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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性的图书馆展览作为传统文化的重述与嬗变

2024-09-11姚凯琳

新世纪图书馆 2024年7期

摘 要 为积极响应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要求,南京图书馆(江苏省古籍保护中心)与过云楼家族、江苏凤凰出版传媒集团精诚合作,倾三家收藏之精华,共同举办《霞晖映世源远流长——百年过云楼古籍书画精品盛世合璧展》,以此开启中国传统文化收藏史的一页新篇章,书写中华文脉延续的一段新佳话。论文结合图书馆3.0理论、互动仪式链和图书馆空间模型的理论,剖析中国传统文化在图书馆这样的传统典藏功能为主的公共组织下,图书馆展厅为场域,图书馆展览中传统文化带给观众的视觉和感官体验效果,由此解锁中国传统文化在当下交互传播的方式和交流契机,同时发掘公共图书馆展览背后的大国政治,包括全球化大背景下中国文化的国际交流与传播。

关键词 过云楼;南京图书馆;交互传播;国际传播

分类号 G258.2;G252

DOI 10.16810/j.cnki.1672-514X.2024.07.004

Theme-oriented Library Exhibitions as a Retelling and Transmutation of Traditional Culture: an Exhibition Case Study the Collection of Guoyun Lou’s Family in Nanjing Library

Yao Kailin

Abstract 4R3bZs/6kPaCwL5TM0QNZ69taRwbnaPBQqMyFDseS7Y=In order to respond to the carry forward the excellent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Nanjing Library and the family of Guoyun Lou, Jiangsu Phoenix Publishing and Media Group, jointly held the exhibition “a century history of the Guoyun Lou”, in order to open a new chapter in the histor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collection, and enhance the research of the Chinese culture. This paper combines the theory of Library 3.0, the interactive ritual chain and the library space model to analyse the visual and sensory experience effect that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brings to the audience in the library exhibition. This paper is to investigate the interactive dissemin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in the present day and the communication opportunities under the library exhibition, including the international exchange and dissemination of Chinese culture in the context of globalization.

Keywords Guoyun Lou. Nanjing Library. Interactive communication.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0 引言

为积极响应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要求,南京图书馆于2023年8月举办《百年过云楼古籍书画精品合璧展》[1],展览汇集旧藏于过云楼的唐、宋、元、明、清各类重量级文物,包括写经、古籍、碑帖、书画和金石精品50种,其中,敦煌藏经洞被发现之前已著录存世的《唐人写续华严经》[2]、被董其昌称为“法书第一”并首次公开面世的北宋拓本《定武兰亭五字未损肥本》[3]、被誉为“中国古籍普查重要发现”的宋刻本《龙川略志》《龙川别志》[4]、曾创下“国内古籍最高拍卖价格”的宋刻本《锦绣万花谷》[5]等皆是本次展览中的一级文物或亮点展品。本次展览既是对江苏省文脉和中国传统文化资源的深度挖掘,也是“讲好中国故事”的生动呈现。

一直以来,图书馆最为主要的功能在于古籍典藏和档案保护,展览功能则最大限度发挥于博物馆。但是随着图书馆实地场所的扩展(展览厅的开设),对古代文物典籍的不断发掘和保护,与读者互动的意愿不断增强,近年来,图书馆的展览及其效果也受到了极大地关注。在西方,图书馆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对档案文献的保护和展示,尤其是图书馆展览涉及集合了多种文物门类的展览效果研究仍然贫瘠。其次,关于图书馆展览的设计,无论是物理展览还是虚拟展览,其策展过程并不为观众所知,而解释展览的最好的途径之一就是对展览的设计过程、展览理念和展览效果进行剖析和评估,从而进一步提高观众体验[6]。此外,虽然西方对于图书馆3.0时代的定义已经非常明确,但是在传播技术的不断更新下,图书馆3.0模型的理念值得进一步探讨。因此,本文期望通过展现图书馆展览设计、理念和效果,由此解锁中国传统文化在当下交互传播的方式和交流契机,为国内外图书馆将文物中的传统文化极大发扬的未来展览提供更多借鉴意义。

