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价值链的经济学研究进展
2024-11-07许艺煊毛顺宇陆树檀
[摘要]信息通讯技术的进步和贸易成本的降低推动了全球价值链的形成,而全球价值链的发展则推动了国际贸易核算方法的革新,并催生了全新的跨学科研究领域。国外学者不仅对全球价值链的概念演进进行了深入探究,还对其与全球商品链、产业链和供应链的关系进行了细致的辨析。最新文献聚焦于“全球价值链的核算方法”“全球价值链分工格局变化的驱动力”以及“全球价值链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影响”,展开了广泛而深入的经济学研究。研究发现:创新、制度政策、数字经济、新冠疫情和新保护主义都是全球价值链分工格局变化的重要驱动因素;同时,全球价值链的发展也会对创新、数字经济发展和制度政策产生反作用。尽管全球价值链能够促进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增长,但对产业升级的影响尚待明确,同时也存在抑制企业自主创新、加重劳动剥削以及加剧竞争等负面影响。文章对全球价值链的经典文献和最新经济学研究进行系统回顾与梳理,对于后续研究及政策制定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关键词]全球价值链;全球商品链;国际贸易核算;分工地位
[中图分类号]F7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0461(2024)11-0016-15
全球价值链(GlobalValueChains)的兴起打破了传统的产品生产过程,突破了地理限制的枷锁,改变了全球的生产分工模式和贸易本质,成为世界经济的主导性特点和标志性特征。全球化的今天,各国相互依存、休戚与共、联系紧密,全球价值链作为世界经济的纽带,任何求发展的国家都不能置身事外。因此,对全球价值链的分析是理解国际价值创造和分配的关键,也是理解各国在日益相互依存的世界中实现繁荣的能力的关键。回顾我国的对外开放历程,恰是逐渐参与并融入全球价值链的过程,我国积极参与跨国生产链条和国际分工,实现了产业的快速发展,但其整体分工地位还处于中低端,与发达国家仍存在一定差距。对此,我国在政府政策文件中多次指出产业要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跃升的要求。尤其是2016年11月,商务部等7部门联合专门下发了《关于加强国际合作提高我国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指导意见》,其中明确提出要加快提升我国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并对提高地位的发展方向作出了清晰的政策部署。党的十九大报告强调要促进我国产业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培育若干世界级先进制造业集群。党的二十大报告则提出了着力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的要求。这反映出我国在国家政策层面对全球价值链的重视以及对其演变规律和发展趋势的认识更加深化。
从学界来看,自这一概念兴起以来,就迅速成为学界的一大研究热点,涵盖了多个学科领域,如战略管理[1]、国际商务[2]、运营和供应链管理[3]、经济地理[4]、区域和发展研究[5]、政治经济[6]等。其中,全球价值链在经济理论和统计测算方法上取得的突破使得其在与就业、经济增长、经济发展的关系,产业与贸易政策的制定和评估、效率与公平及全球化治理等诸多与国计民生密切相关的重大领域有所创新,1yU/6cz/L5wmbrRDn2x3G2fzopuoW801UgH7OqhX3+g=从而衍生出了重大的全球价值链理论问题。文献主要聚焦在三个方面:一是测度不同国家的全球价值链参与程度和分工地位[7];二是全球价值链参与与分工对国家和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8];三是什么因素能够影响一国全球价值链参与程度和分工地位[9]。本文尝试对全球价值链的经济学研究和重要文献进行综述,重点就“全球价值链的核算方法”“全球价值链分工格局变化的驱动因素”以及“全球价值链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影响”三个方面总结经验规律和明确最新发展趋势,旨在为后续的研究、政策制定提供借鉴和参考。
一、全球价值链的概念起源与发展
通过对全球价值链这一概念的历史进程进行追溯,我们可以发现,从“价值链”概念的提出,到“价值增值链”的拓展,再到“全球商品链”的研究和“全球价值链”的定义,最终发展成为更为全面的“全球生产网络”,这一演变过程并不是简单的线性发展路径。全球价值链概念的基本含义在不同时间、不同科学领域以及以不同方式被构思与发展。
(一)价值链:全球价值链的概念起源
全球价值链概念的根源可以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当时国际商业领域研究学者提出了价值链理论。1985年,哈佛商学院的波特[10]在其著作《竞争优势》中首次提出了“价值链”概念。他认为,每个企业生产的产品都包含从产品设计、生产制造、销售和分配至消费者等多个相互连接的活动,这些活动形成了价值链条上的一个环节。所有涵盖产品生产和服务的活动形成的价值相连接,构成了价值链。一定水平的价值链构成是企业在一个特定产业(业务单元)内的各种活动的组合,价值链会因为生产环节的不同而不同。基于这一点,波特还突破了企业的界限,将视角扩展到不同企业之间的经济交往,提出了“价值系统”的概念,这是全球价值链概念的基础。显然,波特定义的价值链是从企业角度来探讨企业如何创造价值和维持竞争优势的,主要关注的是企业如何通过将重点转移到业务活动配置来重整企业战略。全球价值链则更多地考虑整体生产网络的优化,以及不同的价值分配对企业生产网络选择的影响机制。二者的研究范围和动机有所不同。
