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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梦录

2024-10-14宋长征

文学港 2024年9期

——在梦的异度空间,我是我,我亦非我。

一、老虎战车

梦境地:未知。

我是机威海时代的一名机手(天知道机威海是个什么时代)。一辆老式老虎战车,车身石黄,锈迹斑斑,陈放于荒野的一座小镇上,一个机车时代的老磨坊旁边。

我驾驶的是一辆开山车,狭长,仓皇奔逃,车过之处,乱石迸溅;身后一个恶毒小子驾驶老虎战车,紧紧追赶。冥冥中我和他之间有家仇,世仇。忽而化成全能视角,我在天空某处,看自己如何奔逃。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神经分裂状态,被恶毒小子欺负(老虎机车停在旁边),眼看得逞。起初就是那个女子被困在小镇上,逃路无门。一辆巨型机车在吞噬磨坊。这时恶毒小子发现了我的踪迹。我驾驶开山车从河堤、荒野上倾轧而过;老虎战车紧紧追赶,从河滩上,起伏的山体上,咬住不放。后来隐藏在山石间,被我发现。

(我有两个分身,一个是被追赶的开山车机手,另一个分身时时关注着战况。恶毒小子也有两个分身,一个驾驶着老虎战车,另一个分身在需要时会及时出现。)

决斗,在一条大河旁,也就是我和他的祖居地,世仇产生的地方。老虎战车变身成一座可以吞噬的巨型磨坊,我变成了被追赶的人,开山车已被丢弃。但我的另一个分身知道,一定会杀死那个恶毒小子,拯救我的原身。我在被老虎战车追至穷途末路时,偷施伎俩,用一把大型扳手伸进老虎战车,阻止其运转。背景是一座老式的苏式建筑群,有森森的树木,红砖墙,空无一人的大院。我知道他会死,我会成为胜利者。但是他拿出一把机威海时代的手枪,那把枪沉重,满是锈迹。恶毒小子对我开枪,枪哑,我醒。

二、法国魔术师

梦境地:老家河堤上。

法国魔术师,名字叫做威尔士的那种。河堤上没有树,到处松软的泥土,好像种上了什么庄稼,还没露头。

之前,从某座老屋醒来,走在欧洲风情的街道上,背景阴郁。天空落下不明物质,像是金属小虫,但不是。落在手臂上,嵌入肉里,有灼热感。接着流星雨般落下,落在很多人的皮肤上,有的虽然拿着伞,但全然无用。众人奔逃,在小巷里,在门楼下,跑进屋子里躲避。但是金属小虫无孔不入。出现一群外国人,地痞流氓那种,发型各异。把我们从安全处赶出来,只能沿街游走,仓惶寻找安全处。天空飘落的物质又变成小的动物,唧唧唧在各处出现,形似灰色小耗子。有人说是袋鼠,老鼠形状的袋鼠,有毒,黏在人身上就很难脱身。和朋友一起疾走,朋友说不能打,会引来更多。只能逃避,看着街上出现更多袋老鼠,墙上、屋檐下、瓦缝中、柴草堆里。

奔跑至某个地方,看见一座大型的旧工厂,墙上有标语,有高大的烟囱,冒着浓浓的白烟。说是731工厂(大概是前些天看哈尔滨旅游视频留下的记忆),生产毒气,或者生产那种有毒且很难摆脱的毒老鼠。背景像是童年乡下,也可能是旧年的欧洲乡村。年代久远的树,很粗,直入云天。欧洲风情的建筑,六七层高,前面有池塘,平展的柏油路。

闪回。从一个房间里出来,借口说要去小便。门口一个看门人,外国人模样,说出去赶紧回来。看门人用一个什么自动保护装置,发射出的扇形光束,照射在身上,说这样可以保证天空落下的金属虫不再来侵害。

