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新时代中国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内涵解构与三重逻辑

2024-11-07王怡颖

当代经济管理 2024年11期

[摘要]进入新时代以来,党中央实施了一系列致力于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的国家战略,区域经济协调发展呈现出新的内涵特征,实现了区域繁荣和人的繁荣的内在协同、经济总量与经济结构的同步优化、空间中性与空间干预政策的动态均衡、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的高效联动,区域经济发展融合性与互动性显著增强。立足于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外在特征抽象出区域经济发展的内在逻辑有利于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区域经济发展。中国区域经济格局实际是党领导下的国家、竞争性地方政府与市场机制三重要素配置主体力量博弈的现实映射,三重路径相互嵌合、互为交织,最终构筑了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稳态均衡。新时代下为实现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党中央应积极构建“三位一体”的要素配置体系,以新质生产力培育为基点提升区域内要素配置效率水平,促进区域产业结构优化升级。

[关键词]新时代;区域经济协调发展;内涵;逻辑

[中图分类号]F12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0461(2024)11-0075-12

一、引言

经济活动离不开特定的地理空间,区域经济根植于国家经济整体发展,是国家财富生成过程的特定地域空间表现。在历史、制度、文化以及自然禀赋等多重因素的交织作用下,中国经济发展长期受区域发展不平衡问题制约。“区域经济协调发展”这一重要论述首次出现在党的十五大报告中,“形成跨地区的经济区域和重点产业带”成为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具体路径。20世纪末,我国为推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先后实施了东部率先发展、西部大开发、东北全面振兴和中部崛起等重大战略,初步构建了中国特色的区域协调发展战略体系。进入新时代以来,中国经济发展空间结构正经历深刻变化,区域协调发展方面除了东西部地区发展差距较大之外、南强北弱趋势逐步凸显,北方地区GDP占比从2012年的429%下降到2022年的354%[1]。区域发展动力极化现象日益突出,要素向大城市、城市群和都市圈集聚速度不断加快。为缓解区域发展不平衡,促进区域协调发展,党的十九大报告、二十大报告就区域协调与经济空间结构布局进行了深入阐释,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出新时期要“深入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区域重大战略、主体功能区战略、新型城镇化战略,优化重大生产力布局,构建优势互补、高质量发展的区域经济布局和国土空间体系”[2]。由此表明新时代下区域经济高质量协调要求在多中心、网络化、开放式的系统性区域开发格局基础上进一步加强对城乡陆海等多维度的区域统筹规划,进一步完善国土空间治理体系。

当前学界对区域协调发展进行了深入分析,形成了丰厚的研究成果。部分学者就区域协调发展的内涵、特征、目标及其实质进行详细阐释。协调发展不等于平衡发展,前者强调公平与效率的动态均衡,而后者则倾向于区域间发展的均等化[3]。新时代下区域协调发展是中国式现代化的必然要求[4],形塑区域格局变化的因素和驱动机制正处于动态变化之中。区域协调发展作为一个系统性工程,其理念与侧重点也发生变化[5],新时代下区域经济协调发展要同中国式现代化发展要求相适应[6],其根本目标在于服务于人民群众福祉均等化的国家总体发展战略[7]。另有部分学者就区域协调发展路径进行机制分析,他们指出新质生产力及数字经济的发展应用将弱化要素的空间黏性,能够显著缩小区域发展差距[89]。政府通过行政手段配置资源极易造成要素的区域性错配,只有通过统一的要素市场强化竞争机制,才能缩减区域发展差距,实现区域协调发展[1011]。

基于现有文献,从分析范式来看,既有成果大多局限于单一经济学分析范式,从体系结构来看,现有研究尚未形成一个分析区域协调发展的完整体系,即仅局限于区域发展的单一路径,而忽略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特殊性,忽视了中国特色的政党-国家在经济治理中的作用以及作为区域经济主体的国家、地方政府和市场三者间的嵌合作用,因而难以为新时代以来实现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理论机理。事实上,无论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还是西方经济学,都不能完整阐释中国特色区域经济格局及其战略变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经济政治化”和“政治经济化”的现实制度缩影[12],中国区域经济格局的生成和演进轨迹正是中国历史逻辑、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逻辑和现实问题解决过程实践逻辑的现实产物,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国家干预行为、地方政府竞争行为和市场过程主导行为相呼应的复杂结果。因此,本文试图跳出单一经济学分析范式,基于中国经济发展的具体实践,以政治经济学为分析视阈,深入解构新时代下中国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基本内涵,揭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实践背景下形成的区域经济发展逻辑理路,系统阐释中国区域协调发展背后的理论与现实逻辑,为中国区域经济理论体系构建提供学理依托,对新时代下促进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十五五”期间统筹国内对外开放格局具有理论与现实意义。

二、新时代中国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内涵解构

当前,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的历史时期,内部结构变迁与外部环境稳定性衰减交织激荡赋予了新时代中国区域经济协调发展以新的内涵特质。新时代下,区域经济协调发展作为一种全新的综合发展观寓于国家治理体系之中,对该问题的分析不仅要立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实践,还要结合世界政治经济环境,在揭示区域协调发展的内涵特征基础上构建区域空间协调发展的结构体系,厘清中国区域经济发展逻辑,总结区域经济发展规律,为推动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理论与现实依据。

(一)协调本质:区域繁荣和人的繁荣的内在协同

要素配置作为区域空间经济发展的中介载体,要素配置水平的高低决定了区域经济发展质量的优劣。经济发展的典型事实表明要素配置的阶段性特征决定了区域经济发展的制度设计及其发展战略转向。新中国成立以来,鉴于不同时期要素配置目标导向的差异性,中国区域政策实现了由平衡发展向非平衡发展再向区域协调发展的战略演进,因此就区域经济发展框架而言,要素配置构成了区域经济发展的逻辑主线,必须立足于要素配置的理论逻辑来理顺区域经济发展框架、揭示区域协调发展科学内涵的本质目标。

