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碑原拓《墓府兰亭》传奇
2024-10-13魏明生
摘 要:《兰亭序》被历代书界奉为极品,但世传《兰亭序》是否为王羲之原稿争议颇多。经比对研究,黄埔老人所藏《墓府兰亭》是晋碑原拓,与西安藏《兰亭序》、台湾藏《兰亭序》为同一祖本。该拓片经宋代胥九鼎、雷简夫,元代折叔宝等人所传,最后由黄埔老人珍藏。
关键词:兰亭序;墓府兰亭;黄埔老人
四川雅安黄埔老人收藏一本《墓府兰亭》,经与台湾晋拓、西安元拓比对,确认为晋碑原拓,从而继郭沫若之后,再次冲击了世传1000多年的所谓《兰亭序》原稿,并引出一段鲜为人知的传奇故事。
一、世传《兰亭序》多疑云
东晋穆帝永和九年(公元353年)三月初三,山阴(今浙江省绍兴市)的文人雅士,聚会兰亭,行“祓禊之礼”。此次聚会,包括王羲之(321—379)、谢安、孙绰在内,共40余人,可谓“群贤毕至”,各有诗作,合在一起称其为《兰亭集》。王羲之在众人心目中,不仅有东晋“右军将军”之职,人称“王右军”,尤其是他的书法,首屈一指,更能服众。因此,以他的手笔为《兰亭集》写序再合适不过了。
王羲之不负众望,提起笔来,从容不迫,洋洋洒洒,写就324字,首叙兰亭所在山水之美,次言文雅达人赋诗之乐,接着以老庄思想抒发出超尘脱俗的生死观。《兰亭序》是王羲之51岁时的得意之作,文章清新优美,书法遒健飘逸,行笔不激不厉,挥洒自如,收放有度,字字珠玑,点画提按顿挫,精到而多变;结构欹正开合,生动而多姿;章法疏密有致,自然天成,寓刚健于优美,寓欹侧于平正。通篇神气内敛,“点画秀美,行气流畅”,给人以“清风出袖,明月入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艺术感受。
《兰亭序》被历代书界奉为极品,赞誉颇多。宋代书法大家米芾称其为“中国行书第一帖”。 今人刘正成主编的《书法艺术概论》也给予极高的评价,称其具备了“从书家与书作、内容到形式的全部审美因素”,“作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序》,彻底摆脱了几千年书法附庸于文字、服务于装饰的亚艺术地位,从而成为表现人格个性、诗意情怀以及人文价值选择的不二经典。被后世尊为‘书圣’的王羲之,由天才般的艺术创造力所表现的清高自标、恃才傲物的人格魅力,及其超越死生的旷达情怀,是震古烁今的”。如此弥足珍贵的瑰宝,令古今书家称羡不已,梦寐以求。晋至唐300余年,王羲之书法作品已广为流传,更有南北朝时代以虞歙为首的虞氏家族,以收藏和研究“王书”而著名。
唐朝皇帝太宗李世民也是王羲之的“粉丝”。唐太宗以其至高无上的权力,指派多人四处搜寻、收入内廷的“王书”达1000多件。这些“王书”,先由虞歙之孙虞世南鉴别整理,后经魏推荐褚遂良参与其事,均未发现“王书”之“正品”。唐太宗仍不甘心,继续派人查访,终于从王羲之第七代孙手中得到《兰亭序》原稿。唐太宗如获至宝,诏示虞世南、褚遂良,加上赵模、诸葛贞、韩道政、汤普澈、冯承素等当朝书法高手,钩摹副本,分赐亲贵近臣。一时间,临摹之风盛行于朝野,却无一能够与王羲之《兰亭序》原稿媲美。世传所谓王羲之《兰亭序》真迹,只不过是虞世南、褚遂良等人的摹本,以“神龙本”的摹写最为精细,被公认为最好的摹本;石刻以“定武本”拓片最受推崇。但经郭沫若考证,以为世传《兰亭序》后半文字,兴感无端,与王羲之思想无相同之处,书体亦和当时发现的东晋王氏墓志不类,疑为隋唐人伪托。如果郭老的考证能够成立,那么,古往今来受人追捧的王羲之《兰亭序》则成子虚乌有。因此,《兰亭序》原稿面目如何,本是一个千古之谜。
二、《墓府兰亭》是真迹