再次闪回到河堤上,河堤起伏,松软的红色黏土,金属小虫或有毒袋老鼠又一次出现。有人用飞行喷雾器喷洒农药,毒袋老鼠钻入泥土,农药可以有效杀死它们。但是出现故障,飞行器悬停在空中。着急,那个名字叫威尔士的中士焦急地操作手柄,仍未解决问题。他在开始时说自己是一名法国魔术师,可以呼风唤雨那种。遂醒。憋了一泡尿,去小便。

三、蛋壳少女

梦境地:老家。

午后做梦,应该是母亲在世的时候,从鸡窝里捡到了一只不对称鸡蛋,软壳。所谓不对称,是在椭圆之外另长了一个类似瘿结的部位,和主体一样透明。透过蛋壳,隐约可见蛋黄和蛋清。大概和我在一起待久了,里面出现一个浅浅的少女影像。我知道她有可能会孵化出来,也有可能永远不会。我只是小心翼翼带着她,到每个地方。或许我还是少年时的模样,但事情已经不是少年时发生的事情。

在一个集市上,有文友小武,同学小松,可能还有更多人,像是去参加一个集会。还像是在一艘远航的游轮上,人声嘈杂,游轮马上就要起航。很多人都在刷手机视频,我在琢磨怎么为蛋壳少女拍照,我想永久留下她的形象,又不想被别人发现。我把蛋壳少女放在书上,尽量放在宽阔处,怕她一不小心跌落在地。但不能松开一只手,一旦松手她就站不稳。大门或者舱门被打开,小松带着一台高清摄像机进来,在拍别的东西。我想让他拍蛋壳少女,可他很快走过去了。有人在视频上刷到我拍的蛋壳少女,清澈,清莹,在软软的透明蛋壳里若隐若现,妩媚,纯真,并很快制作出更有技术含量的高清视频,蓝色背景,蛋壳从远处推近,接着出现软软的蛋壳,以及蛋壳里若隐若现的少女。

我再次把蛋壳少女拿起,捧在手心,独自哀叹自己不能给她拍出更好的影像、更好的视频。这时很多人已经发现,向我围拢过来。在桌面上铺设木板,还有一个医生拿出消毒器具,给木板消毒。大家聚拢在一起,等我把蛋壳少女拿出来,等一个好的拍摄者出现。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把她放在阴部,和蛋蛋在一起。或许是为了保暖,或者是她自己藏在了那里,一下消失不见。而其他人都在等待,等我拿出来,等拍摄者拍出更好的影像,上传视频,以期引起更大的轰动。但是蛋壳少女消失了,仅存在我的意识之中。醒来,店里空荡荡,外面飘着雪,冬深了。

四、火奴鲁鲁

梦境地:未名海湾,以及附近村落。

起先是去救一个孩子,沿着曲折的山路,走了很久。也可能是我们附近的一个村庄、树丛,上面长着棘刺,拨开丛丛树枝,看见山石,一条长长的山脊。从山脊往前看,一片模糊景象,像是要偷渡去另外一个国家。冥冥中像是非洲某国,有神秘的符号,刻在山石上。

之前还经过一片滩涂,脚踩在上面,陷下去很深。风吹着,黑色的海水闪着微弱的波光。水不深,海湾上有一座铁桥,经风历雨很多年,一副残败样,只剩下筋骨,耸立在高处。从桥上过去就是那个信奉神秘宗教的国家。

一路走,不要抬头,两边是神色严峻、可怖的雇佣兵,端着枪,嘴里念着不知所以的咒语。山脊上有石窝,石窝里有诸如太阳月亮弓箭鱼化石之类的神秘符号。必须踩着石窝行走才安全,最后抵达一个悬崖,悬崖向前方凌空伸出,有类似石梯一样的舌状凸起,一层一层下去,可见一个小黑孩,长相精神,不羁。把小黑孩带上,隐约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但不确定。

睡前读过一个故事,一个妈妈在某处遇见十七年前就宣告死亡的儿子。后来知道是被亲戚从医院拐卖,消失,那个孩子有残缺。小黑孩也是,兔唇,但已经健康长大。这个孩子被带来后,一直想逃跑,去原来生活的地方,那个神秘国度的悬崖下方的贫穷村落。就极力哄劝,但他全然不听。