要素配置的双重属性决定了区域协调发展内涵具有双重维度。从理论逻辑来看,要素配置的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赋予了区域协调发展以双重分析路径。要素配置方式受特定发展阶段技术水平的制约,同时物质资料结合方式和生产方式还要遵循自然发展空间特征,具有典型的空间选择性与空间依赖性,故而要素配置的自然属性内含着空间区域的自然特征。要素配置作为特定生产关系下经济活动的特定反映,包含着物质资料生产背后的人与人之间复杂的社会关系。因此,要素配置的双重属性实际上是区域空间性质的直接映射。从实践逻辑来看,区域经济格局的历史演进是要素配置内涵特征变迁的直接结果,是社会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运动的现实反映。新中国成立以来,生产力水平迅速提高,国家发展目标也在物质基础不断丰腴的前提下持续推进。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赋予要素配置以新的内涵和新的配置手段,这也自然反映于区域经济发展格局之中。在经济体制方面,我国实现了由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过渡、建立、完善和发展的阶段性转变,要素配置则呈现了从追求量上的规定性到实现质上的规定性再到实现质量协同发展的总体性特征。要素配置作为区域经济的细胞,其特征的变迁客观要求区域经济发展战略由新中国初期以“大三线”建设为主要路径的平衡发展战略向改革开放以来东部率先发展的非均衡发展战略,再向以西部大开发、东北全面振兴、中部崛起战略及主体功能区战略等为代表的均衡发展战略转变,兼顾区域发展的社会属性与自然属性成为区域经济协调的重要内容。因此,要素配置的基本内涵贯穿于区域经济发展的制度变迁与格局演变之中,赋予了区域经济发展以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双重审视维度,从认识论层面拓宽了对新时代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分析路径。

要素配置的双重参照系决定了区域协调发展实现了区域繁荣和人民富裕的内在协同。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告诉我们,满足人的需要是基于要素配置社会属性而抽象出的一般规律,是超越区域经济增长而致力于实现人民主体性的区域发展本质目标,而要素配置的自然属性则决定了科学技术进步必然促进要素配置效率的提高,进而为区域经济增长提供动力。要素配置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的内在统一决定了区域协调发展是区域繁荣与人民富裕的有机统一。纵观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区域经济发展的逻辑进路,无论是新中国成立初期以国家计划和动员形式为主导的区域均衡发展,还是改革开放以来以效率导向为特征的非均衡梯度式开发,抑或是20世纪90年代末兴起的兼顾区域发展公平的区域协调发展,再到党的十八大以来区域高质量发展,党中央都紧紧围绕“人民性”的发展本质,以分阶段、分层次、分领域的渐进式改革战略,从解决人民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到满足人民不断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以区域发展的人民性为基础着力提升区域经济发展效率性目标,通过区域经济增长效率的提高为物质基础反向推动人民实现自由全面发展,最终实现区域繁荣与人民富裕的协同发展。

(二)发展目标:区域经济总量与经济结构同步优化

党的十八大以来,国家重大区域发展战略的有效引领带动了经济发展模式的深刻转型,区域经济布局形成了良好的产业分工基础。但与此同时,区域分化态势明显、发展动力极化现象突出仍然成为制约区域内形成良性可循环的产业分工格局的重要因素。当前,党中央高度重视区域经济发展的“质量合一”,

中共中央、国务院在《关于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中更是将产业发展与区域协调合并起来,由此表明经济结构转型正作为空间经济布局的重要维度,统一于区域经济总量,共同作用于区域协调发展。

经济发展的主线转向高质量发展并不意味着我们摒弃了经济增长的增量目标。庞大的经济体量与稳定的经济增长是中国经济抵御外来风险冲击、实现对内发展和谐稳定的必要保障。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国内生产总值由1978年的36787亿元上升至2023年的12606万亿元。在新冠疫情冲击下,中国在全球经济停滞状态下仍保持正向增长,经济呈现出增长速度快、增长覆盖面积广和增长持续时间长的特征。新时代下,中国经济的持续增长不仅有利于拉动世界经济走向复苏,同时还能够在面对区域发展梯度差异和结构性转型阵痛期时实现经济软着陆,防止出现经济增长失速。从四大板块经济增长来看,中国城市经济“东西”梯度分异正在逐渐缩小,南强北弱趋势明显。据测度,中、西部地区生产总值占全国比重分别由2012年的213%、196%上升至2022年的221%和214%。东部地区同中西部地区人均地区生产总值也呈现逐步缩减趋势[13]。以2014年为拐点,南方经济迅速赶超北方,形成了南方领跑的新型区域经济格局。南方经济迅速崛起的背后实际是发展模式与发展动能的转换,即创新驱动型发展模式对传统要素驱动式发展模式的替代。这不仅削弱了北方城市的竞争优势,更反向倒逼了北部地区体制机制改革,促进区域市场一体化建设,为实现要素自由流动提供制度条件,进而拉动北方城市经济增长。

经济结构转型升级表明区域经济协调发展从过去强调增量转向更加关注质量。面对区域分化态势明显、发展动力极化现象突出、资源城市面临“资源诅咒”等发展困境,党的十八大以来,优化经济结构、破除体制机制障碍、健全市场经济体制成为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