1 海内外图书馆展览的缘起与研究

图书馆作为传承知识的文化机构,主要致力于保存在独特记录中的信息,比如以古籍、文献的形式存在。因此,图书馆在组织展览时,也是将特别方式存档的知识传统上作为一种解释活动[7],因而当下图书馆展览主要强调的是知识在图书馆展览中的呈现方式。从布尔迪厄(Bourdieu)的社会学角度出发,公共机构如图书馆、博物馆、档案馆通常被描述为共享共同价值观的领域,然而,这是一个双刃剑[8]。从积极的方面看,共享领域可以扩大影响力,引领统一的文化符号,可以作为文化政策传播的基石和象征。但是,消极的一面也不容忽视,共享领域降低了公共机构的自主性,失去了相对的高度自治意味着机构难以定义自己的特色理念、实践和质量标准[9]。因此,图书馆不仅能够保留其自主性,又能够与国家文化政策步调保持一致,这是非常值得研究的,如此才能有特色地释放图书馆组织的功能,例如复兴城市地域文化,提高文化包容性、可持续性。此次南京图书馆百年过云楼展览,正是通过挖掘江苏省的文化品牌——过云楼及其藏品背后的历史故事,从而实现地域文化的发扬和传播。

进一步来说,百年过云楼展览不仅具有权威性,还结合了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展览,让图书馆成为“听历史,享文明”场所,为现场观众提供了强大的观展信念,让他们从普通观众晋升为“粉丝”。图书馆特色展览作为一个环境独特的场域,“粉丝”凭借蕴含中国传统文化的文物,获得的实际是对中国和中国人的身份认同与群体价值,正如何林斯的互动仪式链所言,在“狂欢”情绪和场域的影响下,展览中体现的历史故事和传统秩序,具有增加传播效应的作用[10]。

2010年,丹麦公共图书馆报告首次提出图书馆四维空间模型,以实现体验(experience)、参与(involvement)、赋权(empowerment)、创新(innovation)等四个目标。该模式可以成为与图书馆计划和政策相关的管理和交流的指导模型。从这一空间模型看出,它不仅仅是一个分析模型,还包含了图书馆的愿景,即由灵感空间(inspiration space)、学习空间(learning space)、议程空间(meeting space)、演绎空间(performative space)这四个不同的重叠“空间”[11]组成。根据图书馆管理模型的构建,可以说图书馆的管理是大国政治的重要战略条件之一,也是大国文明走向世界的全球化战略之一,该战略旨在通过支持创新和社会凝聚力来创造持续的社会福利和进步[12],并让更高比例的民众获得更优质、更平等的接受教育和发展的机会[13]。该模型在欧洲国家图书馆被广泛接受和运用,然而在国内图书馆管理的学术研究方面缺失相应的跟进研究或驳斥。

图书馆展览设计方面通常会介绍展览的主题、内容、材料及其来源,作为最普通的陈列式展览的方式。虽然已有研究关注了展览设计中展览板(Exhibition Boards)的情况,但是对展览中的设计材料的关注4AspevSFjXWBuwkJdf5mdVOI/6gzfpvLef5qidlrjB4=度较低。但其实展览中的设计材料,会转移和刺激参与者的感知度,并且增强展览的体验感和视觉效果。首先,展览板是构成原始展览核心内容的原始展板[14]。但是在研究图书馆展览设计过程中,对其他材料,包括前期文本收集且数字化的材料集合,以及后期对文字和数据可视化的材料呈现的关注度较低。然而这方面的材料形成的过程,恰恰更加能够捕捉到图书馆工作人员、策展人、展览过程中其他介入平台对展览的丰富知识和极大热情[15]。

此外,图书馆虚拟库,包括云端展技术,是一种用新技术复述过去的创作手法[14]44-56。目前,大量的图书馆展览效果研究集中于数字成果系统支持下的艺术展参观风格,并且在数字系统后台数据支持下研究了与艺术品互动相关的用户动态。数据主要用于分析观众行为和观众增强体验感方面,研究的出发点是分析来自参观者的真实数据,旨在创造一个新颖的隐喻,即激发用户快捷感带来的快乐情绪和过程中潜移默化的知识传播。因此,大量研究从软件系统收集的日志文件被用于可视化,以便分析新媒体技术对展览效果、观众行为、访问风格等方面的影响,在这种研究方法下得出的结果揭示了很多有趣的问题,这些问题也有助于理解数据中隐藏的方面和分析早先无人关注的方面,如观众具体对某件展品感兴趣的原因等[16]。目前,针对用户画像研究,大量运用了建模分析,实际是算法技术分析和迎合观众的兴趣和偏好,从而改善观众和展览场所参观体验之间的互动,并且理解和分析艺术品[17]。但是,大部分数据只显示最后的展览效果,对展览过程中的动态变化分析依然贫瘠。正因如此,智能分析应该具有动态地推断用户兴趣和跟踪信息传播的能力,而不是仅仅停留于最后的效果分析。总的来说,这些方法在描述图书馆展览框架中社会行为和互动的复杂动态时似乎过于局限[16]。

