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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母亲

2024-10-08马光辉

延安文学 2024年5期

马光辉,陕西绥德人。作品散见于《延安文学》等。

父亲是一位地地道道的陕北农民,他坚信土地不亏勤劳者的道理,一辈子默默地,在土地上耕耘着,用自己的辛勤劳作维系着我们的家,一同度过艰难困苦的岁月。在我近五十年的人生历程中,总以为自己很了解父亲,懂得父爱,可是直到自己身为人父,才真正认识了父亲,真正懂得了父爱如山。

上世纪60年代初,父亲考上了绥德二中初中部,三年后顺利考入高中。他当年书读得很好,学习成绩常常名列前茅。正在他挑灯苦读备战高考时,“文革”发生了,他的读书梦也破灭了,无奈只能终止了学业,回到了农村成为一位农民。回到农村不久,他就被群众推举为村会计。那时还是农业合作化时代,年轻的父亲负责全村账务、村集体资产和苹果园的管理工作,整日忙前忙后。由于那个年代物质匮乏,无论怎么忙活,大家日子还是过得紧紧巴巴。

从记事起,父亲就很严厉,时至今日,父亲威严依旧。小时候每一次被父亲责打,心中老是记恨,直到后来自己做了父亲,才明白自己当初的可笑和无知。严父出孝子,父亲都是为我好,有时责打我,也是因为我犯了错或在外面惹了乱子。

现在已为人父的我,女儿调皮或不听话时,我有时也会动粗的,但我的这一粗暴行为如被父亲看见的话,他会严厉地批评我说:“娃娃还小,又那么听话,你咋能这样呢?”有时我回父亲说:“我小时候,你还不是这样管我的?”此刻,父亲脸上露出了歉意的微笑,说:“那是你不听话。”

听母亲说,在我还不到两岁时,父亲带着母亲、小姑和我,来到延安市甘谷驿一个叫石家河的村子落户。在那个村子,我们家以“外来户”的身份整整待了十年。母亲说,刚到石家河时人生地不熟,每天的日子很难熬,白天她和父亲到地里劳动,只有我和我的小姑在家,晚上一家四口人坐在漆黑的油灯下,她忙着做家务,父亲则给我和小姑讲故事。

时间长了,我们与村里人熟了,我和小姑也找到了自己玩伴,父母便可以放心地干活了。由于父亲是祖父的长子,祖母又去世得早,加之祖父年纪大了,为了照顾祖父和残疾的大祖父,在外飘零十年后,他毅然决然地带着一家老小又回到了老家绥德。

父亲一辈子刚强自立,深知低头干活不易,求人不如求己,从不张嘴求人。回到绥德老家后,我和妹妹都已上学。随着弟弟的出生,父亲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他和母亲整天为着家中的一日三餐和我们兄妹的学费奔波忙碌着。说到底,在贫困的陕北农村,就算你再勤劳,日子终究过得紧巴。

记得那时,我在绥德城郊二中上学,一年冬天学校要收五十元的暖气费,但那年我们家的葵花籽还没有卖出,家里没有余钱。周末回家,我给父亲说了要交暖气费的事,晚饭后父亲一个人出去了,到很晚才回来。第二天,我上学走时父亲将十张皱巴巴的“大团结”给了我,并嘱咐说:“到学校先把暖气费给交了,要好好吃,不要担心家里。等过两天葵花籽卖了,我再给你把钱送到学校。”接过父亲手中的十张皱巴巴的“大团结”,我推着自行车默默地离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我知道在那个年代。这十张“大团结”是父亲求了多少家才凑起来的。

后来,妹妹考上了大学,弟弟也到入学的年龄,我也已在延安谋生并成家立业,父母便一道来到延安。为了生活,父母在我们租住的城中村摆了小摊。每天当我们还在熟睡的梦中,父亲便蹬着三轮车前往批发市场进货,每次回来满身是汗水,里外衣服全都湿透。为了赶早市,他一刻不停息,顾不得换下湿透的衣服,就与母亲一起将水果摆上三轮车,又匆匆地前往早市。自从那年父母随我来到这座城市,他俩就一直这样风里来雨里去,起早贪黑奔波操劳着。

现在,父亲已经到了古稀之年。经过多年的社会历练和自身努力,我工作日渐稳定,加之妹妹也参加了工作,弟弟也有事可干,我们家的日子也一天天地好了起来,并在城市购买了房子,我的女儿也考上了研究生。父亲的心情一天天地好了起来。虽然母亲常年帮妹妹照顾小外甥,只有父亲一个待在延安的家中,但他把家收拾得井然有序、一尘不染。闲暇之余,他玩手机,看抖音、网购,生活过得悠哉游哉。

只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父亲摆摊的那些日子。每当我下班后,看到父亲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马路边,死守着那个我们全家老少赖以生存的小摊,我知道父亲是在坚守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父爱如山。在父亲大山般的挚爱和威严中,我不时感到一种温暖、一种力量。有时哪怕是父亲的一句责备或者皱眉,都会在我成长的历程中留下深深的印痕。每当我人生的风雨来临时,在父爱的港湾短暂休整后,我又会站起身来,奋力前行。

母亲是一位普普通通的陕北农村妇女。由于长期的劳作,生活的重压使她的背过早驼了,两鬓的白发多了,额头的褶皱深了,走路的脚步也慢了。母亲性格要强,坚持原则,凡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从不因别人的因素而随波逐流。凡是她认准的事,不论多难多苦,从不放弃退缩。母亲经常对我说:“不论干啥事,咱不干就不干,要干就干成干好,不管别人咋说,自己心里要时刻有数。”“攀伴攀个强的,拄棍拄个长的。”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形成的为人处世之道,做人做事的原则立场,是母亲平时言传身教、潜移默化的结果。

记得那时我在绥德县城读初中,妹妹在村里读小学,为让我们这些孩子在学校活得体面有尊严,将来能够出人头地,她与父亲起早贪黑,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操劳着。那些年母亲从未给自己买过一件新衣服,总是穿着亲戚们接济的半旧不新的粗朴衣服,从不埋怨一言半句。

那年我残疾的大祖父,在其居住的小屋里,不小心被火烧伤,父亲领着他到医院治疗后,一直住在我家。每天母亲无论多忙,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大祖父更换治疗烧伤的药,每天饭时第一碗饭母亲都是端给大祖父的。在母亲的精心照顾下,大祖父的烧伤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记得父母刚来延安时,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活计,便将绥德老家的葵花籽运到延安,每天晚上母亲用铁锅把葵花籽炒好,第二天提着篮子沿街售卖。后来他们在城中村摆起小摊,每天当我们还在睡梦中,母亲就将早饭做好,把父亲进回的水果放在三轮车上,匆匆地向农贸市场走去。

这些年母亲常年在绥德给妹妹照顾孩子,每当我心烦意乱或工作不顺时,总会接到母亲的电话,这大概就是我们常说的母子间的心灵感应吧。

责任编辑:贺延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