产业链、供应链和价值链三者具有内在的统一性。从基本概念来看,价值链是指产品或服务的一系列阶段和环节,每个环节的价值被不断创造和累加,这一系列互不相同但又相互关联的增值活动的总和。产业链是面向制造加工的生产领域,是上下游供需关联、技术关联和价值关联的各产业、企业或者实体之间的链条式关系和空间布局形态,分阶段分环节创造终端产品的每一部分使用价值,最终汇聚形成有用的产品。供应链则是面向流通(物流)领域,从物流供应角度出发描述企业或者实体之间基于上中下游关系的链条式关系和时空分布形态,以保障产业链上各环节的中间产品再生产的正常进行,起着带动生产、实现价值分配、促进消费的重要作用。从内涵和属性来看,产业链主要面向生产领域,所传递的是原材料、技术、中间产品和服务等使用价值的创造,更加强调对生产的考察;供应链从属于流通领域,是对物质供需和流通的考察;价值链所传递的则是寄托于产品或服务之内的价值,是对价值创造和利益分配的考察,从属于分配领域。谈价值链离不开产业链供应链的物质基础,谈产业链供应链也不会脱离各环节增加值所形成的价值链。
(二)价值增值链:从企业到国家的延伸
如果说波特的研究奠定了价值链的基础,那么随后沃顿商学院的KOGUT[11]对价值链进行了开创性的拓展,提出了价值增值链学说。他认为,价值增值链是技术与原料和劳动融合在一起形成各种投入,通过组装加工把这些环节结合起来形成最终商品,然后通过市场交易、消费等最终完成价值循环的过程。在这个价值不断增值的链条上,单个企业可能只参与了某一环节,或者采取了广泛的纵向一体化生产。科洛特认为,增值链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简单而有力的概念,可以用来构建企业战略配置决策。科洛特的创新在于,他利用价值增值链来分析企业的国际化战略优势,认为企业国际化战略的设定形式实际上是在国家比较优势和企业竞争能力相互作用的基础上作出的。这就解释了源于国家比较优势所形成的价值链的类型以及基于竞争优势的企业在价值链中所处的生产环节位置。在此基础上,科洛特还综合分析了两种优势的互动所产生的三种国际竞争模式,分别是垂直分工和水平分工的整合、垂直型分工模式和产业间贸易、水平型分工模式和产业内贸易。这使得价值链分工从微观企业延伸到了地区、国家等宏观研究对象上,更能反映和突出价值链的垂直分离与全球空间再配置之间的关系,因而对全球价值链理论的形成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三)全球商品链:全球价值链“细胞”的初步描述
受马克思主义商品交易“链”(Chains&nbsc4QZ8IOov0lApGHxZLlUAA==p;ofCommodityExchanges)概念的启发①,WALLERSTEIN和HOPKINS[12]在1977年首次提出了“商品链”一词。商品链是指从最终消费品追溯到其投入集合的一系列相互关联的过程,例如衣服的布料、纱线等的制造,棉花的种植以及参与这些生产活动的劳动力。这一概念挑战了将世界经济进程看作是先发展国内市场再扩大对外贸易的传统思路,而是将视野放到更广泛的世界市场中,试图区分他们对资本主义领土范围的理解与全球化主流思维。之后在20世纪80年代的世界体系研究过程中,沃勒斯坦[13]在《历史资本主义》一书中又多次利用商品链概念来论述资本主义生产的特点。1994年,GEREFFI等[14]在《商品链与全球资本主义》一书中引入了全球商品链的概念,这是一种新的用于全球经济和产业组织的研究与分析理论,强化了商品链概念的地理空间维度。全球商品链包括围绕某一商品或产品而发生关系的诸多家庭作坊、企业和政府等紧密联系的全球价值链,这些网络关系一般具有社会结构性、特殊适配性和地方集聚性等特性,突出了经济组织的社会嵌入性。生产过程细分成不同阶段,某种商品的生产会分布在不同国家和地区的不同生产参与者之间,形成了一体化网络,多种商品形成全球价值链。全球价值链中,“全球”一词并非指商品链的地理范围,而是指国际分散活动之间的某种程度的功能一体化。全球商品链的提出使得接下来的研究范式与世界体系的商品链研究路线发生了脱节[15]。世界体系阵营将商品链看作是研究全球资本主义运行的工具,旨在开发出计算一条链总剩余价值的方法,并追踪这种剩余在组成链条的各个环节之间的分配情况。而以GEREFFI为代表的全球商品链阵营则将全球商品链视为一种新兴的组织形式,将全球产业中的制造商、供应商和分包商相互连接,并最终连接到国际市场。全球商品链的分析主要集中在探究全球产业是如何组织的,包括确定参与特定产品或服务的生产和分配的全部行为者(主要是企业),并绘制出他们之间存在的各种关系,其目标是了解价值在哪里、如何以及由谁在商品链上创造和分配。
全球商品链提供了一种理解生产为企业间动态过程而非国家静态属性的方法,远离了世界体系学派的历史和整体分析范式。之后,全球商品链分析框架逐渐演变为基于网络的组织方法,用于研究全球产业的动态[16]。GEREFFI对全球商品链的定义强调了商品概念,算是对全球价值链“细胞”的初步描述,但忽略了企业功能、价值创造和获取的异质性以及网络形式的多样性,因此21世纪初的经济全球化现象无法得到有力解释,全球商品链理论受到质疑,研究视线转向了全球价值链。
(四)全球价值链:全球化生产中的价值创造
GEREFFI[17]进一步提出了“全球价值链”,旨在描述价值链的地理、组织和网络特性,揭示全球价值链结构的动态性,确定价值所在、创造者和分配者,为战略把控和治理奠定基础。之后,许多学者从全球价值链的治理、演变和升级等方面进行了探讨和分析,建立了全球价值链的基本概念和理论框架。GEREFFI指出,战略环节是创造价值的关键,掌握战略价值环节就能主导该产业的全球价值链。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18]在2002年年度报告中将全球价值链定义为一种全球范围内的生产活动,涵盖商品生产、服务环节和跨国生产网络。企业通过承担不同环节功能、捕获利润,与主供应商和跨国公司协调实现链条的持续性运作,形成全球性的企业间连接网络。该定义下的全球价值链侧重于了解全球产业的组织分化及其后果,更加关注产业组织结构、协调、治理和权力问题,以及全球业务活动中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关联互动和博弈。
全球价值链的发展经历了“价值链—价值增值链—商品链—全球商品链—全球价值链”这样一个从封闭到开放、从微观到宏观、从企业到国家的动态演变过程(见表1)。从企业层面而言,全球价值链治理给企业内部带来的变化对传统企业理论起到了重塑作用;从国家层面而言,国内产业升级、价值链地位攀升、就业减贫问题缓解与经济增长成为政策制定者重点研究全球价值链的方向。广义来说,全球价值链是由一系列涉及生产销售给消费者的产品或服务的阶段组成,每个阶段都增加价值,且至少有两个阶段在不同国家生产。如果一个经济主体在全球价值链中至少生产一个阶段,就可以说他参与了全球价值链[19]。其核心在于不同主体以某种组织架构方式映射在不同地理区域上进行价值创造和分配过程。概括来讲,全球价值链本质上是全球范围内最佳的价值生产过程。在这种国际层级的“价值工程”中,存在主导国家和追随国家的层级关系,导致不同国家或地区在价值创造过程中的地位有所区别。
