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消费扩容提质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理论逻辑及政策取向
2024-11-03张建华文艺瑾
摘 要:在中国经济由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国内需求结构发生变迁,消费不断扩容提质,成为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动能,其理论逻辑是:消费规模扩大能够加快经济增长和经济循环,消费结构升级能够优化经济结构,新型消费的产生能够提升民生福祉。然而,中国消费在总量扩大、结构优化和质量提升方面还面临一些限制性因素,主要表现在:宏观经济增长不足制约居民收入提升,服务业发展滞后导致服务消费占比偏低,社会保障不足抑制中低收入群体消费潜力释放,体制机制和配套设施不够完善致使新型消费扩容受限。应从保持居民收入与宏观经济基本同步增长、加快服务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强化社会保障功能、加强新型消费的软硬环境建设等方面,构建消费扩容提质长效机制,让消费作为主动能更好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
关键词:消费扩容;消费升级;新型消费;扩大内需;经济高质量发展
中图分类号:F1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543(2024)09-0017-17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着力扩大内需,增强消费对经济发展的基础性作用。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加快培育完整内需体系,完善扩大消费长效机制。内需的持续恢复和扩大,成为近年来中国经济运行总体保持恢复向好态势的基石,消费在加快疫后恢复、稳定经济发展方面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2023年,中国内需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到了111.4%,其中,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为82.5%①,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有效对冲了外需收缩的压力,对经济总体回升向好发挥了“助推器”“稳定剂”作用。
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实践也充分证明,持续扩大国内需求、促进消费增长是经济发展的持久动力。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中国内需对GDP的贡献率一直高达90%以上,远高于外需的作用[1]。中国的内需结构也发生了变化,从最开始的由低水平消费主导变为由投资和出口双主导,再变为当前的由高水平消费主导[2]。进入新发展阶段,中国经济面临由高速增长向高质量发展的转换,过去依靠要素投入和出口扩大内需的发展模式不可持续,消费扩容提质将成为引领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动能。一方面,消费是扩大国内需求的基本保障,消费扩容是畅通国内大循环的关键环节,也是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基础性支撑;另一方面,消费升级是经济结构优化和产业升级的重要动力,也是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必然要求。然而,当前中国经济仍面临有效需求不足和消费不足的问题。就最终消费率而言,中国近十年来尚未达到60%,根据世界银行报告,发达国家的最终消费率一般在80%左右,OECD经济体的平均值超过77%,世界平均水平约为72%①。从消费结构来看,2020年中国居民消费支出中的科教文卫等发展型消费支出占比仅为20.45%,而美国的发展型消费支出占比在2018年就已经达到46.64%,韩国、新加坡等成功跨入高收入行列的国家该数值也超过了35%[3]。由此可见,无论是消费总量还是消费结构,中国与高收入国家均存在一定差距。如何依托巨大人口规模的市场优势提升消费总量、优化消费结构,成为推动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亟须回答的问题。
一、消费扩容提质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理论逻辑
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涵丰富,既有“量”的增长,又有“质”的要求,目前学术界对其没有统一定义,但大都包含了经济增长较快、经济结构较优、民生福祉水平较高的内涵[4-6],而消费扩容提质本身也体现了消费的量和质的特点,因而消费扩容提质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概念是相统一的,其促进作用体现在总量、结构和质量三个维度。消费是经济活动的起点和落脚点,扩大消费对一国经济增长具有导向和拉动作用;消费结构升级有助于经济增长动力转换,有利于需求扩大;消费品质的提升能够更好保障和改善民生,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从而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
(一)从经济增长的视角来看,扩大消费规模能够加快经济增长和经济循环