在图书馆整个功能拓展方面,已有大量研究将图书馆功能从古籍典藏拓展至展览,并从展览中观察到图书馆在寓教于乐中占有一席之地,同时也有学者关注到技术对学习过程的影响不仅是接收信息,因为接收信息只是展览学习的初级阶段[18]。此外,伴随着科技技术的植入,图书馆的版本已经升级至3.0,而理念与技术,尤其是实践中,技术的再利用是双刃剑。图书馆不仅是在需要时指导图书馆用户如何更好地定位、访问和使用来自不同来源的各种格式的可信信息的重要中介,也是连接用户的促进者。为了将图书馆转变为一个可个性化、智能化、敏感化和生活化的机构,让图书馆用户、图书馆员和学科专家在联合网络上无缝参与,Kwanya等人提出了图书馆3.0[19]的五个原则,即图书馆是智能的、有组织的、联合的、网络化的和个性化的。

但是从文献保护角度来说,尽管随着Web3.0时代的到来,数字化成功地被运用于图书文献馆保存方面的工作,且对保存有重大贡献,然而“数字化不是保存”[20]。尤其矛盾的是,创建数字拷贝实际上需要额外的努力来维护,因为查看数字对象所需的技术很容易以比物理对象本身快得多的速度衰减。数字材料可能会经受技术过时和物理退化[21]。这可以通过为数字材料建立适当的迁移策略来管理,但是这需要积极的干预而不是简单的存储,并且不应被视为数字化过程的“附加项目”。新兴文件格式、存储要求和保存元数据等因素是促进数字资产长期维护的关键[22]。元数据主要集中在资源发现和描述问题方面,在数字资源管理和保存中有着重要的作用,并且提倡是持续的和可访问的[23]。然而,如何将从未曝光的纸本古籍和藏品,甚至是金石、拓片,转化成为数字典藏的过程,并且在保护纸本的情况下同时强化、跟踪数字化的后期延伸问题是值得研究的课题。

而根据保护角度,需要延伸出另一个严峻的问题,即藏品的管理,尤其是藏品权利的管理。版权问题在任何数字化项目中都很难管理,在文化遗产材料方面尤其复杂[24]。数字数据的灵活性会加剧版权问题,因为它很容易被分发、复制和操纵[25]。尽管清除数字化项目的权利可能是“重大的”“令人敬畏的”[26]和“疑惑式的”[27],但这是数字化项目开始时需要考虑的基本因素,因为版权问题可能是“公众访问最常见的障碍”[28]。在线上的持久性事实表明,展览比技术更受版权限制和许可条件的支配[29]。然而,为保护知识产权而实施的数字版权管理策略可能会损害数字化项目的善良初衷,例如,限制分发,要求显示低分辨率而不是高分辨率的文件,向下载材料的最终用户收费,以及在数字对象中嵌入水印。这种策略会阻碍访问,限制数字复制的质量,因此需要仔细协商。尽管项目可以通过关注可能不属于版权范围的旧材料来规避版权,但这又会限制项目的范围。当来自不同“内容合作伙伴”的多个集合参与数字化项目时,版权问题可能会特别复杂[30],甚至影响了展览的最终效果及其评价。但是目前为止,极少有研究涉及版权问题的统一解决方案,尤其是对于图书馆展品的版权归属方面。因此,实现版权的授权、确权,以及寻求版权的安全性和统一化,并且实现可分享化方面的研究非常值得关注。本次南京图书馆过云楼展览在数字化保护和版权方面做了进一步努力,版权数字化和保护都以严格授权形式进行,从而保护了藏品的独特性和科学化展示。

