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策工具理论视角下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政策目标、实践逻辑及经验镜鉴
2024-10-26魏超
摘 要 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政策目标,从个人发展看,是提升数字化知识、技能与态度,以更好地适应数字化时代的工作、学习与生活;从数字权利看,政策目标指向反社会排斥,着力推进数字化公平、包容与安全;从数字化与绿色化关系看,政策目标要求实现二者有机统一;从国际竞争看,政策目标核心是建设一个更具活力与竞争力的欧洲。运用政策工具理论分析,供给型政策推动、需求型政策拉动、环境型政策保障,及其相互促进的关系,形塑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实践逻辑,促进其演化发展进程。检视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实践过程,我国应提高认识,加快建设全民数字化终身学习体系;打造平台,运用技术支撑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提升师资水平,加强终身学习数字化效果评估;构建终身学习数字化新生态。
关键词 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供给型政策;需求型政策;环境型政策
中图分类号 G719.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4)30-0073-08
一、问题提出
数字化时代,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已成为一个备受人们关注的国际性话题。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推进教育数字化,建设全民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学习型大国”[1]。这为我国加快推进学习型社会、学习型大国进程提供了遵循。在新的“数字革命”背景下,数字化技术日新月异、加速迭代升级。互联网、区块链、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等现代信息技术日益渗入经济、文化、社会、生态、教育等各个领域,深刻改变着人类的生产、生活以及学习与思维方式。当今世界,数字信息技术驱动全球教育体系变革,为世界各国经济社会竞相发展注入新动能、开辟新赛道。20世纪70年代初,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报告中首次提出“终身学习”概念,而后迅速在世界范围内引起积极反响,成为各国教育改革与终身学习发展的重要理念。经过50余年探索,终身学习的内涵不断发展,终身学习的价值不断丰富,终身学习的实践不断创新[2]。针对终身学习及其数字化发展问题,欧盟先后制定了《马斯特里赫特条约》《里斯本战略》《欧洲2020》等政策,着眼于全面提升教育品质、提高辍学者和低技能青年就业素养,实施软性治理推进政策转移等措施,把终身学习政策视为具有强大动力学功能的反社会排斥工具[3]。在数字化快速发展时代,以开阔视野研究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政策目标与实践逻辑,汲取其经验教训,对我国加快建设学习型社会、学习型强国具有一定镜鉴价值。
近年来,学术界围绕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政策展开研究,主要涉及政策背景与作用、内涵与目标、能力框架与建构、面临困境与路径等方面。在背景作用方面,李少兰等人认为,经济危机、气候变化、技能转型等不确定性,以及欧盟国家区域协调合作应对经济发展对人力资源的需求,彰显了终身学习重要价值[4]。陈丽等人则从人类生存教育服务方式、组织管理效能提升的组织管理方式、人类可持续发展的社会治理方式维度,把握和理解终身学习重要功能[5]。高益民等人认为,欧盟自成立以来,面对经济发展缓慢、知识社会兴起、经济全球化、人口老龄化以及青壮年劳动力不断萎缩等不同时期出现的多种发展形势,出台了诸多终身学习政策,力图解决经济社会发展中存在的各种问题[6]。在内涵目标与演化过程方面,高小军等人研究了欧盟终身学习政策提出、发展、演变的历程,认为欧盟“终身学习”概念经历了“成人教育”“回归教育”“继续教育”“终身教育”等概念上的演变过程,并根据欧盟终身学习关键政策的出台和发展样态,将其划分为铺垫期、成长期、高峰期及深化期[7]。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从受教育权角度界定终身学习概念。2021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一起重新构想我们的未来:为教育打造新的社会契约》报告,提出“为教育打造新的社会契约,必须仍以《世界人权宣言》第26条规定的受教育权为基础,而且必须将其拓展以涵盖终身接受优质教育的权利”作为两大原则之一;倡导各国“将受教育权内涵扩展至终身学习、时时处处可学”[8]。陈晓雨从反社会排斥工具视角理解欧盟终身学习政策目标。