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乡村电影乡村形象变迁研究
2024-10-10张煜高环成
摘 要: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出,乡村题材影片在我国银幕上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乡村题材电影呈现了社会变革时期人们的思想转变,记录了转型期自然与社会风貌的变化,也丰富了乡村居民的形象。本文采用叙事学中结构主义叙事学、空间叙事学理论对乡村电影文本进行分析,旨在挖掘乡村电影的叙事魅力,讲好中国故事。
关键词:乡村电影;乡村形象;变迁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24)09-0086-04
基金项目:2022年度山西省艺术科学规划课题:“乡村振兴背景下山西文旅康养小镇建设研究”(22BA145)。
一、引 言
20世纪80年代,随着第五代导演的“登场”,我国乡村题材电影迎来了一波创作高潮,诞生了《黄土地》《红高梁》等一批享誉国际的影片,这些影片都传递出浓厚的乡村情感,也体现了导演浓郁的个人色彩。90年代以后,市场经济的发展以及城市化进程的加快,电影的表述对象也转为呈现大都市的旖旎风光,乡村电影出现了短暂的“落寞期”。直到我国开始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电影界再次将目光投向乡村,关注乡村的变迁和乡村居民的生活变化。值得注意的是,近些年乡村电影的发展与乡村的变化紧密相连,乡村电影中建构出多元化的乡村形象。
二、乡村电影的概念
乡村是中国的根,是华夏文明的基石,同样,乡村也是中国电影创作的重要对象。乡村电影有着广义和狭义的分别,广义上讲,是以乡村居民为目标受众讲述乡村发生的故事,题材选择更为宽泛;狭义上的乡村电影,特指表现乡村居民生活、乡村生产工作,展现乡村生活空间的“乡村题材影片”。而以乡村为叙述对象的影片,被认为是“乡村题材影片”的一个类型。
三、乡村形象变迁的动因
(一)政策的支持与引导
从乡村题材电影的创作历程来看,它的产生和发展与我国的时代背景、政策导向密切相关,从诞生之日起,就被赋予了深刻的社会、政治、文化烙印,肩负着传播党和政府惠民政策的使命。学者韩婷婷在研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乡村题材电影的美学特征时,提出乡村题材电影的标志性特点便是“道统特征”,并以此为依据,建立起一套独特的叙述和角色设定模式及写实风格[1]。
1979年,《人民日报》刊登了一篇讨论我国电影的文章,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农村影片这么少?”随后,各大电影制片厂纷纷筹划拍摄乡村题材电影,其中最为成功的是1981年上映的《喜盈门》。该片关注到1978年实行经济体制改革后乡村的新变化,编剧从乡村居民的点滴生活、人际交往、家庭关系之间的变化进行了细致地描绘。
近年来,电影行业的创作者也在积极探索新乡村电影的出路,如2020年上映的《我和我的家乡》《一点就到家》等,展现了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后乡村的新气象。
从发展历程来看,乡村题材影片具有独特的社会、政治和文化特征,所以,探讨此类电影的发展历程时要考虑到国家政策的影响。
(二)导演的代际变迁
导演是电影创作中最重要的一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有年轻导演投身电影事业,成为优秀的电影人。每一代导演由于时代不同和个人经历差异,创作风格也有所不同,为大众带来了风格迥异的电影作品。
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乡村电影受到寻根文学影响,多关注现实问题,并且着眼于乡村的现代化发展,试图在乡村中寻找一种价值和情感寄托。如陈凯歌执导的《黄土地》,就通过环境表达情感,广袤的黄土地占据大部分镜头,而角色展现相对较少,体现出一种压抑的情绪。但是,画面展现的黄河和黄土地特别柔和,乡村居民的腰鼓表演也充满了力量,表达了对黄土高原的赞美,以及对黄土地承载的传统文化的赞美。
进入21世纪,乡村电影的创作主体以第六代导演为主,他们的作品更多表现现代文明给传统文明带来的冲击。影片《暖》的编剧对原著人物暖的形象进行了改编,在视听表达上流露出一股田园牧歌的气息,呈现了美丽的乡村风光,透露出浓厚的怀旧情愫。