根据凯恩斯有效需求理论,经济增长的主要驱动力是总需求,即消费、投资、政府支出和净出口的总和。一方面,消费作为总需求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拉动经济增长具有直接作用。另一方面,消费能够发挥乘数效应,消费扩大会增加企业生产需求,企业需雇用更多劳动力,从而增加就业,就业又能提高居民收入,进一步促进消费,形成良性循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认为,国内经济循环流通主要包括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四个环节,在社会再生产的循环往复中,消费和生产相互影响。生产是流通的起点,决定消费的方式和能力,在消费者身上引起新的消费需求,而消费是生产的目的和内在动力,决定生产的数量和层次[7],生产出来的商品通过流通过程传递至最终消费者,满足消费者需求,同时消费者的偏好结构、消费倾向、需求波动等信号也会逆向传导至生产领域,引导生产和流通变革,创造出新的生产需要,从而加速经济循环。从国内国际双循环的视角来看,一方面,在国内大循环中,消费需求扩大有助于形成超大规模市场,加剧国内市场竞争,倒逼企业进行技术创新、积极突破技术封锁,不断提升市场竞争力,并以出口、对外投资等方式进入国际循环;另一方面,依托国内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庞大的国内消费市场也会吸引更多国外商品和服务,吸纳、集聚更多国际企业和研发创新人才,提高国内市场资源配置的效率和国内企业、产业的全球竞争力[8],加快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中国作为一个大国,拥有全球最有潜力的消费市场,具有内部可循环的优势,只有增强消费对经济发展的基础性作用,国内大循环才能有稳定而又强劲的内生动力,国际循环才能与国内循环形成良性互动,社会总需求和总供给才能实现均衡。
(二)从结构变迁的视角来看,消费结构升级能够优化经济结构
根据恩格尔法则,随着社会购买力不断提高,用于食物的消费支出比重会下降,即消费结构会升级。一方面,消费可以通过恩格尔效应和鲍莫尔效应推动产业结构升级。消费者具有非位似偏好[9],随着消费者收入的提高,高收入弹性的产品需求不断提高,即生存型消费品需求减少,发展型消费品需求增多。消费者由原来低层次的需要逐渐向高层次需要转变,此时高品质产品的增加会导致高技术以及高端服务业的比重增加,从而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同时,高技术以及高端服务业的比重增加会提升相应行业的生产率,带动大量资本进入相应行业,从而引起产业结构升级。另一方面,消费升级会引致投资需求,通过企业创新效应推动产业结构升级。消费者的新需求通过市场交易反馈至生产端,为适应消费者日益提升的品质和个性化需求,企业需要不断加大创新投入,加快技术革新[10],提升产品和服务的质量及附加值,同时市场竞争机制倒逼企业不断创新,研发和出售性能优、差异化和个性化的产品和服务,从而推动实现产业结构的合理化和高级化。在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背景下,消费者对智能产品、高端服务、信息通信、虚拟商品等新型消费的需求越来越大,有利于新产业和新业态的产生,能够有效激励企业进行自动化、智能化、数字化转型,促使传统制造业向高附加值的服务项目延伸业务,从而提升整体产业链、供应链现代化水平[11-12]。
(三)从民生福祉的视角来看,新型消费能够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
经济高质量发展不仅要求物质水平保持增长,还关注人民精神的富足,注重发展的均衡性和协调性。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后,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中国式现代化的下一阶段目标是追求共同富裕[13]。提升消费品质在加快供需匹配、化解社会主要矛盾、提升人民生活品质、促进社会公平等方面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一方面,高品质的产品通常具有更好的耐用性、更低的维护成本和更高的环境友好性,这些特性能够为消费者带来长期的利益,提高其生活质量。另一方面,根据消费心理学理论,提高消费品质意味着消费者能够获得更高质量、更符合其需求和期望的产品和服务。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认为,当生理和安全需求得到满足后,人们会追求更高层次的需求,如社交、尊重和自我实现,高品质的消费能够满足这些心理需求,从而提升消费者的满足感和幸福感。新型消费的出现是消费品质提升的重要表现,它是指适应居民消费升级趋势和方向,利用各类新技术实现供需、产销高效匹配,形成一系列新业态、新模式、新场景和新服务,从而有效满足消费者需求的各类消费总称。具有代表性的新型消费包括数字消费、绿色消费和健康消费。数字消费指的是利用互联网、移动设备和其他数字技术进行的消费行为,数字消费不仅能够使消费者随时随地进行购物、支付、娱乐等消费活动,极大地提升居民生活的便利性,而且能够降低交易成本和搜索成本,使得消费者可以用更优惠的价格购买到商品和服务。此外,数字消费还能优化资源配置,为偏远地区和低收入群体提供更多的消费机会,比如在线教育、在线医疗的发展有助于缩小地区间和社会群体间公共服务消费差距,促进社会公平。绿色消费不仅能够适应消费者对更高产品质量的需求,而且能满足环境友好的要求。绿色消费通常在生产、使用和废弃物处理过程中尽可能使用无毒或低毒材料,减少能源消耗、降低污染排放,减少对环境的负面影响,提升居民生活质量。健康消费包括居家康养、医疗美容、保健食品等,能直接影响居民的身心健康和福利水平。
二、以消费扩容提质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经验分析
(一)消费总量扩大对中国经济增长的贡献率逐步提升
从国际经验来看,以消费扩大的内需驱动发展是发达经济体经济发展的典型特征和一般规律[14]。美国、日本、德国等发达国家在人均GDP突破1万美元后都采取了以内需为主的发展模式,美国在1970—2018年长达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内需一直维持在100%以上的高位(由于净出口比重为负),其中消费和投资占GDP比重分别为80%和20%左右,消费对经济增长的平均贡献率达到70%①,持续高于投资、净出口和政府支出的贡献率。当经济发展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中速增长阶段后,投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与之相对应,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呈现先下降后上升的趋势。以日本为例,该国在人均GDP超过1万美元后,投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由40%左右下降至18.9%,而社会总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超过70%②。当前中国正处于工业化中后期,2019年人均GDP已经突破1万美元,并且逐渐提高,消费成为未来经济增长的强大动能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