其研究认为,欧盟一系列终身学习政策与战略,就是为了通过全面提升教育品质、提升辍学者与低技能青年就业素养、软性治理推进政策转移等举措以应对社会排斥[9]。也有国外学者认为,欧盟终身学习政策目标指向社会包容与教育公平。当终身教育向终身学习转变时,教育的责任更多地从国家转移到个人[10]。从集体资格到个人能力映射着政策变化的影响[11]。新自由主义共识导致的结果是大量失业、贫困蔓延、就业无保障的普遍化和薪资水平的急剧下降,同时社会不平等加剧,破产率上升[12]。其结果是,越来越多的弱势群体被边缘化,他们本该享受的教育、文化和发展的权利被剥夺,以边缘和脆弱的方式挑战既定的新自由主义治理的主导地位及其后果[13]。因而,终身学习要注重提高弱势群体的能力,以公平与包容满足其生存与发展需要。在欧盟终身学习能力与框架建构研究方面,兰国帅等人认为,欧盟颁布相关文件确立公民终身学习八种关键能力。能力参考框架包括面向个体、专业人员和组织的终身学习能力框架并及时更新。欧盟终身学习能力框架已成为国际上权威的参考框架[14]。在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推进措施及其在欧盟国家扩散方面,桂敏运用制度学习视角分析欧盟在成员国推行终身学习数字化政策实践过程,认为欧盟并未全盘移植其他国际组织终身学习理念,而是结合欧盟实际进行内容选择与政策迁移,并借助“开放合作方式”机制与欧洲教育区设想,帮助成员国接纳并实施终身学习政策[15]。
国内外学术界对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政策的研究,涉及到研究领域的一些主要方面,也拓展了人们对这一课题研究的眼界。特别是对欧盟终身学习能力框架的研究,对我国尽快建立符合国情、学情的终身学习能力框架具有重要借鉴作用。但是,梳理学术界欧盟终身学习现有研究成果,发现对欧盟推动终身学习政策实践过程中的数字化政策目标,特别是政策实施过程中数字化政策实践逻辑的研究成果还不够充分。研究发现,运用政策工具理论分析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政策实施过程,供给型政策、需求型政策、环境型政策发挥了重要功能,体现了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政策实施的实践逻辑。全面审视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政策目标与实践逻辑,可以为我国建设“学习型社会”“学习型强国”提供有益镜鉴。
二、理论基础
政策工具理论起源于20世纪50至80年代,尽管目前政策工具概念还没有取得学界共识,但学界却经常运用其解释、预测目标人群公共行为。莱斯特·萨拉蒙(Lester Salamon)认为,政策工具是一种可识别的方法,运用该方法可以促使集体行动得以组织,进而解决公共问题[16]。迈克尔·豪利特(Michael Howlett)注重政策工具与外界环境的互动关系,强调政府决策作用与社会及其所提供产品和服务的性质、类型、数量、分配相关[17]。埃弗特·韦唐(Evert Vedung)将政策工具视作政府旨在获得支持、推动或防止社会变革而行使权力的系列技术手段[18]。虽然学界以不同视角与维度界定政策工具含义,但都承认政策工具是政府针对公共事务所实施的某种行为选择。
对于政策类型划分,布鲁斯·多恩(Bruce Doern)和理查德·菲德(Richard Phidd)根据政策制定主体执行政策主观意愿的动态过程,将其区分为最不具强制性的管理工具与最具强制性的管理工具,并认为是一个由前者逐渐到后者的动态过程[19]。安妮·施耐德(Anne Schneider)和海伦·英格拉姆(Helen Ingram)基于政策工具实施过程中政府的引导方式,将其划分为权威、激励、能力建设、劝说和学习五类工具[20]。克里斯托弗·胡德(Christopher Hood)根据政府掌握的资源,将政策工具区分为信息、财力、权威以及组织四种类型[21]。罗伊·罗斯威尔(Roy Rothwell)和沃尔特·泽格维尔德(Walter Zegveld)通过技术创新政策研究,把政策工具划分为供给型、环境型和需求型(下文简称“罗氏政策工具”)[22]。
国外学者根据不同研究视角对政策工具类型做了划分,对研究不同领域的社会问题均有所启发。其中“罗氏政策工具”分析创新政策,并将政策工具类型区分为供给型政策工具、需求性政策工具与环境性政策工具,对分析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政策具有较强的解释力与契合性。其一,时代特征的契合性。“罗氏政策工具”是通过分析英国、荷兰、日本等国家再工业化与技术水平问题过程中提出的。而数字化技术是后工业化时代新科技革命中具有代表性的关键技术,也是新科技革命的重要标志之一。欧盟实施终身学习数字化政策,正是为了更好适应数字化技术快速发展要求,全面提高公民数字化素养以及劳动力技术水平。因而,运用“罗氏政策工具”分析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政策,具有时代特征上的契合性。其二,研究目标的契合性。“罗氏政策工具”的研究目标是通过对技术创新政策研究推动政策工具更好服务于技术创新实践;而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政策目标,也正是要适应数字化技术创新发展要求,充分利用日新月异的数字技术(应用程序、平台、软件等)来改进和完善教育与培训;让所有公民获得数字能力(知识、技能和态度),以便他们在以数字技术为媒介的世界里生活、学习、工作与发展[23]。