后来才知那是发小一直想要寻找的孩子,早年间被寄卖他人。发小母亲在弥留之际说,家里曾经丢失一个孩子。像一个来来回回、有着俄罗斯套娃连环情节的梦境:我应该和那个孩子生活过一段时间,看着他长大,淘气顽劣,在村子里光着屁股乱窜。逮住谁家的鸡鸭鹅,找个偏僻地方烧烧就吃,一个十足的小野人。有人来寻,好像是一个朋友(后又变成发小的模样),问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孩子,他找了许多年也未找到。刚好遇见那个小黑孩,拿着一根树枝,野人样露出牙齿,作凶恶状,吓唬前来寻找的人。

在一座老屋里,地面干净光滑,木格窗棂,月光照进来像是小时候我家的老屋。忽然想起救过这样一个孩子,往事历历在目:从村子里去邻村,树丛,棘刺,走过村子后出现海湾,海湾上骨架耸立的铁桥。像是一段遗失很久的记忆,从浅滩的海水中,趁着夜色,晚风,躲过桥上荷枪实弹的雇佣兵,要从桥下泅渡过去,才能抵达那个神秘的山脊。有人远远出来接应,说一定不能轻易说话,只需要念动咒语,踩着石窝,就一定能找到那个孩子……

我跟着一个人,前来接应的那个人,邻村的院落,老屋,黑暗的背景,一路走下去,像是陷入一个叙事闭环。很清晰记得那个孩子叫火奴鲁鲁,肤色黑,兔唇,瘦而敏捷,可以很轻松驱赶、徒手抓住别人家的鸡鸭鹅,在老河滩上架火烧烤,别人拿他毫无办法。才知道自己早年救下的就是发小家当年遗失的孩子。村里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但没人知道是他家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五、亡命之旅

梦境地:末日村庄到工厂。

阴暗的天空和大地,据说有外星人要统治地球,或者是一股邪恶力量。用光,激光武器,所到之处,一切将被摧毁。

我在奔逃途中,来到一个村落,干涸的池塘,很多枯干的大树。一个凌空架起的小卖部,售卖吃食和发光体(疑似武器),看守小卖部的老者像我的父亲,但不是。我想以买东西的名义暂时藏身,老者面有难色但没有推辞;旁边一个中年妇女不愿意,让我走。这时天上飞来一只飞碟或者直升飞机样的飞行器,飞行器上垂下一条绳子,沿着绳子下来一个人,穿暗绿色军装。池塘那边跑来一人,也是戎装,沿着绳子上去,刚好和下来的那人相遇。下行者掏出一把刀刺来,他也用刀或者手枪击向对方腹部。顺着绳子下来的那个人面带狞笑,撕开腹部,从肚子里掏出一个类似电板样的东西。

我大骇,从小卖部旁边悄悄溜走,走进一片树林,这时的树是绿色的,松柏类树木。一座空荡荡的院落,长满荒草,除了一两只野猫没有人。我决定藏在这里,想要找到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正思谋间,飞行器嘶嘶到来,盘旋上空。从院落里跑出,继续向北,一条河沟,河沟里的水是绿的,混浊。涉过河沟,走向一片田野。转而向东方奔逃。好像身边多了两个人,一个女孩,和我年岁相仿;一个男孩,年龄较小。一起奔逃至另外一座修建在高地上的村庄。我努力攀上一堵墙,看着村庄的模样,陌生而恐惧。但是硬着头皮进入内部。天黑着,没有月光星光,只有昏黄的灯光,一家一家走过去,无人收留。那村子形似当年外婆家的村落,如今已被合并到另外一个新型村庄,永远消失了。