总体而言,全球价值链是在一系列概念的基础上不断发展完善起来的,并且现在已经发展成为更全面的全球生产网络。从概念界定上来看,全球价值链主要从纵向维度研究全球经济组织,而全球生产网络同时考虑纵向和横向维度,网络结构特点包括多层次、多空间尺度和多样化行动者。全球生产网络可视为全球价值链的高级形式,而全球价值链可看作是生产网络的初级形式或抽象简化。事实上,许多子概念都被用以描述全球经济中的结构性转变,如国际劳动分工、多阶段生产、生产分节化、价值链切片、海外外包、垂直专业化分工、生产的分解、碎片化、全球生产共享、离岸外包、生产活动分解、任务贸易和增加值贸易等,他们都同时被用来解释全球价值链分工现象。
二、全球价值链的核算方法:微观和宏观测度
如今越来越多的国家加入到全球价值链中,成为国际生产体系中的某一环,并根据自身在价值链中的位置和承担的角色在本国创造出对应的价值。一个国家在全球价值链的地位影响获取价值的能力。因此,如何核算以及采用怎样的位置测度方法自然成为首要问题。传统贸易总额数据无法体现序贯生产过程中的价值创造,存在重复计算问题。使用贸易总值作为衡量标准将会误导我们对工业生产能力位于世界何处的看法,对贸易协定的公平性带来不确定,甚至会引发对国内生产总值和生产力这种基本衡量标准的质疑[21]。为了准确衡量全球生产分工网络下的经济效益,多种全球价值链的核算研究应运而生。这些研究分为微观(企业、产品)和宏观(国家、区域)两个层面。微观研究通过企业业务统计数据描绘全球价值链,对单个产品或产业进行个案研究。微观测度法的优点在于数据翔实、结论直观,但缺乏普遍意义,一般性结论较弱,而且采集数据难度比较大。宏观研究多使用投入产出表来描绘全球价值链,包括单国投入产出模型分析和国际多国投入产出模型分析。这一最新贸易增加值核算方法可以较好测算一国出口中隐含的国内增加值,反映一国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获取增加值的能力,被多数研究所采用。
(一)基于企业数据的微观测度
全球价值链的微观测度主要分为两类:案例研究和国内增加值率测算法。利用产品相关数据,可以估算出产业层面或子行业层面的价值捕获地理分布。通过追踪企业业务数据在全球生产链中的流动,从产品层面进行的案例研究是定量描述全球价值链的初步尝试。此类研究旨在揭示在复杂的跨境业务网络中增加值在何处形成或获取。例如,TEMPEST(1996)[22]曾以芭比娃娃为例进行案例研究,并得出结论,即一个10美元的芭比娃娃只有035美元的增加值是在中国产生,原因是该产品由进口原料组装而成。此后,这一案例被FEENSTRA(1998)[23]等贸易经济学家引用,作为支撑其观点的论据,即中间品贸易的增加在一定程度上是由全球经济中的分散生产致使中间品在国际生产网络中漫游时被重复计算所致。后续产品层面的全球价值链研究,如对苹果公司和其他电子设备公司的分析,都采用了类似的方法。LINDEN等(2011)[24]以苹果公司的iPod为例,从公司总营收中目标产品销售的比例中估算了在上游活动中的增加值和就业。DEDRICK等(2010)[25]对惠普笔记本的研究也表明,虽然没有一个主要零部件来自中国,只是在中国境内进行组装,但85633美元的总出厂价格仍可被算作中国出口总值的一部分。案例研究开发了一些全球价值链的概念,如增加值贸易等,也为全球价值链活动的产业组织理论提供了启示。这种方法能够清晰地显示产业链结构,结果相对直观且容易理解,为全球价值链的研究开辟了新的视窗。然而,从宏观角度考虑,这种方法还不能反映较大范围内的流动趋势,也不能反映一国的贸易利益和产业链增长趋势,因此无法准确测度一个国家(地区)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位置和作用。此外,对单一产品和产业的分析很难正确把握整个生产过程和全面的全球价值链信息。
与产品层面的研究方法不同,国内增加值率测算法需要利用行业范围的微观企业大样本数据和特殊的海关统计数据。出口国内增加值率是指出口中的国内增加值部分的比重,或者是总出口中属于国内的增加值的占比。该比率越高,表明一国单位出口创造国内生产总值的能力越强,意味着国际分工地位越高。KEE、TANG(2016)[26]和UPWARD等(2013)[27]利用企业和海关交易层面的数据,分别发现中国在2000—2007年间出口产品中的国内增加值率从65%上升到了70%,在2003—2006年间由53%上升至了60%。此外,KOOPMAN等(2012)[28]提出了一种将中国海关贸易数据与投入产出表(单国)相结合,包含加工贸易在内的计算国内出口增加值的方法。
从理论上讲,微观企业层面的测度与宏观投入产出模型的测度具有一致性,二者是分总的关系,微观层面的企业业务数据调查与研究还能够帮助填补宏观投入产出层面的测算缺点,而且还能够捕获参与全球价值链的企业的异质性。更进一步,如果知道企业间的中间品贸易关系,还可以分析经济冲击在企业间的传导过程,进而分析经济波动的微观作用机制。
(二)基于投入产出表的宏观测度
全球价值链宏观测度的基本方法是使用投入产出模型。进入21世纪以来,对研究全球价值链中位置广泛关注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全球投入产出表的构建和广泛应用,全球投入产出表的编制成功使得全球价值链的核算研究完成了惊险的一跳,涌现出了大量的全球价值链核算方面的研究文献。从最初的单国投入产出分析到多国、区域甚至全球投入产出分析,该方法已经成为追踪产品流向和全球价值链的主流工具,全球价值链的核算研究也日臻成熟,渐成体系。
HUMMELS等(2001)[29]最早利用投入产出表来衡量全球价值链位置的研究。研究成果启发了后续基于投入产出模型的全球价值链核算方法的研发。该文提出了“垂直专业化指数”这一概念,即“生产出口商品所需的进口中间品投入量”(也称为“出口品的进口含量”),通过计算得到样本国家的国外增加值在1970—1990年间增长了近30%。然而,单一国家的投入产出测算方法存在诸多局限。其研究对象是单一经济体,只能分析该国进口品的使用与出口品的生产情况,无法全面描述全球化分工下经济体之间的产业关联和生产分布情况。因此,将投入产出表从单一国家扩展到覆盖区域和全球的国际投入产出表成为必然的创新尝试。多国(地区)投入产出表的出现使得全球价值链在宏观测度领域取得了重大突破。本文主要回顾和梳理基于多国投入产出表的测度方法。
