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GC的冲击与主流媒体的坚守

摘要：人工智能生成内容对主流媒体的新闻生产实践带来了挑战，包括生成式人工智能在新闻实践中“不在场”对新闻真实的影响、“摹仿”导致的新闻作品内容形式同质化问题和信息污染带来的三重冲击。进入AIGC时代，主流媒体新闻工作者亲历现场是紧握新闻真实的把手，亦是其核心竞争力。主流媒体要在人机的“竞”与“合”之中找准定位，保持谨慎且客观的态度，创作把握主流价值观和社会人文情感的新闻作品；同时需要正视生成式智能内容，培养算法素养，坚守以人为主体的新闻实践。

关键词：新闻生产实践 新闻真实 舆论治理 算法素养 AIGC

AIGC意为人工智能生成内容，是利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生成文本、图片、音频、视频等。2022年至今，GPT模型、Midjourney模型等一众生成式 AI快速迭代，应用覆盖语言、法律、金融等各领域的内容生产实践活动。以GPT-4为代表的神经网络模型更新快，可移动化的“看听说”智能助手，高效率低成本覆盖新闻实践的“策、采、编、评、发”。继PGC和UGC后，AIGC成为一种更为高效、便捷的新型内容创作方式。为推动生成式人工智能发展，国家网信办和广电总局等七部门联合发布《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务管理暂行办法》，为AIGC的发展和应用提供了法律依据和指导。AIGC加速走进现实，踏入新闻生产实践领域，ChatGPT对主流媒体的新闻生产实践带来何种冲击与挑战？主流媒体如何创新转型应对，将威胁转化为机遇？本研究基于此厘清主流媒体应对的逻辑思路。

一、ChatGPT对新闻生产实践的冲击

生成式人工智能嵌入新闻生产实践的全流程，智能算法的介入既有积极正面影响，也带来了挑战：部分工作被技术取代；对新闻工作者的知识和技能有了更高的要求，同等时间内增加工作量和任务；新闻生产被部分放入技术的“黑箱”中操作，核查新闻事实的难度上升。

1.新闻真实的“迟到”与“偏离”：AIGC脱离社会实践。当代中国新闻领域确立了基本认同的事实观，即“事实是可知的，是可得到正确反映和呈现的；新闻的目的是要符合事实，这是新闻真实的本质。”智能技术增强了主流媒体呈现新闻真实的效率与能力，但也碰触到新问题。例如，GPT-4 Turbo仍存在事实编造和“幻觉”（Hullucination）问题，在新闻生产实践中嵌入深度合成技术仍需保持谨慎客观的态度。

一是源自算法生成的新闻真实问题。以GPT-4 Turbo和必应等大语言模型（LLM）是基于大量数据预训练的深度学习工具，被开发者挑选的海量数据喂养和神经网络模型是其“智能”的源头，而内容生成的过程则是“技术黑箱”。使用者只能对智能内容的生成进行提示词引导，人工智能的“涌现”逻辑是难以把握的，AI在整合信息环节也会出现“断章取义”“歪曲文意”的风险。同时，由于评判标准、思维认知等具有非中立性，在预训练过程中人的参与致使AIGC不可避免带有主观性色彩，与真实、公正、客观有所偏离，甚至出现一本正经的歪曲、编造事实，让人“致幻”，新闻真实在AIGC生产过程中出现偏离。例如，热搜“手指水母进化到人形水母”源于网民用手指模拟水母游泳，后演化为用身体向后跳跃的动作模仿水母游泳的视频制作风潮，而经人工智能识别热搜并自动生成内容后曲解了该热搜，编造出“人形水母出现”的假新闻。

二是源自人工智能预训练数据库的新闻真实问题。智能“涌现”需要海量的数据，而数据的搜集与使用则很可能涉及知识产权、互联网公开数据质量难以保证和生成内容对已有数据的污染等问题。例如，知网等专业领域的数据均未开放，而AI生成工具的广泛使用致使AIGC和UGC等内容大量进入数据抓取池，容易形成自产自销的“套娃”式循环。

三是源自数据滞后的新闻真实问题。陈力丹指出，“数字时代的新闻真实，更多是特定场景、条件下的真实，公众对‘新闻真实’的需求是动态的、变化的”。新闻工作者每日面对大量新问题、新事件和新现象，应对新问题能力有限。与之对应的是在线信息量在公共空间中呈指数型增长，数据库的训练与更新注定AIGC存在一定滞后性。AIGC与现实世界连接的触手仍有赖于人工，“第一手素材”的获取手段欠缺，让其难以反映准确、新鲜的新闻真实。