因而,二者在研究目标上具有契合性。其三,政策工具类型的契合性。“罗氏政策工具”类型的供给型政策工具、需求型政策工具与环境型政策工具,可用以分析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政策的实践逻辑。运用“供给型—环境型—需求型”政策工具研究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政策实践逻辑,将其政策制定、执行路径按照供给型政策工具、需求型政策工具、环境型政策工具分类,符合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政策运行轨迹,对其政策实践逻辑具有相应的解释力。其中,供给型政策工具是指欧盟国家在推进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所投入的资金、信息、服务、培训、基础设施等,主要体现政策工具的推动作用;环境型政策工具是指欧盟国家为实现终身学习数字化的高质量和可持续发展,通过制定目标规划、实施对策、强化法律管制、注重考核评估等手段来调控终身学习数字化政策转型方向;需求型政策工具是指欧盟国家以政府采购、服务外包、示范工程等形式来满足社会及民众对终身学习数字化的需求,表现为拉动效应。
三、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政策目标
随着数字化技术发展,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政策目标也有一个逐步提升演进的过程。早在20世纪70年代,亚太经济合作组织(OECD)就开始关注终身教育,提出了一系列倡议和策略行动,从强调“回归教育”到强调“全民终身学习”[24]。欧盟在20世纪90年代陆续出台终身学习发展战略。1995年发表《教学与学习:迈向学习化社会》白皮书;1996年确立“欧洲学习年”;2000年里斯本会议确立“要把欧洲建设成世界上最具竞争力和最有活力的知识经济,保持可持续性经济增长,有更多更好工作机会,社会更具凝聚力的战略目标”[25];2002年欧盟理事会发表“终身学习质量指标报告”,欧盟各国教育部长通过《哥本哈根宣言》,制定了一系列认证非正规非正式学习的共同原则;随着数字化技术发展日益加快,2006年欧盟决定启动公民终身学习数字化能力框架;2007年欧盟议会和理事会主席联合签发《终身学习的关键能力:一个欧洲参考框架》,并把公民数字胜任能力作为核心能力之一[26];2013年,欧盟第一次正式发布公民数字胜任力框架1.0,并逐步出台“企业数字化胜任能力框架”“教育工作者数字化胜任能力框架”“消费者数字化胜任能力框架”等多个官方文件。
根据数字化转型对公民终身学习数字化能力提升的新要求,欧盟对公民终身学习数字化能力要求也越来越高。2007年欧盟委员会把公民数字化胜任能力解释为,“公民所具有的能够在日常工作生活中使用的基本信息通信技能”[27]。在2017年公民数字胜任力框架2.1中进一步拓展更新了这一概念表述,指出公民数字化胜任能力是“公民能批判性和创造性并且自由地使用通信技术来实现与工作、学习、生活、休闲、社会参与等相关目标的技能”[28]。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胜任能力概念内涵不断演进,其目标要求也随着数字化技术发展而不断提升。2021年3月9日,欧盟委员会发布《2030数字指南针:数字十年的欧洲之路》[29]。公民终身学习数字化目标要求更高、更具可操作性。具体目标见表1。
该文件强调要实现欧盟数字主权,为个人与企业创造以人为本、包容、可持续与繁荣的数字未来。文件同时强调要提高被排斥群体的政策参与,强化终身学习体系公平性,采取更加多元和有针对性的公共政策,促进团结包容,建设充满凝聚力的欧洲[30]。上述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政策目标,是伴随数字化技术不断进步而不断提升演化的,也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经合组织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目标要求密切相关、相辅相成。
检视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政策发展过程,其政策目标概括为以下四个方面:其一,从个人发展角度看,是要通过数字赋能终身学习,提升公民的数字化知识、技能与态度三个方面的数字化素养,核心是提升公民的数字化关键能力,以更好适应数字化时代所要求的工作、学习与生活;其二,从数字技术权利与安全角度看,政策目标重点指向为弱势群体提供学习、掌握、运用数字化技术的条件,力争公民的数字化权利公平、包容、安全;其三,从数字化与绿色化关系看,政策目标指向数字化与绿色化统一,实现可持续发展;其四,从国际战略角度看,政策目标的核心是通过提升全民数字化素养,促进社会经济以及文化的整体性数字化变革,让欧洲走在全球数字化技术竞争前列,从而建设一个更具可持续性与竞争力的欧洲。为此,欧盟2013年发布1.0版《欧洲公民数字素养框架》[31]、2016年发布2.0版、2017年发布2.1版、2022年发布2.2版[32]。频繁更新发布公民数字素养框架,说明提升全体公民数字化素养是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目标的优先事项,也体现了欧盟反社会排斥推进数字化公平与包容的追求。2019年欧盟发布第2版《欧洲终身学习核心素养》,与2007年发布的第1版《终身学习核心素养:欧洲参考框架》比较,“数字素养”增加了责任、安全、健康、合作、问题解决、批判性思维等通用性要素,并且沿用欧盟核心素养通用的知识、能力、态度三维模式,细化了数字素养的界定[33],终身学习数字化目标更加明确、细化、清晰。