与微观产品层面的方法不同,投入产出分析涵盖了一系列行业,提供了国内和跨国间的跨行业产品流动详细信息,能够对全球价值链中的经济收益和产业位置进行整体分析。多国投入产出表提供了国际商品和服务交易的系统且详细的图谱,包括行业间和全球各国间供应与使用关系的信息,从而识别出国际生产网络的垂直结构,衡量国家或地区的跨境价值流动。此方法可以跟踪每个生产阶段、每个国家、每个产品的增加值生成过程,而对外贸易统计中是没有这些信息的。基于多国(地区)投入产出表或国家间投入产出表,国内外学者围绕全球价值链和增加值贸易核算展开了大量研究,为准确测度全球价值链的位置奠定了基础。这方面研究的发展具体表现为两个方向:一个方向是通过揭示各国(地区)部门作为中间投入品供给者和需求者的相对重要程度,间接反映一国(地区)部门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的相对上下游位置;另一个方向是基于生产工序来直接衡量一国(地区)部门嵌入全球价值链的地位,主要通过测算价值链长度和上游度来度量。该方法可以从产品的垂直生产结构角度,定量描述一国(地区)部门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具体位置,弥补现有衡量指标的不足[30]。
基于投入产出表,从增加值的角度核算全球价值链是衡量全球价值链地位的代表性方法之一。对此,JOHNSON、NOGUERA(2012)[31]的研究工作具有基础性作用。他们利用国家间投入产出表,将一国生产的增加值但最终被其他国家消化吸收的部分定义为增加值出口,并以增加值出口占出口总额的比重作为衡量贸易增加值构成的指标。结果显示增加值与贸易统计差额差别巨大。之后,KOOPMAN等(2014)[32]将出口总值按照价值流向分解为增加值出口、返回的国内增加值、国外增加值和纯重复计算的中间品贸易等组成部分,但仅局限于国家(地区)层面,没有深入到部门层面。WANG等(2013)[33]将一国总出口核算框架推广到部门、双边和双边部门层面,主要目标是建立一个分类核算框架,奠定了在核算框架中通过增加值来解释总值贸易的基础。此外,LOS等(2016)[34]提出了“假设提取法”。这种方法从增加值角度来核算全球价值链,已经形成了相对成熟的研究体系。学者们基于增加值重新定义了国家(地区)某一部门参与全球价值链的相对上下游位置,进而从多个维度全面了解一个国家(地区)某一部门的全球价值链活动。
基于投入产出表,从生产长度和上下游度的角度核算全球价值链是衡量全球价值链地位的另一代表性方法。传统的投入产出方法在分析生产网络时,主要关注产业间的关联性。BOSMA等(2005)[35]提出了平均传递步长的投入产出模型,该模型聚焦于生产网络各环节的长度问题以及产业部门之间的距离,从而有效地衡量了行业的细分水平和部门之间联系的复杂程度。随后,ESCAITH、INOMATA(2013)[36]开始研究平均传递步长,用于测量生产的分节化程度。同时,他们还使用了上游度来衡量中间产品与最终产品的距离。然而,由于这篇文章仅着眼于单国的投入产出模型,其计算结论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国内学者倪红福等(2016)[37]将产业部门的全球生产分割长度分解为国际和国内生产分割长度,解决了FALLY(2012)[38]所指出的国外与国内的生产阶段kIqIXGjBtcAGU9YcOieFGxQyK/2ktn3FZfeJZjQuyKM=数相同的假设的问题。ANTRS等(2012)[39]定义的上游度用以衡量产品在生产过程中所需经历的生产阶段数目,以及国家(地区)或某一行业的全球价值链位置及其变化,这一指标与FALLY(2012)[38]提出的上游度是一致的,已经成为全球价值链的基本衡量指标。作为补充,ANTRS、CHOR(2013)[40]开发了两种新的衡量行业在价值链中平均位置的方法,以捕捉其在生产过程中的上下游地位。MILLER、TEMURSHOEV(2017)[41]结合上下游指数量化了全球产出供应链和全球投入需求链上的行业相对地位。ANTRS、CHOR(2019)[42]进一步对一国(地区)部门参与全球价值链的产出上游度和投入下游度进行了全面系统的综述,并利用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WIOD)的数据来实证分析1995—2011年期间各国行业的位置演变趋势。他们还开发了一个理论模型对其影响因素进行了反事实模拟分析。WANG等(2017)[43]更是开发了一组新的国家部门层面包含上游度指数和生产长度指数在内的全球价值链特征指标。至此,宏观层面利用投入产出表计算位置的方法得到了基本完善。
尽管已经进行了大量研究,基于投入产出法的全球价值链核算仍不完整。投入产出方法主要存在以下局限性:无法确定某项具体任务如研发或装配等所创造的增加值;交易以属地标准记录,可能导致国家间增加值的归属不够准确;缺乏具体交易性质的信息,难以进行定性分析。此外,虽然全球投入产出矩阵计算相对于单国投入产出表有所进步,但其时间、部门和国家覆盖范围仍然有限,准确性受到限制。同时,覆盖大量国家和部门的全球价值链的详细历史“地图”仍然缺失。解决全球价值链核算方面的差距对于推进我们对现代全球经济如何运行的理解以及解决政策问题都很重要。政策分析也必须考虑到它们对传统贸易的重新解释以及对宏观经济发展预测的影响。全球价值链的核算研究作为基础性工作,对各经济体制定如何从全球价值链中获益的贸易政策至关重要。未来使用企业、产品层面的数据来核算全球价值链的主要困难在于信息的可得性。因此,进一步的数据调查、披露和共享将有助于在这方面取得一些进展。对全球价值链的微观测量和分析可以控制企业异质性,定性分析个别价值链,结合全球投入产出方法,又能捕捉更广阔背景下的价值链配置全貌,获得各国全球价值链的程式化事实。全球价值链的微观和宏观测量不是相互替代,而是根据研究问题类型相互补充,微观数据可改进投入产出方法,投入产出类型分析可加强微观量化工作。
三、全球价值链分工格局变化的驱动因素
明确了全球价值链的测度方法和分工地位之后,自然就引出了一个重大问题:什么因素影响了国家、产业和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位置变化?明确了这一问题就可以为制定清晰的全球价值链地位攀升路线图提供学理上的经验支撑,帮助政策制定者明确哪些因素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以采取相应的政策措施。
(一)创新是第一动力