2 南京图书馆百年过云楼合璧展的关键点

当下研究重点关注虚拟化的时间和数字保存所涉及的技术和法律挑战。数字革命为信息储存的公共组织带来了巨大的变化,特别是对于“记忆机构”,如博物馆、图书馆和档案馆,它们是文化遗产材料的保管者[31]。而数字化,即由模拟材料生产数字替代品的过程,已经作为文化遗产材料保护战略的一部分得到广泛应用[32]。虚拟化被应用于实体博物馆和在线用户的体验,并促进他们对博物馆和图书馆文物的理解[33]。这为策展人、观众、教育工作者和研究人员提供了重要的好处和机会。档案材料、博物馆展品和其他文化和历史资源可以通过数字化“虚拟化”,并重新用于在线展览、虚拟博物馆和其他数字展示。事实上,数字化和虚拟化可以提供丰富的新体验,覆盖范围越来越广,比实物展览更多样化的观众,包括非传统观众,如学生、远程学习者。甚至展览内容与本土家族及本土文化息息相关时,虚拟展览不仅可以触发外人的兴趣,也能够重新勾连起家族成员中对家谱、当地和家族历史熟知的参与者[34]。正如此次过云楼展览,虽建立了图书馆藏品和家族藏品之间的情感桥梁,但是早先研究只停留通过数据分析,叙事展览策展的过程和效果,却难以接触到与家族和本土文化相关的成员的反馈。然而,事实上,这方面的反馈才更能反映展览发源和设计的初衷,从而又嵌入并反射在展览布置的过程中。这次展览邀请了过云楼家族成员的参与,对公藏机构与家族成员之间形成纽带和反馈具有重要作用,这也是南京图书馆百年过云楼展览突破的关键点。

南京图书馆百年过云楼合璧展关注的重点之一是展览策划过程中的数据收集和展示,包括原始化数据形成的高清互动云端展,以及展览现场通过展板展示学术与历史故事结合的可视化数据,如家族家谱、人物事件历史线、Vosviewer呈现的研究热点及其流变,由此期望在学术策略上结合历史学、艺术学和传播学,在实践策略上结合学术论点、传媒行业技术和多媒体平台融合的研究热点,进行最大可能的交叉互动和辅助,以增强展览效果。从这一角度出发,从百年过云楼精品合璧展展厅全方位的空间设计中也最大程度上实现了这一构想。

展览板是构成原始展览核心内容的原始展板[14]44-56,通过此次整墙展览板,可审视展览主题与过云楼家族之间的八个问题。展览的初衷什么?为什么展览的设计是如此呢?展览是怎么进行的?展览在哪一个空间实施?展览的效果如何?现在与未来还会有类似展览吗?展览是否考虑到了各方面的权益?对未来图书馆的思考应该还有什么?这些主要是基于文本、图像、视频和实物结合的,包括历史的事实、文献日志的摘录(如《过云楼家书》《过云楼日记》等家族文献)和展览小册子,以及展览精品册,精选展览视频,甚至是展览相关的衍生品如文创类产品等,而实现上述目标。由此,在线下展览的场域中,展览使用了文字、图像、视频,并将社会历史分析与家族人物相结合,对过云楼这个显赫的收藏家族及人物故事娓娓道来,包括家族历代真实故事,这些故事反映了他们作为家庭成员的经历,同时映射了家族文化。

该展览还包括凤凰集团租借的高达2亿元的《锦绣万花谷》珍贵宋版古籍,其中精选了大量当时风靡全国的古籍拍卖事实叙述。此外,展览首次披露了仍然集藏于家族的珍稀碑帖、字画、金石等各类文物,如董其昌定为“法书第一”的宋拓定武兰亭等,从而展示了家族收藏从清代延绵至今的收藏文脉。展览期间,约20页的展览小册子,展现从清代到当下的收藏史变迁,包括购藏、置换、捐赠等事宜,同时家族成员介绍、变换、贡献等锦集汇聚其中,这些“事实叙述”描述了过云楼家族百年来的收藏策略和时代变换经历。展览中的展览板甚至包括近30年来有关于过云楼主题的研究图谱(见图1)。由于过云楼研究以第一代主人顾文彬为肇始,根据图谱可发现目前研究集中于与顾文彬有交集的人物及历史事件,因此展览以顾文彬为伊始,扩展至具体藏品、相关人物、公藏机构、园林研究等各个方面,描绘了不同阶段的学术研究情况。

