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的形式流变与当代启示
2025-01-26姜英华孙涛
摘 要: 在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的解释框架下,资本主义在不断发展的过程中对生产相对过剩的解决措施并未触及问题的根本,进而使得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产生了三重表现形式。首先是在资本主义生产无限扩张的趋势下,由生产比例失衡和社会购买力不足共同造成了工业产品过剩;其次是资本主义通过“时间修复”,在全社会大量构建“债权-债务”关系,由此在个人生产和消费、政府举债投资以及消费资料资本化的过程中造成了债务过剩;最后是当代资本主义脱离生产过程,通过泛滥的金融创新,暂时避免了积累和消费的矛盾所导致的价值实现的风险,使资本直接实现增殖,进而造成了资本的流动性过剩,而以美元霸权为基础的国际经济体系加剧了这种流动性过剩。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的形式流变为我国预防和解决相关问题提供了经验借鉴和启示,而资本主义本身的腐朽性则预示着其自身的黯淡前景。
关键词: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产品过剩;债务过剩;流动性过剩
中图分类号:A71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055X(2025)01-0013-11
doi:10.19366/j.cnki.1009-055X.2025.01.002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从本质上揭示了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发生机制,即“进行直接剥削的条件和实现这种剥削的条件,不是一回事……前者只受社会生产力的限制,后者受不同生产部门的比例关系和社会消费力的限制。但是社会消费力既不是取决于绝对的生产力,也不是取决于绝对的消费力,而是取决于以对抗性的分配关系为基础的消费力”[1]272-273。也就是说,由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下所必然产生的生产相对过剩,资本的价值无法实现而导致的资本流动性被中断,促成了危机的爆发。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从世界社会主义500年的大视野来看,我们依然处在马克思主义所指明的历史时代。”[2]66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仍然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不过,今天距离马克思所处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二百余年,当代资本主义产生了不同于过去的新变化,这也导致生产相对过剩——这一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本质——的表现也与马克思当年所揭示的形式有所不同。“生产过剩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生产力所必须付出的代价”[3]189,也是资本主义社会为克服经济危机所需要重点解决的问题之一,但是资本主义社会解决生产相对过剩所采取的手段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这也进而使得生产相对过剩出现新的表现形式。生产相对过剩的表现形式经历了从最初的产品过剩到进一步的债务过剩,再到当代资本主义的流动性过剩的转变。对这三重不同的表现形式加以分析,不仅有利于揭露当代资本主义复杂经济现象的本质,也有利于进一步认清资本主义的发展趋势。
一、产品过剩: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的最初表现
所谓产品过剩——或作为商品的产品的过剩——是指资本主义所生产的商品的价值量相对于全社会购买力当中所蕴含的价值量过多的现象,进而导致了无法被消耗的、相对过剩的产品的堆积,这是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最初的、最直观的表现形式。这一表现形式普遍存在于资本主义发展的早期,由于在这一时期内资本主义的主要形式是工业资本主义,因此组织工业产品的生产和出售是资产阶级主要的经济活动;一旦商品的价值实现受阻,生产相对过剩的最初的表现形式——产品过剩就会出现。工业资本主义也是马克思本人亲眼见到并直接进行分析的资本主义经济形态,马克思发现了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本质是生产相对过剩的危机,而这种生产相对过剩就表现为“有大量的商品资本,但卖不出去”[1]546。马克思在对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展开论述时,认为在资本主义生产无限扩张的趋势之下,社会生产过程中各生产部门存在的比例失衡以及社会购买力相对不足等问题,必然会导致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
(一)资本主义生产具有无限扩张的趋势