近年来,新生代导演成为乡村题材电影的创作主体,如黄超导演的《马咀是个村》,致力于展现乡村振兴背景下的新农村建设。在新生代导演和第六代导演书写乡村的同时,一些第四代、第五代导演也依然参与乡村题材电影的创作,如吴天明导演的《百鸟朝凤》,就是从现代化角度展示了乡村经济的发展以及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冯小刚导演的《我不是潘金莲》,则从现代化角度审视了乡村的思想文化。
总体来说,改革开放之后,乡村电影的艺术表现手法更加多元,题材也趋向多样化,全面地反映乡村生活,因此,电影创作中的乡村形象变得丰富且富有魅力。
四、乡村空间的变化研究
“空间问题是无法回避的,人们要谈论叙事就不可忽视它。大部分叙事具有一个接纳产生行动的空间环境。”[2]学者海阔在《电影叙事的空间转向》一书中提出,叙事空间的研究在文化维度上存在一定的范式,需要从四个维度进行思考,分别是地理空间、历史空间、精神空间和虚拟空间,除去虚拟空间外,其他三个空间在近十年来的乡村电影中都有较多呈现。从地理空间而言,乡村电影中带有鲜明的地域属性,如《hello!树先生》讲述山西乡村的故事、《平原上的夏洛克》讲述了发生在河北平原上的故事。从历史空间来看,近十年来的乡村电影并不完全是对当下生活的再现,也有对20世纪乡村形象的记录。从精神空间来讲,电影呈现出多元化的精神世界,包括对现代化进程中伦理道德的反思与批判、个人身份的认同与回归以及异地他乡眷恋归属的思考等。
(一)“守”与“破”的对立
影片《追凶者也》《暴裂无声》《hello!树先生》都以企业家投资乡村基础建设为故事背景。其中,《追凶者也》讲的是城市来的投资者要购买土地进行开发,因汽修工宋老二不同意致使开发被搁浅,由此引发一桩凶杀命案的故事;影片《暴裂无声》也是基于类似的背景,讲述了外来老板昌万年要开采村里的煤矿资源,村民张保民因拒绝而遭受他人排挤的故事;《hello!树先生》则讲述了因开矿场导致乡村耕地被污染的故事。在这三部影片中,主人公各自为营但命运相通,都是原始状态的“守卫者”。在现代化建设的过程中,乡村不再是农耕时期的模样,而是吊车、挖掘机四处往来的“大型施工现场”,部分敏锐的创作者捕捉到“破”与“守”这一鲜明的对立关系,并将之融入影片创作。“废墟影像在这些影片中如‘碎片’般嵌入,成为主人公存在和情感世界的象征,也成为传统、历史、地方、少数群体当前境遇的隐喻。”[3]“旧”与“新”、传统与现代在“乡村”这个语义场中展开较量,因此,乡村电影中呈现出创作者既迷恋过往又期许未来的复杂情感。
(二)相对闭塞传统的空间
自陈凯歌导演的《黄土地》上映以来,乡村开始以“被看者”的形象出现,而构成这种形象的原因在于城市话语体系的“凝视”。电影诞生于城市,因此,“具备一种‘城市性’属性,即从其城市母体因袭了城市禀赋、城市韵味、城市影响、城市文化痕迹等多样化特征……它鲜明地展现了城市文化的现代性和公共性”[4]。在这一语境下,乡村成为了意向化的符号。如2014年上映的影片《一个勺子》,讲述了主人公拉条子在镇上遇到一个傻子,并把他带回家帮他寻找家人,结果遭遇到各种麻烦的故事。拉条子生活在大山里,高山隔断了他与外界的关联,影片由此建构了一个相对闭塞传统的空间,并对这片“净土”给予无穷无尽的主观想象。有所缺憾的是,影片中呈现的乡村形象与实际生活中的乡村有所出入,未能刻画真实的乡村形象。
五、乡村人物的建构分析
(一)乡村人物形象的类型
近十年来,我国乡村电影将乡村人物形象主要分为两类:一种是悲情的“苦难者”,一种是坚定的“奋斗者”。
1.悲情的“苦难者”
电影《暴裂无声》通过展现哑巴张保民寻子而引出一系列关联事件。张保民属于弱势群体,他的“苦难”体现在以下方面:(1)寻而未果的儿子。影片以张保民寻子为故事主线,但他穿梭于杀害儿子的凶手之间,却未得到半点关于儿子的线索和结果。(2)守而不得的土地。影片前15分钟为观众交代了张保民背井离乡的原因———拒绝放弃土地而被村民群起攻之。(3)怒而无声的话语。将张保民的人物缺陷设置为哑巴是一种失语的表达,他的妻子因病卧床休养也是一种隔绝于社会的失语状态。
在大多乡村电影中,“苦难”的遭遇往往与怪诞、离奇的经历相关联,能够引起观众思考,折射出一定的社会问题。
2.追求发展的“奋斗者”
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乡村题材电影中,《咱们的牛百岁》通过讲述乡村干部带领村民致富的故事,表达了伴随乡村居民思想观念的转变,乡村经济也得到了振兴;《咱们的退伍兵》讲述的是一个退伍兵带领着村民发展乡村经济的故事。这些电影通过展现村干部、退伍军人与村民的共同努力以及乡村面貌发生的变化,塑造出乡村居民谋求经济发展的“奋斗者”形象,反映了他们努力奋斗、追求富裕的人生理想。此外,影片《人生》以青年高加林对都市的憧憬为开端,以融入都市为结尾,表达了乡村青年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喜莲》《媳妇你当家》等都以乡村女性为叙事中心,歌颂了乡村妇女为摆脱贫困、寻找致富道路的奋斗精神。