从中国的主要动能变化情况来看,外需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由升转降,消费成为经济发展主导力量是较为确定的趋势,这源于自身宏观需求结构的变化。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消费率长期持续偏低,主要依靠投资和出口拉动,结果是一方面过度投资导致产能过剩,投资回报率下降,经济难以维持高增速[15],另一方面,过度依赖出口导致中国经济面临较高的外部风险,陷入创新“低质低效”的困境[16]。因此,自1998年应对亚洲金融危机开始,中国20多年来一直朝着内需型经济体转型,最终消费率逐渐上升。2010—2019年最终消费对经济增长的平均贡献率为58.9%,投资的平均贡献率为42.5%,净出口的平均贡献率为-1.3%,分别平均拉动经济增长4.5、3.3、-0.2个百分点(见表1,下页)。总体来看,投资的拉动作用逐渐下滑,外贸的积极作用式微,而消费的拉动作用在不断增强。尽管由于新冠疫情的暴发,消费短期受挫,2020年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仅为-6.8%,但是自2023年起消费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明显提升③。可见,国内消费市场潜力足、韧性强、成长性好的基本特点依然没有变[17]。中国居民收入继续提高、新质生产力释放效能、产业体系现代化程度提高、城镇化水平加快等,将进一步加速释放超大规模消费市场的潜力,可为中国经济中长期可持续增长提供强大动力[18]。
(二)发展型消费比重不断提高推动产业结构升级
根据恩格尔法则,消费需求会随着人均收入的提高,逐步从“必需品”向“高档次”或“奢侈品”转变,发达国家的消费结构演变基本遵循了这样的规律。美国、韩国、日本等国家在进入后工业时代后,随着人均收入的提高,食品烟酒、服装鞋类、生活用品等满足基本生活的生存型消费占比持续降低,以教育、休闲和娱乐、交通通信、医疗保健等为主体的发展型和享乐型消费占比不断上升,呈现明显的消费升级态势[19]。与此同时,发达国家的产业结构也发生了变化,服务业的比重不断提升,进入后工业时代后,服务业逐步成为主导产业。可见,消费结构升级对产业变迁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中国居民先后经历了满足温饱、实现小康再到富裕的生活,居民消费偏好也从生存类逐渐转为发展型,基本符合恩格尔法则。具体来看,2023年中国居民人均食品烟酒消费支出占比29.8%,居住消费支出占比22.7%,交通通信消费支出占比13.6%,教育、文化、娱乐消费支出占比10.8%,医疗保健消费支出占比9.2%,其他用品及服务消费支出占比2.6%(见表2)。按照实物消费和服务消费分类,中国居民消费需求正由以商品消费为主向商品消费和服务消费并重转变。根据统计数据,2013年以来,中国居民人均服务性消费占比明显提升,从2013年的39.7%增长至2023年的45.2%,提高了5.5个百分点①,尤其是对教育培训、旅游文娱、医疗保健等的消费需求在不断提升。
与此同时,中国产业结构也在发生变迁。2010—2020年,中国的三产结构由“二三一”向“三二一”演变,第一产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重相对稳定,第二产业占比从2010年的46.5%下降至2020年的37.8%,而第三产业占比则从2010年的44.2%上升至2020年的54.5%②。2023年中国服务业增加值占GDP比重达到了54.6%③,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服务消费需求的扩大正在加速第三产业的扩张和服务业的发展。同时,以信息技术为代表的高新技术行业发展使得高附加值的产业占比提升,加快了中国产业结构高级化。
(三)新型消费快速发展促进居民的生活品质提高
发达国家在数字消费、绿色消费等消费新兴领域率先进行了探索。美国的信息服务业发展较早,数字消费在20世纪末高速发展,消费者可以获得更便捷的在线服务、更高效的电子商务平台和更个性化的数字产品,大大提高了消费者的购物效率,降低了消费支出成本。国外的绿色环保健康理念也较为超前,20世纪七八十年代绿色消费开始兴起,美国、日本及欧洲国家开始关注产品的环保性能,排斥有毒有害的产品,倾向于购买节能产品和环保材料。20世纪90年代,随着全球环境问题的加剧,绿色消费逐渐成为全球范围内的共识,各国政府纷纷出台政策,推动绿色消费的发展。例如,日本建立了绿色消费制度保障体系,不断完善绿色产品标准、认证、标识体系。多个国家实施鼓励绿色消费的财政税收政策,尤其是针对新能源汽车的生产、销售及相关基础配套设施建设制定了相应的税收减免政策。通过发展绿色消费,发达国家在加快能源转型、降低空气污染、改善环境、提升居民健康水平等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
伴随中国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人工智能、大数据、5G、区块链、云计算等数字技术应用带来产业升级,消费的数字化、智能化水平不断提高。一方面,线上线下消费融合深化,以数字技术为支撑、网络平台为载体的数字消费成为未来消费的重要组成部分。2010—2023年,中国网购总额大幅攀升,从5 131亿元增长到了154 264亿元①,网络购物占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比重从3.3%提升到了32.7%。电商网购、直播带货、远程医疗、在线教育、在线咨询、云工作室等新型消费模式的快速发展,给居民生活特别是偏远地区的居民消费带来了诸多便利以及多样化的产品和服务。另一方面,人工智能与先进制造、传统家居、民生服务、社会治理等领域产业深度融合,衍生出各类智能产品,如智能家居、智能驾驶、智慧健康、智慧教育、智能安防等,消费场景变成沉浸式、体验式、互动式,使得消费者全流程的消费体验感得以提升。根据中国质量协会开展的满意中国研究,2020年质量消费体验指数(QCEI)为47.5分,较2019年增长3.2分,中国顾客满意度指数(CNCSI)的平均得分为79.6分,表明消费者的整体满意度较高。