2.认知争夺：AIGC信息污染和舆论治理的挑战。AIGC以低成本和高效率见长，大量生成式内容在短时间内充斥互联网信息平台，为主流媒体内容传播的“最后一公里”送达与舆论治理带来新的挑战。高效率、高拟人化和强情绪渲染的生成式内容以多模态形式抢夺受众的注意力，当大量无意义、重复、虚假信息占领网络空间时，不仅干扰具有权威性和高可信度的信息传播效率，还会降低主流媒体话语的传播与接受程度。高强度情感渲染的信息大量传播可能诱发舆论群体的“极化”，对社会舆情监管与治理造成挑战。

除了传播渠道拥挤和受众信息过载导致的“认知污染”问题，生成式内容的参与也加剧了“观点霸权”、文化片面性和国际舆论场中话语权由西方白人掌控等问题。AIGC生成系统依赖算法模型和量化数据，当隐藏在海量数据中的刻板印象和文化崇拜等主观成见和歧视被传播，无疑加深了公众对社会文化的偏见与误解。例如，ChatGPT曾按照种族和性别对知识分子进行排名，对某一行业发表负面不实的评论等。在泥沙俱下的观点输出中，“思想独立”和“质疑思考”被过度强调发生变色，受众裹挟在暗流涌动的信息潮之中，主流意识形态的受众抵达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阻碍。

3.AI的“摹仿”：新闻作品内容和呈现形式趋同。新闻业务作品按功能性（尤指信息功能）强弱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强调客观事实和时效性的消息资讯。此类消息功能性强，形式趋同，整体架构单一，是能发挥生成式人工智能优势的新闻体裁，以机器新闻写作形式大量运用在主流媒体的财经类和体育类消息报道中。另一类是关注新闻价值、新闻真实和内在价值的新闻评论和深度报道。此类新闻作品注重文字的表现力和内容的深刻性，时效性要求较低，主要围绕主流价值观和法律道德等社会关注的重点议题展开。

为人民群众提供喜闻乐见的、弘扬主旋律的新闻作品一直是我国新闻工作的重要目标，进入AIGC时代，这一目标结合实际情况提出新的要求，主流媒体从“追”新闻转为“考据”新闻，成为网络信息安全的把关人，而在新闻评论和深度报道上以人为核心，在人机互动中塑造并坚持自身特色与风格，积极探索新技术和新模式，以人的温度确保产出的作品与AIGC保持区隔性。

二、主流媒体的应对与坚守

面对ChatGPT等智能生成内容和技术的冲击，主流媒体工作者如何保持职业定力，强化人在传播过程中的主体性，主流媒体如何在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引领下应对AIGC的冲击，笔者有以下三点思考。

1.“缺席”与“在场”：新闻工作者握紧真实的标尺与准绳。希拉里·普特南“缸中之脑”设想和媒介等同理论认为，一定条件下，人无法区别拟态与现实。技术营造下的新闻沉浸感拉近了真实与艺术的区隔距离。面对人工智能，亲历现场——记者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性更为凸显。新闻工作者用身体实践感知和呈现新闻真实，用技术对现实留存与再现。生成式人工智能有着高效的数据信息整合能力，但无法通过采访交流、实地调查研究等多途径感知与获取一手材料，新闻工作者仍需亲历现场把握真实的准绳。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在全党大兴调查研究的工作方案》也强调了实地调查研究的重要性。新闻工作者需切实履行亲达现场原则，全面、深入地了解新闻事件的过程和深层价值，拓展新闻作品的深度和广度。不亲达现场，新闻报道的生命力和说服力将大打折扣，新闻生产实践将置身于拟态洞穴，致使受众产生片面、错误的观点。

此外，对AIGC生产与研究进行考据与把关是主流媒体新闻工作者的担当，弥补人工智能技术在新闻现场的缺位，运用实地考察和官方材料等进行辅助验证，求真务实开展调查工作，如人民日报开设“求证”专栏、四川网络广播电视台开通辟谣专栏等。