一方面,党中央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战略依托,统筹推进国家重大区域战略,着力推进市场一体化进程与要素市场化建设;另一方面,以需求侧改革为战略引领,疏通市场经济循环堵点,巩固提升国内市场能级,激发区域经济内循环发展动力。当前,我国正在积极扭转南北要素分布不平衡与产业布局不合理的现状,统筹经济发展效率与公平之间的关系,“统筹发展和安全,确保粮食、能源、产业链供应链、生产、食品药品、公共卫生等安全”[14]。不同于西方国家“先污染、后治理”的现代化发展模式,我国恪守“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以生态环境保护和自然恢复为路线方针,积极探索绿色低碳发展模式,推动人口资源环境的可持续发展。目前,我国已进入向绿色化和低碳化转型的高质量发展阶段。2023年,我国可再生能源总装机年内连续突破13亿千瓦、14亿千瓦大关,达到145亿千瓦,占全国发电总装机比重超过50%,区域经济呈现出产业结构绿色化合理化特征。

(三)实现手段:空间中性与空间干预政策动态均衡

空间中性与空间干预是协调区域经济发展的两种不同的政策思路。前者肯定空间均衡的可能性,更倾向于以无差异的制度安排,通过经济集聚和人员自由流动的方式实现区域整体福利的提高;后者则认为经济活动处于非均质空间,因此它更关注地区异质性,试图以区域性发展战略和政策指导等方式扭转市场失灵与制度缺失,补足地区经济发展短板。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的区域政策经历了空间中性与空间干预两种思路交替变化的阶段性转换,要素配置内涵的多元化变革赋予了区域经济发展以多重路径与多重内涵,由此开启了空间中性与空间干预相互协同、辩证统一的区域政策格局。

新时代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特殊性及其阶段性特征决定了我国必须实现空间中性与空间干预政策框架的有效融合。一方面,作为区域经济发展两种不同的政策思路,两者各有侧重,互为补充。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优越性在于我们不仅可以发挥市场机制对资源配置的决定性作用,释放经济集聚与经济集中的正外部性,还能够通过政府与国家干预的作用,纠正因市场失灵和市场机制不完善导致的结构扭曲与要素错配,着力提升落后地区福利水平,补足区域发展短板。另一方面,新时代下中国区域经济发展的本质是实现“人民富裕”和“区域繁荣”的内在协同,这就要求以“人民富裕”为目标的空间中性政策和以“区域繁荣”为导向的空间干预政策必须相互协同。在破除要素流动壁垒,赋予人“用脚投票”权利的同时,完善落后地区体制机制建设,发挥两种政策效能的倍加效应。近年来,在空间中性和空间干预政策的共同作用下,要素市场化改革逐渐铺开,经济集聚化水平日益提升,交通信息等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大大缩短了区域联通的时间与空间距离,整体勾勒出了“四大区域+经济支撑带+陆海统筹”的总体战略框架,形成了东西联动、区域协同、市场助力、陆海统筹的新型区域发展格局。

在空间中性与空间干预政策的协同带动下,中国特色的区域政策呈现出普惠化与精细化兼顾、区域柔性治理与区域制度创新兼容的多重特征。进入新时代以来,为弥补过去区域政策空间尺度过大造成的政策效果泛泛,提升区域政策的有效性和针对性,我国从空间异质性出发精准施策,实现了地理空间和区域政策的尺度重构,构建了以区域重大战略为依循,区域协调发展战略为指导,主体功能区战略为抓手,区域协调发展体制机制为补充的多层次联动的区域发展战略,形成了集板块、区域和城乡于一体的细密空间尺度集合,在空间中性与空间干预政策框架下实现了政策尺度的精细化管理。在区域战略尺度重构的过程中,党中央并没有采取直接调整的刚性模式,而是通过柔性治理模式的转变及制度性变革有效结合地区异质性,释放地区经济发展潜力。在区域治理过程中将政策内涵由过去直接的财政补贴、项目投资、产业转移转变为审批权限的开放、用地指标的增加和优惠政策7791ef17b79aa9ba6e24eddf7896fb61bdae7b2cc002002d29dedd88966a01e3试点的建立,立足于区域自身资源禀赋和发展基础,深化地区行政审批制度改革,推动区域贸易转型,为助力地区形成良好的营商环境、帮扶地区形成可持续发展构建长效发展机制。

(四)空间延展: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的高效联动

党中央在十九届五中全会中提出要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党的二十大报告进一步强调“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15]28,“增强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联动效应”[15]32。新时代下双循环发展机制的内在逻辑在于对内立足于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促进区域协调发展”,对外“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搞活拓展国际市场,区域协调发展同高水平对外开放互为补充、紧密结合,从空间维度上拓展区域经济的范畴与外延,实现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的高效联动。

以统一大市场建设为战略基点,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盘活国内市场。构建统一大市场的实质在于通过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解决要素市场分割、破除行业垄断和区域壁垒,从制度根源规范市场各行为主体的交易行为,发挥有效市场作为要素资源充分流动、价格信号充分传递、竞争机制充分发挥的最优状态,以经济发展效率性的提高反向拉升区域发展的总体和内部协调性,最终满足区域内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新时代下,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是实现区域经济协调发展、促进国内经济循环、释放经济发展活力的必然要求。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挑战了原有的“地方圈子”对经济的影响,减少了区域性制度和关系网络对经济的干预程度,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逐渐完善和规范市场准入和退出机制,通过实现要素资源的跨区域自由流动,拓宽市场交易的深度和广度,补足不同地区的发展短板,赋予了经济行为主体参与经济活动的活力和动力。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构建能够有效挖掘市场潜力、盘活国内市场,为促进区域经济增长、推动人民实现阶层跃升提供机遇。