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是建立在生产无限扩张的基础之上。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本质是生产过剩危机,资本主义生产过剩是一种普遍性的生产过剩,这种普遍性意味着各个行业的商品的价值难以实现,而若社会生产的规模较小,则不会引起全社会普遍性的生产过剩。马克思论证了经济危机发生的可能性,即随着人类社会进入商品经济时期,货币的引入使商品交换(W—W)转变为了商品流通(W—G—W),买和卖的分离就成为了“包含在这个形式中的危机的一般可能性”[4]248。但此时之所以说这是一种“可能性”,而不具备危机发生的现实性,是因为引发流通中断的生产相对过剩在社会生产规模较小的商品经济的背景下无法产生,具体原因有二:一是此时“商品转化为货币,货币再转化为商品,为买而卖”[5]172,人们以自己的需要为目的进行商品生产和交易,难以产生总供求的矛盾;二是此时的商品流通是小范围的、小规模的流通,即使出现了局部供需失衡的情况,也相对易于调节,不会影响到整个社会。
然而,一旦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被确立,生产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也随之确立,并在资本主义生产的过程中不断展开。生产的高度社会化是社会生产关系进步的表现,这意味着资本主义社会在价值生产领域,随着自由的劳动力与以大机器为主的生产资料实现高度一体化,社会生产力被极大释放,能够满足社会需要的产品以商品的形式被不断生产;但是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制却规定了资本对剩余价值的无偿占有,商品流通也变为货币流通(G—W—G),此时“作为资本的货币的流通本身就是目的,因为只是在这个不断更新的运动中才有价值的增殖。因此,资本的运动是没有限度的。”[5]178
资本为实现其价值的不断增殖,需要通过资本积累的方式对不变资本和可变资本不断追加投入,资本主义生产也随之不断扩张。这种无限扩张的趋势由以下三个原因造成:第一,随着社会生产的目的实现了从使用价值到价值的转变,商品脱离了人的客观需要,而是作为一种资本或财富而存在,这种对财富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第二,市场竞争的压力促使资本家不断通过资本积累扩大再生产,以赢得市场竞争和保证自身的生存;第三,从长期来看,平均利润率呈下降趋势,这也迫使资本家不断追加资本投入或加快资本周转的速度。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资本主义生产表现为越来越庞大的最终产品的堆积,这也就为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创造了前提条件。在这样的条件下,随着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展开,一方面是“个别工厂中生产的组织性和整个社会中生产的无政府状态”[6]554的矛盾,另一方面是资本主义生产无限扩张的趋势与劳动人民有支付能力的需求相对缩小的矛盾,即“这里是生产资料和产品过剩,那里是没有工作和没有生活资料的工人过剩”[6]566,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以产品过剩的形式表现出来。
(二)生产比例失衡促成结构性产品过剩
个别工厂生产的有组织性与全社会生产的无政府状态之间的矛盾造成了资本主义生产的比例失衡,进而导致了结构性产品过剩的产生,正如马克思所说的:“资本既是合乎比例的生产的不断确立,又是这种生产的不断扬弃。”[7]398对单个工厂自身来说,它的生产决策是自由的,在对剩余价值或利润的追逐下,生产什么、如何生产是由工厂自行决定的,而决定的依据就是由市场所反映出的不同商品的成本和价格,获利空间较大的商品将在比较中胜出,为工厂开展生产所选择。与此同时,这种生产决策也是不自由的,因为工业生产所需要投入的固定资本价值转移周期长,短期内难以更新,因此这种生产决策是一次性的,一旦决策失败,工厂就将面临资本的贬值而无法继续获利。个别工厂在进行生产决策时,更倾向于生产获利空间大、生产周期短的商品,以保证其资金的回笼,进而不断扩大再生产。
然而对于整个社会来说,一方面,由于社会对个别工厂的生产决策没有限制,绝大多数工厂都会以利润为尺度进行生产决策,在结果上就表现为大多数资本投入了同样的生产领域,进而从生产端上造成了不同类型产品在价值上的比例失衡。具体来说,从两大部类的划分来看,作为生产资料的产品的价值总量要多于作为消费资料的产品,在消费资料中,用于资产阶级消费的产品的价值总量要多于用于无产阶级消费的产品;从三大产业的划分来看,工业产品和服务的价值总量要多于农业产品。但另一方面,社会对于产品的需求却不取决于利润的大小,而取决于个体的实际需要,这种实际需要在产品间的分布与利润在产品间的分布往往是不同的。从社会整体的需求来看,无产阶级低收入者占绝大多数的社会,社会需求以消费资料而且是无产阶级的消费资料为主,然而“生产资本越增加,它就越是迫不得已地为市场(这种市场的需求它并不了解)而生产,生产就越是超过消费,供给就越是力图强制需求”[8]752,这就使得资本主义生产的商品在生产的结构上相对于社会需求的结构不匹配,进而引发了生产相对过剩的矛盾,大量因结构性过剩的商品资本难以实现自身的价值,其产品本身也就形成了大量的堆积,进而在资本主义社会内部造成了结构性产品过剩的现象。
(三)购买力的不足促成总量性产品过剩
资本主义生产无限扩张的趋势与劳动人民购买力相对缩小的矛盾,造成了社会购买力在总量上的相对不足,进而导致了总量性产品过剩的产生,这种过剩首先是消费产品的相对过剩。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来看,其存在“以资本为基础的生产固有的限制”[7]399,即蕴含着生产与消费的矛盾,在资本主义生产当中“好像只有社会的绝对的消费能力才是生产力发展的界限”[1]548,随着资本积累的持续进行和资本有机构成的不断提高,资本的不断扩张使得生产的界限不断拓展,然而实际上,由于资本同劳动的尖锐对立消费界限相对于生产界限来说却不断收缩。虽然消费资料所蕴含的价值量远远小于生产资料,但是由于生产力的大幅提升,消费产品的绝对数量以及其所蕴含的价值总量仍是相当庞大的。然而,社会的购买力,尤其是无产阶级的购买力却在社会相对贫困的积累中,相对于生产的扩张而不断缩小,同时无产阶级对物质资料在数量上的实际需求也相对较小。因此,固定着巨大价值量的大量消费资料无法被消费,这就在消费资料领域造成了产品的总量性过剩。