在“双碳”目标指引、能源转型发展和健康环保观念深入人心的多重影响下,中国全社会的衣食住行用游等各个领域的消费正在加快绿色转型。以新能源汽车为代表的绿色出行尤其突出,据中国汽车工业协会统计,2023年中国新能源汽车产销量分别完成958.7万辆和949.5万辆,同比分别增长35.8%和37.9%,市场占有率达到了31.6%。绿色农产品和有机食品也越来越受到消费者的青睐,城镇新房装修和老旧小区改造优先使用节能环保材料,农村开展的农房节能改造和绿色农房建设带动了绿色建材下乡。在绿色消费快速发展的同时,中国的能源结构也在加速优化,环境污染水平逐步下降,居民的生活质量有所提升。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2012—2022年,中国煤炭消费占一次能源消费比重从68.5%下降至56.0%,单位GDP二氧化碳排放量下降了36.7%。国民的健康意识正在持续深化,健康消费需求也在不断扩大。中国消费者协会发布的《健康产业消费趋势发展报告》显示,2024年中国大健康产业总收入规模将达到9万亿元,相较于2021年实现了显著跃升。同时,中国居民的健康水平也在不断提升。根据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公布的数据,中国居民健康素养水平从2012年的8.80%上升至2022年的27.78%。
三、经济高质量发展目标下中国消费扩容提质的制约因素分析
在经济高质量发展目标下,持续扩大消费,促进消费升级,发挥消费对经济发展的内生牵引作用,仍面临着一些难点和挑战。最核心的问题是宏观经济增长不足,居民收入水平还不够高,难以有效支撑消费,尤其在经济不确定性加大的形势下,社会预期减弱,消费意愿下降。此外,服务业供给质量不高、新型消费的发展环境不够优化、相关体制机制存在不足等也是阻碍消费扩容提质的因素,这些因素关乎消费,是制约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深层次、结构性问题。
(一)宏观经济增长不足,居民收入不够高且不稳定
社会最终消费的主要组成部分是居民消费,居民消费总规模主要由居民消费率和平均消费倾向两个指标决定[20],中国的这两个指标相较于其他国家还存在一定差距。一方面,中国居民消费率1978年尚处于47.8%的较高水平,到2010年则降至34.3%,此后回升至2018年的38.5%①,但同期世界居民消费率的平均水平达到了58%②。另一方面,中国平均消费倾向自改革开放以来一直较低,到2019年中国居民平均消费倾向为40.4%,而同期美国、日本、德国等发达国家宏观消费倾向比中国要高出10~20个百分点③。按照国际经验,全球主要经济体的居民消费率和平均消费倾向与人均GDP基本呈U型关系[20],因此,未来中国消费能否充分释放潜力,收入是决定性因素,但目前中国居民收入水平对消费的支撑力还不够强。
1.宏观经济增速下降导致居民收入增速放缓
目前中国经济发展处于特殊阶段,即新旧动能转换的增长速度换挡期、经济结构调整的阵痛期和后疫情时代的政策消化期,宏观经济增速持续放缓,居民收入增速也相应持续下滑。中国经济的年均增速由6%下降至2020年的2.2%,2023年恢复至5.2%。2019年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实际增速为5.8%,2023年为6.1%④。收入增速放缓将不可避免地影响居民部门消费的扩大,尤其是中低收入群体,其收入增长明显放缓,消费能力提升受限。保持经济增速是关系到居民收入和消费增长的核心问题,直接影响到国内超大内需市场的形成,更是决定中国能否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根本性因素。
2.居民就业不稳定影响收入预期
2010年至2022年3月,中国的消费者信心指数和消费者预期指数基本保持在100以上的高位,自2022年4月起出现断崖式下跌,二者数值分别仅为86.7和86.8,至今未能恢复到90①。收入预期是决定消费的关键,而影响收入预期的核心因素是就业。目前,中国就业总量压力和结构性矛盾并存,就业不稳定造成工资性收入和经营性收入不稳定,直接影响了消费者对未来经济走势的预期,进而影响消费信心。一方面,由于国际复杂形势加剧,逆全球化势头崛起,中国企业普遍面临全球产业链供应链运行不畅、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上涨的风险,一些中小企业、民营企业由于成本压力巨大、缺少订单而倒闭或大量裁员。另一方面,数字技术的迅速发展对就业带来结构性的冲击,在创造数字服务、数据分析、电子商务和远程医疗等领域新型就业岗位的同时,也出现了“机器换人”的现象,一些重复性高、技能要求相对较低的工作正逐渐被机器和算法所取代,低学历、低技能的群体就业形势更加严峻。从失业数据来看,近年来16—24岁的青年失业现象突出,青年失业率在2018—2022年间逐步攀升,从10.8%上升到17.6%,2023年5月更是突破了20%②,如何促进青年就业成为重要议题。
3.国民收入中的劳动收入份额较低
尽管中国人均国民收入已经超过1万美元,但是与发达国家相比还有一定差距。2023年中国人均可支配收入为5 537美元(按年平均汇率换算),大约为美国的1/11、日本的1/3③。从收入分配的情况来看,中国居民的劳动收入份额较低,这可能是造成居民消费率低的直接原因。用调整后的GDP法④计算劳动收入份额,中国的劳动收入份额在1998—2007年一直在下降,从51.5%下降至最低点46.7%[21]。此后,劳动收入份额缓慢上升,但是与发达国家居民收入占GDP比重一般为60%~70%相比还有较大差距。与此相对应,自2000年起,中国的最终消费占GDP的比重持续下降,家庭最终消费占GDP的比重也在逐渐降低,而固定资产在GDP中所占比重居高不下。
(二)服务消费占比偏低,服务业发展滞后
从消费结构来看,目前中国的食品烟酒类消费占比达29.8%,对比与中国当前GDP相近的各国发展阶段,美国食品烟酒类的消费占比不足20%,并且在后续20年里持续下降至10%以下,英国和德国的食品烟酒类占比处于10%至15%之间,日本和法国则处于15%至20%之间⑤。可见,中国的生存类消费占比仍然较高,发展型消费和服务消费还有较大提升空间。根据历史经验,主要发达国家的服务性消费占最终消费的比重平均在74%左右⑥,2023年美国人均服务性消费支出占总消费支出的比重约为65%⑦,中国仅为45%⑧。
1.服务业供给难以满足消费升级需求