以“一带一路”倡议为依托,加快区域经济活动空间转移,开拓国际市场。“一带一路”倡议具有多重空间维度,其核心在于畅通要素流动渠道,提升要素配置效率与市场融合程度,搭建一个更大范围、更高水平和更深层次的区域合作框架,打造互利共赢、包容普惠的区域经济合作新秩序。对中国国内而言,“一带一路”倡议是解决中国发展梯度差异、推动开放布局纵深发展、加强区域协调深度融合的重要路径。“一带一路”倡议囊括全国大多数省份,各地区发挥比较优势参与对外经济发展,形成了全域协同的对外开放和协调发展格局。在发展合力的作用下,区域经济发展梯度和层次界限逐渐模糊,国内价值链与全球价值链得到高质量对接。更重要的是,以“一带一路”倡议为代表的高水平对外开放实现了两个市场、两种资源的关联互动,有效提升了中国产业链全球市场地位。当前,国内劳动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行业依次转移到“一带一路”共建国家,以中国为雁首的新的产业分工和产业转移的“雁阵”模式逐渐形成,出现了以高铁、核电、钢铁和有色金属等为代表的制造业走出去的新型对外开放格局。目前,我国已在四大板块地区先后建立19个国家级新区和7个产业转移示范区,中国跨国企业不仅延长了上游产业链条,更以世界市场为依托实现了以商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为代表的下游链条延伸,真正形成了区域协调与高水平对外开放相互作用,陆海内外联动、东西双向互济的经济发展格局。

在历史与文化、政治经济制度与要素禀赋相互交织的共同作用下,地区要素配置成为区域经济发展的现实表征。图1展示了新时代中国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内涵特征及其内在运行机制。从区域协调发展的特征性维度来看,无论区域经济发展是一般还是特殊,区域协调始终是发展效率性与人民性的统一,区域经济发展在追求理性繁荣基础上始终兼顾人的繁荣发展,区域协调发展的目标始终遵循“质量合一”原则,这客观上要求区域经济协调发展必然要在空间干预和空间中性政策协同互动的内在张力下寻求发展的平衡性与统一性,在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高效联动中提升区域经济发展的协同性。然而,要想厘清区域经济发展逻辑,揭示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顶层设计路径,不能就现象论现象,必须根植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变迁,立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实践来分析。新中国成立以来,伴随发展模式与发展环境的阶段性转变,经济发展适应性调整和结构性改革促进经济体制趋于完善,央地关系与财政体制适度调整理性驱动着区域经济内生出一套要素配置三重主体相互嵌合动态调整的顶层设计体系,它既能够充分发挥市场机制的积极效应,又能通过中观和宏观机制兼顾各阶层间的利益补偿,防止利益外溢效应扩大,保证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

三、新时代中国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三重逻辑及其运行机制

要素配置作为区域经济发展的核心,区域经济格局的塑造则表现为要素配置三重主体力量博弈的结果。中国是典型的政党意志同国家权力高度嵌合的政党-国家[16]。改革开放以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引入使中央权力不断向地方政府转移,政府开始放松对要素资源的干预和控制。中央与地方关系、政府与市场关系的重塑不仅改变了要素配置的根本方式,同时也进一步影响了地区经济增长与区域产业分布格局,打开了区域经济发展背后的黑箱。

(一)微观逻辑:市场经济体制对区域经济效率的直接作用路径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中国体制转型的自然产物,本质上它并没有脱离国家宏观调控而独自游离在外,而是形成了以市场为主导,竞争性地方政府和国家相互嵌入的三重互动机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优势之一就在于它能够发挥市场竞争机制的优越性,提升地区要素配置效率,促进地区催生创新性成果,进而拉动区域经济效率的提升。

1市场机制的优越性有利于提升区域要素配置效率

无论是西方经济学还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范式,市场竞争机制都是提升要素配置效率的最优机制设计,直接形塑经济地理景观。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完全竞争市场的理想状态,故而市场机制越是有效,该地区要素配置效率水平就越高,进而决定了地区经济发展效率就越高。

市场经济本质上属于一种竞争经济,是摆脱了一切外生性因素介入,由各行为主体进行自由选择、自主决策和资源交易的一种经济形式。这自然而然地将供求体系、价格信号和竞争机制这三种功能相互融合共同作为衡量市场机制是否有效的关键因素。价格作为一种信号是在经济行为人彼此相互作用的关系中自发而成,引导并反映着要素在各行业间的配置情况,协调着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的决策行为。当价格发生变化时,生产者作为商品供给方与要素需求方将结合自身利益最大化要求重新确定要素投入组合与商品生产计划,而消费者作为要素供给方和商品购买方则根据效用最大化需求重置要素配置比例,最终整个市场和经济在价格与供求双方的不断变化中能够自动趋于均衡。因此,在有效的市场机制作用下,要素得以自由流动,市场行为主体具有参与经济活动的充分自主性,地区要素资源配置达到帕累托有效状态,地区经济效率得到大幅提升。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通过渐进式改革方式实现了由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体制转变,紧紧抓住了市场机制对提升要素配置效率、促进经济增长的优势,通过一系列制度设计和政策变革实现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由建立到完善再到深入发展的阶段性转变。新时代下,市场经济的功能定位与概念范畴出现了阶段性调整,政府对资源配置的干预力度逐渐下降,市场决定性作用力度上升,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成为我国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核心内容,这表明我们要充分利用供求体系、价格信号和竞争机制的积极效应,进一步释放市场经济在区域经济中的活力与动力,推动企业和生产要素自发性实现跨区域发展,发挥产业集群的集聚效应,并通过溢出效应带动周边地区协同发展。

2市场竞争机制有利于生成区域经济创新性成果

不同于熊彼特认为的垄断有助于提高市场集中度进而提升创新绩效[17],阿罗认为竞争行业具有更强的创新性激励因素,有利于创新效率的提升。如果将上述理论赋予地理空间尺度,那么一个地区的市场竞争机制则会激发地区的创新动力,为地区经济发展创造活力。

