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凝血指标对缺血性脑卒中静脉溶栓治疗转归的预测价值

[摘要]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止凝血指标等血液标志物对缺血性脑卒中静脉溶栓治疗的预后有预测作用。本文总结与缺血性脑卒中静脉溶栓治疗预后相关的止凝血指标的研究进展，旨在早期识别缺血性脑卒中静脉溶栓治疗患者的不良预后及转归，从而对缺血性脑卒中患者进行风险分层，制定更精准有效的治疗方案，减少相关并发症的发生。

[关键词]缺血性脑卒中；溶栓治疗；预后；转归；止凝血指标；生物标志物

[中图分类号]R743[文献标识码]A[DOI]10.3969/j.issn.1673-9701.2024.21.033

缺血性脑卒中（ischemicstroke，IS）是最常见的脑卒中类型，在中国IS占脑卒中的69.6%～70.8%[1]。IS由脑组织血液供应障碍引起，在时间窗内使血管再通是IS最有效的治疗方法，也是改善患者预后的关键。目前，对发病4.5h内的IS患者使用阿替普酶（alteplase，rt-PA）静脉溶栓来恢复脑血流灌注是相关指南推荐的首选治疗方法。然而，部分接受静脉溶栓治疗的患者仍会出现早期神经功能恶化（earlyneurologicaldeterioration，END）和预后不良，这可能与梗死进展、脑出血转化有关[2-3]。因此，寻找可有效预测溶栓效果及溶栓预后的血液标志物对临床神经内科医师制定治疗方案有重要意义。既往研究表明，血小板、纤维蛋白等止凝血指标与IS的发生发展密切相关，故本文对止凝血指标在IS患者静脉溶栓治疗后的预后、END、脑出血转化等方面的预测作用进行综述，以期更好地监测静脉溶栓后的转归并为后续治疗提供参考。

1止凝血指标与IS及静脉溶栓的相关性

早在20世纪80年代就有研究发现，血小板及凝血因子等止凝血指标参与IS的病理生理过程[4]。IS由血流中断引起血管内皮细胞损伤所致。在血管损伤部位，血小板触发包括纤维蛋白、凝血因子在内的内在凝血途径及血浆kallikrein-kinin系统，进而启动复杂的血栓炎症级联反应，这是脑缺血损伤的关键因素[5]。rt-PA静脉溶栓治疗主要通过将纤溶酶原激活为纤溶酶启动内源性纤维蛋白的降解。当纤维蛋白存在时，rt-PA的药物作用得到增强，其激活的纤溶酶不仅可溶解纤维蛋白，还可降解纤维蛋白原及凝血因子，从而抑制体内凝血功能，达到溶解血栓的目的。然而，rt-PA对纤溶酶原的激活受1型纤溶酶原激活物抑制剂（plasminogenactivatorinhibitortype1，PAI-1）调节，血栓内的活化血小板释放的PAI-1可限制rt-PA的局部活性[6]。血栓特性取决于血栓形成的部位和原因，不同脑卒中亚型来源的血栓因血小板、红细胞和纤维蛋白的比例及血小板的分布差异而不同。在动脉粥样硬化斑块破裂形成的血栓中，红细胞最丰富，血小板多覆盖纤维蛋白层或局限于血栓边缘或周围。在心源性血栓中，纤维蛋白含量最多，血小板多聚集在富含纤维蛋白的区域内[7]。血栓内纤维蛋白的结构可直接影响rt-PA纤溶速率，而血栓内的血小板簇则可发挥阻止纤维蛋白完全溶解的屏障作用[6-8]。因此，血栓中的纤维蛋白结构及血小板比例和分布可影响静脉溶栓药物的疗效，这也是不同脑卒中亚型静脉溶栓结局差异的原因。综上，血小板、纤维蛋白等止凝血指标与IS的发病机制及rt-PA静脉溶栓的药理作用密切相关，临床上监测止凝血指标可对早期预测IS患者静脉溶栓的疗效及临床结局有帮助v4JI1l/iGZ2VGYhFXxyvpJ6/HI3xXdjup1ec5BKG5Dw=。