1创新对企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和地位升级具有重要驱动作用
具体地,创新可通过降低成本、缩小与世界前沿的技术差距,以及实现产品差异化,为企业提供垄断租金,帮助其渗透国际市场[44-45]。学者们还检验了中间产品创新如何驱动全球价值链攀升[46],阐述技术进步在全球价值链增长中的关键作用,尤其是改进的信息、电信和运输技术对各经济体协调分散的生产活动和管理高度复杂的全球价值链至关重要[47]。互联网普及率也会正向地影响一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国际分工地位[48]。新兴经济体企业需基于创新驱动,积累能力、寻求能力,打破由发达国家企业主导的国际分工,立足全球配置资源,向价值链中高端发展[49]。
2人工智能等智能化技术是一把双刃剑
人工智能技术对全球价值链的影响同样受到了学者们的关注,但却存在较大争议。一方面,人工智能彻底改变了全球价值链中的产业分工网络,并为价值链网络中发展人工智能产业的国家带来更大的经济效益[50]。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可能更容易受到技术冲击,陷入人工智能技术带来的低端锁定陷阱,甚至还会对自身存在比较优势的下游阶段产生不利冲击[51]。
(二)制度与政策的正向激励
1好的制度能够提高全球价值链的参与程度
全球价值链贸易与传统贸易的区别在于企业间以合同、专业产品和投资为特征的紧密互动[52]。合同执行力薄弱将遏制传统贸易发展。合同执行力薄弱本身就会遏制传统贸易的发展,而全球价值链由于其前后联系紧密的性质对合约制度的质量更为敏感,由合同执行不力所导致的生产延误或事故对全球价值链危害极大。随着国际交易日益复杂,制度质量作为决定出口模式的比较优势因素[53],对各经济体参与全球价值链越来越重要。《GlobalPolicy》杂志专门出了一期关于制度在全球价值链中作用的特刊,强调关注全球价值链所融入的外部制度环境才能充分理解全球价值链产生的政治背景以及它们是如何演变的[54]。关系型全球价值链还以大量知识产权流动为特征,因此一个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构成了全球价值链参与的重要决定因素[55]。DOLLAR等(2016)[56]发现在行业层面上,全球价值链参与度与制度质量的所有衡量指标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制度水平较好的国家参与复杂全球价值链的比例更高。除此之外,相邻国家和地区的制度对本国参与全球价值链也至关重要,甚至可能会超出本国或地区制度的影响。MIRANDA、WAGNER(2015)[57]检验了邻国制度对本国参与全球价值链的影响,发现邻国落后的制度会束缚商业的发展,而当邻国制度质量好时,企业之间的联系会更频繁,本国价值链的参与程度也就越高。
2自由贸易政策有助于深度参与全球价值链并从中获益
从政策角度出发,深度特惠贸易协54hDs1eWSCgSbsusiAQomw==定(DeepPreferentialTradeAgreements,PTAs)能够提升一国全球价值链的参与程度[58],而“一带一路”倡议提供的合作平台不仅提升了沿线国家的全球价值链参与度和分工地位,还帮助中国实现价值链中高端化、产业升级,甚至是全球价值链重构[59]。原产地规则也能影响一国全球价值链参与度,应采用限制性较小的原产地规则提高参与国际生产网络的程度[60]。此外,较低的关税不仅能提升各国参与全球价值链的程度,还有助于所有部门从全球生产体系中获益[61]。
(三)数字经济在不确定性中推动升级升链
数字化技术进步推动了数字经济的发展,改变了全球互联模式,使全球价值链更加突出和引人注目[62]。互联网快速发展、数字化急剧扩张和数据膨胀上升对全球价值链产生了重大且复杂的影响,数字化为各国参与甚至是重构全球价值链带来了新的机遇和挑战[63]。
1数字化加速产业升级和全球价值链升链
数字化不仅为全球价值链的多方面价值创造提供了新的场所[64],还使跨国公司能够通过增加或减少网络单元、调整多边平台或修改现有链接和互动来快速改变其业务模式[65]。这有助于减少升级和多样化的障碍,促进与终端消费者的接触[66]。对中国而言,数字经济为中国走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注入了新的动力,能够显著提高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参与度和地位[67]。电子商务和数字贸易等数字经济新模式正在逐渐成为中国企业融入全球价值链并实现转型升级的重要推动力[68]。
2数字化带来更大的不确定性,对发展中国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有研究指出数字化带来的不确定性,导致落后的发展中国家被排除在全球价值链的高价值部分之外[69]。此外,国家数字贸易规则的制定滞后于数字贸易的发展,这导致数字经济与全球价值链贸易的深度融合也受到贸易壁垒的影响[70]。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这种影响更是严重。
(四)新冠疫情加速全球价值链重构
1自2019年底开始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疫情(以下简称“新冠疫情”),对全球价值链造成了供给侧和需求侧的双重负面影响
在供给侧,封锁措施导致生产、供应链和物流运输中断,贸易量大幅下降,中小企业受到毁灭性打击,造成中间产品和服务投入缺乏和延时。供给侧冲击以惊人的速度通过供应链传染至全球经济,导致商业活动低迷[71]。在需求端,生产和分销网络中断导致消费者和企业的需求减少。终端消费者需求的减少和消费者信心下降导致订单取消或减少,外国直接投资项目推迟或取消。经济由此更加萧条。新冠疫情带来的是相互关联的供需联合冲击,严重扰乱了全球价值链内部的运作,而且,全球价值链国家间相互联系的复杂机制又放大了这种冲击[72]。
2全球价值链的布局已从效率驱动转向安全驱动