其次,这种过剩是生产资料的相对过剩。有人指责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消费不足的论述没有考虑到资本家之间进行投资的需求,这种指责是没有道理的,因为马克思至少从两个视角考虑到了投资的问题。其一是社会再生产顺利进行的条件。确保社会再生产的顺利进行“除了用货币补偿损耗部分以外,还用实物补偿寿命全部完结的固定资本”[9]511,这就意味着商品被顺利消费,资本实现回笼。而由于大量社会消费品难以实现其价值,社会再生产便不能顺利进行,固定资本更新的周期延长,需求减少,便产生了生产资料的相对过剩。其二是走出经济危机的方法。要使资本主义经济从危机和停滞走向新的繁荣,最重要的是实现固定资本的更新,也就是依靠新的投资对经济进行拉动。然而,一方面这种投资是建立在摧毁已有的固定资本的基础之上,是对已有生产力的破坏;另一方面这种投资虽然能够解决旧的生产相对过剩问题,却不能克服社会购买力不足的问题,“危机总是大规模新投资的起点”[9]207,这虽然是上一场危机的结束,但是也意味着下一场危机的开始,其结果是使资本主义经济从上一个周期走进下一个周期,带来新的生产资料的相对过剩。因此,作为生产资料的产品也同样存在总量性过剩,而这种过剩的根源仍然是社会购买力的相对不足。
虽然资本主义国家力图通过拓展消费市场和投资场所的方式来缓解其国内的产品过剩状况,但是“可供工业家拓宽市场和消除危机的手段是非常有限的”[10]308。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世界范围内的确立,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的问题不仅没能得到解决,反而导致了更大范围和规模的生产相对过剩,相对贫困的问题在全世界的范围内不断积累,全球贫富分化——包括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贫富分化以及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贫富分化——进一步加剧,这也意味着资本主义的产品过剩问题逐渐成为了一个世界性的难题。
二、债务过剩: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的进一步表现
所谓债务过剩,是指资本主义社会中存在的“债权-债务”关系的规模,相对于全社会所能够承担和偿还的“债权-债务”关系的规模来说过大的现象,从而产生了大量根本无法被解除的“债权-债务”关系,这是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的进一步表现形式。债务过剩主要发生于金融资本主义代替工业资本主义成为占主导地位的经济形态之后,是资本主义社会在信用发展的基础上,通过金融化的方式解决资本主义在世界范围内的产品过剩问题的产物。“银行和信用……是引起危机和欺诈行为的一种最有效的工具”[1]686,面对工业产品和货币资本双重过剩的问题,为了保证资本的流动性以避免经济危机,资产阶级通过大规模构建“债权-债务”关系的方式促进过剩产品价值的实现,进而保证社会再生产的稳定进行。然而,庞大的“债权-债务”关系网络只能暂时推迟资本流动性中断的时间,一旦大规模的、过剩的债务无法得到偿还,就会导致全社会的债务链条断裂,此时资本主义生产过剩将重新以产品过剩的形式表现出来,生产相对过剩的危机会再次爆发。
(一)个人进行生产消费过程中产生的债务过剩
马克思在论述资本主义经济危机时,特别重视信用制度在其中的作用。信用的发展催生了债务链条,这也是金融最早的形式。在工业资本主义时期,工业资本在生产中占主导地位,金融主要是一种融资的工具,而随着生产过程的中断,债务链条也随之断裂,金融的作用则是加剧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与马克思所处的时代不同的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金融资本在概念和作用上都发生了较大的变化,成为了化解过剩和拉动经济的独立存在的力量,金融资本不再依附于工业资本,而是工业资本依附于金融资本。因此,金融资本不再单单是一种融资的手段,更是保证资本主义社会再生产得以顺利进行的关键要素。随着生产力的进步,资本主义的生产相对过剩在全世界范围内继续扩大,这种产品的相对过剩也使得货币资本由于营利性投资的空间不足而产生相对过剩。因此,在“商品和资本双重过剩”[11]181的大背景下,资产阶级选择用过剩了的货币资本来消化过剩了的商品资本,通过大规模构建“债权-债务”关系的方式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进行“时间修复”[12]94,这一过程的“最基本特征在于依靠借债实现先投资后积累、先消费后收入”[13]13,进而妄图破除生产相对过剩的危机。
这种“债权-债务”关系的构建,首先体现在个人的生产和消费活动中,在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内部较为普遍。对于无产阶级来说,资产阶级通过消费贷款的方式为其提供开展消费所需要的货币,进而构建起了一个提高全社会购买力的通道;同时,资产阶级通过推动消费主义思想的传播,使广大无产阶级陷入消费主义的泥潭,将个人的消费行为与消费贷款深度绑定。与此同时,对于资产阶级自身来说,由于全社会对生产相对过剩的承受能力较弱,为了保证资本回笼以进一步扩大再生产,他们则通过相互构建起的“债权-债务”关系进行贷款,这样即使上一轮生产的产品的价值尚未实现,下一轮生产仍可以迅速进行。然而,这一过程是一个恶性循环,由于资产阶级通过借贷开展生产活动,这大大提高了商品生产能力,然而无产阶级的消费贷款却不能真正提升他们的购买力,这就导致了更严重的生产相对过剩。要想维持社会再生产顺利进行,唯一的办法是不断构建新的“债权-债务”关系,而随着这种关系的不断扩大,其中蕴含的价值会超出全社会的承受和偿还能力,进而产生债务过剩。不过,由于个人在生产和消费过程中涉及的货币量和社会影响力相对有限,这一过程中产生的债务过剩规模不大,往往不会导致大规模的经济危机。