2静脉溶栓治疗的预后影响因素及相关预后预测模型

IS患者接受静脉溶栓治疗后出现的神经功能恶化、出血转化是IS患者静脉溶栓治疗预后不良的重要原因。END被定义为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卒中量表（NationalInstitutesofHealthstrokescale，NIHSS）评分增加≥4分或在基线NIHSS评分的24h内死亡。约1/5的患者在静脉溶栓后发生END，且缺血性END是有症状出血END的2倍[9]。出血转化是静脉溶栓的主要并发症，IS患者静脉溶栓后的出血转化可根据有无临床症状的恶化分为症状性颅内出血和无症状性颅内出血。临床统计资料显示IS患者静脉溶栓治疗后出血转化的发生率为10.0%～43.0%，症状性颅内出血的发生率为1.7%～8.8%，导致患者病情恶化、预后不良甚至死亡的主要是症状性颅内出血[10]。研究表明高龄、发病到静脉溶栓的时间、就诊时基线NIHSS评分较高、静脉溶栓前高收缩压、高血糖是静脉溶栓后预后不良的危险因素[11]。入院血清葡萄糖水平、糖化血红蛋白水平、高血压史、基线NIHSS评分与END相关，是END的预测因素[12-14]。而年龄≥68岁、吸烟、心房颤动、既往脑卒中病史、基线血糖>8.0mmol/L、溶栓前NIHSS评分≥17分、溶栓后2h收缩压≥149mmHg（1mmHg=0.133kPa）与静脉溶栓出血转化风险增加相关[15-16]。

近年来，各国学者通过纳入静脉溶栓后不良危险因素和影像学信息等临床资料建立多个静脉溶栓预测模型，主要包括静脉溶栓预后预测模型及溶栓后出血转化预测模型两种。卒中溶栓预测模型（stroke-thrombolyticpredictiveinstrument，S-TPI）、急性缺血性卒中死亡风险评分模型（ariskscoretopredictdeathearlyafterhospitalizationforanacuteischemicstroke，IScore）等被用于预测静脉溶栓的预后；而溶栓后出血模型（hemorrhageafterthrombolysis，HAT）、使用年龄和NIHSS评分的卒中预后预测模型（strokeprognosticationusingageandNIHSS，SPAN）-100等是预测静脉溶栓后出血风险的评估工具。有学者汇总静脉溶栓预后及出血转化的预测模型，并对各静脉溶栓模型的预测能力及信效度进行比较，发现对预后不良风险预测效能最高的评分为S-TPI评分（C值为0.80）。在一项队列研究中，HAT评分是表现最好的静脉溶栓后出血转化的预测模型，其预测C值可达0.69[11]。目前，关于静脉溶栓后END的预测模型设计相对较少。一项单中心前瞻性研究表明，IScore模型可识别有END风险的患者，NIHSS评分<14分且IScore评分>105分或NIHSS评分≥14分且IScore评分>175分的患者有较高的END风险[9]。尽管上述预测模型对静脉溶栓转归有一定的预测能力，但目前仍无法在临床上快速方便地使用。一方面归咎于预测模型的计算过于复杂，另一方面归因于预测模型的信效度并不高。由于止凝血指标是可方便、快速获得的临床资料，因此了解止凝血指标在静脉溶栓转归的预测作用或可纳入静脉溶栓相关预测模型的计算并相对简化计算公式，增强预测模型的信效度，更加精准地用于临床指导个体化治疗。

3止凝血指标与IS静脉溶栓治疗

3.1血小板参数

3.1.1血小板计数在临床实践中，血小板计数可评估出血风险和血栓形成。血小板计数可反映潜在疾病，血小板功能也可影响患者的发病率和病死率。在一些患者群体中，血小板计数异常是一个不良的预后因素，如重症患者和肿瘤患者[17]。血小板计数与疾病预后之间呈U形关系。研究表明血小板计数升高和降低均是脑梗死的风险因素[18]；Kanazawa等[18]研究发现高血小板计数组[（243～327）×109/L]和低血小板计数组[（19～173）×109/L]患者的早期神经恶化和预后不佳显著高于正常组。在IS静脉溶栓治疗方面，目前指南规定血小板计数<100×109/L禁止行静脉溶栓治疗。血小板减少症在静脉溶栓患者中较少见，迄今为止尚无足够数据评估血小板减少患者溶栓的出血风险。一项纳入7553例IS静脉溶栓患者的研究发现，低血小板计数（<150×109/L）患者较正常血小板计数[（150～450）×109/L]患者的出血风险更高，但两者溶栓后不良结局及死亡风险无统计学显著差异；高血小板计数（>450×109/L）患者的死亡风险增加；进一步对血小板计数<100×109/L与血小板计数≥100×109/L的患者进行比较，发现两者静脉溶栓后的出血、不良预后和死亡风险无统计学差异。这一结果表明血小板计数可能与个别患者静脉溶栓治疗的预后结果相关，但对所有血小板计数<100×109/L的患者暂停静脉溶栓治疗似乎并不可取[19]。