四、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政策的实践逻辑
根据“罗氏政策工具”理论,供给型政策推动、需求型政策拉动与环境型政策保障,构成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政策的实践逻辑。供给型政策通过资金、技术、信息、基础设施等要素投入推动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进程;需求型政策通过政府采购、服务外包、示范引领等拉动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发展;环境型政策运用目标规划、法律规范、考核评估等措施为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提供保障。三种类型政策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相互促进,形塑了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政策的实践逻辑。
(一)供给型政策及其推动作用
终身学习数字化供给型政策,是在数字化技术加快迭代升级背景下,国际组织、国家政府及其相关机构为促进终身学习数字化发展,为各类学习主体以及组织、管理、评价等机构提供资金、信息、基础设施等支持与帮助的政策措施。当今世界,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人工智能等技术运用正在从增能技术转变为颠覆性技术,并不断产生新的服务功能,孕育新的供给模式。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是以互联网为核心的颠覆性技术促进终身学习全要素、全流程、全领域创新与变革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欧盟通过加大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供给型政策,为其成员国终身学习体系建设提供有力政策支持。
一是资金投入。以资金投入撬动其他要素推动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发展。比如,2023年12月,欧盟委员会通过了2024年数字欧洲计划(DEP)的修订工作计划,概述了目标和具体主题领域包括人工智能和网络安全在内的数字解决方案。这些领域将获得总计7.627亿欧元的资金支持[34]。又如,2023年6月,西班牙政府宣布了一项针对农村和偏远地区的网络覆盖计划,政府投入7630万欧元与卫星通信运营商合作,帮助没有高速宽带网络覆盖的乡村和偏远地区民众以合理价格获得高速网络连接[35]。投入增加不仅改善了基础设施,也会带动其他要素推动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
二是基础设施建设。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供给型政策,推动成员国数字化新型基础设施建设。2021年8月,欧盟委员会面向欧盟条约范围内所有自然人、法人、国际组织等发起公开招标,以支持欧盟数字教育中心发展。为推进数字化进程,欧盟此前发布的《数字化教育行动计划2021-2027》以人工智能、机器学习、大数据等新兴数字化技术转型和基础能力建设为逻辑基础,设立欧盟专项资助计划支持成员国数字化教育基础设施和人工智能数字技术深度开发,打造欧盟高性能数字化教育生态体系[36]。另外,欧盟通过政策激励,促进成员国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应用;推动信息网络、平台系统、数字资源、智慧校园等数字化技术基础设施建设;打造智慧教育平台,统筹学习、教育教学与管理过程中的大数据;建立终身学习数据库促进信息共享,为终身学习数字化提供政策支持。
三是促进资源优化配置。通过终身学习数字化供给型政策推动数字化技术嵌入终身学习全过程,促进数字化技术信息平台实现学习资源共享;通过国家资历框架、学分银行实现不同学习方式学习成果认证、转换;通过终身学习数字化供给型政策顶层设计,实现终身学习跨时空进行;创新终身教育、教学方式方法。与此同时,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供给型政策,通过覆盖城乡泛在终身学习公共服务平台,有效推动城乡职业教育、普通教育、继续教育、社区教育等有机融合,形成公平性、包容性、高质量、个性化的终身学习生态。
四是推动终身学习数字化跨界运行。运用数字化应用技术跨越传统教育边界,构建多元化学习场景与考核评价场景,实现个人终身学习个性化,增强学习者互动性、沉浸式学习体验;从而提高终身学习覆盖面和适应性。运用数字化数据分析与处理技术对学习情况进行实时监测与评估,帮助学习者调整学习策略,提高学习效率。