古往今来,人们对王羲之《兰亭序》原稿的猜测和传说颇多,普遍认为唐太宗生前有旨,驾崩之际将《兰亭序》原稿装入“玉匣”随葬。但是,太宗昭陵于五代时被温韬所掘,墓门石刻《六骏图》流失,至今仍藏于美国,却未见所传《兰亭序》原稿问世,连所谓“玉匣”也不见踪影。人们分析有两种可能:一是王羲之《兰亭序》原稿未曾随葬昭陵; 二是从墓中掘出后藏而不露。当然也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王羲之所写《兰亭序》手稿不只一种,聚会之前起草和聚会之后重写多幅留存。世传摹本添漏、涂改,与王羲之事先写就的草稿极其相似。
相传兰亭聚会之后,王羲之又重写过几次,却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原作那种将气度、襟怀、情愫跃然纸上的艺术效果。因此,王羲之生前一直将《兰亭序》原稿视为传家之宝,嘱其子刻石以传后世。王羲之生七子,王献之排行第七,当朝驸马,也是大书法家,遵父嘱将《兰亭序》原稿刻石,共14块碑石,合为一丈二尺,嵌于王羲之墓府内,故名《墓府兰亭》。后来“羲之墓”被掘,虽然只发现拓片,未见碑石,但可说明《墓府兰亭》拓片就是《兰亭序》原稿真迹。
据《南宋馆阁录》记载,《墓府兰亭》确有碑石存世。北宋哲宗元祐年间,大书法家薛绍彭(误记为薛绍)集“王书”校考《兰亭序》,注意到世传“定武兰亭”不是《兰亭》祖本,只有《墓府兰亭》才是祖本。为了记其真伪,他将《墓府兰亭》石碑上的“湍”“流”“带”“右”“天”五个字铲损,留下拓片传世。北宋末年,金兵南侵,靖康之乱,碑石被毁,拓片犹存。1992年,台北故宫博物院展出《兰亭序》拓片真迹,证实了“薛氏子凿损五字”以记真伪的可靠性。由此也可说明,“凿损五字”的拓片真迹出在北宋以后,完整无损的拓片即是北宋以前的晋碑原拓。如果能够找到没有“凿损”的拓片,那更是获得宝中之宝,珍品中的珍品了!
事有凑巧。2007年,四川省老庄学会召开年会。笔者作为该会副会长在报告了学术研究情况之后,展开讨论。有一位老会员发言,他对历史、道学很有研究,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是黄埔军校第二十四期学员,年近八旬,我们称他为黄埔老人。会后,我和他多次接触,非常同情他的坎坷一生,成为忘年之交。黄埔老人把我当成“信得过”的人,邀请我到他家做客,每次都看到一两件稀世珍品。有一次,他从简陋的房舍角落里取出一口从不示人的小皮箱,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褪了色的纸包,全是珍贵字帖。其中一件拓片末尾有“右军王羲之书”六个大字,黑底白字碑拓,内容是《兰亭序》全文,字如拳大,14块碑拓并列,共42行,330字。其章法与世传28行、324字迥异。他指着这件拓片对我说:“这就是《墓府兰亭》真迹!”接着一页一页翻开给我看,并细心地解释说:“流行已久之诸摹本与定武拓本,字小力薄,又有涂改添漏,疑为羲之于兰亭盛会之前撰写序文,伏案试笔之作,此其一。其二,王羲之所书之行书文本信札多有落款,重要之作还冠以官衔,世传《兰亭序》摹本既无款识,更无官衔,独《墓府兰亭》文末署款‘右军王羲之书’六字赫然在目。其三,《墓府兰亭》是14块碑并列,共42行、330字,没有凿损,显然不是北宋以后的拓片。其四,本拓字大如拳,首尾贯通,无涂改补漏,乃悬腕一气呵成。碑高一尺五,总长丈二,符合太宗编目之轴。其五,王书之绝,绝在外则笔锋走势无定,内则气韵变化无穷。试观岁、事、带、船、风等字,迥异世传诸本,而‘季’字纯系汉隶碑体,尤具独特神韵,这才是真正的晋碑原拓!”我听得入迷,但没吭声。黄埔老人为了进一步消除我的疑虑,又拿出他收藏的剪报给我看,并说:“这件真品,不仅得到了专家鉴定认可,而且还有新发现的文物旁证。”
三、晋元二拓显神奇
