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怜故乡水

故乡的一草一木都甚是可爱。

记忆中的故乡，春天来时花团锦簇，恰恰应了那句“春色满园关不住”，重重叠叠的山披上了深浅不一的绿色锦缎，在这锦缎上铺满了白的、粉的、红的鲜妍点缀，漫山遍野地生长着，千娇百媚地绽放着。这时节在唯一的马路上骑车，会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春风会温柔地接住我的拥抱，那时的我能够轻而易举地拥抱整个春天。春去夏犹清，这时树木早已枝繁叶茂，片片绿叶遮挡了毒辣的日头，和小伙伴们在树下跳皮筋的场景犹在眼前。小河在夏天是块宝藏地，水涨起来了、鱼儿也游来了、螃蟹也出来了、人也来嬉戏玩水了。夜幕降临，数不尽的星星点缀着这片土地，月亮在对面山顶的树枝上憩息，蝉鸣虫叫演奏着催眠曲。秋天的到来总是无声无息，那山不知何时已换了装，“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一阵秋风袭来，正是“无边落木萧萧下”，处处凋零萧索，但是人却倍感精神，因为农忙丰收时节到了，田野里常见忙碌的身影，家里堆满了丰收。秋去冬来，坐看青竹变琼枝。冬天大雪纷纷扬扬，将这方天地妆裹成了琉璃世界。远目山川，翠竹傲然挺立、青松郁郁葱葱、梅花迎寒绽放，岁寒三友成为严冬腊月里最美的风景。冬天最重要的节日当然是春节，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红红旺旺的炭火、圆圆满满的一家人，都给新年增添了年味儿，故乡的年味儿如同陈酒，储藏在回忆里，越来越浓。朝来暮去，故乡的一草一木在不断地走向终点与新生，四时有序，故乡的风景一年一年也好像从未变过，永远是让人心安的地方。

故乡的一屋一瓦都承载着成长的印记。

老家是很老的砖瓦房，我在这里出生，我在这里长成。在这个房子里，有和家人一起坐满饭桌的幸福、有围着火盆一起看电视的快乐、有和小伙伴一起玩游戏的开心。爷爷、奶奶和那个老房子，在我还没离开故乡之前，组成了我那无忧无虑的童年。爷爷是个种地专家，他精心呵护着地里的每一株幼苗，他种的庄稼，总是长得很好，我也是其中之一。奶奶是最好的厨师，厨房是属于她的天地，这里有她的骄傲，也有她对我的爱，一粥一饭皆是奶奶的无私奉献、爱意满满的馈赠。在这个老房子里，我和爷爷、奶奶，我们一起坐在长长的板凳上聊天、一起带月荷锄归、一起摘瓜果蔬菜、一起赶集，平淡的日常里藏着幸福与满足，就这样一起走过十数个年头。我慢慢长大，他们慢慢变老，直到终于走出时间，变成小小的土堆。老房子也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地板出现了裂缝、门把手脱落、瓦片破碎，我抚摸着这些痕迹，透过这些痕迹我听到了曾经的欢声笑语，我看到了过往温馨美满的场景，这些痕迹里装着的是我遗落在时光缝隙里的、我成长的印记，它们嵌进了我的生命，与我如影随形。

山高水远，故土难离。

小时候的我十分向往大城市的繁华，非常渴望走出脚下的这片土地。小小的我站在田边上，望着一重又一重的大山，好想好想走出去。长大了以后，读书的地方越来越远，我真的走出了大山，这时故乡却时时萦绕心头，教我魂牵梦萦。现在的我，再难见故乡那生机勃勃的春天、凉爽恣意的夏天、硕果累累的秋天，只剩过年时候迎候我的冬天。冬天它如此寒冷、如此沉寂，甚至十分短暂。走在大城市的街头，望着灯火阑珊处，我的内心又在呐喊，我渴望回到故乡，我想躺在田野里感受大地的力量，我想在山顶放声高歌，我想时时看见故乡的花草，我想用力地呼吸那干净清香的空气。可是现在却回不去了，能够恣意纵情山水的时光已经一去不返了。此刻故乡的花应该是开了，那漫山遍野的怒放的生命，有的是人欣赏、有的是人驻足其间，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我，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故土难离，每一个心怀故乡的人，故乡都是心中的一方净土，那方净土给予每一位游子精神滋养，灌溉着远离故土的人们。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我步履未歇，从那山高水远处走来，终有一日，也将走回故乡的怀抱。

（作者单位：四川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