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权力视角下场域对口译员的赋权与消权研究

[摘 要]从知识-权力视角出发，通过对真实口译现场的分析，研究场域对口译员的赋权与消权。研究发现：不同口译场域的特性和要求会影响口译员的权力，场域知识的丰富度与适用性决定了口译员在特定场域的表现和权力地位；拥有相关场域知识的口译员能更好地判断口译场域的赋权、消权情况，据此合理处理信息；场域和场域知识对口译员的赋权与消权相互关联、相互影响；口译场域的融合性与可变性也会使口译员权力发生变化。因此，口译员应关注场域的影响作用，在不同场域赋予的权力范围内进行合理、有效的口译。

[关键词]知识-权力论；场域；赋权；消权

[中图分类号]H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372（2024）03-0115-06

On the empowerment and disempowerment of interpreters by field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knowledge-power theory

Abstract：From the perspective of knowledge-power theory，through the analysis of real interpreting scenes，this paper studies the empowerment and disempowerment of interpreters in different fields. It is found that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requirements of different fields affect the power of interpreters， and the richness and applicability of field knowledge determine the performance and power of interpreters in a specific field. Interpreters with relevant knowledge can better judge the empowerment and disempowerment of the interpreting field and process information accordingly. Field and field knowledge are interrelated and influence each other on the empowerment and disempowerment of interpreters. The fusion and variability of the interpreting fields can also cause changes in the power of interpreters. Therefore， interpreters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the influence of fields and conduct reasonable and effective interpretation within the scope of power granted by different fields.

Key words：knowledge-power theory；field；empowerment；disempowerment

在全球化进程不断加快的今天，跨语言交流的需求日益旺盛，口译作为不同语言和文化沟通的重要桥梁，其关键作用愈发显著。然而，口译员在执行口译任务过程中面临的挑战以及权力的变化往往被忽视。口译活动并非单纯的语言行为，而是多层次的跨文化交际，由主体、场域等关键要素构成。在完整的口译活动中，各主体凭借自身掌握的知识，通过话语展开权力的相互博弈以达成理想目标，其中口译员作为唯一掌握双语资本的主体，对促进口译活动的顺利进行具有重要作用。而场域作为口译的活动场所，对各主体权力均有一定的影响，尤其是对口译员权力的动态影响值得深入探究。

一、知识—权力理论

“权力”是社会学概念。部分社会学家围绕“权力”所涉及的身份、势力或组织展开研究，认为权力以主体为核心，通过各类由生命制定或形成的规则和组织对其他主体施加影响，人类服从的并非某种抽象的“权力”概念或能力，而是某个具体的“个体权威”［1］。

然而，法国理论家、思想家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提出了全新的知识—权力理论，超脱了此类传统“权力”的观点。福柯指出，权力和知识紧密相连，若不构建相应的知识领域，就无法形成权力关系；反之，若不预设和构建权力关系，也不会产生任何知识［2］29。这一观点将权力从实体性的存在转变为一种关系性的、可被获取的事物，主要体现于人与人、机构与机构、人与机构之间的相互联系与互动中。福柯认为，“权力不体现在某一特定个体身上，而是体现在某种统一分配上，体现在一种安排上”［2］226。也就是说，知识论述和权力被认为是一体两面，知识所在的地方往往也是权力所及的地方［3］。这从根本上否定了先前社会学家所提出的“个体是权力主体”的观点，将权力的“主体”回归于知识。主体及主体性在宏观层面上表现为话语和权力互动关系的结果，但在微观层面上则表现为对知识（或历史先验）的把握和对作为权力战术的程序的掌握［4］。

知识—权力理论认为权力非统治阶级的专属，不存在权力核心，人人皆有可能获取。任何人只要掌握相关知识就能获得权力，权力在社会中相互流转。掌握知识，意味着掌握了控制自然的权力和控制人的权力［5］。权力无处不在，其不是简单的自上而下的单向的控制，而是一种流动在各个主体间、各方力量相互纠缠与推挡的网络［6］。每一个人，无论身份贵贱、地位高低，都平等地处于这一网络中，既是权力的用体也是权力的受体，并借助权力实现相互连接与沟通，无一例外［7］。

