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的童年
2024-12-16李金玲
每到暑假,我们一家四口最悠闲的时光,便是晚饭过后,骑着小电驴在沿河的堤坝上兜风。我们追逐夕阳的脚步,仰望天边的归鸟。自由和舒心的风穿过身体,连灵魂都清清爽爽。短短几公里的路程,悄然被这自然万物装点上了诗意芬芳。
中元节之夜,我们照例骑车去堤坝上溜达,只见村子之间交界处的堤坝口有一长溜靠背椅,椅子上排坐着一长溜的男士。他们年龄各不相同,打扮却基本一致:都是光着膀子,踩着拖鞋。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他们聊什么呢?最近庄稼或农作物收成怎样,卖价怎么样;哪个市场的菜贩子收的价格高;国家最近出台什么新政策;巴黎奥运会中全红蝉的水花消失术真是过劲(方言“相当了得”之意)……这些都是他们聊的话题。
听到他们谈及巴黎奥运会,儿子也滔滔不绝起来,最近他崇拜乒乓球大满贯获得者马龙。他说这位“六边形战士”面对伤病挑战时仍坚持训练,以顽强的毅力、扎实的功底及灵敏的应变能力连续夺冠。我很欣慰,儿子能理智地追星,且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我希望榜样的这束光能照耀他,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
前面,小宝穿着轮滑鞋扶着爸爸的电动车溜冰,速度极慢。父女俩边聊着天,边嘻嘻哈哈。他们是父女又似好友,曾几何时,我也拥有这般美好,如今却不知梦回何处。
在我的记忆中,爸爸单位在郊区的山里。在山上规划出来的办公区和住宅区被周围层层叠叠的绿树掩映,像极了传说中的世外桃源。爸爸的办公楼前有一大片篮球场,篮球场边上有石桌、石椅、石凳。夏日里,一到夕阳的余晖散尽,石凳上便坐着一长溜男士。他们负责去办公楼前遛娃,说是遛娃,实则是让孩子们在篮球场上尽情地嬉戏、奔跑,自己在石凳上坐着,和同事们聊工作、聊生活……和村子堤坝上的男士们相比,他们除了没有光着膀子外,其他均如出一辙。妻子们都贤惠地在家做着家务,孩子们的笑声荡漾在篮球场上空,久久不能散去。篮球场上铺满了小伙伴追逐萤火虫的欢愉,还有吹泡泡、打泡泡的快乐,这也是跳三级高皮筋的竞技场……
在我七岁的某个夏夜,月光如水,和风拂面,淙淙溪水从山涧潺潺流出,清脆的声响是那样美妙。外婆家戏台下的晒场上,我用借来的一辆儿童自行车练习着。父亲在后面苦口婆心地嘱咐骑车要领,一双手丝毫不敢懈怠。他紧扶着后座,转了很多圈。父亲累得汗流浃背,我东倒西歪地用轮胎划着路线,把父亲逗得前仰后合。我再三“命令”父亲不许松手,他因为怕我磕着碰着,也着实不敢松开手。那个夏季,我学会骑自行车的愿望成了泡影。直至我十九岁离家参加工作,当上了乡村教师,才在学生的指导下完成了这一项目标。至今,我记得在那个夏夜,在知了声声、溪水潺潺的夏夜,在那月光如水的夏夜,戏台下的晒场上,父亲的苦口婆心,还有他不敢松开后座的双手,是那样温暖而有力量!
是父女又似好友,这般好搭档,曾几何时,我也拥有。只是如今,又要梦归何处?
远处,深邃且墨黑的夜空下一汪闪烁的河水里倒映着河对岸的工厂、高楼以及路灯的碎影。
前面,小宝脚下轮滑鞋的灯光闪烁耀眼,父女俩的谈笑声沁在温柔的夜色中,自由的风穿过身体。我仿佛看到那个七岁的小女孩转头往身后看去,爸爸依然双手有力地紧握自行车的后座一路小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