(二)需求型政策及其拉动作用
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需求型政策,是在数字化快速发展背景下,通过采购数字化技术设备、数字化技术,或支持成员国以及其他机构采购数字化技术设备与服务,或通过实施终身学习数字化示范工程项目等方式,拉动、牵引终身学习数字化发展的政策。这一政策对终身学习主体(主要包括成员国企业、经济与社会组织与个人等)提供帮助与支持,进而促进终身学习数字化进程。数字化快速发展背景下,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需求型政策拉动其终身学习数字化进程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
一是通过政府采购数字化设备和技术服务促进终身学习数字化发展。数字化技术具有信息量大、交互性强、灵活性强的特点。信息量大,可以为学习者提供海量的终身学习资源;交互性强,能够创新终身学习的方式方法,促进自主式学习、互动式学习;灵活性强,学习者可以随时随地利用数字化学习场景与碎片化学习时间创设学习场景进行可视化学习。为推进《数字教育行动计划》与《欧洲技能议程》,欧盟及其成员国通过市场购买设备与技术建立数字教育平台,为社会提供数字化教育资源。比如,瑞典政府在其颁布的《2023年国家改革计划》(Sweden's National Reform Programme 2023)中提出,2025年后每年将支付2000万瑞典克朗加强社区数字化[37]。
二是通过技术外包发挥市场作用。2024年7月2日,欧盟发布了第二份《数字十年状况报告》。报告认为,按照目前状况,“欧盟将无法实现2030年数字化转型目标,需要在欧盟和各成员国层面进行额外投资,特别是在数字技能、高质量网络连接、企业实现人工智能应用和数据分析等领域”[38]。数字化技能缺乏引发需求型政策发力,欧盟充分利用市场机制,激发私营部门、相关技术专家、教育和培训机构以及民间社会团体等多个利益相关者积极性,通过终身学习数字化技术外包、实施示范项目等措施,实现终身学习数字化协同放大效应。
三是针对现实困境,满足公众终身学习数字化需求。后金融危机时代,欧盟面临经济低迷、人口老龄化、难民危机、高失业率等问题,社会公众对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政策需求迫切。特别是近年来,新冠疫情、俄乌冲突相互交织,欧洲经济内外交困;老龄化上升,生产性人口减少,这些问题威胁着欧盟社会政策公共预算的可负担性和可持续性。特别是随着难民潮的涌入,欧盟教育和培训体系面临如何在难民危机中确保弱势群体获得优质教育的平等机会,以及整合不同背景学生促进社会融合的挑战[39]。欧盟运用需求型政策推动终身学习数字化,是以最划算的成本,去获得最大化的经济社会效益。
四是欧盟教育一体化进程为终身学习数字化需求型政策提供可能性。欧盟自启动“博洛尼亚进程”后,推进了欧盟教育一体化进程,欧盟成员国资历资格标准化提升了各成员国终身学习的可比性和兼容性,同时也为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政策制定、演化、发展奠定了较为扎实的基础。因而,无论是必要性还是可能性,欧盟需求型政策都牵引着终身学习数ATOizprFu0c23AvZnPKxVQydEdEb9ZQJIC4c05XsZQI=字化转型。
(三)环境型政策及其保障作用
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环境型政策主要是通过制定终身学习数字化目标规划、法律法规,以及加强终身学习质量评估等措施,为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发展提供保障。
其一,制定终身学习数字化目标规划,保障终身学习数字化规范发展。20世纪90年代以来,欧盟关于终身学习数字化发展的相关保障政策,主要有战略规划、白皮书、建议书、备忘录、决议书、工作报告等。其政策规划目标、对策思路、项目安排等随着数字化发展不断深化,为终身学习数字化有序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方向目标指引。部分目标规划类环境型政策见表2。
其二,建立并不断完善终身学习数字化法律法规,为终身学习数字化发展提供保障。一是以《欧洲联盟条约》《欧洲联盟基本权利宪章》尊重人的尊严、自由、民主、平等、法治和人权为基础,发布《欧洲数字权利和原则宣言》(以下简称《宣言》),强调数字转型以人为本、团结包容、数字教育公平公正、数字环境安全等[40]。为此,欧洲议会强调要尊重保护隐私、数据、性别平等和非歧视等基本权利,并通过《欧盟一般数据保护条例》(General Data Protection Regulation,GDPR)确保上述权利得以落实。二是通过颁布《数字市场法》(Digital Markets Act)和《数字服务法》(Digital Service Act)确保数字技术市场和服务有序发展。这两部法律分别于2022年11月1日和2022年11月16起正式生效,对数字市场运行与数字技术服务进行系列规制,共同组成欧盟数字技术市场与数字技术服务的监管框架。三是跟踪数字技术快速迭代发展,及时出台相关法律规范。比如,近年来人工智能技术突飞猛进,2024年7月12日,欧盟官方公报正式公布了《人工智能法》(AI Act),该法于当地时间2024年8月1日正式生效。
