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的期许里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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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时，有段时间很流行交笔友。我的同桌娇就交到了一个笔友，高年级的学长海。他总是穿着一件白衬衣，像极了路边挺拔的小白杨。他学习好，成绩一直保持年级前列，但不是书呆子。他是运动健将，篮球场上的样子颇似流川枫，他还是个校园歌手，元旦晚会自弹自唱的《七里香》让女生们欢呼、尖叫。能跟这样的人成为笔友，自然被人羡慕。我就很羡慕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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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谁没在课间翻阅过几本校园小说？谁没对平凡女孩邂逅校园帅哥的桥段抱有过几分浪漫幻想？而学长海恰好满足了我对“美好”二字的幻想。

海于当时的我而言是如明月般的存在，虽然明月遥不可及，可明月皎洁，洒落的余晖也照亮了我一度灰暗的年少时光。

那时的我挺自卑，原因无二，因为我是个胖妞。人有高矮胖瘦，这本没什么不寻常，可在青春期，胖仿佛成了一种错误。有同学拿我的体重取笑，给我取了“胖蛾儿”的外号。胖子的标签让我感觉糟透了，就连那引以自傲的主持天赋也最终被胖子的标签打败了。

我是校广播站的成员，因为嗓音条件好，经常主持校园活动。那次我又主持了校园文艺汇演，结束主持在后台休息时，突然听到了这样一句：“今天那个女主持实在太胖了，胖就不要穿裙子呀，真是难看。”说这话的同学并没有发现角落里的我，仍在继续议论着我。我躲在角落，不作声，眼眶却被泪水占满。

终于听到一个收拾东西的高年级学长制止了议论。我抬头看，那个人就是海，那个女生心中如完美存在的海。他真的很好，很绅士，可是我不够好，连对他说声谢谢都不敢，只在无人的空隙，落荒而逃。

那之后我退出了广播站，不再参加主持活动，也变得沉默了，只想把自己藏起来，最好无人在意，无人关注，但我却特别想获得海的关注。他可能是我溺水时漂到身边的浮木，他的身影也埋在了我的心底。那时深陷于自我厌弃的旋涡中，我根本不敢承认这隐秘的心事，不敢像班里其他女生一样大声宣告心头所有的欢喜，所有的向往。我只能在课间支起耳朵去捕捉有关海的字眼，只有在人都蜂拥至走廊时，向经过楼下的他投去不着痕迹的目光。

好在还有娇，她经常会在班里说起海给她的回信。海像个好脾气的大哥哥，对娇有学习上的鼓励，有对烦心事的开解，也有男孩子的俏皮。他会谈论喜欢的小说、漫画和明星，偶尔还会画上几笔，记录日常遇到的趣事。

天知道我有多羡慕她身上那股自在劲儿，娇从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是因为娇，我见到海身上不同于被帅气标签化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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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说海的名字里之所以有一个“海”字，是因为他的老家在一座临海小城。他每个暑假都会回老家，他也很喜欢海。大海是神秘又广阔的。自此，我的向往里也有了大海。

娇说虽然海在学校里有个外号叫“流川海”，但海在《灌篮高手》里最喜欢的人物其实是仙道彰，那个笑起来阳光灿烂却又沉着冷静的陵南高中王牌队员。于是我也买了一套《灌篮高手》的漫画，剪下仙道的人物画像，并夹在日记本里。

娇还说海的梦想是做个插画家，他要考县城里最好的高中，之后读美术学院。

那个时候我还是浑浑噩噩的，对未来纵然有过念想，但未有具体的模样。可海已清醒地知道自己最想抵达的远方在哪儿，并为之奔赴，真的很酷。

佩服之心生于心间，顿悟之念闪过脑海——如果我可以向前一点点，如果我的成绩能再好一点，如果有一天我也可以像海一样站上年级大会的领奖台，登上公告栏光荣榜，我是否能……

这样的念头多少让我兴奋，让我有干劲。只是我也明白，要实现这些并非易事。我的成绩不算差，但向海靠齐意味着我的总成绩要进入班级前十名、前五名，位居年级前列，去争取前十名乃至前三名的位置，甚至成为那个N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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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想要离他近一点点，想要有一天与他并肩，我也是给足了动力，把自己装扮成一往无前的斗士。

起初我学得挺吃力，可脑子被唐诗宋词元曲还有ABCD和数字公式的排列组合塞满，没太多时间胡思乱想。这样我反而感觉整个人轻松了许多。文科算是我的强项，数理化我实在不开窍，就干脆靠题海战术。错题集写满一本又一本，被翻到包浆。化学实验操作总出错，我就在课下把老师的每一步操作步骤进行1∶1还原，写在笔记本上，睡觉前在脑子里再过几遍。

期末考成绩下来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被感动了。我考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全班第五名，年级第十一名。但老天好像和我开了个玩笑，这样好的成绩却距离在年级大会上领取奖状还差一个名次。不过我并没有多少懊恼，只是在老师发完卷子和暑假作业后，在班里的同学都离开时，来到公告栏前，看着光荣榜上海的名字，还有他灿烂的笑脸，想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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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蝉鸣夏至，时光总在向前走，我们的努力也总是不停歇。海以学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高中，而我也终于站上了年级大会的主席台，作为进步突出的学生代表讲话。虽然还是会遗憾，我到底没能同海一起登上光荣榜，但初三我如愿进入海就读过的冲刺班，循着他的脚步，最终考上了那所我曾想都不敢想的高中。

毕业聚会时，不少同学举起可乐跟我碰杯。有说要谢谢我的，说我的努力给了他们激励，也有磨磨蹭蹭来和我道歉的，说曾经太幼稚，对我讲过不好听的话。望着一双双真诚的眼睛，我心底五味杂陈。

结束聚会回到家，看着镜子里消瘦许多但依然还有蛮多肉肉的女孩。我还是那个我，并没能蜕变成白天鹅。但谁说胖飞蛾不能直上云霄？我朝镜子里的人眨了眨眼，笑了。

曾经的我太在意旁人的想法，一度在身边人的目光审视中迷失自我。其实，我们从来不该活在别人的眼里，而应活在自己的心里。我就是我，我就是世界。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也不该被任何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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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父母工作变动转学去了外地，没能出现在我所期许的明天里，那一句未曾说出口的谢谢终究成了永远的遗憾。但我又想，其实在我找回自我时便已对海曾经给予我的救赎给了最好的回应——在最好的年纪做最好的自己，才不算辜负曾遇见过这样一个美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