首先,市场竞争机制催生的新兴科学技术是区域创新效率提升的前提基础。市场竞争机制的溢出效应会纠正政府对经济的过度干预行为,形成地方政府与市场合力,增强市场经济活力,提升区域创新水平。科学技术作为市场竞争机制下的产物,能够在满足人民需要的同时打破区域原有的要素配置格局,以技术手段实现要素整合,解决因信息不对称而产生的产业间信息交流障碍,降低区域创新成本,促进地区经济效率的提升。其次,市场竞争机制孕育的新兴业态是区域创新效率提升的重要媒介。科学技术的发展实现了技术的迅速融合,改变了地区原有产业的技术路线及产业经营模式,通过分工细化和融合两种途径实现行业和产业价值链的整合重组,进一步诱发新业态的形成与发展,重塑生产形态。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浪潮催生了诸如平台经济、共享经济以及新兴技术与实际业务场景深入融合等数字化应用型新业态,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融合下新业态的生成不仅实现了产业内部的技术链条、价值链条和产业链条的重构与拓展,更有效推动了制造业转型升级,为区域经济增长提供了内生动力。最后,市场竞争机制催生的知识产权保护是区域创新效率提升的制度保障。知识产权保护既是地区创新程度的重要反映,也是创新文化得以不断生成的重要保障,它反映了区域内部各主体对创新的认可度、区域研发创新能力和成果转化能力。一方面,产权保护机制有利于提升人力资本研发的溢出效应,保护企业核心利益,降低创新成果被复制的风险,增强区域创新主体的积极性与主动性;另一方面,产权保护机制能够优化区域创新环境,使以锦标赛式竞争为主的区域创新模式逐步演化为以促进区域协调创新为主的竞合模式,提升地区创新能力。

因此,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市场通过竞争机制、价格信号和供求关系直接影响地区要素配置、提升区域创新效率并改变区域内的竞合模式,进而对区域经济产生直接影响。然而,现实中的市场经济并非完全的,市场经济体制也存在弊端,这也意味着当机制失灵等自发性弊端出现时,市场经济在资本逻辑的驱动下会使整个社会经济出现阶层矛盾与区域分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就在于既发挥了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激发了市场主导区域经济的活力与动力,又通过中国特色的竞争性地方政府与中国特色的政党-国家分别从中观与微观层面纠正市场经济弊端,扭转因市场机制而形成的区域差距,最终促进区域协调格局的形成。

(二)中观逻辑:竞争性地方政府对区域经济格局的双重逻辑

不同于西方“小政府、大市场”的经济运行模式,中国区域经济协调发展带有典型的“强政府”特征。新中国成立以来,为调动地方发展积极性,中央与地方关系开始不断调整。政治集权和经济分权作为中央驾驭地方的重要手段,一方面以经济激励的形式赋予地方政府管理地区经济以更大的自主性与自由度,充分释放地方政府发展经济的活力;另一方面则通过政治激励,赋予地方政府发展经济以更强的行为动机,增强中央对地方的管制并强化地方政府的忠诚度。在经济与政治双重激励、官场和市场双重机制的作用下,竞争性地方政府成为区域经济之中的“准市场主体”[18],开辟了一条以竞争性地方政府为主体的区域经济增长逻辑。

1经济激励是地方政府撬动地区经济发展的有效杠杆

从中国发展的整体逻辑来看,中国的财税体制一直作为一种经济激励手段同竞争性地方政府行为逻辑相互嵌入,推动着区域经济发展。分税制改革以来,地方政府与中央政府之间的财权经历了重新界定与划分,地方大部分财政收入被收归中央,地方政府税收分成大幅缩减,地区间财政收入呈现出较大差异。为保证区域内经济增长目标的实现,培植财源、拓展税源成为地方政府的必然选择,这也成为竞争性地方政府撬动区域经济发展的有效杠杆。

中央与地方的税收分成将地方政府预算收入与本级政府所创造的财政收入直接挂钩,提高了地方政府发展区域经济的努力程度。从财政分权制度事权划分来看,地方政府不仅拥有财政支配权,更作为地区资源的掌控者和发展规划的制定者,具有调控地区经济、治理区域经济的自主性。从财政分权制度财权划分来看,财政分权的财税分成赋予了地方政府发展区域经济的正向激励。地方政府收入来源于企业所得税、营业税和增值税,这意味着地方政府要通过工业生产的发展、人口的集聚以及固定资产投入的增加发展经济,增加地方政府财政收入。更重要的是,地方政府可以主导地区进行制度创新和政策调整,充分利用比较优势实现产业专业化分工与社会化生产,在放大地区比较优势的同时将其灵活地转化为区域间的示范效应,促进区域经济持续平稳发展。

中央对积极完成中央计划目标的地方政府进行物质奖励,强化了地方政府发展地区经济的积极性。如果说上述以发展区域内经济拓展税源是一种内生性的经济激励,那么中央对地方的财政奖励则作为一种外生性激励影响地方政府行为。中央与地方实际上是一种委托-代理关系,地方政府受中央控制并形成了“以官治官”管控下的“对上负责”原则[19],因此除了一般财政转移支付和专项转移支付之外,适当的物质奖励会激励地方政府将更多精力放在促进区域经济发展目标上,实现作为代理人的地方政府利益同中央利益的一致,最终在区域间的横向竞争中获胜。中央设计各种财政优惠政策、税收优惠政策和直接财政奖励,2020年中央政府对上一年度减贫效果显著、创新创业实施力度大,以及环境治理明显改善的地区予以财政专项资金分配的奖励,这种差序化的奖励政策能够有效兼顾贫困地区的发展差距,对于打赢脱贫攻坚战、提升区域经济治理能力发挥重要作用。因此,以外部财政激励为重要抓手,竞争性地方政府在地区经济治理中的行为逻辑被进一步强化。