新冠疫情引发了复杂的政治环境变化和经济发展波动。这也是自“大萧条”以来,发达国家、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首次同时进入衰退,而且最先受到冲击的恰恰是全球制造业的心脏地带(中国、德国、意大利、法国和美国)[73]。疫情暴露了相互关联、相互依存的全球价值链的脆弱性,引发了关于全球价值链未来的深刻辩论。新冠疫情不可逆转地加速了全球价值链重构的趋势[74]。一方面,新冠疫情降低了全球价值链的连通性,更加区域性或本地化(回流或近岸化),以生产效率换取供应安全的改善;另一方面,他也推动了数字化技术变革及其在产业领域中的运用[45]。总结来说,新冠疫情的大流行加速了已有全球价值链重构的进程,促使跨国企业根据链的具体类型和最终市场的位置重新配置其全球价值链,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他们对生产地点的重新选择。过去,全球价值链的布局主要由效率因素驱动,突发疫情将使各国更加重视全球价值链面对风险和冲击时的韧性和安全性,从经济发展考量引导的开放贸易政策转向政治安全战略考量驱动的政策。
(五)新保护主义带来新风险
各国政府采取保护主义措施歧视外国商业利益,并非新现象,但在近年愈演愈烈。在过去几年,一些工业化国家民粹主义政治回归,强烈抵制全球化,经济民族主义也已经在西欧抬头,英国脱欧和特朗普政府的“美国优先”政策等导致贸易保护主义兴起,双边多边贸易关系紧张,尤其是中美经贸摩擦持续升温,引发“新保护主义”(RenewedProtectionism)。这给全球价值链带来了风险。在一个贸易壁垒更高、风险更大、政策和规则可预见性更低的世界里,全球价值链将面临挑战。
一些西方人士认为保护主义抬头的原因包括整体经济衰退和所谓的“中国冲击”[75-76],但事实并非如此。一些实证研究反驳了“中国冲击”论,指出中国贸易对美国就业有正向促进作用[77]。然而,美国仍采取单边行为模式,挑起贸易摩擦,破坏了全球价值链所依赖的多边贸易体系,如特朗普政府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重新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对中国商品加征关税等,破坏了不同贸易协定提供的美国市场准入的可预测性。特朗普政府将这种不确定性视为重构全球价值链格局的重要因素,引导跨国企业的海外子公司回迁以重振国内制造业[78],这种逼迫跨国公司主导的全球价值链的生产环节强行转移的结果对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造成了严重破坏。
一直以来,我国始终推进对外开放,始终注重自主创新水平的提升,利用全球价值链的溢出效应向全球价值链的上游移动,逐渐成为全球分工体系不可或缺的角色。但发达国家为转移国内矛盾和遏制中国崛起,开始采取保护主义政策。新兴大国和守成大国的全球化态度差异对原有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产生冲击,导致全球贸易秩序重组和地缘政治重构,引发全球价值链的重构。保护主义的重新抬头给全球价值链带来风险,影响了全球价值链的结构和治理,但具体影响的方向和程度尚不确定,全球价值链的应对模式和结果也处于变化状态。
四、全球价值链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影响
(一)全球价值链促进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
全球价值链的兴起极大地改变了近几十年来世界商品和服务生产的组织,对国际贸易和宏观经济发展产生了深刻而持久的影响,尤其是给后发的被锁定在全球价值链低端的新兴经济体带来了经济增长和发展升级的机遇。GEREFFI(2017)[79]讨论了全球价值链对经济和社会福利日益增长的重要性,以及全球价值链治理的变化对全球发展的至关重要性,并强调了新兴国家日益重要的作用。实证方法也表明全球价值链生产活动,尤其是其复杂组成部分,在繁荣期和衰退期都与GDP增长密切相关,而且全球价值链的参与程度还会影响后续经济增长的表现。全球价值链参与程度越深,对经济增长质量提升效应越显著[80]。OECD前秘书长ANGELGURRA曾指出,“每个人都可以从全球价值链中获益”“鼓励全球价值链的发展和参与是创造更多就业和实现经济可持续增长的有效途径”[81]。对此,全球价值链发展报告明确表明全球价值链通过增加就业岗位,为发展中国家提供了融入全球经济的机会。他可以为贫穷落后国家提供专门知识、进入世界市场的机会,以及融资(外商投资)能力,使他们能够利用尚未开发的贸易机会[82]。中国数百万人的脱贫实践也证明了全球价值链作出的贡献。因此,积极参与全球价值链已被确定为发展中国家实现经济增长的重要手段和关键选择。
(二)全球价值链对产业升级的影响尚不明确
尽管全球价值链对发展中国家产业升级的影响已经引起了较为广泛的研究,但是关于这个话题仍存在许多争议。全球价值链一方面可以通过提供技术转移、市场准入和学习优秀制度及管理经验的机会,促进发展中国家的产业升级;另一方面可能因“低端锁定”对发展中国家的产业升级产生限制作用。
1正效应
GEREFFI(1999)[83],CRESTANELLO、TATTARA(2011)[84]和TIAN等(2022)[85]均发现,发展中国家通过嵌入全球价值链,承接发达国家外包的生产装配任务,学习吸收进口中间品所包含的知识技术、优秀商业惯例、管理方法以及组织技能,提高生产效率和技术水平,进而实现产业升级。
2负效应
由于全球价值链所要求的特定技术和标准,可能形成进入壁垒,并导致发展中国家产业锁定在低附加值的生产环节。HUMPHREY、SCHMITZ(2002)[86],STURGEON、KAWAKAMI(2010)[87]和WANG等(2022)[88]指出,以简单加工方式嵌入全球价值链分工易被“低端锁定”,难以实现产业升级和全球价值链攀升。全球价值链对发展中国家产业升级的影响尚不明确,取决于发展中国家的特定国情和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位置。因此,如何通过全球价值链嵌入和内源式增长实现产业和全球价值链螺旋式双升级,成为发展中国家不得不解决的难题。
(三)全球价值链给发展中国家企业带来了更多挑战
全球价值链对发展中国家企业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创新、劳资关系和竞争环境等多个方面。这些影响不仅关系到企业的发展方向和战略选择,也对于政策制定者和研究者提供了重要的参考依据。
1抑制企业自主创新