黄埔老人所说的“旁证”,是他收藏在一个文件袋中的剪报和图片,标明为西安元代《兰亭序》碑刻拓片。剪报称,1984年,西安市西大街梁家牌楼拆除旧房时,从牌楼屋檐下发现4幅《兰亭序》碑刻拓片,名为《右军王羲之书》碑刻拓片。中华书法研究会会员张晓鸿将西安藏元拓与台湾藏晋拓进行比照研究,认为台湾藏晋拓《墓府兰亭》和西安藏元拓《右军王羲之书》,在书法风格、韵律、字迹大小上完全相同,序文皆为324字,台湾本残损27字,西安本残损33字,两本互补,仅差一字即可补全,珠联璧合,令人称奇。根据张晓鸿研究,这两件碑拓无疑来源于一个祖本,晋拓因年久有些模糊,但将时代提早到晋朝,意义重大。元拓虽晚但字迹清晰,并有宋元时两篇跋文,对研究《兰亭序》的流传史有着重要参考价值。张晓鸿指出,晋、元拓本与唐摹本在书法风格上反差较大,倘若王羲之在兰亭聚会前后起草过多幅《兰亭序》,可能会有不同风格的作品流传后世。
张晓鸿的研究,说明西安藏元拓《兰亭序》与台湾藏《兰亭序》系同一祖本,《墓府兰亭》为晋碑原拓,均为王羲之《兰亭序》原稿真迹。黄埔老人的藏品中,既有祖传晋碑原拓,又有新出版的台湾晋拓(印有国民党元老陈立夫题字及中国人民解放军张爱萍将军题签),两相对照,字数与尺寸、章法、风格、气韵等一模一样。
非常有趣的是,西安藏元拓《兰亭序》有两篇跋文。一篇是宋代蔡挺所写跋文,称《兰亭序》陪葬昭陵时,为李世民的姐妹用伪本掉换,真迹留存人间。另一篇是元代折叔宝写的跋文,称此碑刻拓片曾为南唐李后主所珍藏,“得之于西蜀散乱图籍中”,将手卷辟为4幅。两篇跋文,交代了元代《兰亭序》碑刻拓片的来龙去脉。奇怪的是,西安元拓出自“西蜀”、台湾晋拓为四川人所藏,都与四川有关。要解开这个谜中之谜,还得从黄埔老人那里找答案。
四、皇室真迹入西蜀
破解西安藏元代《兰亭序》碑刻拓片出自“西蜀”之谜,一个很重要的线索是拓片上盖有“雷简夫印”。
雷简夫何许人也?黄埔老人从一个木盒子里取出一本虫蛀鼠咬的《雅安县志》,翻到“卷之三·官师志·第五”,里面有这样一段话:“雷简夫,字太简,同州郃阳(今陕西省合阳县)人……”其擅书,以《江声帖》名噪一时,刻于雅州(今四川省雅安市)“雷公亭”。雷简夫知雅州时驻节月心山四经楼,与宋代名隐胥九鼎交往甚密。
胥九鼎本是大宋皇室赵氏后裔,因避战乱,辗转入蜀,潜入雅州,投靠当地大族华胥氏后裔,改姓胥,以“九鼎”为名,隐含皇室身份。胥九鼎渐老,将从皇室携带入蜀的大批珠宝、玉器、名帖、名画藏于雅州乾溪沟“陶仙洞”。
胥氏所藏名帖名画即元代折叔宝跋文所说的“西蜀散乱图籍”,其中除《墓府兰亭》晋碑原拓之外,还有《历代帝王名臣法帖》、虞世南所写《汝南公主墓志铭》墨迹、《大唐圣教序》以及唐宋名画等。雷简夫从胥氏手中获得《兰亭序》晋碑原拓,携回陕西同州郃阳老家,盖上他的收藏印章,传至元代,为折叔宝所据有,重刻碑石并拓片。折叔宝所写跋文,以《同州兰亭序跋》为题,存于《全元文》第三百七十六卷第十一册,应是实话实说。
胥氏家族与王氏家族联姻,共同传承胥九鼎珍藏的所谓“散乱图籍”和珠宝玉器。民国年间,军阀混战,为防不测,由王氏后人携带部分藏品隐匿海外,大部分留在原地,由黄埔老人珍藏。改革开放以后,黄埔老人与台湾王氏后人取得联系,共商公开世代相传的绝世珍品,为弘扬中华文明作出贡献。此举得到国民党元老陈立夫及中国人民解放军张爱萍将军的赏识,遂有《晋碑王羲之书兰亭序》帖的出版面世。
1992年10月,四川美术出版社出版了《晋碑王羲之书兰亭序》帖,公布了在台湾的某四川人士家传的碑刻拓片,按原碑高1.5尺,总长1.2丈,共14小幅出版,上有陈立夫和张爱萍的题签,以及燕山、茜子所作《晋碑王羲之书兰亭序考》。《晋碑王羲之书兰亭序》帖继郭沫若之后,再次冲击了世传1000多年的《兰亭序》原稿摹本。消息一出,书界哗然,新版碑帖一抢而空。不过,黄埔老人的《墓府兰亭》晋碑原拓仍为其所私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