(二)政府大力举债投资过程中产生的债务过剩
政府进行举债投资的行为进一步加剧了资本主义的债务过剩问题,并推动资本主义经济逐渐从过剩经济走向债务经济,这在资本主义的不发达地区中较为普遍。由于不发达地区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发展程度尚不够高,具有相对广阔的投资空间;同时,不发达地区经济发展的需要使其对投资具有天然的需求,因此,过剩资本与不发达地区形成了双向选择的关系。为了吸引投资,政府需肩负起改善基础设施建设、优化投资和营商环境等职责,而不发达地区又缺少履行这些职责所需要的资金,这些地区的政府于是只能通过向发达国家或国际组织进行大规模举债。政府大力举债投资所涉及的工程规模往往较大,其所需的产品和货币量也相对较大,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大量的过剩产品和货币资本得以被消耗。但这一过程在本质上与个人在生产和消费过程中的借贷行为相似,仍是对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的一种“时间修复”,主要的区别在于政府所构建起的“债权-债务”关系的规模更大。
不发达地区的政府用于投资的债务能否顺利偿还,取决于该地区未来的发展状况,正如哈维所说:“这些建筑环境领域长期投资的投资回报率,最终取决于接收国是否具有强力的积累活力。”[12]97如果资本对该地区的投资成功,投资回报率高,促进了地区财富的快速增长,则债务可以顺利偿还,地区内的社会再生产可以继续顺利进行。如果资本的投资回报率不及预期,则可能导致资本的外流或贬值,进而导致地区陷入债务危机当中。因而,从短期来看,这一过程确实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的问题,但其只不过是把过剩的产品以巨额债务的形式重新转化出来;从长期来看,不发达地区或在债务过剩的作用下陷入债务危机,或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不断发展,出现新的产品相对过剩,并在全球生产相对过剩的大背景下转化为新的债务过剩。直至今日,仍有许多发展中国家深陷债务陷阱,需要依靠国际援助来支撑本国经济基本盘。
(三)消费资料的资本化过程中产生的债务过剩
消费资料的资本化扩大了资本主义社会债务的规模,极大地加剧了产品价值实现的难度,进而增加了全社会债务链条断裂的风险,其所构建出的庞大的“债权-债务”关系是资本主义债务过剩的主要来源。消费品作为满足无产阶级正常生活需要的产品,价格相对低廉,其价值的实现主要依靠无产阶级的劳动所得,即资本主义工资。而投资品是用于满足价值增殖的产品,价格相对昂贵,其价值的实现主要依靠资产阶级所拥有的大量货币资本。一旦消费资料被资本化,这就意味着原先的消费品在价值层面转变为了投资品,其价格会大幅提升,其价值的实现也将需要大量货币资本。一方面,这种消费资料的使用价值属性并未改变,部分无产阶级仍然需要对其进行消费以满足正常生活;另一方面,这种资本化导致许多无产阶级将购买这种消费资料当作一种投资,用于个人资产的保值增值。然而,由于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资本和劳动存在天然对立,无产阶级的劳动所得完全不足以购买相关产品,因此无论是消费还是投资,都需要通过借贷的方式来实现;而在这种借贷所构建出的“债权-债务”关系当中,债务所蕴含的价值往往是无产阶级自身支付能力的十数倍甚至数十倍,2008年之前的美国房地产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从20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美国的房地产就开启了金融化进程,金融资本的注入导致美国的住房价格节节攀升。到21世纪初,不论是美国的普通家庭还是金融机构,都更看重住房的交换价值而非使用价值,进而将本该是用于满足“客观需要”[14]23的住房当作一种投资的工具。“住房资产净值增长带来的财富效应提高了家庭收入,刺激了居民消费,并强化了房价上涨预期”[15]145,再加之金融资本的作用,美国的住房价格被一再推高,而其造成的债务相对于无产阶级的偿还能力来说严重过剩。然而,美国的资产阶级为了化解生产相对过剩并促进资本增殖,选择通过大量发放次级贷款的方式来构建“债权-债务”关系,从而导致了全社会债务的大规模膨胀。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何种原因,只要债务链条断裂,就会造成巨大的经济危机和金融风险。最终,在2007年,美国的海量购房贷款难以偿还,大量的次级贷款违约并引发次贷危机,住房资产的贬值使美国社会的消费能力急剧下降,实体经济领域的生产过剩危机很快在美国重新浮现。
不过在当代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当中,债务过剩从来都不是独立存在的,而常常是与下述提到的流动性过剩叠加存在,这种生产相对过剩的叠加态进一步扩大了资本主义的债务规模。因此,债务过剩背景下的债务链条断裂只不过是真正的危机的导火索,其在流动性过剩的背景下导致的流动性中断所引发的金融资产贬值的危机才是真正的“主角”。
三、流动性过剩:当代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的新表现