一方面,生活性服务业主要服务于人们的日常生活需求,但是优质供给不足,难以满足居民消费升级的需求。在发展型消费中,教育文娱是消费支出占比较高且上升较快的一项,人们越来越重视教育投入,而教育培训机构在教学质量、教学内容、师资力量等方面往往投入不足,教学效果难以得到保障。在中国人口加速老龄化的背景下,银发消费在未来有巨大的增长潜力,近五年来老年人在社交娱乐、养生理疗、照料看护方面的需求增速较快,但是市场上仍缺乏丰富的相关产品、优质的服务及多元化的消费模式。同时,一些地区的服务可得性不强。从城乡对比来看,2013—2022年我国农村人均服务消费增长147.7%,高于城镇居民的增长幅度78.1%,其中,交通通信、教育文化娱乐和医疗保健支出占总消费支出的比重之和要高于城市①,可见农村居民的服务消费需求在逐步提升,但是由于农村服务业的发展水平与城市相比仍有差距,农村居民的服务消费需求难以得到有效满足。另一方面,生产性服务业对服务消费的支撑能力不足,导致高端服务供给缺乏或者获取服务的成本较高。2021年至今,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及租赁和商务服务业增加值之和占GDP比重始终低于8%②,表明中国高技术含量、知识技术密集型、高附加值的生产性服务业发展还不充分,部分高端服务业的技术和服务模式创新仍落后于发达国家。中国大约有5亿的中等和高收入人群③,他们偏爱高品质、高性价比的消费,但是不少消费者花钱也买不到优质服务。
2.服务业开放水平不足
服务业对内开放程度不足,还存在准入门槛高、供给受到抑制、市场竞争不充分等问题[22]。如部分服务行业要求企业必须获得特定的许可证才能开展业务,审批流程烦琐。在对外合作方面,中国服务业的开放程度普遍低于发达经济体,与一些新兴经济体相比也存在一定差距,市场准入限制或隐性壁垒依旧存在,尤其是知识密集型服务业对外资准入限制过高,制约了服务贸易和服务业的创新发展[23]。
3.服务消费行业的标准化、规范化水平不足
根据中国消费者协会提供的数据,在2023年全国消费者协会组织受理的消费者投诉中,生活社会服务类、互联网服务类、教育培训服务类、文化娱乐体育服务类、销售服务类居于服务类投诉量前五位,消费者投诉原因主要是虚假宣传、服务不规范、服务乱收费等,其中服务提供方不守诚信、服务供需双方沟通不足是影响服务体验、阻碍服务消费增长的重要因素。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服务业在机构资质、专业水平、业务管理、人员素质等方面还有较大差距,餐饮、培训、托育、养老、旅游、家政等行业规范和服务质量标准体系仍不健全,难以进行评价和监管,缺少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品牌化、规模化的企业,难以形成竞争优势以及获取客户信赖。服务业对客户洞察、服务设计、服务传递和服务沟通方面的技能要求较高,但是从业人员素质普遍较低,或者缺少必要的技能培训,掌握技术、管理与资本的高端服务人才较为缺乏。
(三)中低收入群体消费潜力难以释放,社会保障政策不足
从消费群体结构的演变来看,农村居民和老年人是未来消费的重要力量。一方面,截至2023年底,农村常住人口为4.77亿人,占总人口的比重约为33.8%④,而低收入群体主要集中在农村。但是,农村居民的平均消费倾向高于城镇居民。2023年,中国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别为51 821元和21 691元,城乡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分别为32 994元和18 175元,农村居民的平均消费倾向为83.8%,高于城镇居民的平均消费倾向63.7%⑤,可见,农村消费市场具有较大潜力。另一方面,我国已经进入中度老龄化社会,截至2023年末,中国60周岁及以上人口已达2.97亿,65岁及以上人口为2.17亿①。根据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的数据,2023年我国银发经济市场规模约为7万亿元,占GDP的比重约为6%。预计2035年银发市场规模将达到30万亿元,年复合增长率达15.7%。可见,农村人口和老龄人口将成为中国未来的重要消费力量,但是他们的收入大多处于中低水平,收入能力相较于城市人口以及青壮年劳动力要弱。现阶段,中国中低收入群体的预防性储蓄较高,社会保障相对不足使得该群体的消费潜力释放不足。
1.土地制度和户籍制度制约农民增收
尽管农村居民的消费增速要高于城镇居民,但是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仍然较大,受绝对收入水平限制,农村居民的消费需求释放仍然有限。一方面,由于土地制度限制农民的土地无法自由流转,例如宅基地用益物权仅限于占有权和使用权,并未享有完整的收益权和处分权,致使农村居民的住房财产难以盘活,限制了农村居民财产性收入的提高。另一方面,户籍制度的局限使得农村居民无法入城享受与城市居民同等的就业、医疗、教育等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中国人口城镇化率为63.89%,但户籍城镇化率仅为45.4%,两者之差反映出中国农村人口向城市人口转化尚不完全。由于人口流动的限制,农村劳动力难以自由地从低效的农业部门向生产率更高的第二产业或服务业转移,抑制了投资需求以及收入水平的提升,不利于农村居民消费支出增长。
2.医疗和养老服务体系不完善导致老年群体消费意愿偏弱
人口老龄化是中国今后较长一段时期的基本国情,老年人对养老、医疗等方面的消费需求逐渐增多,但是由于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水平不足,他们不得不减少在其他领域的消费支出。在医疗保障方面,医疗保险制度还存在居民自付比例较高的问题,一些重大疾病仍未纳入医保体系。根据2021年第五次中国城乡老年人生活状况抽样调查数据,农村老年群体在年龄结构、空巢率、健康状况等方面的形势比城镇更加严峻。然而,农村的卫生室、床位、医护人员等医疗服务资源相对缺乏,农村家庭享受服务不便。此外,尽管养老金的覆盖率逐年提高,但中西部地区以及农村地区的养老金水平仍然较低,难以满足老年人的基本生活需求。农村地区的养老机构数量与设施欠缺,且服务质量不高。
3.公共消费支出不足挤出居民消费
公共消费是政府部门的“消费性”支出,包括政府自身消费即行政成本,以及社会性消费(如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科学技术支出等)[24]。如果政府在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方面的投入不足,将直接影响居民的生活质量和便利性,可能会增加额外的私人支出,因而公共消费不足会挤出居民消费,进而压缩消费增长空间。尽管中国公共消费率从1970年的10.9%提升至2019年的16.7%,但仍低于全球平均水平0.2个百分点,低于OECD国家3个百分点,低于欧元区近6个百分点②。可见,中国在教育、医疗、养老、文娱等方面的公共服务水平还不够高,区域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仍不足[25],使得居民尤其是低收入群体所面临的未来不确定性风险上升,导致其预防性储蓄增加、消费支出压缩。