对于权力分析的发展进程而言，知识—权力理论具有重要意义，它首次将权力分析的重点从生命转向知识，极大地推动了权力分析的发展。

二、知识—权力视角下的口译场域及口译员权力

口译活动不仅是一个即时的双语加工和复杂的认知处理行为，更是一种重要的社会—文化活动［8］。它由主体（口译员、信息发布者以及信息接收者）和场域这两项关键要素构成。任何具体的社会情境都会对口译员及其表现产生影响［9］。在一个完整的口译活动中，三方主体以自己掌握的当下的口译场域知识（关于口译活动所涉及的各个方面的专业认知和理解，包括语言知识、文化背景知识、专业领域知识、口译技巧和策略）以及信息（由信息发布者传达出来的具体内容）为基础，通过话术进行权力间的相互博弈，以实现自己的目的。知识在口译活动中并不是静止不变的，而是呈流动状态，连接各方主体。

（一）场域、知识和权力

场域，是由社会成员按照特定的逻辑要求共同构建的，是社会个体参与社会活动的主要场所，是集中的符号竞争和个人策略施展的场所［10］。场域的根源在于知识。知识是指人类在实践中积累和总结的各种信息、经验和认知。社会个体的确是场域的重要组成部分，但究其本源，社会个体所拥有的某类相同知识才是将他们聚集于特定区域以至于形成特定场域的原因。换言之，场域本质上是由某种知识构成，而不是由个人主体构成的。比如“医院”这一典型场域的核心是“医疗知识”，是掌握医疗知识的社会个体进行医疗活动的场所。

不同场域存在不同的知识，不同个体的权力也各不相同，但权力之间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权力网络。虽然在这一网络中并不存在所谓的“权力核心”，但各方权力确有强弱之分。个体所拥有的知识是否符合场域的实践目的决定了个体权力的强弱，甚至可以说是这一特定类别的知识赋予或削弱了社会个体的权力与地位。福柯认为，“知识的形成和权力的增强有规律地相互促进，形成一个良性循环”。“一方面，通过对权力关系的加工，实现一种认识‘解冻’；另一方面，通过对新型知识的形成与积累，使权力效应扩大”［2］251。因此，随着个体在某一场域下的相关实践不断深入，就会不断形成有关这一场域的新知识，个体的相关权力也随之增强。

（二）口译场域和口译员权力

口译场域具有如下几个特点：其一，没有相对固定和具体的物理场所，且口译活动中各主体身份可相互转换，信息接收者也可以是信息发布者。其二，时常与其他场域融合碰撞，场域的融合性使得场域中的知识具有可变性。其三，与其他场域融合时，各方主体的权力都会受影响，使得各方的用词、言语甚至手势行为都需符合此场域的要求。

口译活动的最终目的是“交际”，信息发布者和信息接收者通常只持有一种语言知识，他们之间存在语言壁垒，双语知识的介入是顺利实现“交际”目的的必要条件。口译员凭借双语知识打破语言壁垒，协助另外两者顺利实现交流，因此口译员在以实现双语交际为目的的口译场域中拥有较大的权力，可以凭借自身的双语知识对信息进行一定程度的加工，甚至可以短暂跳出译员身份，对其余两方进行解释或发问，向交际过程或多或少地贡献自己的话语以达到交际目的［11］。

但这只是针对某一特定的口译场域而言，由于口译场域与其他场域的融合，涉及不同场域的知识，没有人能够在所有场域中都具有强势权力。因此，作为知识与权力的汇集之处，口译场域可以对参与各方主体进行不同程度的赋权与消权，信息发布者、信息接收者和译员都有可能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成为权力实施的主体或受体。正是在口译交际三方互相赋权和消权的制衡中，权力关系才得到暂时平衡，使对话成为可能[12]122。