我们从村子里穿越过去,来到一条死水河边。这时的地点是威海,不知为何忽然穿越。那个年岁小一点的孩子先是跳入或坠落水中。我看着污浊的散发异味的死水,不得已也跳下去,从很高的高处。身边的女孩也跳了下去。还好,除了漂浮在水中的麦草稍有异味,尚能忍受。泅渡,顺着河道。天空是一闪一闪的莫名的飞行器,下面是狼狈的我们。那时应该正青春,身上有力。从河道上岸,来到一座大型工厂。工厂隐蔽,打开两扇很大的木门,进去,到处是落满尘埃的废旧机器,车床,丢弃在地上的零部件。试着进去,小心不踩出声响。发现里面有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女孩,穿着工装。和我对视的那个,圆脸,矮矮的个子,衣服有些大,空荡荡的,眼中有神,望向我,似有话说。

我知道终究逃不掉的,我知道空中的飞行器早已瞄定我所在的位置,所以只好任命,任凭命运走向任何地方。空中传来命令的声音,回荡着,让所有人——工厂里的人和我们,一起到工厂前面的空地上集合。陆陆续续一些人赶到。空地上已经聚起了一些人,一个戎装女子在发号施令,类似电影中法西斯的穿着,身上挂满奖章。她在说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要听统帅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我似乎并未为之所动,面无表情走出来。

不知为何,在一块很大的场地上,需要两人(互相选择)躺在一起。我想要和那个女孩躺在一起,但是已经有别的男孩躺在她身边。我不得已只好躺在另一个女孩身边。这时身穿戎装的女子消失,飞行器消失。我们知道或许是最后的时光,接下来就要被外星人掳走,或者充作军人,命运不能改变,命运已有定数。很挤,左边是原来的一起出生入死奔逃的那个女孩,右边是和我对视的工厂女孩,着黑衣,似乎在向我靠近。似乎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但并未有人发现,一切都在走向未知。尽管心中稍觉愧疚,但很快被命运未知又能如何的念头覆盖,渐渐睡去。迷糊着醒来,才知一切皆为梦幻,时间06:24:03,不知外面是否还飘着雪,距离春节还有七天时间。

六、蜕变

梦境地:未知之境。

开始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平常人,或者我就是譬如姜尚这样一位老者,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是我的内心有一个使命,就是要打败某个黑暗势力。去寻找桑树和苦楝树的聚合体。这时出现一位姑娘,她说她老家有一棵这样的树,这树长得像一株榆树。来到那个破旧的村庄,老榆树长在她二叔家,二叔出去放牛,很晚才会回来。我看着榆树枝上结了很多桑椹,黑色。这时她已经动员很多孩子去摘。太大太黑或者结成一串的不行,要选一些独头的,桑椹里面只有一粒种子才可以。剥开,类似苦楝树的果实。

黑风刮着,村子里的人也神神秘秘。我们在树上找了很久,才找够可以练习法术的果实。村子里过来一批人,说你为何摘取我们树上的果实。我找够果实的时候已经现出原形,化身为姜尚模样,面向北方,在天上比划着,像是一个星象图,中间一个方形,两边是牛、斗星宿,总共需要果实九十九粒,组成一个阵型。阵型摆好后,就可以呼风唤雨,足以抵御外敌。这时敌对势力出现,皆装扮成村民的样子,穿着朴素,但是颇有微词。我这时已胸有成竹,知道自己将拥有很大法力,且可以御风飞行。

苦楝果状桑椹籽组成的图形在空中闪现,像科幻电影中的电子产品,形似盾甲,透明,可以照出对方人群(其实是人妖合体)。一开始照见一个小个子牛魔王,后来照见一头恶狼,而首领是一头大熊。我知道胜券在握,不想恋战。肋间蠢蠢欲动,但不确定有没有飞行的能力。怕飞不起来丢人,不飞又不行。从一个不算很高的地方开始,伸开双臂,借着风力,穿过树林,沿着一条峡谷,空谷寂静,似有朦胧雨丝。从开始的不确定,到内心笃定,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飞行术。在山间,在田野上空,甚至在湍急的水流中,贴水而行。