(四)体制机制和配套设施不够完善,新型消费扩容受限
新型消费与传统消费具有很大不同,例如数字消费的虚拟性和隐匿性较高,绿色消费、健康消费的认证标准较为模糊等,这也给相关体制机制和配套设施建设提出了更大的挑战。
1.新型消费的监管维权机制不健全
数字消费具有数据依赖性、交易无形性、高度流动性等特征,在数字消费领域侵害消费者权益的现象时有发生,如平台企业虚构流量和数据造假,诱导消费者购买,并且利用算法进行大数据“杀熟”、价格歧视、侵害消费者隐私以及不正当竞争、垄断等。网络直播领域存在低俗“带货”、假冒伪劣和诱导私下交易等问题。预付式消费一直是投诉热点,消费者普遍反映兑现难、退款难。绿色消费仍然缺乏统一的绿色标准、绿色认证、绿色信息法律强制性披露和责任追究制度,导致消费者对绿色产品的认知度不高。由于市场管理不规范,部分商家存在虚炒概念、以次充好的行为,使得消费者难以辨别真假绿色产品,影响了绿色产品的市场信誉。健康消费及相关产业标准建设同样相对滞后,存在健康产品夸大其词、概念炒作、价格虚高等市场乱象。据中国消费者协会2022年的调研数据,超60%的消费者不相信保健品的广告宣传。此外,由于社会信用体系和消费者权益保护机制还不健全,在消费者遭遇侵权行为时,投诉渠道不够公开透明,或者处理过程漫长且成本高昂,这些都可能导致消费者对新型消费模式缺QVwDUJAq8TfEThz25aPv5H2XE+tsJcJbxGhygDQazV8=乏信心。
2.消费金融对新型消费的支撑作用不足
随着数字消费和在线服务等新型服务消费模式的兴起,数字货币、在线支付等加速发展,与之相匹配的消费金融产品和场景模式还有待开发。绿色信贷市场起步较早,相对比较成熟,而绿色保险市场和绿色证券市场等发展较为滞后,碳金融市场建设尚处于起步阶段。健康养老方面的金融保险产品供给较为单一,还存在门槛高、可及性不强等问题,难以满足居民对健康消费的需求。中国的商业健康险仍处于起步阶段,2022年健康险占国内保险市场总体规模的比重仅为18%①,而发达国家的健康险保费收入占整体保险保费收入的比重大多在30%左右。
3.现有财税体系不能完全适应新型消费需要
现行增值税、消费税等税收制度主要根植于传统消费,在税制要素设计上存在诸多与数字经济、绿色经济、健康经济等新业态不相适应的地方,如数字消费形式和交易模式多样,现行税法难以全面覆盖数字产品和服务,且还存在数字经济的产业边界模糊、纳税主体不明确、数据要素和无形资产难以核算等问题。发达国家在绿色消费方面起步较早,其绿色消费财税政策已经较为完善,而中国对绿色产业和产品的税收优惠政策不够健全,难以有效刺激绿色消费和生产。
4.新型消费基础设施有待完善
与新型消费相配套的数字基础设施尚不完善,在一些新兴城镇地区、中西部地区以及农村地区,还不同程度地存在着现代商业服务设施不完善、宽带网络设施落后、互联网普及率较低等问题,居民可享受到的数字消费产品和服务有限。冷链物流、智慧仓储、智能快递等设施仍不足,适应新型消费的线上线下融合的供应链体系尚不健全,全社会物流成本较高。与绿色消费相关的新能源汽车充电桩布局不足,能源互联网和智能电网的建设尚未普及。
四、以消费扩容提质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政策取向
持续发挥消费扩容提质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应从长期着眼,以全局观念和系统思维为基础,主基调是把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起来,既扩大消费,又推动结构性改革,多措并举,构建促进消费扩容提质的长效机制,加快经济高质量发展。
(一)保持居民收入与宏观经济基本同步增长
保持宏观经济增速是中国顺利实现“十四五”目标、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重要保障[25]。在经济持续承压的情况下,保住总量增长是居民收入增长的前提。只有从稳就业、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等方面发力,才能实现居民收入与经济基本同步增长,加快消费扩容升级。
1.发展新质生产力激发经济增长活力
在中国经济转型阶段,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有助于为需求侧和供给侧注入创新动能,提升经济增长的质量和效率。新质生产力的重要特征是以科技创新驱动生产力发展,特别是以新一代信息技术、人工智能、新能源、新材料等新技术为核心的技术创新。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核心是加快建立完善创新体系,提升自主创新能力。一是高度重视基础研究,加大研发投入,强化“卡脖子”技术攻关。目前中国基础研究投入占研发投入的比重刚超过6%,而发达国家通常为15%~25%①。要重视企业的创新主体地位,通过税收优惠和科技金融体系创新,鼓励企业加大对高新技术研发、产品创新、经营模式等的投入。二是注重培养及引进领军型人才,完善科技创新体制和激励机制,充分调动全球最大规模科技人才队伍的积极性。三是积极运用数字化、绿色化、智能化等技术引导产业结构和生产组织体系变革。加快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促进实体经济和数字经济深度融合、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融合,推动制造业转型升级,加快新型工业化步伐。
2.形成消费和投资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有效扩大内需