三、口译场域对口译员的赋权

口译活动中的赋权与其在传统社会学中的概念不同，口译中的赋权不只是指口译员将权力赋予交际中的任意一方，从广义上讲，其是指从握有权力一方指向权力弱势一方的权力赋予行为[12]122。译员作为掌握双语知识的个体，其双语知识在不同场域中地位也会有所不同，场域作为某种特定知识的集合体，在一定情况下能够对口译员进行权力赋予行为。以下举例具体分析。

例1. 2019年11月15日国际体育仲裁院就孙杨抗检事件在瑞士举行了听证会。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的律师（L），向孙杨母亲（M）就当时取样的实际情况进行了提问，与会人员均佩戴自动翻译装置，但孙母自己聘请了口译员（I），口译员对WADA律师的提问进行了口译。

L：So，after Sun Yang went to the bathroom and the DCO objected to your son going to the bathroom alone，you run and told your son to stop，correct？

I：在孙杨去厕所，然后主检官反对你儿子自己去厕所的时候，你跑过去拦住了他，对吗？

M：因为这个问题非常重要，所以我想请仲裁和律师让我把当时的情况叙述一下。

L：I only have a limited amount of time. So I will let your son’s counsel ask you this question.

I：他的时间有限，您儿子的律师会问你这个问题。

M：因为主检官提供的证词，通过我们的视频完全是不一样，所以我觉得今天这个是关键，今天就应该在仲裁庭都在的情况下，我把这个事情，当时的情况说清楚。

L：I have already said that your son’s counsel will ask you this question。Yes or No，did you propose calling the police？

I：运动员的法律代表会给您时间来讲述这个情况，他的时间也很有限，他要完成他所提的问题，之后您会有时间解释，请您回答是还是不是。①

听证会这一场域旨在通过一系列问询、提交证据等举措对孙杨予以判罚，而判罚与问询的权力显然是由法律知识赋予相关人员的。在此对话中，WADA 律师凭借其法律知识所赋予的权力，向孙杨的母亲进行提问。然而，孙杨的母亲并未正面回应律师的问题，而是执意要对当时的情况展开详细阐述，此行为显然有违相关规定，是不被应允的，进而致使两者间的对话难以顺利推进，对听证会的正常开展构成了明显阻碍。

为达成听证会的目的，口译员在法官和律师的面前，对律师的原信息进行了一定程度的阐释与补充，解释的内容为双方所知晓。法官与律师认为口译员的此行为符合法律规定，亦不会对审判结果产生影响，遂未提出任何异议，对口译员的这一行为予以默许。这就是听证会场域中占据强势地位的法律程序知识对口译员的赋权，由于口译员除了自身的双语知识外，还掌握了听证会这一口译场域的程序知识，使他暂时摆脱了原本需保持隐身的译员身份，在话语中融入了诸如“他要完成他所提的问题”“之后您会有时间解释”等解释性表述，推动了对话的正常开展，实现了这一特殊场域下的目标。在此过程中，场域的特定目的及听证会相关程序知识赋予了口译员特定的权力，使其能够采取相应的行动以促进交流的顺利进行。

例2. 2024年4月16日国务院新闻办举行2024年一季度国民经济运行情况新闻发布会，现场使用的是同声传译的翻译形式。国家统计局副局长盛来运在给大家介绍2024年一季度国民经济运行情况时，使用了大量的统计数据，如下面例子所示。

国新办原稿内容：……分产业来看，第一产业增加值11538亿元，同比增长3.3%；第二产业增加值109846亿元，增长6.0%；第三产业增加值174915亿元，增长5.0%。

盛来运发布内容：……分产业看，一产同比增长3.3%；第二产业增长6.0%；第三产业增长5.0%。

现场同传：……By industry，the value added of the primary industry was 1，153.8 billion Yuan，up by 3.3%. Secondary industry 10，984.6 billion Yuan，up by 6% and that of Tertiary industry up by 5%.