上述分析建立在中央与地方“激励相容”机制前提下,作为撬动地方经济发展的有效杠杆,经济激励机制一方面以分税制为依托赋予地方政府发展经济的内生性动力,另一方面则利用财政优惠等外生性激励增强地方政府对中央的忠诚度,进而加快落实区域均衡发展目标的实现,两重路径相互促进、互为补充,共同形塑了竞争性地方政府发展经济的行为目标。

2政治激励是地方政府助推区域经济的长效机制

单一的经济激励并不足以将地方政府竞争推向高潮,也不足以解释为什么地方政府不采取区域间合作的方式推动经济实现整体性增长。这是因为对于地方政府而言,寻求财政激励之上的晋升激励才是地方行政长官发展区域经济的最终目的,晋升激励的零和性质决定了地方政府的行为逻辑。因此,经济激励之上的官员晋升激励进一步强化了区域经济格局与区域经济运行机制。

首先,层层嵌套的官员横向竞争机制为区域经济的持续增长提供可能。中国特色官员晋升制度的特殊性就在于以块状为特征的五层级(中央、省、市、县和乡镇)行政管理体制具有同构性,这种同构性使得晋升制度乃至层层发包制得以在全国各地区推行。在政治晋升的激励与政治任务层层加码压力的双重作用下,区域经济体系内部形成了一个多层级的、层层嵌套的官员横向竞争机制[20]。该机制的关键就在于地方官员要想在政治赛道中杀出重围,就要以更高的经济绩效在横向竞争中拔得头筹,进而实现由低层级向高层级的跃升。这样周而复始的多层级互动式的经济绩效竞争为区域经济长期稳步增长提供了可能。党的十八大以来,社会主要矛盾转化要求地方政府发展始终以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需要为根本出发点,环境建设、民生建设成为官员晋升考核的重要参照维度,区域发展成果人民共享不仅作为区域发展最终目标,同时也为进一步实现区域经济快速发展提供动力。

其次,地方政府的自由裁量权为区域经济发展提供了空间。地方政府间的竞争最终体现为各地区之间经济绩效的竞争,这从客观上为地方政府追逐关键性生产要素流入、完善区域基础设施建设、争得地区产业发展先机提供了契机。更重要的是,地方政府作为区域经济的第一责任人,政治晋升激励内在形成了区域内集团的利益诉求同经济增长目标相互兼容的经济运行机制,即区域内企业及利益集团的个体目标必须从属于区域经济发展的整体目标,这就使得地方政府同区域内企业达成了利益统一体,地方政府越来越从“掠夺之手”转变为“帮扶之手”,政府的服务意识和创新意识大幅度提高,政府部门的垄断租金逐渐降低、政策环境得以优化。

最后,官场与市场相互渗透的协同机制为区域经济发展提供了动力[20]。官场与市场分别服从于不同的竞争逻辑,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特殊性就在于使原本相互并行的两种竞争机制相互渗透,通过政治与经济逻辑的协同互动,共同构成了一条既能够规避政府行为扭曲,又能够避免市场背离人民性本质的区域经济运行逻辑。一方面,市场机制所释放的强大经济动力使地方政府官员不断降低对要素配置的主导作用和对经济的干预力度,将区域内要素配置的决定性作用逐渐交还市场,充分发挥市场的积极因素;另一方面,地方政府需要兼顾区域经济发展的“人民性”目标导向,这就表明地方政府需要弥补市场在资本逻辑的驱动下形成的区域、城乡以及人民收入差距。因此,官场与市场机制的交相呼应不仅弥补了单一机制对区域经济发展作用的不足,更为疏解区域经济发展内在矛盾、促进区域间与区域内部协调发展具有关键作用。

在政治与经济激励的双重机制下,地方政府不仅拥有地区行政管理和经济管理的自主权,更具有足够的激励措施和完全资源来发展区域经济。在此过程中,地方政府开始成为“掠夺之手”与“帮扶之手”的矛盾统一体,在官场竞争与市场竞争机制的双重作用下,地方政府的干预作用会受到市场竞争效率导向的抵消,也就是说尽管地方政府会通过行政干预造成要素错配、重复建设和经济结构扭曲,但在干预的同时也会竭力完善市场制度、规范市场秩序以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激发市场行为主体的活力与动力,从而推动区域经济增长。因此,竞争性地方政府作为区域经济的主要责任人,引领并塑造了区域经济发展的空间格局。

(三)宏观逻辑:中国特色的政党-国家对区域经济运行机制的整体嵌入

区别于西方国家的经济治理模式,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在于党领导下的国家能够合理嵌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之中,在保证意识形态领导权的同时保障社会经济“增长”与“分配”、“效率”与“公平”双重目标的实现,最大程度地推动区域融合,达成国家经济增长效率与区域经济增长效率、国家总体经济增长与区域分配格局的双重优化。中国采取的是融政党于国家并与国家权力高度结合的政治形式,政党与国家具有相同的制度逻辑与利益偏好,凭借对国家机器及社会资源的强大动员能力、整合能力和把控能力,实现对总体经济运行的宏观调控与经济资源的优化配置。它不仅能够最大限度地纠正市场失灵、完善市场机制并规范市场职能,还能够缓解因地方政府竞争形成的地方保护主义与行政分割,促进区域分治向区域融合转变,通过协调区域利益共享与分配机制,促进区域一体化的形成。

1党领导下的国家对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机制的合理嵌入

战略导向决定了国家经济的发展方向,而战略的实施能力和水平不仅体现了国家能力,同时也决定了国家或地区经济的发展质量。中国作为典型的政党-国家[21],制定和执行国家重大发展战略是国家释放动员整合能力参与经济治理的必要手段,更是国家破除特定利益团体干扰限制的重要路径。在推动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进程中,中国特色的政党-国家协调并解决了我国在渐进式改革进程中由于改革次序先后和战略取向主次而形成的结构性失衡以及部门、地区和人群间的利益分配不均,有效规制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完善和发展进程中各方参与主体间的权力博弈,时刻将满足人民根本需要作为党和国家工作的基本出发点和落脚点,对于缩减区域经济差距、推动区域协调发展、解决社会主要矛盾发挥了总揽全局的作用。