所谓流动性过剩,是指资本主义社会当中资本的周转速度过快,以至于其所蕴含的价值量相对于全社会全部价值实体所蕴含的价值量来说过多,大量价值缺乏能支撑其存在的价值实体,成为了虚拟的经济泡沫。流动性过剩是当代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的最新的表现形式,也是资本主义信用制度进一步发展的结果。“全部信用制度,以及与之相联系的交易过度、投机过度等等,就是以必然要扩大和超越流通的界限和交换领域的界限为基础的”[7]400,流动性过剩主要存在于资本主义经济大规模金融化之后,是当代资本主义试图跳过价值的生产与实现、强行增强资本流动性以保证资本不停运动的产物。
一方面,面对日益严重的生产相对过剩,大规模的“债权-债务”关系也越来越难以发挥应有的作用,加之信息技术和各种金融创新的快速发展,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所预见的那样,在逐利性的动机和规避价值实现风险的需要之下,资本希望“不用生产过程作中介而赚到钱”[9]68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另一方面,以美元为基础的世界货币体系成为产生全球流动性风险的基础。随着以美元霸权为基础的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基本确立,美国拥有了世界货币的最终控制权,也拥有了通过货币政策收割全世界的特权。美国通过货币的发行和利率的调整,就能控制全球资本的流向,既能把资本过剩的后果转嫁给其他国家以缓解本国的流动性风险,又能在经济下行时强行增强流动性,并逐渐对此形成依赖。一旦资本流动性中断,大量资本会因没有价值实体支撑而大幅贬值,生产相对过剩的危机将再次席卷资本主义世界。
(一)流动性过剩:一个政治经济学的阐释
流动性过剩一般被描述为一种因货币量增长过快所引起的多余资金寻找出路的过程,这一过程往往会引起投资过热,而对于这种货币量的快速增长,其原因是政府对货币的增发和过量投放。流动性过剩作为一种经济现象已经普遍存在于当代资本主义世界当中,当这一现象被置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分析框架中时,流动性过剩的本质及其内部所蕴含的实际问题将被揭露出来。
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流动性过剩的主体究竟为何。实际上,流动性过剩的主体并非货币本身,这些过剩的货币会寻找投资空间,这就意味着流动性过剩的主体是以货币形式存在的资本,因此流动性过剩实际上是资本流动性过剩,这也符合其准确概念即“过剩流动性资产”[16]5。其次,需要明确的就是这种“过剩”是相对于什么指标而言的。关于什么是正常的流动性,市场经济条件下的货币发行量公式给出了一个参考,即正常的货币的总量与流动速度所共同代表的价值量应与全社会的商品和服务价格总额一致,换句话说,在一定的货币量的条件下,货币的流动速度应与社会全部商品和服务的总价值按比例同向变化。一旦流动速度的增幅大于社会价值总量的增幅,两者之间正常的比例关系就会被打破,进而造成两者间呈现相对的反向变化,在现实中就会反映为流动性过剩的问题。
因此,理解流动性过剩的关键就在于理解货币的流动速度何以大幅提升。这里有两种可能的解释。第一是市场内部的力量所导致的,即出现了某种因素使得资本的周转速度大幅提升,但同时这种因素又没有导致社会价值总量的大幅增加,这就必然导致资本的流动性过剩。第二则是市场外部的力量所导致的,即某些能够控制全球市场的非市场因素直接导致了全世界资本流动性的大幅提升,进而导致了资本的流动性过剩。而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能够造成第一种可能性的,就是金融创新的泛滥尤其是各种金融衍生品的出现;能够造成第二种可能性的,只有美元霸权体系下美国的国家力量。然而,“在货币市场上作为危机表现出来的,实际上不过是表现生产过程和再生产过程本身的失常”[9]352,因而越来越多的资本选择依靠以上两种方式实现快速增殖,这就意味着在面对价值实现的现实风险时,资本彻底放弃介入价值的生产和实现过程,而选择了虚拟化,资本主义经济逐渐脱实向虚,完全进入金融资本主义阶段。因此,本文所提到的流动性过剩,特指在美元确立货币霸权后,当代资本主义具有国际性的流动性资本过剩,部分国家仅因内部因素造成的流动性问题并不在本文的研究范围之内。
(二)金融创新泛滥造成的资本流动性过剩
能够导致资本流动性过剩的最直接原因就是资本周转的加速,然而这一过程一定不会产生于工业资本主义阶段。因为在工业资本循环过程中,资本周转速度的加快必然意味着生产过程的加速,也即意味着社会价值总量的加速增加,这不符合流动性过剩产生的要求。因此不只是工业资本,与工业资本相捆绑的商业资本和借贷资本同样难以实现流动性过剩。资本流动性过剩的唯一途径是完全跳出产业资本循环,在不参与价值生产与实现过程的前提下,通过虚拟化的方式直接实现增殖。虽然这种虚拟资本在获利的形式上与借贷资本相似(均为G—G),但是两者的不同在于,虚拟资本的获利受产业资本生产周期的限制较小。
虚拟资本本身不是一个新鲜事物,其最早存在于股票市场,即通过股价差额而非股息的形式获利的投机资本。在此之后,如房地产、贵金属、基金、期货等各种形式的虚拟资产也承担了虚拟资本的职能,这些虚拟资产都吸引了一部分资本的流入,进而造成了一定的流动性过剩问题,但是这种过剩的规模是相对较小的,其影响面也基本局限于个别行业。然而,金融创新尤其是新的金融工具和业务的泛滥,极大地改变了这一状况。
