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阿肯色州农村特殊教育支持体系及启示

【摘要】 农村特殊教育是体现特殊教育公平性和质量的重要场域。美国阿肯色州为农村地区的特需学生构建了一个包括学校、家庭和社区在内的农村特殊教育全面支持和服务体系。通过提供替代性教师资格认证途径、实施财政激励计划、提供专业培训指导以及创造良好工作条件等措施，为农村特殊教育教师创造积极、融合的教育环境，从而显著提高了教师的留任率。此外，完善的远程服务资源、体系以及多方合作机制有效提升了农村特殊教育的质量。阿肯色州农村特殊教育支持体系给我国的启示包括：完善农村特殊教育教师的留任机制；加快特殊教育信息资源平台建设；共建校家社协同育人体系。

【关键词】 美国；农村特殊教育；支持体系；远程服务；教师培训与留任

【中图分类号】 G769

【作者简介】 顾伯丽，硕士研究生，华东师范大学特殊教育学系（上海，200062）。

一、前言

农村特殊教育是体现特殊教育公平性和质量的重要场域。美国农村特殊教育经历了忽视与边缘、关注与立法、重视与完善等阶段。美国农村特殊教育的发端可追溯至19世纪末，当时服务模式落后、教师缺乏专业培训，无法为大部分残疾儿童提供充分的支持和服务［1］。20世纪60年代开始，农村特殊教育逐渐得到关注。1975年通过的《全体残疾儿童教育法案》（Education for All Handicapped Children Act）要求收集数据以评估农村特殊教育质量，解决问题并保证公平性，为农村特殊教育提供更多支持和服务［2］。然而，农村特殊教育仍面临人员招聘困难、抵制变革、地理障碍和资金不足等问题，导致学生学业成绩低下、辍学率高［3］。20世纪90年代末开始，农村特殊教育得到重视与完善，特殊教育法的修订和实施使农村地区的特需学生得到更好的教育支持，包括个别化教育计划、融入普通班级和职业培训等。虽然仍存在安置决策差异、师资不足等问题，但已有48个州为农村学生提供特殊教育服务，有超过750万儿童接受特殊教育，并与非残疾同龄人一起学习［4-5］。

阿肯色州（State of Arkansas）位于美国南部，其农村地区占比多且贫困率相对较高［6］。在实施农村特殊教育方面，相较于美国其他经济发达的州，阿肯色州面临着更多挑战。近年来，该州政府采取积极措施推进农村特殊教育发展，在农村特殊教育教师培养和留任以及与家庭和社区合作等方面取得积极成效。本文通过探讨美国阿肯色州农村特殊教育支持体系，分析其在教师培训与留任、资源和政策支持以及远程服务等方面的实践经验，以期为我国农村特殊教育发展提供借鉴。

二、 美国阿肯色州农村特殊教育支持体系

阿肯色州约有43万名学生，其中有近12%（5.1万名）的学生有特殊需要，有13.5%的学生拥有个别化教育计划，略高于美国平均水平13%［7］。该州1112所公立学校中，有492所是农村学校［8］，约有10%（1.5万名）的农村学校学生接受特殊教育［9］。

受人口、经济状况以及地理位置等多重因素影响，在美国农村地区，大部分特需学生在普通学校接受融合教育。阿肯色州农村地区采取多样化安置方式来满足特需学生的教育需要，包括普通学校就读、特殊教育学校就读、家庭教育和医院或机构内的教育［10］。相应的支持体系主要包括学校支持、家庭支持和社区支持。

（一）学校支持

1.学校为农村特需学生提供的服务

在2023—2024学年，阿肯色州有2所私立特教学校为113名学生提供服务，有2所公立特教学校为195名学生提供服务。其中的2所为农村特教学校，分别提供K-6和7—12年级的教育［11］。农村特教学校为特需学生提供特殊教育及相关的教育资源、设施设备、支持服务等。农村地区开展融合教育的普通学校，除了提供与特教学校一致的服务外，还提供一系W4tG4BAhTjT538xWxEqZpw==列综合协调服务和活动，如学术、第二语言和行为评估服务与支持［12］。对于少数无法进入学校就读的特需儿童，则通过开展巡回服务为其提供支持。美国特殊教育巡回教师（Special Education Itinerant Teacher，SEIT）主要面向3—5岁的特需儿童，负责个别化教育计划、行为管理计划的制订与实施，与学前班主任和教师合作，监控孩子的发展情况，以及与家长、治疗师等协调孩子的教育计划，并提供家长培训、观察评估和家访等［13］。