党领导下的国家通过嵌入式经济治理模式构筑区域协调发展机制的顶层设计,最大限度地协调了各方利益诉求,实现了区域经济公平正义。党领导下的国家经济治理模式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相互嵌入,承担着有计划按比例协调经济社会发展的责任。在区域经济协调发展进程中,党领导下的国家主要通过三重路径实现对区域经济格局的形塑。第一,从地区发展的动力机制来看,党领导下的国家始终以促进生产力发展为目标,凭借无差异的空间中性政策安排实现对区域经济微观运行机制的重构,打破地方政府同区域内国有企业之间的复杂利益联盟关系,赋予区域内市场经济以更强的活力,为民营企业的蓬勃发展提供良好的制度环境;第二,从央地关系基本格局来看,党领导下的国家通过不断调整中央与地方的剩余索取权归属问题,实现对区域经济中观运行机制的重塑,进而生成了县域以上地区相互竞争的基本格局;第三,从地区发展的本质属性来看,党领导下的国家发挥经济作用始终以社会主义经济规律为依据,通过财政与货币政策、产业政策、区域政策等宏观调控手段实现对宏观运行机制的调整,有计划地调节社会再生产过程,引导经济行为主体的经济活动,纠正因市场失灵导致的贫富两极分化,弥补因竞争性地方政府造成的区域经济发展非均衡现象,增强欠发达地区经济发展的竞争力。

在政治驱动与经济机制的相互渗透下,党领导下的国家实现了对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机制的全面嵌入,通过组织框架与战略规划调整约束区域经济协调发展三重逻辑中的偏差行为,有效缓解了微观市场经济机制与中观地方政府竞争机制对区域经济发展进程中要素配置的扭曲,致力于构建完善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最终实现全体人民、全部地区的共同富裕(见图2)。

图2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宏观机制

2国家战略与制度体系完善对区域经济格局的宏观调控作用

区域发展战略与财政制度体系不仅是国家经济治理的重要内容,更作为党领导下的国家形塑区域经济格局的重要手段,对中国经济改革、发展与稳定,区域经济增长、平衡与和谐具有基础性、保障性和制度性作用。现行的国家财政体制同国家重大发展战略、区域规划、要素市场等多重因素相互交织,共同作用于区域经济,形塑区域经济发展格局。

在中国区域经济发展进程中,我国先后实施了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区域重大战略、主体功能区战略、新型城镇化战略,形成了以国家重大战略为动力驱动的区域经济收敛格局[22]。区域发展总体战略通过兼顾公平与效率的双重目标,实现地区“输血”与“造血”功能的有效结合,有效加快了区域经济差距弥合。五大经济区建设则以大尺度支撑带为支点塑造区域经济增长极,助力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三大功能区建设是以优化区域空间格局、实现基本公共服务与生活条件均等化为路径促进区域空间修复与整合,助力区域经济可持续发展。城市群都市圈建设则通过统筹推进要素自由流动、基础设施高效对接、产业体系关联配套、发挥城市群一体化效应推动塑造多中心、多层级和多节点的高质量区域网络空间,进一步深化区域经济协同增长,拉动区域板块之间实现融合发展。

服务于国家重大战略和国家整体发展方向,国家财政不仅能够为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提供物质支撑,还能有效约束地方政府行为,化解区域经济矛盾,减缓区域经济运行风险。国家财政以直接投资、财政补贴以及加大公共服务投入和转移支付等“动钱”的形式,对欠发达地区进行大规模投资建设,通过基础设施建设与发展环境的完善优化,引导资源要素向欠发达地区流动,通过发挥其对经济的兜底作用畅通国家经济制度运行,破解区域经济发展困境,拉动地区经济增长。更重要的是,财政分权体制改革同市场经济的发展并行不悖,在赋予地方政府发展自主性的同时也通过事权和财权范围的调整实现中央对地方的监管,削弱地方政府过度干预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改革开放以来,在央地关系和政府与市场关系的相互嵌入中,地方经济发展积极性与统一市场建设这一矛盾得到了有效解决,区域经济发展活力与秩序得到了基本保障。一方面,国家凭借对流动性税基的征税权和提供全局性公共产品的事权的牢牢把控,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因权力下放而形成破坏市场统一的倾向性,有利于消解地方性市场分割制度障碍,塑造区域性统一市场;另一方面,国家积极推动税负公平和管理规范的统一,非税收入干预市场行为得到有效规制,在区域经济运行中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得到进一步强化,区域经济活力被进一步释放。

因此,总体而言,党领导下的国家是引领区域经济发展的主要支撑力量,为区域经济增长提供了政策与制度支持。在为地方发展注入动力的同时,国家对地方政府自主财力以及自主配置要素的行为带来的扭曲及负面影响也将通过中央赋权形式的不断更新和发展予以矫正,在国家财政制度的赋权与纠偏机制的作用下,地方经济发展活力与国家治理能力得到有效统一。