其三,建立终身学习评价指标体系,提升终身学习数字化效果。早在2010年,欧盟就出台了《欧洲终身学习评价指标ELLI——让终身学习切实可行》,该文件按照学会学习、学会做事、学会与人相处与学会做人的要求,为终身学习明确目标与方向[41]。随着数字化技术快速发展,数字化为终身学习创造了更加便利的空间场域与时间条件,非正规、非正式学习越来越成为人们进行终身学习的重要方式。为了激励更多社会公众参与终身化、数字化、多元化、自主式学习,欧盟出台一系列关于非正规、非正式、自主式学习的政策框架。运用政策框架确认非正规、非正式学习成果,并通过资历资格转换、学分银行制度激励终身学习数字化发展。比如,制定与更新《欧洲非正规和非正式学习认证指南》、发布《欧洲非正规和非正式学习认证观察报告》,帮助与协调欧盟成员国建立国家非正规与非正式认证体系,为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提供良好环境条件。
五、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政策经验镜鉴
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政策,是欧盟面对当今世界科技革命新机遇与新挑战的积极回应。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政策,在政策目标、政策实践逻辑等方面,为我国加快建设学习型社会、学习型强国提供镜鉴。检视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政策发展轨迹,加快推进我国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进程,应把握好四个着力点。
(一)提高认识,加快建设全民数字化终身学习体系
一是要树立正确的学习观,终身学习理念要由学历补偿、学历提升向不断提升思想价值观念转变;向德才兼备的培养目标转变;向更新知识、提高技能、适应数字化技术变革所带来的经济社会发展新要求转变;向促进人的全面发展转变[42]。二是要建立基础教育、职业教育、继续教育“三位一体”的教育体系。终身学习数字化要与学前教育、义务教育、高等教育、职业教育、继续教育数字化发展一体谋划、全面安排。借鉴欧盟终身学习数字化经验,我国要大胆探索学分银行、资格认证、学分互认、学籍互通、资源共享实施办法,尽快建立中国特色的学分银行制度与资历资格框架体系。三是要充分发挥供给型政策的推动作用,需求型政策的拉动作用与环境型政策的保障作用,运用政策红利赋能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四是要形成全民终身学习的良好社会氛围。通过党建引领、政府主导、干部带头、媒体宣传、社会参与等方式,激发人人要学、人人皆学、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学习动机;努力营造时时可学、处处可学终身学习条件;切实形成学以致用、学用结合的学习型社会良好环境[43]。
(二)打造平台,运用技术支撑终身学习数字化转型
在数字化和人工智能技术加快迭代升级背景下,现代信息技术已经成为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新引擎。我国人口结构出现的少子化、老龄化趋势,更需要我们通过终身学习数字化再造人力资源新优势。因而,构筑数字化终身学习全国平台,实施全纳性教育,为每一位学习者提供便利的学习载体是推进终身学习数字化的必然选择。一是加大供给型政策支持,国家财政投资创建国家终身学习数字化平台,并免费对每一位公民开放。二是国家终身学习数字化平台栏目板块设计既要适应所有人终身学习需要,又要体现个性化终身学习要求;既可以适应学历提升需要,也要适应非正规、非正式学习要求;既要适应职位晋升要求,又要适应转岗、再就业需要;既要满足青年人自我提升发展要求,又要满足老年退休人员自我学习需要。真正体现公平性、包容性、个性化[44]。
(三)提升师资水平,加强终身学习数字化效果评估
一是大力培育终身学习指导师资队伍,既要把好师资进入门槛,又要加强师资培训。二是切实运用数字化技术、人工智能技术赋能终身学习教学方式方法变革。国家终身学习数字化平台要由著名专家学者作为主讲人,打造终身学习数字化国家精品课程,开发高质量慕课、微课精品,免费供学习者选择。三是要建立健全科学有效的终身学习评估机制和办法,运用市场机制建立第三方评估机构。
(四)构建终身学习数字化新生态
终身学习数字化新生态是学习主体、数字化技术、学习环境等要素的和谐共生。为此,一是要增强终身学习主体数字化适应能力,特别是应坚持数字化公平、包容、共享要求,帮助作为数字化移民的老年人、低学历、低技能者提高数字化学习适应能力,着力消除终身学习数字化鸿沟。二是要加快数字化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研发,运用好终身学习数字化需求型政策,通过政府购买终身学习数字化最新技术与服务,为各类学习主体创造更好学习条件与环境。三是要健全完善终身学习管理体制与机制。鼓励终身学习合作伙伴(企业、行业协会、工会组织、学校、培训机构)共同参与终身学习数字化活动,激发终身学习数字化发展内生动力,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数字化、持续化、现代化人才支撑。
参 考 文 献
[1]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34.