2024年中央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把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起来,更好统筹消费和投资,增强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保持经济增长,要注重需求侧的管理,加快形成消费和投资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一是投资要扩大新“增量”。不同于过去粗放式投资,现在要坚持新发展理念,进行高质量投资,重点发挥投资在民生领域的“补短板”效应和对产业转型的“促升级”效应。要着力缩小区域、城乡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设施的差距,提升居民生活品质。同时,聚焦节能环保、新兴信息产业、新能源、高端装备制造业和新材料等前沿领域,加大产业投资和扶持力度,以产业升级引导居民消费升级,形成新的消费增长点。要注重发挥政府投资对有效投资的拉动作用,形成市场主导的有效投资内生增长机制,破除制约投资特别是民间投资参与市场竞争的一系列障碍,让更多社会资本参与基础设施、公益事业等公共产品的供给。二是积极革新投资“存量”。通过开展住房、汽车、家电等新一轮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活动,既直接作用于需求端,推动居民消费升级和潜力释放,又能刺激企业更新机器设备和创新产品服务,带动上下游的产业投资,从而实现总需求和总供给的高水平均衡。三是有序放开对消费的行政管制,做好政策配套。逐步取消耐用品消费的限购政策,拓展居民消费空间。可以考虑先取消部分区域的住房和汽车限购政策,或者对特定人群,如首次购房者、符合条件的外地居民等放宽限购条件。在取消汽车限购的同时,积极推广新能源汽车,鼓励居民以旧换新。
3.促进居民高质量充分就业
高质量充分就业不仅关乎个体收入和民生福祉,而且是推动经济增长和社会进步的重要动力。一是落实好减税降费政策。着力改善市场主体预期,增强小微企业吸纳就业的能力,对企业招收应届毕业生的,给予吸纳就业补贴、扩岗补助、税收优惠等扶持政策。二是完善就业服务体系。搭建就业服务平台,利用大数据技术,完善就业数据信息共享系统,缩短工作搜寻与空缺职位的匹配时间,帮助青年提升就业岗位的精准性。更好完善创新创业平台,加大创业政策支持力度,鼓励青年群体创新创业。三是加强高校毕业生、农民工、就业困难人员等重点群体就业帮扶,加强技能培训和职业培训,注重提升中低技能劳动力对数字技术的适应能力。完善失业保险体系,为失业者提供基本生活保障,同时激励其积极寻找工作。
4.优化收入分配制度
提高劳动报酬在国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有利于加快培育中等收入群体,有效扩大消费市场,激发整体经济结构性增长[26]。一方面,要完善报酬初次分配机制,进一步巩固按劳分配的主体地位,坚持多劳多得,扭转“重资本、轻劳动”的倾向。通过工资形成机制、利润分配机制和税收体系等方面的改革,调整工资、利润和税收之间的比例,提高初次分配中劳动报酬在国民生产总值中的比重,缩小不同群体之间的收入差距。另一方面,要有效发挥税收制度和三次分配制度对收入分配的再调节作用。提升税收对收入分配调节的精准度,优化完善个人所得税累进级距、累进税率,降低中低收入群体的纳税负担,提高高收入者的纳税比例。通过税收抵扣和减免提升居民可支配收入,鼓励中低收入群体的教育、医疗和住房消费。完善流转税,对生活必需品实行低税率或免税,对奢侈品和非必需品征收较高税率,将新型高档消费品和服务纳入消费税征收范围。对高收入者的资本利得、房地产等财产进行征税,鼓励个人和企业进行慈善捐赠,给予其一定税收优惠。
(二)加快服务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推动服务消费高质量发展
2024年7月30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指出,要把服务消费作为消费扩容升级的重要抓手。服务业既是稳定社会就业的源头活水,又是带动服务消费的重要动力。加快服务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优化服务业内部结构,不仅是适应消费需求变化和消费结构升级的需要,而且是经济结构优化升级的重要途径。
1.优化生活性服务业和生产性服务业供给
生活性服务业与人民群众生活密切相关,直接影响居民消费水平。要加快我国生活性服务业向多样化、多层次、多场景方向发展,不断提升消费能级,挖掘基础型消费潜力,激发改善型消费活力。要特别优化教育培训服务,鼓励校企合作,共享优质教育资源,并进一步开发多元化、个性化的学习产品和课程。要创新发展老年教育和老年文化消费,支持智慧健康养老产业发展,加快健全居家社区机构相协调、医养康养相结合的养老服务体系,释放老年群体消费能力。要提高服务的可及性,针对农村居民,以教育培训、文化娱乐、医疗服务、养老育儿等服务消费为重点领域,推动和引导城市服务资源下沉,丰富农村服务供给种类,释放农村居民服务消费潜力。与此同时,加快生产性服务业转型升级。以大数据、云计算等新技术为依托,加快传统线下业态数字化改造和转型升级,发展个性化定制、柔性化生产,更好地满足“长尾客户”需求。麦肯锡的调查表明,数字技术的应用可以使客户满意度提高15%~20%,服务成本降低20%~40%,转化率提高20%。要推动现代服务业和高端制造业深度融合,提高生产能力、效率和经营管理水平,提升服务附加值和经营效益,扩大高端服务供给。
2.提高服务业的内外开放水平
一方面,加快服务业对内开放。全面实施市场准入负面清单制度,按照“非禁即准”原则,凡是法律、行政法规未明令禁止进入的服务业领域,尤其是教育、养老、医疗、健康等行业逐步向社会资本开放,促进各类企业公平竞争,健全优胜劣汰市场化退出机制。另一方面,以制度型开放推进服务业高水平对外开放,实质性打破服务业领域的市场垄断和行政垄断,推进服务业领域的规则标准与国际对标,降低服务贸易壁垒。进一步缩减外资准入负面清单,引导更多的外商投资研发设计、物流服务、信息服务、商务服务等领域,重点向中国中西部地区和东北地区倾斜。加快引进国外服务业管理人才和创新人才,以此形成与消费结构升级相适应的供给体系。
3.完善服务消费行业的标准规范
一是建立健全服务业统一标准。围绕岗前培训、岗位要求、服务内容、质量评估、费用收取等方面制定和出台国家标准,特别针对经营性互联网服务、餐饮服务、培训服务、住宿服务、美容美发、文化娱乐、托育、养老、家政等行业,分类制定服务标准并加强质量监督和评价,完善服务机构等级评定机制,规范中介服务机构行为。二是培育诚信经营、优质服务的示范性企业。鼓励企业培育服务消费品牌,发挥中华老字号和特色传统品牌引领作用,加快培育时尚新锐品牌。三是提升服务业从业人员素质。企业要做好入职培训和考评工作,鼓励高等学校和职业学校开设服务业相关课程,培养高素质服务业从业者。利用大数据建立从业人员个人信息数据库,记录、跟踪、管理服务业从业人员的个人信用和从业评价。
(三)强化社会保障功能,重点提升农村居民和老年群体的消费能力
促进中低收入人口增收和消费既是扩大内需的重要方式,又是提高民生福祉、促进社会公平的内在要求。政府应加大对农村和老年群体的社会保障力度,增强中低收入群体的消费意愿,将隐性需求转化为显性需求。
1.深化农村土地制度和户籍制度改革
