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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一个离故乡很近的地方

2025-02-24曹伦平

青年文学家 2025年5期
关键词:睢宁羊角宿迁

此刻,高铁正以307公里的时速前进,一路向北。

原本订的下午4点的车票,这样可以在坐车的间隙,看看窗外冬日苏北平原上的村庄、房屋、麦田和那里的人们。因为有些事耽误些时间,只得改签到了晚上。

夜晚乘车,少了白天时能看到的很多风景。坐在车厢内,只能听到列车高速驶过时,和空气碰撞产生的巨大震动与风噪,很难让人感受到皖东乡间的空旷和静谧。尤其是两车相遇而过,巨大的压力差,使得列车倾斜感非常明显。车厢内光线很足,往窗外看,大部分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偶尔路过城市,整齐排开的路灯犹如两条长龙,蜿蜒而去。从进入南京,尚可穿过黑夜感受城市的繁华,路边楼宇的灯光亮得璀璨夺目,再往北去,遇到城市或是城镇就很少了。

这是我离故乡宿迁很近的一次,也是我第二次到徐州。

第一次是在十五年前。2009年9月,在那个还没有动车和高铁的年月,还是一名大四学生的我,从苏州乘坐一夜的绿皮火车到达徐州。弟弟到徐州建筑职业技术学院报到,我不放心,也想着跟过来看看,于是有了第一次的徐州之旅。如今再回忆当时的情形,已经没有太多清晰的记忆。只记得徐州和宿迁有着近乎相同的方言口音与饮食习俗,在学校门口饭店点菜吃饭,菜量很大,价格很是实惠,这里的人和家乡人一样,都有着典型的苏北人豪爽耿直的性格。

逛了弟弟大学的校园,看了他后面三年即将学习和生活的环境,我没有做过多停留,当天晚上就从徐州火车站乘车回了苏州,此后便再也没有来过。

此后到了镇江,每每遇到徐州的朋友、同事,我都倍感亲切,就如同遇到了家乡人。

因为大学四年有了两个徐州同学的陪伴,因为弟弟在这里度过了几年的大学时光,因为身边有着不少徐州的朋友,还因为同处苏北相邻相伴的地理位置,我对这座城市增加了许多好感和欢喜。

此次到徐州,是参加省作协一个读书班。开班仪式及授课地点都安排在江苏师范大学。我给这所大学毕业的同学、朋友发去了“江苏师范大学泉山校区”的位置,告诉他们,我此刻正在校园里追忆属于我们的过往。采风及晚饭途中路过中国矿业大学、徐州医科大学,拍下校门照片,发给曾经在此就读的高中同学,告诉他们,我来到了他们求学、生活过的城市。

最先要去的,还是徐州建筑职业技术学院。某天晚饭后,我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发现酒店距离它只有1公里。一路步行,我告诉弟弟,我马上散步到他的学校。他说,毕业后,他也十几年没有回来看看了。我说,这次我代你来看看。拍了两旁的餐馆、书店、银行、超市、培训机构的照片。他说,有些店还是以前的,有些已经不认识了,学校门口的路还是和十几年前一样,有些破旧。十多分钟后我就到了学校门口,校名已改为“江苏建筑职业技术学院”。站在学校门口,我拍了很多照片发给了弟弟,这里承载着他的青春回忆。可对于十多年前来过的我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印象了。

“晚上天冷,你早点回酒店休息吧。”还在学校门口踟蹰的我,收到了弟弟的微信。

“明天晚上你找个老师帮你代节晚自习,我去睢宁看你。”

睢宁这座城市,在心理感受和地理位置上,都与我非常亲近。徐州与宿迁交界,而我老家的村落距离徐州辖县睢宁也就10公里左右。弟弟就在徐州市睢宁县一所农村中学里当老师。今年秋季开学,他刚去报到。我自今年三月初回了趟老家,时隔九个多月,也没有见到弟弟。下次再回去,又不知道是何时。睢宁距离徐州市区也就半个小时的高铁路程,我想着借这个机会去看看他。

想着到睢宁,我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同住一个宿舍四年的大学同学梁,就是睢宁人。自2010年6月至今,我们已经十多年未见。同时,还有此前在文学活动、作协读书班结识的两位作家老师,我也打算顺便一同拜访。

下课后,我请了假,从江苏师范大学校园出门,直奔高铁站。上了高铁,我听到了熟悉的乡音。从旁边乘客的电话交谈和聊天儿中,我得知有不少人会在宿迁下车。打开手机一看,从睢宁站发车十六分钟,也就到了宿迁。

下了车,天色已黑。望着列车驶离的方向,那一刻,我意识到我正处在离故乡最近的地方,只需十几分钟的路程。

十余分钟到了饭店。饭店是梁的父母开的,进门那一刻,我看到了阔别已久的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用着我们四年间熟悉的语言习惯、熟悉的肢体动作打了招呼。看着彼此越发臃肿的身材,我们相视一笑。转眼光阴已过十四年!