3.1.2平均血小板体积平均血小板体积（meanplateletvolume，MPV）是反映血小板活性的参数之一，体积较大的血小板在活化后往往释放出更高水平的黏附分子、5-羟色胺等促进血栓形成的物质。MPV升高提示血小板的黏附、聚集和释放能力增强，其血小板活性越强，血栓形成风险越高。Staszewski等[20]研究发现，在静脉溶栓患者中，入院时MPV高的患者，其预后不良的风险及END风险增加，表明MPV是rt-PA治疗IS患者预后的早期独立预测因子，其预测不良脑卒中结局的最佳临界值为8.8fl。一项对动脉粥样硬化疾病的研究表明，入院时高MPV可能是END的独立生物标志物，且区分END和非END的最佳临界值为10.1fl，入院时MPV高于10.1fl的动脉粥样硬化疾病患者的END风险越高[21]。Xu等[22]研究报道IS患者入院时的MPV/血小板计数与静脉溶栓后的END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MPV/血小板计数的阈值为51.0，接近阈值的MPV/血小板计数与静脉溶栓后END的风险较高有关，当MPV/血小板计数≤51.0显示其与END呈正相关。然而，MPV与脑卒中静脉溶栓治疗结局之间的关系仍存在争议。Gao等[23]研究证实入院时测量的MPV与急性脑梗死患者行静脉溶栓3个月后的临床预后结局无关。

3.1.3血小板分布宽度血小板分布宽度（plateletdistributionwidth，PDW）可反映血小板容积大小离散度，血小板活化后产生伪足可导致血小板大小不均，从而引起PDW升高。由于PDW不受采血时间和储存时间的影响，因此相比MPV，其可能更能反映血小板的活化程度，对预测血栓性疾病的预后有参考意义。Gao等[23]研究发现入院时较低的PDW与IS患者3个月时的不良结果相关，而较高的PDW与早期神经功能改善相关，PDW在出血和非出血患者中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Xie等[24]也证实PDW是接受静脉溶栓治疗的脑梗死患者90d预后的独立预测因子。据推测，PDW可反映不同的血栓类型，较低的PDW可提示存在陈旧性血栓，而PDW升高则可能反馈有新的血栓形成[25]。以上结果表明时间窗内的IS患者或可通过监测PDW评估静脉溶栓治疗对患者的益处。

3.2D二聚体

Ｄ二聚体是交联纤维蛋白的降解产物，其水平可反映机体高凝状态或纤溶亢进程度，是诊断血栓性疾病的理想标志物。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发现，D-二聚体与IS的发生风险、病因分型及预后密切相关。Hsu等[26]研究发现IS患者入院24h内的D-二聚体水平升高是接受静脉rt-PA治疗的IS患者预后不良的独立预测因子。IS患者静脉溶栓后通过ΔD-二聚体（ΔD-二聚体计算为随访D-二聚体值减去基线D-二聚体值）测量的溶栓后D-二聚体升高能更好地预测患者的长期预后[27]。在IS患者中，结合D-二聚体水平和血小板计数比单独D-二聚体水平更能预测END、院内病死率、出院结果和长期结果[28]。

3.3纤维蛋白原

纤维蛋白原是血栓形成的核心蛋白，其水平与血浆黏稠度及凝血活性密切相关。研究发现入院时血浆纤维蛋白原水平升高与IS的不良结局显著相关，静脉溶栓治疗后纤维蛋白原的增加与IS患者死亡或严重残疾的风险增加有关，血浆纤维蛋白原≥2.585g/L（曲线下面积为0.672；敏感度为50.7%；特异性为86.1%）时往往预示预后不良[29]。Wang等[30]报道溶栓前纤维蛋白原水平低与静脉溶栓后出血转化的风险有关，这一结果表明静脉溶栓前纤维蛋白原水平有助于筛选静脉溶栓患者以避免出血转化的发生。在静脉溶栓治疗后，患者可出现早期凝血功能障碍，这与纤维蛋白原显著耗竭有关。纤维蛋白原耗竭被定义为静脉溶栓后2h内纤维蛋白原减少至200mg/dl以下，或静脉溶栓后2h内纤维蛋白原减少到基线水平的50%以下。纤维蛋白原耗竭可显著增加IS患者静脉溶栓术后发生症状性颅内出血的风险，因此可考虑通过常规评估溶栓后纤维蛋白原水平对颅内出血的风险进行分层，这可能增加IS静脉溶栓的净获益情况。