金融创新本身不是一件坏事,其包含着诸多方面的内容,适当的金融创新对金融的发展具有积极作用。然而,金融创新的泛滥则不同,当代资本主义金融创新的泛滥主要集中于金融衍生品的泛滥,即将某种金融产品衍生为一种新的金融产品,并赋予其独立的价格体系,使其成为虚拟资本。正如马克思所说:“随着生息资本和信用制度的发展,一切资本好像都会增加一倍,有时甚至增加两倍,因为有各种方式使同一资本,甚至同一债权在各种不同的人手里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出现。”[1]533然而,当代的金融衍生品则更为严重,其层层衍生而导致的资本价值呈现十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增加,其中最为常见的同时也是对经济社会影响最为广泛的就是住房抵押贷款证券化和资产证券化,而它们之下又有各种各样的具体形式。金融衍生品泛滥导致了大量全新的“债权-债务”关系的出现,然而与一般的债务不同,这种全新的债务的抵押物不是价值实体,而是借贷合同。这就意味着两个结果:其一,由于多层的金融衍生可以大幅提升资本的流动性,这导致其在金融自由度不断提升的环境下可以吸纳大量来自世界各地的过剩资本,资本可以完全脱离生产过程的“中介”而大规模获利;其二,金融衍生品没有实体经济的支撑,蕴含着少量价值的价值实体通过高杠杆的方式撬动着数倍甚至数十倍于自身的价值量,进而产生巨大的经济泡沫;而一旦债务链条断裂,没有价值实体支撑的巨额资本会直接大幅贬值至接近零价值,这也是流动性过剩与债务过剩最显著的区别。因此可以说,金融创新的泛滥造成了巨大的流动性过剩问题。
(三)美元霸权体系加剧了资本流动性过剩
当今世界的货币体系,是以美元霸权为基础的世界货币体系,美元一定程度上承担着世界货币的职能,换句话说,美元承担着世界各国货币的一般等价物职能。“在20世纪70年代黄金非货币化以后,现代货币体系已经成为纯粹的信用货币体系”[3]110,当今,美元代替了马克思说的金属货币,但是美元本身作为一种信用货币并不能做到像金属货币一样具有储量有限、开采困难等性质以约束其自身的价值量,美国的国家力量作为市场之外的影响因素,可以通过调整货币的发行量和调整利率等方式控制全球资本流动。而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倾向于通过已经泛滥的金融创新来玩“钱生钱”的游戏,脱离生产过程这一中介而存在,这一现象在资本主义经济最发达的美国显得尤为突出。因此,美国的资产阶级成为了全世界金融资本最大的“玩家”群体,而美国的国家力量又在其中充当了“裁判”的角色。这使得依赖资本流动性直接获利的美国,在面临流动性过剩或短缺问题时,通过操控美元的方式就可以在短期内解决流动性问题,而这种行为的后果是全世界的资本流动性过剩问题加剧。
具体来看,美联储可以通过降息和加息两种方式控制全球资本流动。由于利息“表现为一个为货币资本而支付给贷出者的价格”[1]397,因此利率的浮动意味着资本价格的浮动,控制利率的浮动也就控制了资本的供给与需求以及资本的内流与外流。一般情况下,当美国自身遭遇因资本过剩而导致的经济下行问题时,美联储开始降息,尔后资本的价格下降、需求增加,资本获利能力增强并大量流向全球市场寻找投资机会,进而为全球市场注入流动性并缓解本国的经济下行压力;而当美国自身面临经济过热问题时,美联储开始加息,尔后资本价格上升、需求减少,已经实现了增殖的资本因获利能力减弱而大量回流美国,不再在世界市场范围内自由流动,以缓解本国的流动性过剩问题。因此,美国能够通过美联储的加息与降息周期的交替来收割全世界的财富。以自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美国的货币政策为例,美国先是进入了降息周期,为金融资本获利打开了窗口,并通过不断增发美元的方式试图推动经济增长。而当前,美国因超发货币、全球石油减产等面临着严重的货币贬值和通货膨胀问题,因此进入了新一轮的加息周期以抑制国内通货膨胀和维护美元霸权体系。
美国通过国家力量干涉全球市场的行为,使得全球资本对美国形成依赖。全球资本越来越倾向于从产业资本领域流向金融资本领域,并根据美国的货币政策变化选择增殖的途径,这就导致了全球市场的金融资本增加,进而加剧全球流动性过剩问题。虽然这种流动性过剩有了美国国家力量这一“调节器”,然而美国调节的目的是维护本国经济发展和美元霸权体系,并非考虑全球的流动性问题,因此其结果往往是把各种经济问题输出到世界各国,在本质上并不能解决全球流动性过剩的问题。
四、当代启示:中国该怎么做
产品过剩、债务过剩和流动性过剩是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的三种表现形式,是资本主义无法解决其自身的基本矛盾并由其基本矛盾不断衍生的产物,对这些问题的分析也能为中国提供一些经验借鉴和启示。由于我国在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过程中需要“发挥资本作为生产要素的功能”[17]6,在“时空压缩”的发展背景和资本逐利性的作用下,也可能会出现类似的问题叠加态,比如我国也同时存在产能过剩、债务风险、经济的金融化倾向等具体问题。但是作为社会主义国家,我国并不存在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我国坚持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公有制和按劳分配分别在所有制和分配制度中的主体地位使我国在价值的生产和实现问题上不存在对抗性矛盾。此外,我国把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与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相结合,因此在国家力量和政府干预的作用下,各种“过剩”问题可以通过有效手段和途径加以解决。