[2][5][8]陈丽,谢浩,郑勤华.我国教育现代化视域下终身学习的内涵与价值体系[J].现代远程教育研究,2022(4):3-11.
[3][9][33]陈晓雨.反社会排斥:欧盟终身学习政策行动与困境[J].比较教育研究,2022(4):11-17+27.
[4]李少兰,吴南中.二十一世纪以来欧盟终身学习政策演变方位与实践反思——基于2000-2020年欧盟终身学习政策的分析[J].成人教育,2022(11):79-88.
[6]高益民,张宏理.2000年以来欧盟终身学习政策述评[J].比较教育研究,2010(3):24-30.
[7]高小军,朱敏.多源流理论视域下欧盟终身学习政策变迁研究[J].比较教育研究,2020(10):91-98.
[10]BARROS R.From lifelong education to lifelong learning. discussion of some effects of today’s neoliberal policies[J].European Journal for Research on the Education and Learning of Adults,2012(02):119-134.
[11]Holford,John. Neoliberal and inclusive themes in European lifelong learning policy[M]//Lifelong Learning in Europe: Equity and efficiency in the balance,edited by Sheila Riddell,Jörg Markowitsch and Elisabet Weedon,Bristol,UK: Policy Press,2012:39-62.
[12]WACQUANT L.The penalisation of poverty and the rise of neo-liberalism[J].European Journal on Criminal Policy and Research,2001(04):401-412.
[13]TUPAREVSKA E,SANTIBÁŇEZ R,SOLABARRIETA J.Equity and social exclusion measures in EU lifelong learning policies[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Lifelong Education,2020(1):5-17.
[14]兰国帅,黄春雨,杜水莲,等.数字化转型助推欧盟公民终身学习能力框架:要素、实践与思考[J].开放教育研究,2023(3):47-58.
[15]桂敏.制度学习视角下欧盟终身学习政策变迁及其扩散路径分析[J].比较教育研究,2022(7):77-84.
[16]SALAMON,L. M. The tools of government:a guide to the new governance[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2:19.
[17]HOWLETT,M. Managing the “hollow state”:procedural policy instruments and modern governance[J].Canadian Public Administration,2000(04):412-431.
[18]VEDUNG E .Policy instruments: typologies and theories[M].1998.
[19]BALI,A. S.,HOWLETT,M.,LEWIS,J. M.,et al..Procedural policy tools in theory and practice[J].Policy and Society,2021(3):295-311.
[20]SCHNEIDER,A.,INGRAM,H..Behavioral assumptions of policy tools[J].The Journal of Politics,1990(2):510-529.
[21]HOOD,C.The tools of governments[M].London:MacMillan,1983:4.
[22]DR,ROY,ROTHWELL.Reindustrialization and technology: towards a national policy framework[J].Science and Public Policy,1985(3):113-130.
[23]European Commission.Digital Education Action Plan(2021-2027)[EB/OL].[2024-09-02].https://education.ec.europa.eu/focus-topics/digital-education/action-plan.
[24]李薇.从回归教育到全民终身学习——论OECD终身学习策略的演变[J].比较教育研究,2013(5):34-37.
[25]林海亮.欧盟《关于终身学习关键能力的建议》及借鉴意义[J].教师教育学报,2014(5):1-8.
[26]FERRARI A.Digcomp:a framework for developing and understanding digital Competence in Europe[R].Luxembourg:publications office the European Union.2013,1-50.
[27]]任友群,等.欧盟数字素养框架研究[J].现代远程教育研究,2014(5):3-12.
[28]VUORIKARI R,PUNIE Y.Digcomp2.1:The Digtal competence Framework for Citizens with eight proficiency levels and examples of use[R].Luxembourg:publications office of the Eourpean.2017,1-48.