……

盛来运：……全国网上零售额33082亿元，同比增长12.4%。其中，实物商品零售额增长11.6%。3月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3.1%，环比增长0.26%。

现场同传：……The online retail sales went up by 12.4%. The online retail sales of physical goods went up by 11.6%. In march. The total retail sales of consumer goods went up by 3.1% year on year or up by 0.26% month on month.①

国民经济运行情况新闻发布会的宗旨在于向公众传递最新的经济运行信息。掌握经济运行数据的新闻发布者盛来运，具备实现此场域的专业知识，故而占据着最为强势的权力地位。然而，此场域采用的是同声传译的翻译形式，要求译员持续不断地将发言人所述内容同步传达给现场记者，以达成信息同步传递的目的，这样的口译场域规范赋予了口译员特定的权力，使其能够适度调整信息、进行信息重组或对信息进行合理简约等，从而满足同声场域下与发言人同步传达信息的目的。由此，权力流向了口译员，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新闻发言人的权力，使其能够依据发言人讲话的速度、自身翻译输出的速度等因素对信息进行适度处理。

例2前面一部分是对第一季度经济情况的概括性介绍。国务院新闻办预先准备的新闻发言稿包含了三个产业在第一季度的增加值具体数字信息，但盛来运在现场发布时，因为某种原因并未给出这些具体数字，仅公布了增长的百分比。此部分内容处于口译的初始阶段，数字信息的压力尚不显著。从现场视频观察，口译员在这一阶段语气从容，信息处理速度平稳，完全能够实现同声同步发布信息的目标，这是对口译场域规范和口译技巧、策略等熟练掌握的结果；另外，虽然新闻发言人没有现场发布具体数字信息，但口译员因为掌握了国新办预先准备的发言稿内容，掌握了本来应该由发言人所发布的信息，这是对口译场域所涉及的主题专业知识（国民经济运行情况相关信息）的把握。这两种口译场域知识对口译员进行了赋权，使得口译员可以增译出三个产业在第一季度的增加值具体数字信息，能够对信息进行适当的补充和完善，更好地达成了新闻发布会发布最新经济运行情况的目的。

而在第二部分中，当发言人对经济运行情况展开具体介绍，讲到第四点关于市场销售和服务消费的内容时，口译员却删除了发言人发布的“全国网上零售额33082亿元”中“33082亿元”这一具体数字信息，仅翻译了增长的百分比。原因在于此时发言人已发布了大量数字信息，显著增加了口译员同声发布信息的压力。从现场视频可见，此时译员的翻译速度极快，语气也变得急促。口译员的此种处理方式既满足了信息量的需求，又符合翻译形式对时间的要求。

例2进一步说明了同声口译场域中的知识因素对口译员的赋权，使其能够根据场域特点和自身知识储备，对信息进行合理的筛选和调整，以确保信息的有效传递，体现了口译场域知识在口译过程中对译员权力的塑造和影响。

四、口译场域对口译员的消权

消权与赋权相反，指从握有权力一方指向权力弱势一方的权力去除行为[12]122。在某些场域中，符合场域目的的知识过于强势，束缚了口译员加工信息的权力，对口译员进行了消权。以下举例具体分析。

例3. 2022年3月13日上午，国务院原总理李克强（L）在人民大会堂召开总理记者会，口译员（I）在会议中对中外记者所提问题以及总理所作出的回答进行了交替传译。

L：……就是我们本身要实现5.5%的目标，它的增量，也就是中国百万亿元量级以上GDP5.5%的增量，就相当于一个中等国家的经济总量。10年前我们经济总量还是50多万亿元，增长10%，增量有六七万亿元就可以了，而今年得要有九万亿元GDP的增量。

I：……On the basis of over 100 trillion RMB of GDP，uh，in China today，a 5.5% increase were generating the same amount of output equivalent to the size of a medium economy. See，for ten years ago，when China’s GDP was just about 50 trillion RMB yuan，this growth rate would only add some 6 to 7 trillion yuan of output. But now the figure would reach 8 to 9 trillion yuan.①