图1 过云楼研究知识图谱

南京图书馆是过云楼藏书的重要公藏机构,其所珍藏的宋元旧椠珍品是其藏书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锦绣万花谷》是目前已知规模最大的宋版书,存世孤本,曾创下国内古籍拍卖最高成交价记录。此书是过云楼旧藏古籍的四分之一,加上南京图书馆所藏另四分之三(541部3707册),过云楼旧藏古籍基本完整地保留在了江苏,成为江南文脉传承的重要见证。此次展览的北宋拓《定武兰亭五字未损肥本》也是当下最新的研究热点之一。这些材料在策展过程中收集并且数字化,以可视化的方式展现给观众(见图2),并且作为物理展览和虚拟化展览的一部分,可见展览不仅是一项运用学术技术可视化进行通俗化的知识普及,也可为一项数据开发和保护工作。本次展览的封面作品,经过近年来的各类研究已出现在知识图谱上,也成为过云楼新发现的重要藏品之一。

图2 近年来有关南京图书馆过云楼收藏与研究热点

相比以前的主题型展览,研究大数据的可视化工作大多停留于展品数据统计而制作成表格,或展现家族脉络的家族世系谱图,但对研究数据的可视化,应是国内主题性展览的首次运用。此外,本次展览也在展览板中在加入自清代以来的重要人物和历史事件的同时,并列家族世系谱图,为观众呈现家族细节和人物脉络。世系谱首次加入了家族女性后代,从而为研究过云楼人物脉络增加了更多线索。此前过云楼世系谱图研究中,对家族成员的命名顺序缘何而来颇有疑惑,如“则”字辈、“笃”字辈等由来何处,经过本次展览深度挖掘,新发现家族留存史料才得知,是过云楼第一代楼主顾文彬取《葩经》四句:“则笃其庆,用锡尔祉,绥我思成,本支百世”,延用于家族后代辈分次序,由此从侧面反映过云楼自顾文彬之肇始,家族事物方方面面都有细则,家族管理如现今公司化制度执行,也为家族文脉延续至今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也契合了本次展览的主题——“霞晖渊映,源远流长”,也是顾文彬对家族及其收藏的期许。

3 南京图书馆百年过云楼合璧展的作用和意义

此次过云楼展览是图书馆3.0概念的真实实践和再造,帮助观众更好地理解了这项展览工作背后的动机,重要的是要深入分析文化空间、人和技术工具之间存在的紧密联系。当观众沉浸在展览空间中,建立了人与技术之间的关系,这是文化的本意,即提供与人、环境和其他对象互动的能力,并通过多媒体向用户传播相关知识。事实上,Library3.0 的实际定义当下还没有完全实现,但是通过此次展览不难发现,图书馆3.0原则的“智能”属性是通过选择性智能(专家的智慧)、本体学、自然语言智能(直觉)搜索和人工智能实现的自我更新、灵活、功能性、集成性、高效性、弹性、自主性和敏感性,而“有组织的”属性是通过详尽地描述和链接每一条数据,使访问变得容易,从而将无组织的信息网络转变为系统和可用的知识体系[35]。

通过本次展览研究发现,文化保护和传承在时间和空间上应为一体,需要在空间上考究文化保护和收藏的地点,本质原因在于当文化的表现形式是某种特定形式的物质媒介,如古籍、字画等对环境因素要求较高的媒介时,其空间不仅是一个可以放置物质的场所,而且在物理环境上必须达标,包括最基础的恒温恒湿,具有修缮、翻译和存档功能,具备高度安保措施;还需要具备在心理环境上创造一个精细的空间,包括图书馆职员和管理层所表现出来的文化底蕴、人文素养,以及捐赠者或者合作展览者对这个空间的记忆、偏好,甚至是高度的信任和深层的倚靠。在学术上和实践上,西方国家类似于公共图书馆这样的公共机构,都高度推广其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可通行度(accessibility)。