[29]2030 Digital Compass: the European way for the Digital Decade[EB/OL].[2024-09-02].https://eufordigital.eu/wp-content/uploads/2021/03/2030-Digital-Compass-the-European-way-for-the-Digital-Decade.pdf.
[30]刘爱玲,褚欣维.博洛尼亚进程20年:欧盟高等教育一体化过程、经验与趋势[J].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3):160-170.
[31]European Commission. DIGCOMP: a framework for developing and understanding digital competence(2013)[EB/OL].[2024-09-02].https://ec.europa.eu/futurium/en/content/digcomp-framework-developing-and-understanding-digital-competence-europe.html.
[32]European Commission. DigComp 2.2,the digital competence framework for citizens: with new examples of knowledge,skills and attitudes (2022)[EB/OL].[2024-09-02].https://op.europa.eu/en/publication-detail/-/publication/50c53c01-abeb-11ec-83e1-01aa75ed71a1/language-en/format-PDF/source-268854425.
[33]European Commission. Key competences for lifelong learning(2019)[EB/OL].[2024-09-10].https://op.europa.eu/en/publication-detail/-/publication/297a33c8-a1f3-11e9-9d01-01aa75ed71a1/language-en.
[34]李晓萌.欧盟委员会通过《2023-2024年数字欧洲工作计划》修正案,将拨款超过7.6亿欧元,用于欧洲的数字化转型和网络安全[EB/OL].[2024-09-10].https://www.las.ac.cn/front/product/detail?id=c199e6399f0e88ca6fcae610f0dd65a7.
[35]许海林,等.弥合数字鸿沟 共享数字红利(国际视点)[N].人民日报,2024-07-12(15).
[36]孙菲,武学超.欧盟勾画数字化教育战略路线图[N].中国教育报,2021-09-02(9).
[37]Prime Minister’s Office.Sweden’s National Reform Programme 2023[R].Stockholm:Prime Minister’s Office,2023:34.
[38]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中国服务贸易指南网.报告显示欧盟数字化转型进展缓慢[EB/OL].[2024-09-01].http://tradeinservices.mofcom.gov.cn/article/news/gnxw/202407/165242.html.
[39]European Commission. New priorities for European cooperation in education and training[R].Brussels: European Commission,2015,1-11.
[40]中国科学院.《欧洲数字权力与原则宣言》确立欧盟数字转型实施原则[EB/OL].[2024-09-01].http://www.ecas.cas.cn/xxkw/kbcd/201115_129579/ml/xxhzlyzc/202301/t20230118_4939605.html.
[41]杨俊锋,余慧菊.欧洲终身学习评价指标体系述评[J].广东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3(5):7-11.
[42][43][44]魏超.德国继续教育数字化目标、动力机制及启示[J].教育与职业,2024(12):86-92.
Policy Goals, Practical Logic and Experience Reflection of Digital Lifelong Learning in the European Union
Based on the Theory of Policy Tools
Wei Chao
Abstract The EU’s digital policy goal for lifelong learn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ersonal development, is to enhance digital knowledge, skills and attitudes to better adapt to the digital age’s work, learning, and lif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digital rights, the policy goal is to combat social exclusion, focusing on promoting digital equity, inclusiveness, and securi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digitalization and greenization, the policy goal requires achieving their organic integr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ternational competition, the policy goal is to build a more dynamic and competitive Europe. Using policy tool theoretical analysis, supply-side policies drive, demand-side policies pull, and environment-type policies ensure, and their mutual promotion relationship, shape the EU’s lifelong learning digitalization practical logic, promoting its evAwtMydEFgJi7yNX5MhIFdw==olutionary development process. Examining the EU’s lifelong learning digitalization practice process, China should enhance its awareness and accelerate the construction of a comprehensive digital lifelong learning system; create platforms and use technology to support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lifelong learning; enhance the level of teachers and strengthen the evaluation of the digitalization effects of lifelong learning; and build a new ecology of lifelong learning digitalization.
Key words EU; lifelong learning; digitalization; supply-based policies; demand-based policies; environment-based policies
Author Wei Chao, PhD candidate of Tongji University, lecturer of Zhejiang College of Tongj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92)
作者简介
魏超(1989- ),女,同济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研究生,同济大学浙江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比较教育(上海,200092)
基金项目
2023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项目“地方应用型本科高校有组织科研的问题解构与实施路径研究”(23YJC880142),主持人:岳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