我与胞弟、同学、好友接连相聚,我们聊文学、聊生活、聊青春、聊老家近况……而现在,我只恨时间过得太快。

吃完饭,弟弟要回乡镇,因为明天上午要看早自习。他开车送我到高铁站,我们兄弟自此分别。因为是最后一班车,乘客寥寥无几,整座站台空荡荡的。呼啸的北风仿佛是为即将到站的高铁打着头阵,从站台上咆哮而过。我也不自觉地把羽绒服的拉链往上拉了拉,把脖子缩了缩。

在徐州的几日,很长,又很短。

由于对家中幼儿的挂念,时间显得格外漫长;而紧凑充实的培训生活,又让时间飞逝而过。我经常会在吃完饭之余裹紧衣服,在酒店周边大街上闲逛上一会儿,细心地寻找这座城市的美好,认真地感受这座城市的温度。

徐州的几日,是思念故乡的时间。

在这里,我听到熟悉的乡音,尝到了家乡的味道。每天早上酒店的自助餐中,都有辣汤、馓子、死面饼、酱豆(徐州人分别称为烙馍、盐豆),我每顿都要吃上一些,这些都紧紧地和家乡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在睢宁的饭店,我吃到了干炸千子、卷千、凉拌粉皮、辣椒油和蒜泥浇的干切牛肉、地锅鸡、煎饼……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乡间大席的饭桌上。

满足了味蕾,更牵动了尘封已久童年的回忆和思乡的情愫。特别是有天早上,我在酒店早餐的甜点中看到了儿时的“奢侈品”—羊角蜜。之所以称其为“奢侈品”,不是因为它价值的贵重,而是在二三十年前的农村,很少能够吃到。在那个物资还不太丰富,经济还远不发达的农村,孩子是鲜有零食吃的。这些羊角蜜,家乡人也叫“小果子”,算是他们平日里能吃到的最美味的零食了。通常是看望病人或者长辈时,大人才会买些。如果家中有老人的话,那逢年过节时,家里肯定不缺“小果子”。如果这家再有孩童的话,这些“小果子”肯定会被锁在床头的木箱里,或用篾篮盛装好,吊在房梁上。因为如果不藏起来的话,再多的“小果子”都禁不住孩子们一会儿捏上一个。

用现代的饮食标准来衡量的话,羊角蜜绝对是高糖分、高热量、高脂肪的“不健康”食品。除了上等面粉和蜂蜜以外,还需选用白糖、麦芽糖、植物油、糯米粉等为原料。其做法是,将擀制的面皮叠为两层,中间夹砂糖;再用一种特制的套在食指上的刀将其切割好,放入沸油中炸,使其膨胀后趁热捞出;然后放入米粞浆(含有蜂蜜)中,使其“吸饱”;最后捞出放在白糖中拌一下,即可食用。

羊角蜜确是儿时的美味。外婆有四个女儿,家里是不缺“小果子”的。那时到她家,她会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牛皮纸打开,把羊角蜜给我们每个孩子分上几个。拈起一个放进口中,唾液先把外面的砂糖融化,十几秒后再咬上一口,里面黏稠的糖液瞬间爆开,弥散在口腔与牙缝间,那种感觉,算是孩子们极致的享受了。

长大后,离乡求学,又在外工作、安家,虽然偶尔也回到故乡,但都没有再见过和吃过羊角蜜。所以,我在酒店看到后,忍不住拿了几个放在盘子里,也不等坐到座位上再用筷子搛了,还是用小时候的办法,直接两根手指拈了就往嘴里放。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找到儿时品尝美味的感觉,但也算满足地找回了二三十年前的一丝回忆吧。

这家酒店是全国连锁的品牌酒店,因为开在了徐州,也就多了许多当地的特色美食。对当地人来说,这些食物实在是太普通、太常见。而对于一个离家多年的人来说,这些食物却能给他带来太多的感动。

离开酒店前,我站在房间的窗户口远眺着。故乡就在不远处,却被一座座叫不出名字的山脉挡住了视线。

回程的列车上,一块广告牌引起了我的注意,“走遍神州,难忘徐州”。于我而言,此次徐州之行,可以说是回乡的“平替”。火车驶出车站,很快进入宿州地界。我看到了和苏北农村一样的,皖北乡野的风景。三三两两的村庄,成片成片的麦田,已经落完叶子的树木,在寒风里孤独地挺立着。空荡萧瑟的田野,诉说着离愁别绪。

和来时一样,列车开得很快,穿过村庄、河流、草地、城市,我和故乡又渐行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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