2. 政府为学校提供的资源保障

在资源保障方面，阿肯色州2023年3月签署的LEARNS法案规定，为所有特需学生提供学费、学习用品和校服等，包括特教学校的设施和教学设备。这些设施设备通常根据学生的特殊需要进行配置，以便为学生提供最适合的学习环境和教学工具。同时，美国国家无障碍教育材料学习中心为特需学生提供技术援助、指导和资源，帮助特需学生学习使用无障碍教育材料和辅助技术。辅助技术设备包括计算机软件、通信设备、听力辅助设备、视力辅助设备等；辅助技术服务包括培训、支持和指导，以确保学生学会正确使用这些设备。此外，阿肯色州还为有志于从事农村特殊教育工作的专业人员提供多项针对性财政支持措施，包括减税、岗位津贴等，并通过组织培训班、开展交流活动、提供远程服务资源和平台等方式促进其职业发展。

自2020年起，阿肯色州倡导全州采用“推进融合学校校长领导力”（Advancing Inclusive Principal Leadership）模式来支持融合教育［14］。该模式旨在培养校长成为融合教育工作的领导者，并确保他们在专业培训阶段掌握所需的融合教育知识和技能，包括有效的协作、评估、教学方法等，从而在学校营造良好的融合环境。

阿肯色州过渡服务部与阿肯色州中小学教育部合作，为全州75个县提供职业教育服务，帮助特需学生顺利过渡到包括上大学在内的成年生活。自2010年以来，阿肯色州的领导人承诺将残疾人就业作为全国性运动“就业优先”（Employment First）的重点项目，并推出一系列旨在增加残疾人就业机会的项目。例如，在职前教育方面，非营利组织ACCESS与阿肯色州康复服务公司合作开展职业创新项目（Vocation Innovation Project），旨在为16—21岁有发展障碍的高中生提供学习工作准备技能的机会，以便为竞争性就业等做好准备［15］。在职前实践方面，为18—25岁的残障青年提供一项持续9个月的职业培训计划，允许其在7家合作企业（如阿肯色州儿童医院等）进行10周轮岗实习。完成计划后，工作人员将协助他们在社区内找到工作，并在就业期间提供持续支持［16］。

（二）家庭支持

美国的法律政策要求家庭成员积极参与教育，并与学校和教师紧密合作，共同制订和实施个别化教育计划。《阿肯色州特殊教育家庭指南》明确要求：家长要参与个别化教育计划的制订和转介等决策；提供孩子信息以帮助教育团队更好地了解其特殊需要；跟学校合作，与教育团队共同讨论孩子的需求和进展，并提供反馈和建议；积极利用社区和专业资源来支持孩子的特殊需要［17］。

阿肯色州各个学区为农村地区的家长提供必要的支持和资源，以确保他们能够参与和支持特需学生的教育过程。学区要求专业机构为农村特需学生的家长提供简短易读的政策文件，使其了解学生的权利与选择［18］；开展问卷调查，以了解家长对教育过程和支持服务的看法与反馈；提供家长培训，帮助家长了解特殊教育知识和技能，以更好地支持孩子的学习和发展；建立信息资源平台，分享其他家长的经验建议［19］。

（三）社区支持

在美国农村地区存在着许多小型社区。这些社区不仅能促进融合与理解，还能提供必要的支持与资源，帮助特需儿童获得更好的教育。

阿肯色州在农村社区开办社区学校，并通过立法来予以支持。这些社区学校以学校为中心，汇聚特殊教育工作者、家庭、政策制定者和社区合作伙伴等多方力量，提供学术、健康和保健、发展、文化以及其他资源，帮助学生、家庭甚至整个社区克服残疾带来的障碍［20］。社区还组织各种活动和培训，为特需学生提供发展社交和生活技能的机会；与学校合作开展特殊教育项目和活动，为特需学生提供更多学习和发展机会。社区设有医疗机构、诊所或医疗中心，能为特需学生提供基本医疗服务和紧急医疗援助。一些社区还提供远程医疗服务，满足居住在偏远地区的残障人士的需求。