四、结论及政策建议

区域经济发展从属于中国经济发展的整体框架之下,对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内涵及其逻辑理路的分析必须根植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制度变迁,在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实践的基础上抽象出区域经济发展规律,总结区域经济发展逻辑。新时代下,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是党领导下的国家、竞争性地方政府和市场机制三重力量博弈的区域性表征,三重机制相互嵌合、互为补充,彼此呼应,既能够实现区域经济发展效率性与人民性的统一,又能兼顾经济总量与经济结构的同步优化,同时还能实现空间中性与空间干预政策决策的动态均衡,最终保证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的高效联动。为实现区域经济高质量协调发展,一方面党中央需要进一步完善党领导下的国家-竞争性地方政府-市场机制三位一体的要素配置体系,兼顾区域协调发展效率性与人民性目标。首先,坚持市场化改革方向,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同时要更好地驾驭资本,防止出现因资本无序扩张导致的经济秩序混乱;其次,优化地方政府职能,破除要素流动体制机制壁垒,优化地方政府官员激励机制,防止地方保护主义与市场分割现象的出现;最后,加强党对经济工作的集中统一领导,构建市场有效、政府有为、国家有度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加快推进区域协调发展战略与国土空间开发保护战略精准落地,实现区域城乡协调发展。另一方面则要着力弥合区域发展动力差距,以新质生产力培育为基点提升区域内要素配置效率水平,挖掘东中西以及东北地区的比较优势,通过构建创新区域合作机制缩小地区发展短板,促进区域经济发展动能转化,助推区域产业结构优化升级。

[参考文献]

[1]宣晓伟.区域协调、央地关系和基本权利的中央化[J].经济与管理评论,2024,40(1):5-14.

[2]习近平.习近平重要讲话单行本[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4:103.

[3]李兰冰.中国区域协调发展的逻辑框架与理论解释[J].经济学动态,2020(1):69-82.

[4]覃成林,樊双涛.中国式现代化的区域维度分析[J].齐鲁学刊,2024(2):120-128.

[5]陈明星,王成金,程嘉梵,等.中国式现代化与中国区域发展新格局[J].经济地理,2023,43(7):20-26.

[6]孙久文,王邹,蒋治.中国式现代化视域下的区域协调发展[J].北京行政学院学报,2023(3):1-10.

[7]孙久文,史文杰,胡俊彦.新时代新征程区域协调发展的科学内涵与重点任务[J].经济纵横,2023(6):30-36.

[8]蒋晟,贺灿飞,李志斌.以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推动区域协调发展理论逻辑与实现进路[J].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4,52(2):5-14.

[9]王娇,孙慧,廖振良.数字经济赋能、双碳发展绩效与区域协调效应[J].经济问题探索,2024(5):125-148.

[10]赵扶扬,刘睿智.土地空间配置、地方政府债务分化与区域协调发展[J].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24,41(4):26-47.

[11]周泽红,郭劲廷.以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推动区域协调发展的政治经济学分析[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24(2):101-111.

[12]习近平.对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再认识[J].东南学术,2001(4):26-38.

[13]刘坤.我国区域协调发展呈现崭新局面[N].光明日报,2023-08-11(03).

[14]新华社.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关于在全党大兴调查研究的工作方案》[EB/OL].(2023-03-19)[2024-08-13].https://wwwgovcn/zhengce/202303/content_6761259htm.

[15]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

[16]何显明.中国现代国家制度的建构及其治理效能——基于国家意志聚合与实现的视角[J].中国社会科学,2022(9):26-45.

[17]SCHUMPETERJA.Capitalism,socialismanddemocracy[M].London:Routledge,2013.

[18]刘志彪.全国统一大市场[J].经济研究,2022,57(5):13-22.

[19]马万里,李齐云.从“援助之手”到“攫取之手”:地方政府行为差异的政治经济学分析[J].财政研究,2017(1):77-88.

[20]周黎安.“官场+市场”与中国增长故事[J].社会,2018,38(2):1-45.

[21]任剑涛.从政党国家到民族国家:政党改革与中国政治现代化[J].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13(3):68-80.

[22]陆铭.城市、区域和国家发展——空间政治经济学的现在与未来[J].经济学(季刊),2017,16(4):1499-1532.

TheConnotationDeconstructionandTripleLogicofCoordinatedRegionalEconomic

DevelopmentinChinaintheNewEra

WangYiying

(SchoolofMarxism,BeijingUniversityofChemicalTechnology,Beijing100029,China)

Abstract:Sinceenteringthenewera,thePartyCentralCommitteehasimplementedaseriesofnationalstrategiesdedicatedtopromotingcoordinatedregionaldevelopment.Thecoordinateddevelopmentoftheregionaleconomyhastakenonnewconnotativefeatures,achievingtheintrinsicsynergybetweenregionalprosperityandhumanprosperity,thesimultaneousoptimisationofeconomicaggregatesandeconomicstructures,thedynamicbalancebetweenspatialneutralityandspatialinterventionpolicies,theefficientlinkagebetweendomesticandinternationalmarkets,andtheintegrationandinteractionofregionaleconomicdevelopment.Theintegrationandinteractionofregionaleconomicdevelopmenthasbeensignificantlyenhanced.AbstractingtheinternallogicofregionaleconomicdevelopmentbasedontheexternalcharacteristicsofcoordinatedregionaleconomicdevelopmentisconducivetotheconstructionofsocialistregionaleconomicdevelopmentwithChinesecharacteristics.China’sregionaleconomiclandscapeisessentiallyapracticalreflectionoftheinterplayamongthreekeyfactors:thestateundertheleadershipoftheParty,competitivelocalgovernments,andmarketmechanisms.Thesethreepathsareintertwinedandmutuallyreinforcing,ultimatelycontributingtoastableequilibriuminthecoordinateddevelopmentofregionaleconomies.Toachievehighqualityregionaleconomicdevelopmentinthenewera,thePartyCentralCommitteeshouldactivelyconstructa“threeinone”factorallocationsystem,enhancetheefficiencyofregionalfactorallocationwiththecultivationofnewproductiveforcesasthestartingpointandpromotetheoptimizationandupgradingofregionalindustrialstructures.

Keywords:newera;coordinatedregionaleconomicdevelopment;connotation;logic

(责任编辑:张梦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