通过对家族后人的访谈,我们发现公共机构的通行度提高,不仅可以提高观展体验,甚至会提高合作与捐赠的意愿。目前,国内外研究都集中于提高对于特殊人士的物理通行度,以及儿童和特殊人群的心理通行度,但是涉及通行度高低对促成展览和捐赠意愿的推动和达成方面的研究非常贫瘠,但本文认为,精神通行度较高,意味着信任机制较高,也属于提高通行度为公共机构带来红利的效果,加之云端展览等技术深度挖掘文化,展览提高了文化传播的效果[36]。但如同许多其他收藏家族一样,文物保存条件优劣是家族优先考虑的其文物所存放地点的第一要素,也是可通行度物理方面的重要体现。物理环境如湿度和温度等不适宜可能致使藏品材料逐渐腐烂;社会环境如战乱或者朝代更替,过云楼顾氏家族之类的收藏家族就会选择相对合适的场所,考虑捐赠以获得政府的支持从而使文物得到庇护,或者是考虑整体出售某个批次,从而将保护的责任移交到下一任“守护者”,“守护者”有可能来自于更有实力的公共组织,也有可能来自于具有强烈意愿保护文物的私人收藏者或者新崛起的收藏家族。过云楼家族除了捐赠给南京图书馆[5]大量古籍、碑帖外,也有捐赠给上海博物馆[37]、苏州博物馆、苏州档案馆、苏州图书馆、故宫博物院等。

通过对参与设计展览的人员及融媒体平台的工作人员对话式(conversation)访谈发现,工作人员和策展人在参与过程中对传统历史的记忆得到了加强,产生了更强的生理纽带和心理纽带,从而帮助展览展板设计,无论是从专业角度还是寓教于乐的角度,都最大限度地呈现有深度的历史故事叙事,从而引起观众们的极大兴趣。在帮助他人了解过云楼收藏主题的过程中,展览策展人和工作人员扩展了自己的知识和专业技能,以通俗易懂的方式传播传统文化和历史事实。我们可以把展厅看作实验室,经历了整个展览的策划过程后,参与设计展览的图书馆工作人员增加了策展和传播文化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在整个策划和实现展览的过程中,知识和能力储备为工作人员以后独立策展或提供专业意见做出了良好铺垫[38]。展览实践可以被视为一种相对低风险的体验,帮助初级专业馆员探索成为领导者的条件,这些实践包括向广泛的受众进行清晰的沟通与科普,阐明图书馆资源的重要性,寻求他人的认同,与捐助者、家族传承人和媒体互动,以及管理预算等。此次展览的参与单位包括图书馆本身、提供资料的档案馆和园林管理处、出版社等公共组织,因此图书馆展览的红利不仅是表面的参观人数的表现形式,更是寻求不同立场甚至是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的合作[39]。由此延伸,展览是一种更广泛的多元化战略,邀请各方面组织合作举办展览是一个开始,也是展览成功的基础。因此,策展人成为了一种关键动态,具有把关人(gatekeeper)的作用,不仅在整个过程中平衡各个组织之间的联络,甚至引导了展览的理念、效果及发展方向。

通过与新媒体公司的访谈研究发现,由于新媒体技术的不断更新,策展公司、宣传平台、出版社对展览的传播效果具有重要作用。与这类组织合作具有挑战性,各个利益相关方的目标需要具备高度一致性,尤其是展览不仅要兼顾现代审美和古代范式,精彩的配合,会在传播过程中让观众记住展览的主题和重点展品,从而增强传播效果。除物理展品,配合策展公司、宣传平台、出版社的积极工作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展览的效果。本次展览的重要参与单位除提供展品的江苏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有限公司,策展公司选择了视觉中国这类上市公司合作,具有技术和文化深度的策展公司为展览提供了技术支持,又有西泠印社出版社精诚合作,出版了展览中的重要封面作品,原大原色的精印精制为观众在观展后回溯展览提供了高质量的纸质材料,同时有苏州地区狮子林园林管理处下怡园(清代过云楼顾氏家族园林)配合宣传。最后,展览在学习强国、文旅中国、雅昌艺术及《人民日报》《新华日报》《南京日报》等官方媒体的报道中,进一步加强对过云楼家族的历史性“事实叙述”、将从未曝光的重量级藏品及其文字注释、家族历史旧照片、过云楼相关学术内容集合。线下实体展览和展览背后技术支持全方位环绕,为展览后期学术研究延伸和回顾奠定学术基石[40]。