(一)坚持并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产品过剩最基本的表现形式是供求不匹配,即产品的供给在总量和结构上相对于需求来说过剩,资本主义不具备调节供给端的现实能力。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解决我国进入新时代后市场供给与市场需求不匹配问题的总方案,党的二十大继续强调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要性,提出要“把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起来”[18]28。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在经济快速发展的过程中,人民收入水平和社会发展水平不断提高,全社会的需求层次也随之提高,这对供给提出了新的要求。然而,由于经济发展的技术路径依赖,我国出现了产能过剩和房地产库存过大等问题,这些过剩产能的价值若难以实现,必然影响社会再生产的顺利进行。相关企业为了维持其再生产的顺利进行,选择通过借贷的方式延续生产,进而容易导致企业债务高企,出现高杠杆的问题。因此,我国提出“用改革的办法推进结构调整,减少无效和低端供给,扩大有效和中高端供给,增强供给结构对需求变化的适应性和灵活性”[19]98。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出了“三去一降一补”即“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降成本、补短板”五个重点任务,消化过剩的低端产能和房地产库存,降低杠杆率以降低风险,补齐我国中高端产业供给不足的短板,提高供给与需求的匹配程度,进而促进社会再生产的正常进行,助力我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一个相对长期性的过程,虽然三年疫情的冲击使得“总需求不足是当前经济运行面临的突出矛盾”[20]5,但从长期发展来看,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必须继续坚持和推进。
(二)形成投资消费互促的良性循环
习近平总书记早在2014年就指出,防控债务风险是一个需要重点解决的问题[19]320。从形式上看,过剩的债务或产生于消费的过程,或产生于投资的过程,这两个过程正是经济发展“三驾马车”其中之二,过分依赖消费拉动增长可能会造成家庭债务规模扩张,而过分依赖投资拉动增长则可能会造成政府债务风险。因此,从国家经济发展的角度来看,在消费和投资两个领域均需控制债务规模,且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是需要从经济循环的角度解决问题。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主要通过投资拉动经济增长,在这个过程中造成了地方政府债务较高的问题,少部分地区已经开始面临债务风险。因此,党的二十大进一步强调消费对于经济健康发展的作用,指出要“增强消费对经济发展的基础性作用和投资对优化供给结构的关键作用。”[18]29通过扩大内需的方式,一方面能促进经济增长,另一方面能促进供给结构的调整。在此基础上,2023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进一步阐明了消费与投资的关系,强调“要激发有潜能的消费,扩大有效益的投资,形成消费和投资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21]正如马克思对生产与消费间关系的强调,高效益的投资能够促进就业和家庭收入增加,进而激发消费的潜能,而这种不依靠家庭债务提升的消费潜能才是真正健康的扩大内需的基本方式,也将进一步积极反作用于经济活力和投资结构上,从而用健康的经济循环打破对债务的依赖。同时,也需“查处地方债务风险中隐藏的腐败问题”[22]548,防止人为因素造成的债务风险。
(三)加强金融监管以防系统性风险
当代资本主义的经济发展实践证明,经济的过度金融化和虚拟化会导致系统性风险的产生。当代资本主义已经陷入过度金融化,且资本主义制度缺乏对金融的监管能力,这将使其继续遵循着资本逻辑陷入恶性循环。因此,党的二十大继续强调金融监管问题,强调要“加强和完善现代金融监管,强化金融稳定保障体系,依法将各类金融活动全部纳入监管,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底线。”[18]29-30在金融资本主义的时代背景下,金融领域由于其较高的获利水平和对生产过程的脱离而备受资本的青睐,而过度金融化所造成的流动性过剩问题则会给经济发展带来新的风险。因而,需要完善金融监管的制度体系,遏制日益泛滥的金融创新,让金融行业回归本职职能,实现合理创新和健康发展,特别是进一步支持中小微企业发展、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绿色发展、三农发展、中西部地区发展等我国发展大局中的薄弱领域和环节。因此,我国一直坚持对金融领域加强监管,并且近些年来的监管力度在不断增加。2023年印发的《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方案》就提出了组建中央金融委员会和中央金融工作委员会、组建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深化地方金融监管体制改革等方案[23],对我国的金融监管体制进行全面深化改革,力求在党中央对金融工作进行集中统一领导的前提下,对我国的金融行业实行系统性、全方位的规范和监管,确保金融领域可能产生的系统性风险得以成功防范和化解。
五、结 语