此外，一些社会机构还提供心理咨询和支持服务，以帮助农村特需学生及其家庭应对各种困难和挑战。例如，非营利组织ACCESS为特需学生提供评估、治疗、心理咨询、全日制教育、职业培训和社区融合等多元化服务［21］。

三、美国阿肯色州农村特殊教育支持体系的特点

（一）重视农村特殊教育教师的培训和留任

阿肯色州是全美财政收入最低的几个州之一，然而其教师平均工资却在全美排名第六［22］。阿肯色州农村地区特殊教育教师的平均流失率约为25%［23］，低于全美平均水平（约40%）。该州主要通过提供替代性教师资格认证途径、财政激励、培训指导和创造良好的工作条件来提高农村特殊教育教师的留任率。

1.提供替代性教师资格认证途径

准备不充分的农村特殊教育教师更容易离职，可以通过提供高质量的职前培训和替代性资格认证来培养更多专业的特殊教育教师。在阿肯色州，成为教师所需条件是拥有学士学位，然而截至2022年4月，仅有45%的教师持有学士学位证书［24］。为解决特殊教育教师紧缺问题，该州提供了两种替代性资格认证途径。“阿肯色教师量产”（Arkansas Teacher Crops）计划主要为K-12阶段的特殊教育教师提供免费培训，参培者需要承诺在选定地区任教三年；“为美国而教”（Teach for America）计划面向普通教师，教师需要完成特殊教育资格培训，并在少数民族地区和高贫困地区任职两年。借助这种支持措施，目前已有93%的农村特殊教育教师通过了资格认证。

2.实施财政激励计划

提供财政支持和奖励可以提高教师的留任率［25］。阿肯色州2023年3月签署的LEARNS法案将教师的最低工资从3.6万美元提高到5万美元，并且减少了城市与农村地区教师之间的年薪差距。阿肯色州主要采取贷款宽免、提高薪资和福利待遇等措施，吸引特殊教育教师留在农村地区。例如，在低贫困地区学校任职满5年的国家委员会认证教师每年可获得2500美元奖金；在高贫困地区学校任职的教师每年可获得5000美元奖金，并且最多连续奖励10年。此外，阿肯色州颁布的州教师教育计划（State Teacher Education Program）规定，在特殊教育资源短缺地区的公立学校任职的人员每年最多可获得4000美元奖金［26］。对于有意进一步提升专业能力的教师和行政人员，为其设立了教师机会计划（Teacher Opportunity Program），规定每年最多为申请者报销3000美元［27］。此外，各个学区还积极与当地银行合作，为农村特殊教育工作者争取房屋和汽车贷款利率优惠。

3.提供专业培训指导

提供实践培训和教学经验指导可以提高教师的留任率［28］。阿肯色州主要通过为新教师提供培训指导，以及制订教师个别化专业发展计划来促进教师专业发展。阿肯色州为全州教师提供名为“教师卓越和支持系统”（Teacher Excellence and Support Systems）的教师评估系统，旨在提高教师的专业能力和教学效果。例如，给予新手特殊教育教师适应工作的时间，并为他们安排经验丰富的特殊教育教师作为导师或提供线上导师支持。

4.创造良好的工作条件

提供良好的工作环境和领导支持可以提高教师的留任率［29］。自2006年以来，阿肯色州已有48位校长完成了“硕士校长”（Master Principal）计划，该计划的目标是提升校长的领导力，并鼓励他们到高需求学校任职（每年奖励2.5万美元，连续5年），要求校长创造积极和融合的教育环境，充分挖掘教师的创造力。为减轻农村特殊教育教师的时间压力，年度评估会议分布在整个学年进行，而非仅限于两个月内。同时，学区还设立支持小组以缓解教师的专业孤立感，并鼓励他们留任。

（二）远程服务资源与体系较为完善

通过提供远程服务，可以帮助农村地区特需学生获得更多教育机会和资源支持，有效缩小城乡之间的差距，推动社会公平发展。同时，远程服务能覆盖更广阔地域范围，为农村学校提供专业指导与支持，丰富学生的学习内容与方式，并提供相关辅助工具及技术等。美国有较为丰富的线上资源及平台，这是农村特殊教育教师获取远程服务与专业支持的重要途径之一。

