倾倒时可以产生的靠塔外缘已活动、但未掉落的较大砌块，遇强余震时易掉落。《元史》卷十六《世祖纪》记到主震后15天的“戊申，武平地震，盗贼乘隙剽劫，民愈忧恐”。[7]这次强余震可以为这两大块砖砌体的掉落做解释，半截塔残存平台顶部东南侧上沿，也可见到与这两处较大崩塌砖砌体相对应的缺失处。

结 语

宁城县辽中京遗址半截状塔是由于元代武平路大地震而造成，其地震遗物、遗迹等遗存，以如此形式较完好地保存下来，在国内外甚为罕见。

半截塔北侧台基覆土堆积反常及其上砸出的宽大豁口，可见半截塔上半部向北偏东方向倾倒，这与大塔高处北东侧面崩塌最重有些相似，也与地震高烈度区高大砖砌烟囱遭受地震的常见破坏相近。两塔遭受地震先到的纵波冲击的主方向一致，其宏观震中位置很可能在辽中京这两塔的北偏东方位。

《发掘简报》执笔者原赤峰市博物馆副馆长、半截塔台基覆土发掘工作带头人马凤磊先生，支持我们的工作并赞同本文的地震考古补遗成果，还提出重要修改意见，在这里深表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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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6〕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赤峰市博物馆，宁城县博物馆．辽中京半截塔台基覆土及地宫发掘简报［J］.内蒙古文物考古，2005（2）：14．

〔2〕李善邦主编.中国地震目录（第一集）[M].北京：科学出版社，1960：22；李善邦主编.中国地震目录（第二集）[M].北京：科学出版社，1960：27.

〔3〕胡廷荣.宁城1290年强震考察[M]//中国地震年鉴（1988年）.北京：地震出版社，1989：337-340.

〔4〕周存忠主编.地震词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1：787．

〔5〕孙寿成，朱书俊．历史地震学及其研究［M］//中国历史地震研究文集（2）.北京：地震出版社，1991：8．

〔7〕[明]宋濂.元史·卷十六·世祖纪（第二册）[M].北京：中华书局，1976：340.

（责任编辑 孙国军）

Earthquake Archaeological Supplement to the Half Cut Liao Pagoda in Ningcheng County

HU Tingrong1， LIU Jianzhu2， LI Yi3， MA Jinglu3， CUI Weichun3

（1. Ningcheng Station of Inner Mongolia Seismological Bureau; 2. Balihan Middle School;

3. Cultural Relics Bureau of Ningcheng County， Chifeng 024000， China）

Abstract： The Brief Report on the Excavation of the Half Cut Platform Foundation and Underground Palace in Liaozhongjing confirms that the 1290 Ningcheng earthquake caused the Half Cut Liao Pagoda in Ningcheng County to collapse into a half cut shape， but the direction of the tower's collapse has not been studied. Therefore， in recent years， we have used seismic relics and relic photos excavated from the second level foundation on the north side of the tower to conduct in-depth research on the direction of the tower's collapse and reached a consensus， that is， the upper half of the tower tilts towards the north and east in a half section shape.

Keywords： Ningcheng Earthquake； Half Cut Pagoda； Earthquake Archaeolo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