这时有种预感,一条食人鱼钻入脑部,一点点渗透,空中响起旁白:不要怕,这是转变的必要过程。那条食人鱼很快会完成融入,感觉脑部有隐隐的钝击感,就在水中完成了蜕变。这时我知道自己再次变形,从姜尚变成了红脸关公。我知道那个姑娘,还有村庄里的人们,再也不能认识我,我回到了我的村庄我的家。我有一个儿子,黑瘦,调皮,天生会一些变幻事物的小法术。但我会制止他,怕暴露,也怕惹祸上身。

我所生活的空间局促,像是筒子楼的一楼,西面很小的厨房,有老鼠探头,南面是两间楼房,居住。我想着自己红色的关公脸,并不恐惧,知道自己重任在肩,要隐居市井,以待某日重出江湖。

这时那座村庄已远,和我同路的姑娘已远,天空浓浓的铅色,像风雨欲来;又像再过许多年,一定会变成天地清明、海晏河清的模样。这时还闪现出一首诗或者一阙词,最初还清晰,但现在已经全部忘记。时间07:01:55,大年三十凌晨,做了一场大梦,浑身无力。再有一天就是新年了。

七、兔猫和姑娘

梦境地:一座海滨城市。

本来是要去一个理发店,店铺地址在一个及其隐蔽的地方。一座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红砖建筑,穿过大门进去,那个理发师很热情,早晨刚开门营业。理发师喋喋不休,极尽欢迎之词,同行的还有两三位妇女。他说自己剪头技术好,烫发好,反正各种好。有一个入口,可进入地下,类似商超。旁边桌球馆,音乐咖啡屋,沿着街道一路营业。我本无剪头的意思,也就到了门口停下。沿街处靠近海滨,那人好像神通极大,或者说为了生存极尽谄媚,什么人都接触,游刃有余。背景南方热带风情,海里有帆影,近处有穿着泳衣游泳的男女。

这时我的身份在发生改变,我好像变成了那位理发师。沿着海边行走,一开始还好,觉着几步路很快就能回来。但是走着走着,水越来越深。原本很容易看见城市建筑,从哪条路朝哪个方向就可以回家,但发现越走越远,可能已经到了另外一座城市。更像进入了多维时空,看见那做城市的未来模样。

从过去之城带来了一只猫或兔子,通体雪白,很是可爱。几乎能听懂我说话,就叫兔猫吧。

也是海滨,我走着的时候遇见一位姑娘,应该是水底世界演出人员,人鱼那种。另有一位老者,看大门的,守卫,和姑娘很是熟悉。之前还发生过惨烈事件,我和发小,在海滨街道走着,有人来抢手机,发生打斗,打死了两个小混混,属于自卫。但是心中害怕,或许是踏上逃亡之路。由开始的迷失成为逃亡。路遇那位姑娘,在城市夜色中行走。她下班了,我也在一旁行走,怀里抱着那只白色兔猫。我和兔猫亲昵,姑娘看见,说这本来是他们海滨动物园的,没承想让你拐来了。我说,是它想跟着我的。姑娘就笑了。

这时梦境串联,这只兔猫原本就在过去的城市里和我做伴。我们在那个通往地下的娱乐场所相互陪伴。那个极尽言辞的人就是我,那个到处招徕生意拉人的也是我,那个走着走着迷失在海边的还是我。

月光,未来之城,姑娘和我越走越近。或者她本不想接近我,仅仅是为了接近那只兔猫。她抱过去,兔猫趴在她怀里,眼睛看向我。我抚摸它的毛发以示安慰。姑娘问,你要去哪里。我说,不知道,我找不到家或住的地方。姑娘笑着说,要不先跟我去,先住下,以后你还去海滨动物园,那里有个闲置的房屋,原本就是给你准备的,或者给那只兔猫准备的。因为兔猫也是他们家庭中的一员。那间独立的店铺式房屋很好,我知道,就在海滨浴场入口处。姑娘还说那位老者是她爸爸,不常回家,在动物园守着。