有研究指出全球价值链嵌入有助于发展中国家改良企业的“工序构成”[65-66]。但也有研究指出,发展中国家(如中国)的制造业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可能面临“低端锁定”的风险。嵌入全球价值链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企业的自主研发。这一现象主要是由于发达国家的“俘获”效应[89]、进口中间投入的过度依赖[90]和技术溢出的吸收能力不足[91-92]所致。
2压低工资、加重劳动剥削
跨国企业将全球价值链组织和协调成高度适应市场压力和外部环境变化的全球工厂,加重了发展中国家代工厂内各种形式的劳动剥削[93]。特别对于处在下游劣势地位的国家而言,全球价值链进一步压低了工人工资[94]。
3提升竞争的激烈程度
有研究指出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上地位的提升能够有效降低其遭受反倾销诉讼的可能性,为企业争取到更有利的竞争环境[95]。对于那些原本处于相对劣势地位的发展中国家企业来说,要想在全球竞争中得到更公平有利的环境,必须后来居上,努力提升自己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这不仅加剧了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内部竞争,同时也加大了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之间的竞争压力[96-97]。
五、评述与展望
全球价值链是经济学研究持续关注的热点和研究对象之一。本文通过对相关文献的回顾,发现已有相关研究具有全球性、多层次、跨学科、风险性等特征,研究目标阶段性地从全球价值链地位攀升,转变为重构全球价值链,再到近两年的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研究领域广泛,对于理解全球贸易和经济发展的趋势和规律具有深远的影响。
(一)现有研究的主要特点
近年来,全球价值链的经济学研究主要呈现出以下特点:
第一,全球性。由于全球价值链研究全球范围内不同国家、不同地区、不同产业、不同企业之间的价值链互动和关联,在经济学领域重点关注全球范围内的生产、贸易和投资流动,同时涉及全球范围内的政策制度和劳资关系等,学者们往往从全球视角出发,力图揭示全球贸易和经济发展的趋势和规律。值得一提的是,我国学者近年来在全球价值链的经济学研究成果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频频在国外核心学术期刊上发表文章,成功地占据了全球价值链国际学术版图的一席之地。他们不仅努力探索全球价值链背后一般的经济规律,与国际学术主流有效对话,还结合中国自身的国别特征与现实实践,发现和提出自己的问题,为全球价值链治理贡献中国方案。
第二,多层次。全球价值链的经济学研究涉及多个层次,包括了微观企业、中观产业和宏观国家。在不同层次上,全球价值链研究关注的重点也有所不同,例如在微观企业层面上,重点关注处于相对劣势的企业如何通过参与全球价值链,突破“低端锁定”以获得竞争优势;在中观产业层面上,集中讨论某一产业如何在全球价值链中得以升级和提升安全水平;在宏观国家层面上,研究聚焦于国家如何通过参与全球价值链提升经济发展水平。
第三,跨学科。全球价值链本身是一个跨学科的研究领域,这意味着现有全球价值链的经济学分析能够借助其他学科的理论和方法,包括政治学、管理学、国际关系学等,产出高质量的跨学科研究成果。多数学者为全球价值链发展演变的经济事实,给出了不同学科视角下的理论解释,丰富和完善了全球价值链的知识体系和学术体系。
第四,风险性。在以往,全球价值链的布局主要受到效率因素的影响,而较少考虑由于突发事件、自然灾害或重大疫情等冲击可能引发的产业链供应链断裂所带来的安全nJ9MujSt6hHlccXuTE7W4xGiztfCaoVlSH+rZbumMno=隐患。然而,随着新冠疫情的“后遗症”不断加深,以及新保护主义抬头和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全球价值链的布局不仅要考虑效率,还需充分考虑风险与安全。这一变化导致最近几年研究焦点逐渐向产业链和供应链安全转移。这种趋势在国内外学术界都是一致的,并且产业链和供应链安全始终没有脱离全球价值链的研究范畴。
(二)研究展望
全球价值链的经济学分析展现出全球性、多层次性、跨学科性和风险性等特性,并已积累了丰硕的研究成果。然而,至今尚未构建出完备的理论逻辑框架,其在测算科学性方面仍有待提升,且与产业链和供应链研究的结合尚待深化。未来全球价值链的经济学研究可聚焦于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重视和构建理论框架。尽管已经有很多文献从不同角度对全球价值链进行了经济学分析,但其中大多数都是实证研究,理论分析相对较少。因此,已有相关研究尚未建立起相对统一的理论基础,理论机制也较为零散,缺乏一个逻辑自洽的理论框架。即使在实证研究方面,由于全球价值链的跨学科特性较强,很难仅仅依靠实证研究探讨现实经济意义上的因果关系,必须要借助理论的力量。未来研究需要展开对全球价值链的经济学基础理论研究,逐步构建科学系统的全球价值链理论分析框架。
其次,继续完善和优化核算方法。当前学术界主要基于世界投入产出表,利用上游度、全球价值链位置指数等指标来测算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然而,投入产出表的编制存在时滞性、与现实产业链和供应链的位置脱节等问题,此外相关指标计算应用也较为混乱。因此,未来研究需要深入探讨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核算结果与现实国际经济之间的冲突,促进其融合并保持一致性,使全球价值分工地位测算更加贴近现实。
最后,将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和全球价值链研究相结合。当前,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形势、地缘冲突、突发事件等不确定难预料因素加剧了对产业链供应链的冲击,推动了全球价值链布局的调整。由于产业链、供应链和价值链三者具有内在的统一性,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研究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的问题。在大变局冲击下,产业链供应链安全在内容、方法、过程与目标等视域展现出新的时代内涵,在宏观、中观与微观层面都展现出时代化特征,蕴含着产业维持或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的宏观逻辑、自主创新与产业链配套能力建设的本土逻辑、生产决策灵活性与多元化交易网络形成的微观逻辑。因此,未来需将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研究和全球价值链研究相结合,积极探索在重构全球价值链目标下,增强国家产业链供应链韧性与安全水平的对策思路。