2.“竞”与“合”的博弈：找准定位，协作出新。人与技术的结合是一种相互适应、相互调整、共同发展的互动关系，两者共同塑造了“人机联姻”的新闻生产新格局。新闻记者与AI“合作”加速新闻生产与编辑的效率，互动式问答协助记者迅速收集、整理信息以及润色文字，快速生成标准化新闻报道，例如可根据任务属性个性化定制专业领域GPT，问答式快速调取新闻报道相关资料，让新闻记者有充分的时间与精力挖掘新闻主题背后的深度与温度，专业记者仍是人机协作模式下新闻实践的主体。AIGC时代，主流媒体的新闻生产需找准自身核心竞争力，以人的自主性、创新性、价值取向为本，用躯体感知人文温度和深度，与AI形成有差异的“竞争”。新闻作品的创作，不仅要呈现事实，更要关注人性、感受社会，提出见解、洞见和发现。这些都需要人类用“心力”去探索，而非仅靠“智力”就能胜任。

AIGC技术为新闻作品在内容和形式上的创新提供新思路。消息、通讯等新闻作品偏功能性，同质化问题严重，在呈现形式上相对固定和成熟，篇幅短小精干，讲求“短、平、快”的生产逻辑，AI的嵌入加速了新闻消息和咨询类内容的规模化生产。人工智能技术能够协助主流媒体将新闻作品智能生成为一种适应社交媒体环境的情感产品，兼具生产性的消费和消费化的生产两大特征。在AIGC技术协助下，主流媒体迅速调动已有数据库，将已有的专业领域知识和以往内容模板相结合，为消息和资讯类新闻调动各专业领域数据库，根据用户画像、使用场域和不同文化等变量智能生成适合不同平台与传播渠道的新闻产品。此外，人工智能在精准分类筛选、习得各类新闻作品写作模式等方面有着卓越的优势，但对于主流价值观的掌握，社会人文情感的识别与理解仍存在一定局限性，主流媒体如何运用智能生成工具，兼顾效率与质量的同时，创造有情怀和温度的主旋律新闻作品是主流媒体应对AIGC冲击的基本和核心的策略。生成式人工智能在这一类新闻作品写作中需要主流媒体的引导与媒体工作者的共情参与。

xO9FvwtQjAzhLN9fpT870yufhdrAZ51N4IUv8dIlxNc=3.培养算法素养，以人为主体的新闻实践的坚守。主流媒体如何正确理解并使用智能生成技术解决问题，了解技术的运行逻辑并客观评价其带来的正负面效应，探索生成式人工智能算法在新闻生产实践应用的可能性，也应保持谨慎且客观的态度看待。新闻工作者应“祛魅”并正视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强化人在新闻生产实践中的主体地位。现阶段生成式人工智能基于已有训练数据集对人类语言的连接，尚未能做到由表及里地对新问题进行创新性思考。在新闻生产实践中，新闻工作者使用智能生成式技术辅助生产时需要理解其运行逻辑，通过引导词与算法进行互动，理解算法偏见、算法歧视的产生原理，有意识地对算法结果进行真实性和准确性的判断。

具备良好的算法素养，“时刻牢记算法的工具属性和自身的主体地位，新闻专业理念的坚守与人文价值理性的回归，发挥深度洞悉、独立思考的能力。”主流媒体的新闻工作者不仅要担任好AIGC生产过程中的监督者，更要在理念、知识和技能等方面努力成为技术的价值引领者，为算法计算提供人的思维价值。新闻工作者要时刻警惕新闻生产过程中角色的变位和职能的让渡，强化自身主体地位，担当智能生成内容的把关者及引导者。

三、结语

生成式人工智能为新闻生产实践提供了新的技术路径，主流媒体在坚守新闻真实、客观、公正等基本原则的同时，关键在于通过优化工作模式来实现与新兴技术的“竞”与“合”，保证人的主体性地位的同时最大程度发挥人工智能生成技术的应用价值。亲历新闻现场、一手资料的获取、身体的在场和人文情感是主流媒体从业者在新闻生产实践中的核心竞争力，对海量专业领域数据的依赖和与新闻现场的脱钩是人工智能生成技术广泛应用于新闻生产实践中尚待解决的问题。

（作者单位 广西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本文系广西壮族自治区科技计划项目“广西-东盟跨境电商网络营销数字化平台的构建与应用研究”（项目编号：2022AC21201）、2023年度广西高校中青年教师科研基础能力提升项目“广西农村青年电商的直播营销模式发展与创新研究”（项目编号：2023KY0003）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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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