在以往的研究展览中,我们发现真实参观者的行为其实不是单一的,因此,技术必须能够将物理世界与信息世界联系起来,以便让来访者作为积极的参与者参与进来,为他们提供感知的乐趣和发现新知识的魅力。这些尝试旨在将文化物品转化为智能物品,从而增加游客和展览进行交流;这种获得的身份对文化空间的智慧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41]。因此,本次展览最大程度地发挥了云端展的作用,用于改善最终用户传递知识和支持他们的文化体验。通过这种方式,人们有机会享受文化之旅,只需使用自己的移动设备就能轻易进入展览,同时发现正在观展的其他观众。同时,云端展的技术设计是为了还原展厅的真实感,因此所有云端展的展品都提供了高清图片,帮助观众体验展品的真实感。同时,云端展中观众之间可形成互动,如点赞等互动方式,从而延伸展览效果和观展体验[42]。

以往大部分研究强调特展的设计理念在于整合丰富的材料,实现跨机构、跨平台的“物理与虚拟大一统”[43]。此次展览利用交互式多媒体实现最初过云楼主题展览和相关材料的相同结果;也就是说, 保留情感和历史两个方面,并以引人入胜的方式呈现它们。但是所有特展都存在一个“缺点”,就是它们本质上是临时性的,考虑到投入的时间和成本,想要扩大展览红利,南京图书馆考虑在展览结束后制作精品书籍从而为将来的研究留下物理资料,并为以后开启类似主题性展览提供经验。

4 结论

一个经过深思熟虑设计的展览是展示传统文化如何发展、演变或重新定位的最好方式之一。它不仅强调了对教学和公众参与的重视,还特别使馆员们现在把这放在了他们使命的最前沿。图书馆作为国家公共文化组织,与捐赠者建立深厚的信任机制,并在捐赠前后表达对国家文化主题的热情,为未来的文化传播打开大门。可以说一个只展示收藏的展览是一个单一的展览,或者至少是一个可以改进的展览。但是一个展示家国文化的展览,是一个需要信任、热情和深度实践的展览,是一个复合型展览。过云楼顾氏家族“既遇之,则宝藏之,尽一己一家之力传承文献”的收藏精神,江南藏书的流传有序、江苏文脉的薪火相传,以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保护传承,都将通过一件件藏品娓娓道来,也印证了清代顾文彬对后世收藏的期盼——霞晖映世,源远流长,愿中华文脉代代相传,万古流芳。南京图书馆利用展览来引导观众谈论、学习传统文化,就是图书馆抓住了文化传播的黄金机会。

展览建立在自身基础上的另一个主要方式是培养关系。即使在一场展览结束后,由它聚集在一起的人们很可能会在未来继续寻找彼此。正如卡罗尔·安·法比安(Carole Ann Fabian)、查尔斯·达阿尼略(Charles D'Aniello)、辛西娅(Cynthia)和迈克尔·莫兰(Michael Morin)所指出的那样,展览可以成为“一个愉快而有效的焦点,围绕它建立关系,并为合作和互动搭建舞台” [44],尤其是利益相关者之间。

综上所述,图书馆的主题型展览也可以被视为一种相对低风险的体验,可以帮助馆员不断提升业务水平,探索成为文化传播关键意见领袖的可能,形成包括向广泛的受众进行清晰叙事、阐明图书馆资源的重要性、寻求他人的认同、与捐助者和媒体互动,以及管理预算等在内的能力。通过参加大型展览可以磨练团队技能,包括确立明确目标,鼓励团队合作,增加员工的专业知识和冲突处理能力,提出改进建议并接受批评。最重要的是,通过举办展览可以为员工、用户和自己提供经验,这些历练在未来将会成为关键技能[45]。

图书馆开展数字和实物展览项目,体现了图书馆作为信息传播者和知识生产者的更大作用。人类穿越时空,到达新的情境,搭建沟通桥梁,其中云端展中人机交互、用户研究和界面设计是图书馆展览作为交互构建空间的信息交换的有力方法。但是,本次云端展未设置留言互动界面,所以数据的评估主要通过后台访问的用户画像进行探讨其展览效果。如果后期增加此类互动技术,那么展览效果会延伸到展品本身和引起的话题的语境和内容分析上,这也是展览效果分析的常用方式之一,在对展品内容进行分析时,话语体系虽有不同但会更加有深度,“意义制造”的影响也增加了[46]。而过云楼作为江苏独特的文化品牌家族之一,展览同时展现了江苏省的文化脉络和延续历史,打造了江苏文脉的易感知性和易传播性,由此产生中华文明的身份归属和群体认同是这次展览的初衷,也是每一个主题型展览的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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