[注释][KH*2D]
①
马克思曾在《资本论》第二卷中写道:“任何单个资本……本身就是商品世界的一般形态变化序列中的一个环节。”“序列”在英文版资本论中的对应原文是“chain”这个单词,中译本把它翻译成了“序列”(见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资本论: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67页;KarlMarxandFrederickEngels,CollectedWorks,vol.36,NewYork:InternationalPublishers,1975:63)。后来,继马克思之后,鲁道夫·希法亭(RudolfHilferding)在《金融资本》中又提及“商品交换链条(thechainofcommodityexchanges)”的说法(见HilferdingR,FinanceCapital,NewYork:Routledge,198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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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onomicResearchonGlobalValueChains
XuYixuan1,MaoShunyu2,LuShutan3
(1NationalAcademyofEconomicStrategy,ChineseAcademyofSocialSciences,Beijing100006,China;
2CollegeofNationalSecurity,NationalDefenceUniversityPLAChina,Beijing100091,China;
3SchoolofSocialSciences,TsinghuaUniversity,Beijing100084,China)
Abstract:Theadvancementofinformationandcommunicationtechnologyandthereductionoftradecostshavepromotedtheformationofglobalvaluechains,whilethedevelopmentofglobalvaluechainshaspromotedtheinnovationofinternationaltradeaccountingmethodsandspawnedanewinterdisciplinaryresearchfield.Foreignscholarshavenotonlyconductedindepthresearchontheconceptualevolutionofglobalvaluechains,butalsoconducteddetailedanalysisontheirrelationshipwithglobalcommoditychains,industrialchains,andsupplychains.Thelatestliteraturefocuseson“accountingmethodsforglobalvaluechains”,“drivingforcesbehindchangesinthedivisionoflaboringlobalvaluechains”,and“theeconomicimpactofglobalvaluechainsondevelopingcountries”,conductingextensiveandindeptheconomicresearch.Theresearchfindsthatinnovation,institutionalpolicies,digitaleconomy,COVID19epidemicandnewprotectionismareallimportantdrivingfactorsforthechangeofthedivisionoflaborpatternintheglobalvaluechain;atthesametime,thedevelopmentofglobalvaluechainswillalsohaveacounterproductiveeffectoninnovation,thedevelopmentofthedigitaleconomy,andinstitutionalpolicies.Althoughglobalvaluechainscanpromotetheeconomicgrowthofdevelopingcountries,theirimpactonindustrialupgradingremainsunclear,andtheyalsohavenegativeeffectssuchasinhibitingcorporateindependentinnovation,aggravatinglaborexploitation,andintensifyingcompetition.Thisarticlesystematicallyreviewsandanalyzestheclassicliteratureandthelatesteconomicresearchonglobalvaluechains,whichhascertainpositivesignificanceforsubsequentresearchandpolicyformulation.
Keywords:globalvaluechain;globalcommoditychain;internationaltradeaccounting;divisionoflaborstatus
(责任编辑:张积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