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我的母亲
2025-02-24赵显强
母亲出生在一个书香味极浓的家庭,祖上曾任过县令,她的祖父是秀才出身,父亲也是饱读诗书。受家庭影响,母亲自幼秀外慧中,聪敏过人。
母亲是“老三届”的高中生,由于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吃饭几乎成了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要慎重考虑的大问题。于是,母亲便在生产队担任了会计一职,一干就是十年。人生不过百年,又有多少个十年可供荒废,更何况是人生中最为宝贵的青春。1977年后,迫于生存压力,母亲毅然放弃了高考,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这也成了母亲一生中不可触及的痛和永远的遗憾。
当时在村中担任妇女主任的奶奶经常到镇上去开会,来往全靠一双脚,由于路途遥远,就在镇上的母亲家落脚。精明的奶奶一眼就相中了母亲,几番软磨硬泡后,母亲嫁给了刚刚复员回家的父亲。
婚后几年,父母先后有了我们兄弟二人。与此同时,国家也开始实行了“大包干”(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除了平时在地里辛苦劳作以外,母亲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我们兄弟二人的学习上。我们还没上幼儿园,母亲就教我们识字、学习乘法口诀。无奈兄长少时顽劣,不喜欢读书,结交了几个同样顽劣的伙伴,就此荒废了学业,初中还没读完就早早辍了学,为此也吃尽了苦。而我则成了母亲眼中唯一的希望。
经过努力,我考上了二中的公费生。母亲更加劳累了,除了自家的地外,她又和父亲承包了六亩的果园,因为她知道,仅靠地里的微薄收入根本供不起一个大学生。母亲做事很细致,总是一丝不苟。早晨忙完地里的活儿,她就一头扎进了果园里,除草、施肥、喷洒农药。并且,喷洒农药时往往会在炎热的中午,母亲说这样效果好。不料,在某一个周末,母亲在喷洒农药时中了毒,父亲送母亲去了医院并在那里陪护,而地里的活儿一下子都落到了正大休在家的我的肩上。
临去医院,母亲叮嘱我把玉米地里的草除一下,草都高过玉米了。那天天突然阴沉沉的,一会儿就下起了雨。我一个人蹲在地里薅草,等攒的草多了,就一趟趟地把草抱到地头,要不然放在地里下过雨后薅出来的草就又活过来。邻居家的婶婶急匆匆地路过,劝说我别干了,赶快回家。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继续蹲下薅草。空旷的野外,一个人显得有点儿孤独,雨和着泪水顺着脸恣意流淌。
一个月后,又盼到了大休,正好是八月十五。母亲也早已痊愈回到了家中。母亲心疼我,早晨没有叫我起床。当我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当时母亲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头发,有阳光进来,暖暖地照在母亲的身上,我心中毫无来由地一阵激荡。我走到母亲背后,说:“妈,我给你梳一下头发吧?”母亲明显一愣,说:“好吧。”我接过梳子,给母亲慢慢梳理着头发,突然发现母亲的头发里不知何时已添了不少白发。我不敢跟母亲说,只是问:“妈,你头上长了根白头发,我给你拔下来吧?”母亲叹了口气,拍了拍我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说:“孩子,不用拔了,再过几年就全白了……”刹那间,我的眼中盈满了泪水。
是啊,再过几年就全白了。岁月无声,可从来也不会放过每个人,它总会在不经意间给人留下刻骨铭心的痕迹。
回到学校之后,我在卡片上郑重地写下了“母亲的白发”几个字,就贴在课桌的右上角。每当我因为学习遇到了困难,感到厌烦时,我都会抬头看一看,想一想将要白发苍苍的母亲,然后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替母亲上大学!
无论男女,每个人都应有所担当,或为自己,或为家族。时光永远也不会辜负那些忍辱负重一路前行的人,而信念也总会在最黑暗的时刻为你把路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