将例3与例2比较，可以发现尽管例3中数字出现的频率也非常高，而且位数巨大，然而口译员并未oCt4BXf58njZg3lyPBj6pA==予以简约处理，既未采用模糊译法，亦未删减具体数字。原因就在于此场域对口译员进行了消权。这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闭幕后的总理记者见面会，来自全球各地的中外记者就中国的各类政策向总理提出问题，总理进行回答。李克强在本段内容中就我国的经济目标给予了极为精准的答复，旨在向世界传达中国自身具备强大的发展潜力，以及党和国家领导人不惧艰难、奋力谋求发展的决心，既是为发布信息，亦是为传递明晰的政治信号。故而在此场域中，最为关键的是关乎整个国家未来发展大局的政治经济知识，而信息由总理传达，无疑进一步强化了信息的权威性与有效性。

此外，总理记者会采用的是交替传译的翻译形式，其翻译规范使译员有充裕时间将总理发布的信息完整地翻译出来。因此此场域中双语知识的地位被迫降低，特定场域对口译员的权力实施了消权，口译员不得对包括数字在内的任何信息随意进行加工处理，而必须将每一项信息都完整且精确地翻译出来。

例4. 2021年3月18日和19日，中央外事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杨洁篪、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同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杰克·沙利文在阿拉斯加州安克雷奇举行中美高层战略对话，目的是就各自的国内政策、外交政策和双边关系进行交流。美方在致开场白时严重超时，并无理攻击中国的内外政策，蓄意挑起争端。针对此种情况，中方代表杨洁篪（Y）进行了强硬回应，言辞犀利，同行口译员（I）对其发言进行了口译。

Y：我们把你们想得太好了，我们认为你们会遵守基本的外交礼节。

I：Well，I think we thought too well of the United States，we thought that the US side will follow the necessary diplomatic protocols.

Y：所以我们刚才必须阐明我们的立场。

I：So for China，it was necessary that we make our position clear.

Y：我现在讲一句，你们没有资格在中国的面前说，你们从实力的地位出发同中国谈话。

I：So let me say here that in front of the Chinese side，the United States does not have the qualification to say that it wants to speak to China from a position of strength.

Y：二十年前、三十年前你们就没有这个地位讲这个话，因为中国人是不吃这一套的。

I：Now the US side was not even qualified to say such things even 20 years or 30 years back，because this is not the way to deal with the Chinese people.

Y：难道我们吃洋人的苦头还少吗？

I：So，had the Chinese people not suffered enough in the past from the foreign countries？

Y：难道我们被外国围堵的时间还短吗？

I：Well，time has not been short since China started being encircled by the foreign countries.②

例4中，杨洁篪使用了“没有资格”（doesn’t have the qualification）、“想得太好了”（thought too well）等表述，我方口译员在翻译时高度忠实于其发言内容，未进行任何增补或删改，同时将强硬语气也准确传达了出来。

在一般的口译情境中，此类强硬语气可能对后续双方的交流产生不利影响，甚至可能导致对话的破裂。因此，多数口译员通常会采用中性词汇以弱化语气等方式进行翻译，确保对话的顺利开展。然而，此口译场域具有特殊性，其目的在于通过对话来表达国家对某些问题的看法与意见，向对方传递明确的“信号”，同时是展现国家地位和实力的重要场合。在此特定场域中，发言双方实质上是各自国家的“代言人”，他们的态度直接代表了国家的态度。

从知识—权力理论的角度来看，此特殊场域所蕴含的强烈“政治知识”对口译员的权力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削弱。场域的特性和目标决定了口译员的行为模式和权力范围，使得译者必须忠实于原信息，严格按照说话人的原意和态度进行翻译，无法对说话人的语言和措辞进行调整。