而在新世纪的乡村题材影片中,《天狗》《十八洞村》等以乡村建设为题材,展现了奋斗在乡村振兴一线的青年人的智慧。《一点就到家》把创业视角移到了乡村,为新乡村建设塑造了三位“奋斗者”形象,分别是满腔热血回乡创业的彭秀兵、外来创业者魏晋北、归乡学子李绍群。通过三个身份、背景、学历迥异的年轻人的振兴家乡创业之旅,让观众关注到乡村振兴的路径与方法。
乡村题材电影常以乡村干部带领村民脱贫为主题,通过发展经济这一角度来塑造谋求发展的奋斗者形象。而以个人叙事为主的电影,则多讲述乡村居民思想改变融入都市的故事。总之,乡村居民“奋斗者”的形象是乡村社会在现代化进程中塑造出来的,具有比较鲜明的价值导向。
(二)乡村人物构建中性别差异的转变
20世纪90年代之后,改革开放取得了巨大成绩,人民的思想观念也日益开放。这一阶段的乡村妇女思想也有所进步,如《盲山》,描绘了一个勇于和命运抗争的新时代女性形象。与以往电影展现的女性形象不同,白雪梅具有一种积极的反抗精神。她被拐卖到山里后,虽然和其他被拐卖的妇女一样被迫生下了孩子,但她没有放弃出逃的希望,甚至还鼓励村子里和她有同样遭遇的女性出逃,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最终被解救出深山。
随着国家政策的引导、社会环境的变化,女性的社会地位得到了提高。如《香香闹油坊》中的主人公香香,是一名有知识、胆识、魄力且富有创新精神的女性,在她的身上体现出“新时代女性尝试树立独立自主的人格、获得独立社会地位的愿望。”[5]
六、当下乡村电影中乡村形象构建的不足
(一)乡村形象不贴近现实
我国第六代导演以及新生代导演大多生活在城市中,而电影的创作需要实践经验的支撑,特别是乡村题材影片,因此,缺乏生活阅历间接导致他们展现的乡村与实际的乡村存在一定差异。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我国的乡村振兴战略已初见成效,乡村经济水平整体上升,居民生活也有了明显改善。乡村电影的呈现与表达也一改以往悲凉、压抑、沉闷的基调,以一种轻松、愉悦的叙述方式将乡村面貌展现给观众,使人们对乡村生活充满向往。但是,影片所选择的是少数的乡村,没有普遍代表性。
(二)思考价值逐渐缺失
近年来,乡村的现代化发展迅速,其变化之大、范围之广,前所未有。乡村题材电影也慢慢偏向于“快消品”,大都是满足即时的快感而忽略了深层意义。如《秋菊打官司》,以生动饱满的人物形象在社会上产生了很大影响,引起了网友的广泛讨论。影片通过秋菊展现了农民质朴的“一根筋式”的执著,缺乏法律常识的她在追求社会公正的时候陷入了法与情的困境[6]。同时,电影逐渐将创作重点放到人物塑造和故事讲述,特别是一些悬疑类型影片,喜欢将叙述空间安置在乡村,风格怪诞且都为非线性叙事,讲述过程娓娓道来,由观众层层解密、抽丝剥茧,感受推理带来的心理爽感与成就感。但是,这样的叙述方式使观众忽略了现象背后的现实因素,难以引发他们对乡村问题的深层思考。
七、结 语
导演在创作乡村电影时,既要注重延续乡村题材原有的诗情画意,也要走进乡村,融入到乡村生活之中,以自己的切身感受去创作电影。同时,对于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以来的新乡村形象,要从多个角度进行书写,展现真实的乡村,呈现出更加深刻的内涵。此外,对于乡村居民的刻画与描述,要打破观众的既定印象,塑造出有血有肉的真实人物。优秀的乡村电影不仅要具有观赏性与传播性,也要对不同时期的乡村形态进行记录。关注乡村、呈现乡村、表达乡村是影视作品在创作时应有的出发点与落脚点,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相信我国乡村题材电影会迎来新的发展“高峰”。
参考文献:
[1] 韩婷婷.新中国70年乡村题材电影的发展变化[J].艺苑,2019(4):12-16.
[2] 安德烈·戈德罗,弗朗索瓦·若斯特.什么是电影叙事学[M].刘云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104.
[3][4]杨致远.碎片“一瞥”的现代性批判———论中国当代电影中的废墟影像[J].中外文化与文论,2016(3):266-280.
[5][6]俞燕.改革开放三十年农村题材电影中的女性形象[J].江苏开放大学学报,2014(2):67-69.
[责任编辑:宋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