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秋天遗忘了
2024-12-31范利青
转眼间就要进入立冬节气了,中国最北的地方已经开始飘雪了,粤北大部分地区也在10月下旬“喜提”秋天,可珠三角仍然“热情”不减,气温一直在23℃~30℃徘徊,昼夜温差也不是很大,因此给了人们胡思乱想的理由,人们甚至怀疑:我们是不是被秋天遗忘了?
据说,入秋的标准需要五天滑动平均气温≤22℃,从满足条件的五天中首个日平均气温≤22℃那天起才算入秋,看来入秋的门槛还挺高。寒露、霜降以来,珠三角已多次“申请入秋”,结果均告失败,我不禁有些意兴萧索。对于秋天,我情有独钟,尤其是那些曾给我留下了无尽想象空间的古典诗词,让我渴望与秋天有一个美丽的邂逅。
我渴望秋天,其实就是想感受一下“一重山,两重山”的情思到底有多么凝重,以至于有人产生了“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的错觉。倘若只有南唐后主这般“矫情”也就罢了,居然连粗通文墨的元朝汉子也无病呻吟,硬生生涂抹出一幅“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的凄美图画,让人触目伤怀,不禁产生了“秋光沁人骨”的感触……以此推测,秋天一定是拥有了独特的情致,否则又怎么会惹出如此多的绵绵情思?虽然我心里也清楚,“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但我仍然沉湎于对秋天的幻想,一往而情深。
我感到自己似乎有些偏执了。听说极地冰川都融化了,生态系统也被破坏了,极端天气也频发了,我还有必要纠结那些关于秋天纷纷扰扰的思绪吗?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万事万物,生生不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芸芸众生,顺应天时。千百年来,天道运行,循环往复,如是而已,秋天似乎没有什么例外。而且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的时间长度基本相当,或日短夜长,或日长夜短,或日夜均分,但终归逃不脱“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自然规律。在春天,人们满怀喜悦,“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到了夏天,人们在对春天的依依不舍中安慰自己,“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及至秋色降落人间,由于春华秋实的缘故,人们在欣赏“十里香风晚稻花”之余,似乎将丝丝缕缕的未了余情引为憾事,以至于冬天来了,即便是“万径人踪灭”,仍有人“独钓寒江雪”,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秋”后算账,心有不甘吧。
时序上已是秋之末节,而我依然还在望穿秋水,焦急地等待着“鸿雁来”“玄鸟归”,却分毫体会不到“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的物候现象。纵使我有“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思想基础,但毕竟尚未达到与秋天“天人合一”的境界,所以,我还是有些失落,隐隐感到有一种被秋天遗忘了的不安。
在我看来,春夏秋冬属于时间的范畴,但似乎又不只是时间,意识里更像某种实体一样的存在。古人将其细分为七十二候,以五日为候,三候为气,并与二十四节气相对应,将每一候以一种物候现象对应,美其名曰“候应”,《逸周书·时训解》中对此有更加详细的描述。七十二候应内容丰富,包罗甚广,既有动植物候应,也有非生物候应。比如植物的萌芽、开花、结果,动物的始振、始鸣、迁徙等诸如此类的物候现象;非生物的水始涸、地始冻、雷始发声等自然现象,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在农耕时代,此法曾与“六经”同传不朽,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是秋天,连候应也是诗意盎然,更兼有了“秋收”这个“冬藏”的前提,人们在享受冬天悠闲生活的同时,对秋天就有了别样的情怀,甚至连秋天那些斑驳的色彩、流动的光影、萧瑟的秋风也都被附着了千丝万缕的主观情感。由此可见,外物之色,各有所好,人心之镜,各有所映。
然而四季运行至今,却好像忽然被一种无形之力引上了岔道,秋天也莫名其妙地被“截胡”了,让人明显地感到少了一个季节,零距离接触“秋水伊人”的权利也被无情地剥夺了。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若是一个季节都见不到呢,秋天的印象或许就会逐渐模糊,甚至让人产生记忆断片。是谁想把秋天从我们的记忆中抹去?是“厄尔尼诺”,还是“拉尼娜”?
据说,厄尔尼诺和拉尼娜是一对冤家,它们利用太平洋海水温度的升升降降不断制造出一系列气象灾害,或致全球气温升高、降雨量减少、飓风增多;或一反常态,使全球气温降低、降雨量增加、飓风减少。其对全球气候和环境影响之巨前所未有。我怀疑,可能是二者沆瀣一气,把本来属于我们的秋天给吹散了。
极端天气事件增多,气候变化加剧,已经威胁到人类居住和生态环境,也威胁到我心目中的季节轮回。我的心就像极地冰川一样开始融化了,打湿了记忆中的黄花深巷、红叶低窗,一种“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的苦涩慢慢涌上心头。
无论高山大川、沧海桑田,自然的、非自然的,人类活动的、不可抗的……万千景象,迅疾奔来眼前,我闭着似睡非睡的眼,在心里默默审视着,盘算着,为人类那些曾经引以为豪的战争,为人类那些改天换地的运动,感到悲哀。因此,我从不参观那些自以为是的“人造景观”,有些不具有任何纪念意义,若说有,那就是警示作用而已。在我心里,甚至比不上一片“题了怨”的红叶,没有什么值得宣扬。
我知道,见与不见,物候现象都会一一展现;念与不念,节令时光都将一去不返。人类无需时刻惦记着胜“天”,而且也未必一定能够如愿以偿,“天”也未必时时顺从人类的执念,也许只有循天道、法自然,才能化解发展过程中的千难万险。否则,秋天就真的不回来了。
作者简介:
范利青,男,河南淅川人,人力资源管理师、工程师,爱好文学,记录生活本真,收藏点滴美好,曾在《人民作家》《大河文学》《环境生态学》等期刊发表文章多篇,曾获市级征文奖项多次。作者单位:珠海市供水与排水治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