五、口译场域中消权与赋权的关系

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在特定的口译场域中，各种社会关系相互交织、相互作用，对口译员进行赋权与消权，影响口译员权力的大小，从而影响口译员处理信息的方式，如信息的繁简程度、忠实度、对说话者情绪的传达程度等等。口译员必须具备丰富的知识储备，比如精通特定口译主题的专业知识、熟悉特定口译场域的规则知识、丰富的跨文化知识、扎实的语言知识、广泛的口译主题知识、熟悉口译规范和程序等，才能根据特定口译场域给予的权力空间合理判断自己的权力，把握好自己的位置，从而决定如何应对现场情况、如何合理处理信息，以便最大限度地完成特定口译场域的翻译工作，实现口译场域交流沟通的目的，发挥口译员在特定口译场域应有的作用。

此外，口译场域的动态性和融合性使场域对口译员的消权与赋权关系不断变化，二者相互转化。口译场域中各种社会关系错综复杂，场域处于动态发展之中。这种主体的多样性、沟通内容的不断变化性以及口译现场的诸多不确定性都会使口译场域对口译员的赋权和消权情况出现转化，影响场域对口译员的赋权或消权程度。口译场域中的赋权与消权相互影响、相互制约，共同塑造着口译员在口译场域中的地位和作用。口译员在工作中应持续关注口译场域内的动态变化，随之对自己的口译方式方法进行调整。也应不断关注新的口译场域，了解掌握相关的场域规则、逻辑和运作方式，以适应新的场域要求，符合不同的口译场域实践目的。口译员对场域知识掌握的丰富程度越高，对特定场域的适用性越强，对场域、各方权力及自身权力越了解，越能够更好地把握自己在口译场域的位置，越能够在口译场域不断的赋权、消权过程中从容应对，做到进退有度，灵活调整自己的口译策略和方法，从而达到最佳的口译效果。

六、结语

综上所述，场域作为口译活动中知识与权力的集合场所，对口译员权力具有极强的影响力，进而极大地影响着口译工作的最终产出结果。重视口译场域对口译员的赋权、消权影响，可以使口译员关注不同口译场域对口译员的自主权和决策权的不同要求，发挥专业能力，灵活应对场域的各种突发情况，从而提高口译质量；重视口译场域对口译员的赋权和消权认识，可以引导口译员在口译场域允许的权力范围内工作，做到尽职尽责而不越权，遵守职业道德和行业规范，提高口译行业的整体形象和声誉；同时，口译场域对口译员的赋权与消权研究也可以促使口译行业建立更加完善的规范和标准，帮助明确口译员的权力，有助于规范口译市场秩序，提高口译行业的专业化和规范化程度。

［参考文献］

宋林飞．西方社会学理论［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7.

福柯．规训与惩罚［M］．刘北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

施旦旦. 社会工作本土化以及“实用主义”策略刍议：从福柯的知识权力论谈起[J]. 社会建设，2017（5）：61-67.

朱振明，陈卫星. 福柯的“主体化”及其传播学认识论意义[J].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1（9）：22-27.

谢恩磊. 福柯的权力理论对权力正当性研究的启迪[J]. 西部学刊，2023（11）：47-52.

张霞. 福柯微观权力视域下家园矛盾探赜[J]. 教育评论，2023（8）：61-67.

张一兵. 政治肉体控制：作为知识-权力存在的效应机制出场的灵魂—福柯《规训与惩罚》解读[J]. 山东社会科学，2015（3）：30-38.

王斌华，高非. 口译的意识形态研究：口译研究的拓展[J]. 外国语（上海外国语大学学报），2020（3）：89-101.

王炎强. 口译社会学研究：回顾与评述[J]. 上海翻译，2020（4）：12-17.

李全生. 布迪厄场域理论简析[J]. 烟台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2）：146-150.

任文，梅森. 对话口译中的权力：口译社会学解读[J]. 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6）：61-69.

郑凌茜. 赋权与消权：社区口译中的权力关系与权力角色研究[J]. 重庆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2）：12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