3.4血栓弹力图

血栓弹力图是一种能根据血小板聚集、凝血和纤维蛋白溶解的平衡来综合分析全局止血功能的检测方法，其可反映体内纤溶亢进或高凝的状态，可为血栓性疾病诊治提供临床证据。血栓弹力图参数主要包括反应时间（reactiontime，R）、凝固时间、夹角、最大振幅（maximumamplitude，MA）和纤溶指标。血栓弹力图的R值代表纤维蛋白的初始形成，其主要反映内源性凝血系统的活性。R值减小提示体内高凝状态，意味着体内可能存在急性脑血栓形成、静脉溶栓后早期再栓塞及缺血进展等[31]。有研究表明与常规凝血测试相比，R值更能反映血管内治疗后有症状的颅内出血[32]；基线增量延长与溶栓治疗后IS患者的出血转化有关[33]。在一项包括205例IS患者的研究中，R<5min被证明是出血转化的指标[34]。一项对246例IS患者进行的研究显示，入院时R值缩短是IS发作后3d内END的预测因素，R≤3.45min对END具有最佳预测值（敏感度为87.9%，特异性为40.3%）[35]。尹克金等[36]研究显示接受静脉溶栓后患者的血栓弹力图R值显著减小，指出R是溶栓治疗后发生END的独立预后危险因素。MA值可反映纤维蛋白原及血小板质量和数量，代表血凝块形成的稳定性和血凝块绝对强度，其水平升高提示体内高凝状态形成。研究报道MA值升高与脑梗死患者静脉溶栓后１年的神经功能缺损程度及不良预后显著相关，提示MA是脑梗死患者静脉溶栓预后的独立危险因素[37-38]。另有研究表明，较高的MA与急性脑梗死静脉溶栓后出现END相关，说明MA可作为急性脑梗死静脉溶栓后END的预测指标[39]。综上，临床应用血栓弹力图监测患者的体内凝血状态对IS患者静脉溶栓治疗的不良预后、不良转归有一定的预测价值，可用于早期识别急性脑梗死静脉溶栓后不良转归的患者，有助于尽早实施临床干预，减少不良预后的发生。

3.5其他止凝血标志物

纤维蛋白降解产物是由纤溶酶介导的纤维蛋白原或纤维蛋白降解释放的碎片，一旦血栓形成、纤维蛋白溶解系统被激活，纤维蛋白降解产物水平可明显升高。Zhu等[40]研究发现入院时的纤维蛋白降解产物水平与溶栓后1h评估的rt-PA溶栓效应呈负相关，表明入院时的纤维蛋白降解产物水平可作为早期评估rt-PA溶栓效果的生物标志物。一项前瞻性连续队列研究表明，静脉注射rt-PA后凝血酶原时间从基线延长到24h，可增加IS患者3个月不良结局的风险[41]。因此，rt-PA溶栓后动态监测凝血参数可帮助识别3个月预后不良风险较高的患者，从而尽早干预。凝血因子ⅩⅢ也称为纤维蛋白稳定因子，发挥稳定纤维蛋白和保护纤维蛋白免受纤维蛋白溶解系统降解的作用，对维持止血至关重要。据报道，静脉溶栓后24h的凝血因子ⅩⅢ水平可预测IS患者的短期病死率[42]。另有学者发现，凝血因子ⅩⅢ对IS患者静脉溶栓后颅内出血风险有预测价值，静脉溶栓前低凝血因子ⅩⅢ水平与溶栓后颅内出血的进展独立相关[43]。

4小结与展望

IS具有高病死率、致残率的特点，及时进行血管再通是目前最有效的治疗手段，然而部分IS患者在血管再通后仍会出现病情进展和转归不良。临床上获取止凝血指标方便快捷，及时有效地监测凝血、止血功能有助于早发现END、出血转化等不良转归，从而采取更加积极有效的治疗方案。虽然静脉溶栓相关预测模型对静脉溶栓预后有一定的预测能力，但敏感度和特异性并不高。目前，静脉溶栓相关预测模型较少包含止凝血标志物，将止凝血指标纳入预测模型可能对溶栓预后预测更具敏感度、特异性、稳定性。由于现阶段关于止凝血标志物与静脉溶栓治疗的相关研究大多为单中心、小样本量回顾性分析，因此其对脑卒中静脉溶栓的意义仍有待行多中心、大样本量的前瞻性队列研究进一步探讨。

利益冲突：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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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10–22）

（修回日期：2024–07–11）