我想终于有着落了,终于可以摆脱某些东西,比如极尽谄媚之能事,比如舌灿莲花像一个江湖骗子。我在抚摸兔猫时,装作无意摸到姑娘的手,手指纤细,有点凉,但柔软。她甚至没有拒绝,两只手抓在一起。月光下,黑白暗影,匆匆走路的人,近处耸立的高楼,狭窄的街道,终于有了家的感觉,让人安心。

八、路过生死界

梦境地:未知。

人影幢幢,满眼的人影晃来晃去,有生的面孔,有死的面孔。我像是从一个什么聚会的现场归来。一开始是小时候的模样,身穿笨重的棉衣,穿过一座古老的靠近海边的渔村。村里人家大多出海打鱼或去外地经商,只剩下老人、妇女和婴孩。

我小心翼翼还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胡同里有架着烟枪戴着瓜皮帽的瘦高男人,看样子像是哪一家的管家。另有几个男人,散乱站在各处。眼前几座紧闭大门的宅院,门上新刷的桐油。我必须小心翼翼,走过那几个男人逼视的眼光。一排房子坐落在北面,一座院子在西侧,大门朝东。门前一个妇人在照管婴孩:大的在旁边走动,小的躺在地上。应该不是他们。我继续朝前走,出了村庄,向东,一条狭窄的道路穿过田野。一个女子和孩子,未名生死。或者是故去之人,家里的船出航再未归来,女子就疯了,就带着孩子四处游荡,游走在生死边缘。我看着他们,他们似乎并不在意我,只是茫然地走着,像是去赶赴一场虚无的事情,或者什么也没想,只是徒劳地挪动脚步向前。这时才知道这个村子里的很多人出去再未归来,那些男人离开家乡之后生死不明。

天空灰暗。旁边是一条大河,树生长在水里,水面上漂浮着绿色水藻,像是一种霉变的真菌,在扩展,在生长,在一点点吞噬流动的水面。

一个事件,那个女子可能为人所害,被强暴,连同那个孩子,都遭遇了死亡。我只不过刚好路过,遇见了他们生时的模样。接着又看见他们死去的鬼魂。村里族人,因为母子的死,对路过这里的人心怀怨恨。也可能只是对施暴者的报复,那些施暴者,连同一起来到此地的人,此时被埋在乱坟岗,新埋的墓穴,阴森可怖。可以想象,五十几个人,因村里人报复,被杀死,被埋葬。

而我只是路过,从开始时候的孩子模样,走过那条村的小路后变为成人。走过一座小桥,那座小桥象征着现在与过去,生与死的界线。我小心穿过狭窄的乡路,以及漂浮着绿色水藻的河流,那对母子的影像依稀可辨。

但现在不是他们。是外甥女带着孩子,留在对岸。我喊,他们好像听不见,我已经走出很远,涉过那条河。我知道对岸发生的事情,那些故去的鬼魂,在田野游荡,作祟。我看见他们迷惑人间的面孔,在时空中闪现。我知道只有呼喊才能将他们驱散。外甥女最后才明白过来,他们远远地看见我着急的样子,这才从迷幻中清醒过来。不只是他们,还有更多留在对岸的人,在呼喊中清醒,摆脱鬼魂的纠缠。他们将衣服高举在头顶,将孩童紧紧带在身边,将重要的物件放好,涉水而过,终于走到生的对岸。将霉变之河留在身后,将仇恨留在彼岸,湿淋淋上岸。

那座村庄里的面孔,熟悉的人的面孔,陌生的生者或死者的面孔,在眼前晃动。我从一场大梦中醒来,很静,有些冷。我在敲击屏幕时仿佛听见自己骨子里的寒凉,一点点回暖。就像从濒死中生还,告别一个并不存在的世界。窗外天色微明。去抽一支烟吧,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