农村居民的边际消费倾向较高,意味着收入的增加会显著转化为消费,因而要保证农村居民收入持续稳步增长。为此,应从体制机制上找寻根本性解决办法。一方面,加快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和宅基地制度改革,盘活土地资本,加快农村土地流转,注入企业资本,大力发展集体经济,增加农民的股息、利息、红利以及土地增值收益等财产性收入。另一方面,全面深化户籍制度及配套制度改革。继续降低落户门槛,推进居住证与身份证功能衔接,健全以居民身份证号码为标识、与居住年限相挂钩的非户籍人口基本公共服务供给机制,逐步实现基本公共服务由常住地供给、覆盖全部常住人口。
2.加快完善医疗、养老等社会保障体系
针对老年群体,要重点加快医疗养老方面的社会保障制度完善。一方面,要健全医疗保障体系,加快建成以基本医疗保险为主体,医疗救助为托底mr/z/qjqQh5+NLXi8h78Qw==,补充医疗保险、商业健康保险、慈善捐赠、医疗互助共同发展的医疗保障制度体系。提升医保报销比例,减轻大病患者的经济负担,将慢性病、罕见病的药品和治疗项目纳入医保目录。加快建立长期护理保险制度,改善对孤寡、残障失能等特殊困难老年人的服务。对于农村老年群体,要扩大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的覆盖面,加大对农村医疗基础设施的投入,加快推进城镇医疗资源下沉。另一方面,加快发展多层次、多支柱的养老保险体系,提高居民养老保险金标准尤其是农民群体的水平,实施养老保险基金投资运营,建立基本养老金长效增长机制。提高农村养老服务质量和可及性,加快补齐农村养老基础设施短板,强化县乡村相衔接的农村养老服务网络建设。
3.发挥公共消费对个人消费的乘数效应
公共消费是最终消费的重要组成部分,加大公共消费支出不仅可以直接提高消费率,而且能通过降低居民对未来预期的不确定性和减轻居民支出压力等间接提升消费率。公共消费包括社会性消费和政府自身消费,一方面,要提高社会性消费支出。针对低收入群体和困难收入群众,可通过发放消费券的方式带动居民实际消费增加,增加消费补贴,还要落实好城乡低保、抚恤补助等政策。同时,为适应居民消费结构的变化,应重点加大医疗、文化、健康、养老等公共服务的财政支出,尤其要扩大中西部欠账较多的区域、乡村及偏远山区的公共消费。另一方面,应严格控制行政管理费用支出及“三公支出”,尽量压缩、控制和减少不必要的公共消费。
(四)优化消费环境,加快培育新型消费
提升消费品质,加快培育新型消费,有利于打造新的消费增长点,提升居民生活质量。应从体制机制改革的“软环境”和平台载体建设的“硬环境”两个方面,为数字消费、绿色消费、健康消费等新型消费营造安心、放心和舒心的消费环境,让消费者敢于消费、愿意消费、放心消费。
1.加强新型消费领域的市场监管和维权制度建设
一是加快健全新行业新业态的市场准入制度。进一步放开平台经济、智能家居、国货“潮品”、绿色环保、疗养保健等新型消费领域的准入限制,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激发各类市场主体活力,促使产品和服务多样化。二是加快推进智慧监管,完善社会信用体系。充分运用“互联网+监管”和大数据技术,打造区域甚至全国统一的新型消费监管大数据平台,推动跨地区、跨部门、全流程的信息共建共享。着力规范不正当市场竞争和市场干预行为,破除平台企业数据垄断等问题,防止利用数据、算法、技术手段等方式排除、限制竞争。加快建立民营企业信用状况综合评价体系,以数字化手段监控企业信用状况。三是建立绿色消费、健康消费等新型消费的评价和认证体系。培育具有国际影响力的认证机构,对绿色健康产品和服务进行评估和认证,提高消费者对绿色产品、保健产品的信任度。四是建立健全新型服务领域的消费者权益保护机制。针对直播带货、互联网医疗、预付式消费等可能存在的侵权行为,建立更有效的网络消费者投诉和预警机制。
2.构建有利于新型消费的金融体系
加快金融产品创新和模式革新,为新型消费提供金融体系支撑。一是促进数字金融发展,强化科技赋能,深化运用云计算、区块链等科技手段,推动移动支付、数字货币等数字金融工具在预付式消费领域的广泛应用,完善在线支付功能。二是优化绿色金融标准体系。推动金融系统逐步开展碳核算,建立健全金融机构碳核算方法和数据库,加快推广碳交易市场化,丰富碳金融工具和产品,支持金融机构开发基于环境权益的新型抵质押融资模式,增强碳市场流动性。三是加快健康养老等金融产品研发,探索养老储蓄、养老信托、养老租赁等创新产品形式,加快健康险的产品研发,完善相关产品的设计和定价。
3.完善与新型消费相适应的财税体系
一方面,针对数字消费、平台经济和共享经济的特点,加快税收信息化平台建设,运用数字化手段识别纳税主体和纳税额。对于能够提供数字消费和智能消费的企业,给予更多直接税和间接税优惠支持,鼓励数字产品创新和研发。另一方面,加快新一轮消费税改革,重点支持绿色消费。对于购买新能源汽车、绿色建材等绿色产品的消费者给予税收减免、消费补贴、绿色积分等,鼓励绿色消费行为。对于汽车消费税、成品油消费税、车辆购置税和车船税的设计要更加差异化、精细化,根据污染程度确定不同的税率,并且相应提高有害于环境的消费品税率。在供给端,通过税收抵扣等方式鼓励企业加大对绿色技术创新的投入和支持,减少碳排放,鼓励企业实施绿色供应链管理,扩大绿色产品和服务供给。
4.加快新型消费相关载体和平台建设
一是以消费升级需求为导向,加快布局和建设5G、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数字基础设施,加快交通、能源、市政等传统基础设施融合。二是构建绿色基础设施体系,不断优化充电网络布局,提升运营服务水平,为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提供有力支撑。三是改造、提升能够适应消费新业态新模式的商贸物流体系,构建公铁水空“四位一体”的现代化综合运输体系,着力全社会降低物流成本,畅通供应链物流链。四是建立高品质的新型消费服务体系,提升中心城市消费能级,鼓励以城市为核心打造高水平商业综合体,积极开展智慧商圈试点示范,加快创建“一刻钟便民生活圈”。鼓励各地发展首发经济,不同城市按照能级高低可以分别引入国际高端、区域首店、高端副牌首店和一些有地域特色的旗舰首店,同时加快培育本土时尚、轻奢、新锐、小众潮流消费品牌,鼓励形成一批以数字消费、绿色消费、健康消费为主的消费集聚区。五是加快县域商业体系建设,释放县域新型消费潜力,加强县域统筹,健全以县城为中心、乡镇为重点、乡村为基础的县域商业体系,推动农产品上行以及供应链、物流配送和商品服务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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