当代资本主义经济已经深度金融化,从前述对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的分析中可以发现,这种深度金融化的经济形态使资本越来越变成完全的“食利者”,资本主义几乎已经使用了一切可用的方法和手段来遏制生产相对过剩,以避免资本流动性中断的危机。但是,由于这些方法和手段都不能触及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因此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生产相对过剩这一问题。资本逐渐脱离生产过程的中介,表明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自我调整以缓和其与社会化大生产间矛盾的空间越来越小,投机、掠夺、危机和多种形式的经济战争成为这种形态的资本主义维持自身存在的现实途径”[24]4。正如哈维所说的,“创造性破坏”[12]83可能成为了资本主义得以维持自身的唯一方式,伴随着资本主义实现延续的,是世界上其他地区的冲突、动荡和发展受阻。另外,数字资本主义这一新形态的出现虽然能够通过固定资本的更新为资本主义国家带来新的经济增长点,但对生产的脱离使其“越来越靠剥削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劳动为生,因而越来越具有腐朽性和寄生性”[25],资本主义越发呈现摇摇欲坠之势。在这样一个剧烈变革的时代,中国式现代化的成功推进让世界看到了另一种可能,随着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不断为世界所接受,新的国际政治经济治理体系初具雏形,为人类的发展和未来带来新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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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volution of the Forms of Relative Surplus in Capitalist Production and Its Contemporary Enlightenment
JIANG Yinghua SUN Tao
(School of Marxism, Lanzhou University, Lanzhou 730000, Gansu, China)
Abstract:
Under Marxs explanation framework of relative surplus in capitalist production, the solutions to the problem of relative surplus in the process of continuous development of capitalism have not touched the root of the problem, which has resulted in three forms of relative surplus in capitalist production. Firstly, under the trend of unlimited expansion of capitalist production, the imbalance between production ratios and insufficient social purchasing power have jointly caused the surplus of industrial products. Secondly, capitalism constructs a large number of “creditdebt” relationships throughout society through “time repair”, which has caused debt surplus in the process of individual production and consumption, government borrowing investment, and capitalization of consumer goods. Finally, contemporary capitalism is detached from the production process, and through widespread financial innovation, it temporarily avoids the risk of value realization caused by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accumulation and consumption, and enables capital to directly achieve its augmentation, which has resulted in excess liquidity of capital. And the international economic system based on the hegemony of the US dollar has exacerbated the excess liquidity. The evolution of the forms of relative surplus in capitalist production provides valuable insights and lessons for China in preventing and addressing related issues. And the decadence of capitalism itself indicates its own bleak future.
Key words:capitalism; relative overproduction; excess product; excess debt; excess liquidity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西部项目“技术资本的政治经济学批判”(21XKS018)。
作者简介:姜英华(1984—),女,博士,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当代资本主义。孙涛(1999—),男,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当代资本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