（三）强调多方合作为特需学生提供支持

阿肯色州农村地区通过多方合作为特需学生提供高质量的服务。根据《家庭教育权利和隐私法案》（Family Educational Rights and Privacy Act）和《残疾人教育法》（Individuals with Disabilities Education Act）的规定，学区必须与家长合作促进特需学生发展。农村地区特教学校通常会与当地社区建立紧密的联系，以提供更全面的支持和服务；社区也会提供各种支持和资源，帮助特需学生及其家庭融入社区生活。在职业教育方面，阿肯色州过渡服务部与阿肯色州中小学教育部合作，为该州所有的县提供职业教育服务。此外，农村特教学校还与大学进行合作，为在职教师提供培训。

四、启示与建议

（一）完善农村特殊教育教师的留任机制

2021年教育部调查数据显示，我国乡镇地区适龄特需学生人数约为60万，占适龄特需学生总人数（约88万）的67%［30］。与城市地区相比，农村地区在特殊教育资源和专业师资力量方面存在显著不足。为解决农村特殊教育师资力量短缺的问题，我国已实施多项举措。2022年教育部等八部门发布的《新时代基础教育强师计划》提出了一系列措施，包括实施中西部欠发达地区优秀教师定向培养计划、农村学校教育硕士师资培养计划等。这些计划使特殊教育人才“走进”了农村，如何“留住”他们则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我国农村地区可参考美国阿肯色州的经验，建设更稳定的农村特殊教育师资队伍。一方面，鼓励教师参与特殊教育研究和实践创新，提升对职业的热爱和投入程度，培养职业认同。为农村特殊教育教师提供专业培训和进修机会，帮助他们不断提升专业水平和教学能力，并给予在教学、科研和管理等方面表现突出的教师优先晋升的机会。另一方面，提高农村特殊教育教师的工资待遇，确保他们的收入水平与在农村环境中的工作付出相匹配。对表现优秀的教师进行表彰和奖励，激发教师的工作积极性和创造性。此外，学校可鼓励农村特殊教育教师参与特色课程开发，将乡村资源融入教学，提升教师实践能力。

（二）加快特殊教育信息资源平台建设

《“十四五”特殊教育发展提升行动计划》强调信息技术与特殊教育深度融合的重要性。截至2020年，我国行政村落和贫困村的光纤与4G网络覆盖率均已超过98%［31］，为特殊教育信息资源平台建设提供了重要的基础设施支持。鉴于此，我国亟须构建更加完善且资源丰富的特殊教育信息资源平台，以促进教育资源共享及远程服务开展。可借鉴美国在教育信息资源平台构建和远程服务提供方面的经验，创建促进教育资源共享和信息交流的特殊教育信息资源平台。

除了要建立全面的资源库，还需要与特殊教育机构、专家合作，确保资源的科学性和实用性。如邀请专家入驻网站，开设在线讲座和答疑服务；建立咨询平台，为用户提供个性化指导；设置互动平台，鼓励特殊教育教师、家长和学生分享经验。通过构建资源丰富的特殊教育信息平台，持续优化农村网络基础设施，促进教育资源共享和远程服务的开展，从而提升农村特殊教育的整体水平。

（三）共建校家社协同育人体系

生态系统理论认为，学生的发展受到相互关联的微观系统、中间系统、外层系统和宏观系统四个层次的因素影响［32］。农村地区的特需学生常常面临残障与留守的双重困境，家长与学校之间的合作程度较低。可借鉴美国社区支持的经验，并基于我国农村特需学生所处的生态系统，共建校家社协同育人体系。

在微观系统层面，对于父母在外务工的农村特需学生，学校应建立更加紧密的与监护人的沟通机制。同时应更加关注特需学生的心理需求，给予他们更多的关爱和陪伴。在中间系统层面，农村地区存在“熟人社会”和“差序格局”［33］，应充分发挥农村特有的人际交往关系，为特需学生提供支持。在外层系统层面，可以开展特殊教育宣传活动，提高村民对特殊教育的认识和理解。引导社会各界关注农村特需学生的教育问题，通过慈善捐赠、志愿服务等方式为他们提供帮助。将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三者有机衔接，推动校家社协同育人体系建设，确保学生享有公平的教育机会与发展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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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黄春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